二十六.
时节临近冬日,一路行过所见的林木几乎全不存半分绿意。风起时只余残叶的枝桠轻轻摇动,擦蹭间零落涩暗的细碎声响亦显萧瑟。
这样的天气却极适合赶路,无论以怎样疾速前进,皆难引来汗意染身。
带三名部下奔朝任务执行地所在,旗木队长一边留意周遭状况,一边不觉想起,上次这般全员出动大概要追算到至少三季以前。
九个月。而樱成为木叶病院常驻的医疗组长,停出任务比那还要早半年左右。
那一次例外同行是因格外特殊的情势。
总之这样的队伍阵容实属久违,而今后出现的可能性,亦无限接近于零。
说到底他唯一教出的一批学生太过杰出到,组合出队便成战斗力的浪费。
该归作他们天资过人还是他领导有方,仔细追算起来恐怕会纠结成乱麻一团。但有一点很确定的是,他从不认为自己够得上好老师的标准。
如果他做得更好。
那些年里他们会不会少一些疼痛,多一些快乐。
纵横交错的暗伤,光阴过后可曾稍愈……
“我说,卡卡西老师。”
略高声嗓源自先前数次唤人的无效。
队长大人终于回神,给以不知何时临近身侧的金发青年探询瞥视。
“恩?”
鸣人在短暂对视后移开目光,却只是沉默。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
那又为何一定要等到对方回望。
因为见不得,老师空茫怔然的模样。
恍若一人停留在,他观之不见触之不及的地方。
透明空气中,弥散泛延的冷寂气息,不知源自哪段过往。
所有挽不回的失去,所有留不住的破散。都成责难自身的缘由。
总是如此。
不想剥开藏隐伤处的伪装,却奢望着给予保护抚平痛楚。
该怎么做。
怎么做。
我是那样的疼痛于你的疼痛。寂落于你的寂落。
“鸣人可能是想说,老师你边发呆边领路确实没有问题吧。”
闲适带笑的少女嗓音不动声色打破僵局,翠眸深处隐浅浅无力。
果然是当局者迷吗,鸣人。平日里怎样的话语都可以无所顾忌不加考虑出口,如今在老师面前,竟生生转作死寂静默。
牵扯到情感她这个旁人纵有心提醒却不适合多说多做。
相知相伴是两个人的事。界线之外的人理应止步于观望。
闲言碎语蜚短流长的家伙们,更是欠打。其他且不提,谁敢对鸣人和老师的事情扯些有的没的,她春野樱第一个绝不放过!
不过话说回来鸣人啊老师啊你们实在含蓄过头了喔。好歹告过白牵过手关系已经确立,现下的相处模式跟从前比有何不同还真瞧不出。
一定要找的话,目光相接时确存极微妙的波动。但哪个会愿意不知避嫌的时而凑近两人去捕捉仅刹那的风回云敛啊。
岂不成了孜孜不倦的瓦数惊人电灯一枚。
漫无边际联想并非好习惯。
另三人整齐的探询投视令樱下意识扯开个表明一切无碍的明亮笑容。
“呃,没什么。”
状况外的佐井本着关怀同伴的好意实事求是补充。
“可是刚刚樱看起来……”
怎么讲呢,满怪异的。
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笑意弥泛,若说身体不适却又不像。
所以人的本心性情真是万年不变。惯于无意识间踩及禁地的佐井便是典型不知吸取教训的实证。
医者仁心不假,女王风范亦不假的春野上忍一个飞扬眼神过去便止住佐井君下文,随即收到眉眼弯弯的纯良笑脸。
“啊,没事就好。”
鸣人忍了笑去看旁边的银发男子,侧颜柔和线条倒映眼底,染细绵日华泛散成缱绻流溢的璀璨。
即使无从前行。亦断不愿退缩。
终有一日我们能执手望相错的往昔华影。
难以获知是否在逐渐贴近隐忍掩藏的界线边缘。
却深知心底火炎中化生延展,血脉里叫嚣灼燃的念。
关于你的一切,都要记取。
名为炴之国的所在,实际上领地所跨范围并不比木叶宽广。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此处百年一行的圣典顺利完成。简言之就是听从差遣的护卫之职。
接待者是辅佐国主的长老。显赫地位下却并未伴生逼人气焰,举止极是从容近人。
阅毕五代火影手书,须发皆白的老人望向四位木叶精英忍者,面上绽慈霭的笑。“辛苦几位远道而来,这还是当年先人与初代火影大人的约定。终于等到履行之期,老朽亦觉欣慰。”
“您客气了。”
卡卡西敬声开口作应。
“总之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典礼的事情府中人手已经足够,各位只须留待观礼便可……”
话音未落一团雪白的不明物体猛地自老人脚旁掠起直冲几人而来。
说是暗器未免嫌大。说是突袭未免嫌慢。
见多远比这看头多刺激强场面的漩涡上忍甚至眉都不皱眼都不眨手一探已将那团东西截住,旋即诧异发现手里揪扯的一块质感软茸微温分明为动物皮毛。
垂眼看去,对上蓝黑异色的无辜圆睁水灵大眼。
啥?兔子?
赶快改揪为捧,顺过小东西背部微乱的绒毛。
“抱歉抱歉,吓到了吧。”
不过这兔子好小只,刚及一手长度,莫非是幼兔。那么弹跳力未免太过惊人,仔细看的话也不像见过的品种。
“好可爱……”
樱凑过来盯着安分趴在宽厚掌间的小小一团,一根手指小心翼翼轻碰下软垂的小耳朵,唇角牵起软柔弧度。
掌心有温热濡湿伴微痒的感觉,是小东西探舌舔舐所致。鸣人任它去舔,转眸对上老者温和带笑的目光。
“呃……老伯,这只……”
不等问句出口掌心一空,异种兔兔已易手。
“又在乱跑,茵。当心被抓去煮来吃喔。”
清柔静灵的声线,出自华衣裹身长发垂落的女子,两手轻轻护裹的姿态似对待珍贵易碎之物。
抬眼望来,其中宁定回转幽深静存。
“失礼了。”
瞳眸与发丝一般,是宛如深沉夜色晕染的暗玄。素颜上完美却空落的笑意平添疏离寂冷。
怎么说呢,她对那只小动物说话时反而更带生动暖然之感。
看来也不过是少女之龄,却总觉异于常人。
老者适时开口解惑。
“这是我国的司祭知菟大人,本次圣典的主持者。”
话语中满满的恭敬。
“智言长老,安排客人早些休息吧。那么,失陪,各位。”
淡淡颔首示意,转身间长衣边摆掠起,繁复交错的纹线若盛绽英华。
透隔断尘寰的清冷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