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unkey※[100723美文]授权【_不可抗力_】BY：蓝淋‖铉KEY/民KEY

“不行，我就要这个，”金钟铉固执地掐著基范已经开始淤青的脸，“你快哭！哭了我就放手！”
      基范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晚饭，少年眼里的轻蔑和不屑让他拼命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放手吧，小铉。”
      “金少爷……”
      僵持了几分锺，基范始终一声不吭，但眼泪还是漫溢著淌了出来。
      “好了！”钟铉很开心地舒了口气，拍著手，“早点哭不就好了嘛。妈咪啊，我就要这个，把他带回去，我要跟他玩！”
      基范吃惊地张大眼睛。
      “喂，你叫什麽名字？我要领养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钟铉一副大人的架势摸摸他的头，转头看身边的少妇，“妈咪，对不对？”
      “要领养他的人是我才对吧，”少妇苦笑著，“他是陪你读书的玩伴，和爱莉丝它们不一样，你可不要乱来哦。”
      “反正以后他是我的就对了嘛。”钟铉嘟起嘴巴的样子真像个天使，说出来的话就是两回事了，“我要他做什麽他都得乖乖地做，不然我就要罚他！”
      基范本能地后退两步，躲到修女身后去。
      “喂，你过来，我带你走。”钟铉比划著，“以后不住这里，我们住很大很大的房子，还有花园哦~”
      基范抿紧嘴巴朝他惶恐地摇摇头。
      “你又不听话！”钟铉张牙舞爪把他抓回来，左右开弓捏住他尖尖的小脸，“给我记住，以后我是你主人，只要你服从命令，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会对你很好哦~”
      “会对你很好。”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动人最有吸引力的诺言了。
      所以他终於背著简单的小包裹，里面有那本边都已经卷起来的画册，跟著钟铉上了车。尽管有小夥伴细声细气地尖著嗓子在他背后喊：“基范，你会被骗走卖掉的！”
      金家的豪华在他迈进大门的一刹那就把他那容量有限的可怜脑瓜塞满了，他当时的词汇量远不足以精确描述，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好大，好漂亮……”
      坐在起居室宽阔低矮的沙发上，面前晶莹剔透的水晶盆子里放著华盛顿苹果和加州葡萄，他好奇地望著，不敢想象这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钟铉递一个苹果到他手里，示意把它吃掉时他简直恐慌了。
      “不用切吗？”
      “啊？”
      “不用……切成八块吗？”
      看钟铉一脸疑问，他胆怯地补充：“整个……都是我的吗？”
      钟铉呆了一会儿，半天才说：“是啊，当然都是你的。”想了想，又把整个盆子推过去，放在他膝盖上：“都是你的，你可以全部吃掉，吃完了我让人再送上来。”
      “是吗？”基范缩了一下肩膀，把脸上那大片淤青的形成由来忘得一干二净，抬头感激地用漆黑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望著他，“你真是好人。”
      “啊？哈……那当然了。”钟铉得意洋洋，不知道为什麽，被他夸奖就觉得特别舒服。
      这个瘦弱的看起来就让人想欺负的家夥，竟然让他觉得这麽楚楚可怜又可爱。
      “好吃吗？”
      “好吃。”基范小口小口地啃，紧张地点著头。
      哇，好可爱！
      钟铉忍不住又伸手去摸那柔顺的茶色头顶。简直像爱莉丝一样，啊，不，比自己养过的几只小狗都可爱得多，好想抱在怀里哦。


      “奇怪，你怎麽一点也不高兴。”
      “我，我当然高兴了啊！”
      “看不出来……”居然还嘟了嘟嘴。
      他当然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要用什麽样的表情才合适，不知道要说什麽话才得体。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都是不擅言辞性情温吞的人，大笑大叫的事情他做不来，就算心脏已经因为现在自己被金钟铉紧紧抱著抓著手而跳得快要炸裂开来了，脸上还是只能平静微笑。
      “范范，我跟你说啊，”金钟铉大概是太久没讲过中文，现在总算等到机会开口，坐下来让下人上茶上点心等著下人去通知金烽夫妇的时间里就一把抓著基范滔滔不绝，靠得太近的缘故，基范几乎觉得脸上要满是口水了。
      “什麽？”
      “我自己坐公车回来的时候，扭断一个人的手指……”
      “哈？！”才回来就暴露暴力倾向，以前不是捏脸的吗？突然就进化到扭手指？基范心有余悸地把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缩回来，“为什麽？是有人偷你钱夹吗？”
      “不是，”金钟铉想到什麽似的嫌恶地皱起修长的眉毛露了露牙齿，“是偷摸我！啧，死变态……”
      “摸……”基范有点呆傻。
      “是啊，趁著人多拥挤偷偷摸我屁股，我抓住她手指用力一扭，骨头就啪的一声……那人连叫痛都不敢。”
      这家夥的天生神力还是一点没变。基范苦笑了一下：“不用这麽狠吧，虽然她是过分了一点，人家好歹是女孩子……”
      “什麽啊，那是个色迷迷的秃顶老男人，范范，你不会不知道什麽是同性恋吧？”
      “啊，同……”基范摇晃了一下，半天才无奈微笑，“知道。都这个年代了，这个一点不稀奇。”
      “真变态，最讨厌同性恋，”金钟铉眉头皱得更厉害，“男人跟男人？有毛病啊！做丄爱的时候那不会觉得恶心吗？……恶……点心我不想吃了……”
      “……好歹，吃一点吧，为了你特意做的，加上配料腌制的时间，前后准备了快一个月呢。”基范把细致的瓷碟往他面前推了推，扶了扶自己并没有下滑的眼镜，“你先吃吧，我去楼上给你拿点东西。”
      虽然心里早就清楚，可是听他这麽直接说出来，还是觉得，曾经偷偷摸摸抱著的那一点侥幸希望，未免太可笑又可怜了。


2
      “范范，还没做完啊？”
      “哦，是……”基范有点狼狈地整理著面前的资料，“快了……”
      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偷懒，只不过以金钟铉的工作效率作为参照物的话，他今天的速度和准确率的确就低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摸鱼了。
      “你真的很慢哪，”金钟铉一脸不耐烦，在一边不停看表，“我都等了你半个锺头！快饿死了！”
      基范苦笑不已，对金钟铉来说这些工作自然不值一提，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和他一样优秀的头脑；尤其基范在孤儿院那十四年的教育基本上是空白一片，花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时间和努力才把过去荒废的慢慢补回来，先天智力就只是普通，后天又比人慢了一拍才起步，又怎麽能和年纪轻轻就游历各地拿了一堆学位的金钟铉相提并论。
      怕开口说话再浪费时间，只会让空著肚子的喷火龙钟铉更暴躁，不敢多做辩解，只能争分夺秒埋头苦翻。
      “钟铉，要不你先回去吧。”已经不知第几次出错了，有个金钟铉坐在旁边双手抱胸盯著他看，他动作就僵硬得像机械战警，“我一时半会的也做不完，你不用再等了。”
      “什麽？！”金钟铉脸色更难看，“你耍我吗！”
      “啊？”基范觉得自己真无辜，谁也没逼这家夥在这里等啊，“你先走不是更好？我这麽慢……”
      “少罗嗦！我就是要你陪我一起吃晚饭，你给我快点！”
      “哦……”基范只好闭上嘴巴，勉强专心做事。
      “笨手笨脚的，等你做完天都亮了，”金钟铉在一边监督了一会儿，忍不住了，“我来帮你，把这些都给我。”
      金钟铉工作的时候那些嬉皮笑脸的表情就荡然无存，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认真，修长端整的眉毛微微拧起来，薄嘴唇也严肃地抿成一条直线，英气逼人。
      认真起来的男人果然是最迷人的，基范在他身边只觉得精神越来越不能集中，做到后面完全是一塌糊涂，只好对著横眉竖目化身哥斯拉的金钟铉一再道歉。
      “范范你真是没用。”回到家天都黑了，金钟铉脸色黑得像锅底，“你在金氏都做了好几年了吧，怎麽比起我走的时候，一点长进也没有？”
      基范有点难堪。他本来还希望能在金钟铉面前表现得好一些。
      “算了，我好饿，刘嫂呢？怎麽没人准备晚餐？！”
      “啊！”基范这才想起来唯一的老佣人请假了，“她告假回去看她女儿……抱歉，我刚才没想起来……”
      金钟铉瞪著他的眼神让他一阵愧疚：“抱歉……要不你回老爷那里吧，那边厨房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东西……”
      金钟铉皱起眉毛：“我等你下班等了那麽老半天，再特意跟你回来，你就这麽打发我？你是不是连我是谁都忘记了？还懂不懂规矩啊你？！”
      “哦……”金钟铉一发怒他就手足无措，“那我开车送你去饭店……”
      “我累了。”金钟铉的少爷脾气说来就来，扯了扯领带冷冷就就在沙发上坐下。
      “那我马上叫外卖……”
      “脏死了的东西，我不吃。”
      基范伺候了他这麽多年，还是和以前一样生涩，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不安地站著：“那……你能等的话，我马上去做。”
      总算这回金钟铉没表示异议，基范松了口气，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忙进厨房查看冰箱。幸好还有些材料，做点简单的菜色勉强够用。


   穿著西装绑著围裙的样子有点可笑，不过也顾不得了。端著锅忙碌地翻炒，一边偷空看时间，对他来说，现在没有比让金钟铉在客厅里生著气挨饿更罪恶的事情。
      “范范，还没好啊。”
      “就快了，你再稍微等一下。”用衣袖擦了把汗，取出盘子等著装盘。
      “我饿了……”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露出牙齿，阴森森做了个吸血鬼的表情，微微俯身从背后抱住他，下巴顶在他肩膀上，“范范……”
      “马上，马上……等下啊。”磨牙也没用，太早起锅的话，不够火候你肯定又要挑剔。基范紧盯著炒锅，一边忍耐著金钟铉在耳边又是吹气又是把牙咬得嗒嗒作响的捣乱，总算明白什麽叫心急如焚。
      “不管了，我要先吃。”
      “啊？再一会……再一分锺就好了，你忍一忍，唔——”耳朵忽然被一口咬住，基范手一晃，差点把锅子翻了下去。
      “真可恶，居然让我饿肚子，还不给我饭吃……没饭吃，我就吃人……先吃你好了。”
      耳朵被牙齿重重磨得又痛又痒，虽然知道金钟铉没有半点挑逗的意思，脸还是控制不住地滚烫起来，手有些不听使唤。
      背部紧贴著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圈在腰上的那双胳膊修长有力，熟悉的温度隔著厚厚的衣料传了过来，舒念觉得微微眩晕，呼吸都开始乱了。
      其实从头到尾一共就那麽几十秒锺，菜刚一盛出锅，金钟铉就欢呼一声放开他迅速敏捷地端起盘子，把他一个人丢在厨房里。
      只有几十秒而已。
      不过也够了。
      基范呆站了一会儿，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新倒了油进去，准备动手炒第二个菜。
      “恩，好吃~~”真是民以食为天，前几分锺还一脸杀气的家夥，现在举著筷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是范范好，最清楚我的口味。”
      基范端上最后一道菜，才有时间脱下不幸沾了油烟污渍要送去干洗的西装外套，坐到桌子旁边喘口气。累得有些没胃口，就默默看著金钟铉难民一样往嘴里倒爆炒虾仁。
      “范范，来吃这个，张嘴！”
      “啊？”基范条件反射张开嘴巴，被塞进来一块熏肉。
      “好吃吧？”金钟铉笑眯眯，完全是在给宠物犬喂食的表情。
      “恩……”
      “夜宵我要吃芡实百合汤。”
      “啊？你今晚……”
      “在这里过夜啊。”
      基范啊了一声，有些无措地拿起筷子，却好象紧张得什麽也夹不住。
      “好久都没和范范一起睡觉了。”
      “我们都这麽大了嘛。”勉强笑笑，“那我呆会儿去收拾一下客房……”
      “不用，我就是要和以前一样，抱著你睡啊。”
      基范鼻尖泌出点细细的汗珠：“其实，我现在睡品不大好，会说梦话……”
      “少来，”金钟铉笑著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快去把自己洗干净来侍寝啦！”
      趁著金钟铉还在浴室里洗澡，基范手忙脚乱把房间里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检查收拾了一遍，平时当成宝贝一样摆在显眼地方的，金钟铉用过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要一样不剩地收进抽屉里锁好。
      要是让金钟铉看到这些自己从小时侯开始就偷偷收藏的他的东西，被他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还暗恋了他十几年，恐怕以后就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更不用说还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4
      搬回金家主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要问基范的感受，那只有一个字——累。
      他怀疑金钟铉要他回来，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谁知道这几年过去，金钟铉的挑剔和洁癖会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私人的东西连几十年的老佣人都不让碰，可他大少爷娇生惯养，显然又不是奉行自己动手主义的人，所以为了照顾金大少爷的日常生活起居，让金大少爷过得舒舒服服，基范只好一人身兼数职，同时扮演司机，保镖，佣人等等多种角色，偶尔还要当当厨子啊出气筒啊什麽的。
      谁让金钟铉对他一点也不排斥，连他喝过水的杯子都能面不改色地拿起来接著喝。
      所以，现在……恩……与其说他是为金大少爷所专宠，不如说是所专用。
      薪水还半点都没升，真是不划算。
      “范范，我要喝你泡的红茶。”
      “啊？可是晚上不是要…………啊，别捏我的脸，好好好……等我把这个收拾完。”基范满头大汗地在替金钟铉整理衣柜，“喏，晚上穿这套怎麽样？衬衫在这里……领带用这个比较合适……”
      本来要在那麽多衣服里挑出最合适的一套就不容易了，何况他还要拖著金钟铉这个沈重的油瓶，更是举步维艰。
      没错，金钟铉现在正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从背后搂著他的腰，寸步不离地粘著他。现在的金钟铉，比起小时候，就像块体积和粘性都变大了的牛皮糖，基范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好，快点去弄红茶啦。”
      你这麽大一个人趴在我背上，让我怎麽快得起来啊！
      结果基范还是得拖著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些的男人步履蹒跚挪到厨房，然后又挪回客厅。
      “恩，好喝。”修长优雅的男人靠在沙发上美滋滋地捧著杯子，一边又开始催促，“快去换衣服，晚上你得跟我一起去。”
      基范迟疑了一下：“我可不可以不去。”
      今晚的宴会说起来是给刚回国不久的金钟铉接风洗尘，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过场相亲宴，所有对谢家有兴趣，并且有一个或者一个以上尚且待字闺中的美貌女儿的地位显赫人士都会来参加。
      金钟铉已经二十五岁了，虽然还年轻，但是作为谢家这样的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是差不多该从这个时候开始物色联姻对象。
      这一两年里，如果没出意外，金钟铉就会结婚了。
      当然，他不是因为觉得难过才不想跟去，只不过是忙了一天，有点累，而已。
      真的。
      “不可以。”金钟铉很干脆，“动作快点，别让我等你。”
      基范疲惫地笑了笑：“我头晕得厉害，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反正我陪你去，也做不了什麽……”
      “你不舒服？”金钟铉皱起眉毛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要我打电话叫苏医生来？”
      “睡一觉就好，”基范忙摆摆手，他脸色的确是很苍白，不用装都像，“只是太累了。你快去吧，主角迟到那就不好了。”
      金钟铉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磨蹭了半天，终於不大情愿地放过他：“那……我一个人去了……”说得好象没有基范陪著就有多麽委屈似的，“等我回来，你就要好起来啊！明天不许生病，要乖乖跟我去公司！听到没有！”
      总算送走瘟神，基范随便用了点晚餐，冲了澡就上床睡觉。
      他其实真的一点也不难过。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什麽，又怎麽会失望，怎麽会难过。


   刚拿起沐浴露，突然被一把抓住，用力一带，整个人压进了浴缸。
      “呜——”猝不及防呛了点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金钟铉得意洋洋笑著，一翻身狠狠压住他：“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敢对我说不？恩？！这回我可要从头到脚全都看清楚~~”
      “喂，不，不要开玩笑了……”基范声音都有些发抖，根本不敢看面前金钟铉线条优美的上身。睡衣浸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感觉和全裸没什麽区别，这样被赤裸裸的金钟铉以暧昧的姿势紧密地压著，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睡衣已经被完全剥了下来，苍白的肌肤一碰到他火热的手指就变成羞惭的粉红色。不行的，会被发现……他会觉得恶心的……舒念拼命挣扎著，绝望地想护住正在被往下扯的睡裤：“别闹了，金钟铉……我要生气了，金钟铉……”
      “哦？生气？我倒是没见过你生气是什麽样子，你生给我看啊！”金钟铉好象被激怒了，用力扣住他的手腕，压紧他乱蹬的腿，一把就把那层布料褪了下来，“你生什麽气？！以为我会强暴你？！我又不是同性恋，你怕什麽！你难道……”
      两人赤裸的下身紧密无间地贴在一起。似乎只有一秒锺而已，金钟铉就面色惨白地放开他，或者确切地说，是推开他。基范还有点茫然，太快了，他还没能来得及判断金钟铉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他的反应，但金钟铉的脸色却是真的难看到极点。
      “出去。”
      基范还是呆滞著。
      “我叫你出去！”
      看金钟铉表情僵硬地站起来，迅速往腰上缠好浴巾，他忙慌慌张张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遮掩著爬出浴缸，还没能张口辩解，金钟铉已经阴沈著脸把他推出浴室，然后一言不发用力关上门。
      就这样……结束了吗？
      终於还是被他发现了吗？
      基范赤著脚呆呆站在浴室门口，有点发抖。
      其实我什麽都没做啊……就算有反应，也不能证明我就一定是那种人……我还是可以解释的，是吧？
      ……金钟铉…………就算我是……我也可以保证我真的不会对你有什麽非分之想，我从来都不敢……我也没做过会让你觉得恶心的事情……我，我最多也只是那次摸了一下你的嘴唇……其他的什麽都没有过，这麽多年来我什麽都没敢做过……以后也不会……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
      我只要能看著你就好了。


5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虽然也似乎没好到哪里去。
      本来以为是被判了死刑，但是现在看起来，也许只是死缓。
      金钟铉虽然几天都不大搭理他，连目光相对都尽量避免，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有天早上甚至还叫他泡了份红茶。基范总算没那麽绝望了，他原本要求的就不多。
      可是金钟铉却开始频繁的夜不归宿。
      金钟铉从来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人，虽然算不上自制，但因为他眼高於顶，挑剔异常，能看得上眼的女人少之又少，再加上严重洁癖，又有点完美主义倾向，当然不可能做种马，私生活在那群世家子弟里算是少有的清白。
      然而就是这样的金钟铉，近来却总忙著和各式各样的美女约会，然後带著一脸压抑的烦躁回家。
      基范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可金烽夫妇刚去了法国，短期不会回来，其实就算他们在，金钟铉也不见得会理睬他们。
      而他自己更是完全没有向金钟铉说教的资格。
      事实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太多。
      晚上在家，坐在客厅里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要说起来，这样一部长达七卷的作品，没有激动人心的情节，没有连贯性，甚至没有进展，高丄潮，和结局，还无规律地夹杂著突如其来的感想，议论，抒情，换成一般人估计早看不下去了，但是基范本来就是耐心好得出奇的人，边看边不抱希望地等金钟铉回来，一个晚上就这麽静悄悄地打发过去了。
      翻著翻著，突然又想起今天在公司里和那有著文学硕士学位的秘书说起普鲁斯特时对话。
      “啊，你说的是那个不道德的男人？”
      “……什，什麽叫不道德？”
      “你不知道吗？他和男仆发生过关系。是个同性恋啊。”
      “同性恋和道德不道德没有关系，只是荷尔蒙的缘故……而且十个人里就有一个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并没有什麽希奇……”
      他在辩驳的时候太过激动，把秘书吓了一跳。虽然自己也注意到了，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不道德。
      基范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合上书想回房间休息，却听到楼梯上凌乱的脚步声。
      金钟铉居然回来了。还以为今晚他也一定会在外面过夜。
      这个时候也不好叫醒佣人给他做夜宵，他要是肚子饿的话，还是自己下厨准备点东西吧。
      刚站起来，金钟铉就冒冒失失出现在楼梯口，酒气熏天，怀里还搂著一个女孩子。
      基范这一惊非同小可。金钟铉虽然在外面胡来，却从不会把人带回家。他还是第一次要这麽直接看到金钟铉跟人胡闹……有些不知所措。
      “看什麽看？！”喝醉的金钟铉比平时要粗暴野蛮得多。
      “钟铉，你，你在家里这样，不好吧？”
      “又不是你家，关你什麽事！”
      基范愣了愣，冷不防金钟铉又推他一把：“回你房间去！我们要在这里做！”
      见他还是呆呆的一动不动，金钟铉用更凶的口气：“叫你出去听见没有！少碍事！难道你想看我们做？”
      基范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捡起书，低著头匆匆走回卧室，关好门。
      坐在床沿听著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基范有些发呆。
      没精打采地躺到床上拉好被子，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明天还得去公司，有一堆事情要做。


男女欢爱的声音清晰地透过门传进来，吵得睡不著，基范只好拉高被子蒙住头。
      不知过了多久，喘息和呻吟终於慢慢平静下来。
      结束了吧？
      基范长长吐了口气，绷紧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翻个身，换了个自然点的姿势，但脸还是埋在被子里。
      眼睛不知道为什麽有点发酸。
      真是傻瓜，有什麽好难过。金钟铉都这麽大了……是个成熟的男人，他会这样，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不管他和什麽样的女人在一起，你都没有觉得伤心的资格吧。
      听到不知道哪国语言的低低咒骂声和高跟鞋赌气般重重敲打楼梯的声音。那女孩子走了吗？
      怎麽这麽早。还以为金钟铉带她回来，就会留下来过夜。
      隐约是哗哗的水声，大概是金钟铉在自己卧室里开著门淋浴吧。
      是时候睡觉了。基范拉高被子闭上眼睛。
      门轻轻打开的时候他敏锐地清醒过来。他们俩的房间都不上锁，一推就开，两人一向不存在什麽隐私，不分彼此。
      “范范，你睡著了吗？”
      没听到回答，来人就摸索著走到床边，“啪”地拧开灯。
      基范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睡著了吗？”
      金钟铉动手拉被子，却拉不动。就干脆把手伸进被子里捧住基范的脸打算把他挖出来。
      想到自己眼睛还肿著，基范尴尬地挣扎著把头往枕头里藏。却被金钟铉粗暴地把被子连拉带拽扯下来，一把紧紧抱住：“范范，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基范猝不及防，这个之前都是微笑著说“好啊”的问题，现在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好嗫嚅著抗议：“不行，床太小了，两个人睡会掉下去，你回房间去吧。”
      其实金家的床每张都大得足够三个人在上面打滚。
      金钟铉一个翻身把他牢牢压在下面：“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
      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呼出来的粗重热气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基范觉得血液都往头顶冲去：“不……不要闹了，钟铉，你好重。”
      感觉醉意又浓起来。金钟铉听而不闻地压著他，伸手把他脸上凌乱的头发拨开，强烈的灯光下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红肿著。
      “怎麽了？”把手掌覆盖他眼睛上，能感觉到睫毛惊慌地颤动，手心里痒痒的。金钟铉重重吸了口气。
      基范双眼被遮住，不自觉惶恐起来，勉强微笑：“没有……你想干什麽啊。”
      什麽也看不见，只感觉得到带著酒气的炽热呼吸贴近到极至，然後肩膀被牢牢抓住，脸上先是柔软的湿热，而後一痛，竟是被金钟铉狠狠咬了一口。
      “呜───”如果这一咬可以当成只是在赌气或者恶作剧的话，接下来脖子被一口咬住，热切地辗转著亲吻吮吸，那种浓郁的情色气息终於让他颤抖著紧张起来。
      “钟，钟铉……”
      还没弄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捂住他眼睛的手掌移开了，改成抓住他的手腕牢牢按在身体两侧，单薄的睡衣是被用牙齿扯开的，胸前一片袒露的冰凉。
      他总算意识到金钟铉在做什麽了，只是还是不敢相信，呆呆地看著那颗黑色的头颅埋在他胸前狂热地亲吻噬咬，有那麽几分锺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在狂暴的热吻抚摩中绷紧了全身。


     “等一下，钟铉！”这番毫无商量余地的对话让基范发急了，忙伸手拉住他夹著烟的那只胳膊，他僵硬了一下，不动声色把手臂抽了出来。
      看到他凛然的神色，基范这才意识到什麽，原先就单薄的肩膀有些缩起来。金钟铉看著那只手渐渐退缩出他的视野，他觉得他整个人都在退缩。
      “我们是为你好，”金钟铉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但这也不是全然的说谎，“你知道的吧？”
      基范好象想说什麽，但仅仅是喉结上下微微动了几下。
      “好了，公司事情多，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吃早饭吧。”看著基范静丄坐著迟疑地望著地板的表情，他的确也没什麽吃东西的心情。
      “我送你去。”基范振作了一下精神，他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这几个月来金钟铉的专属司机这个角色一直是由他来扮演。
      “不用了。”金钟铉迅速拒绝，“我自己会开车。”
      基范“恩”了一声，金钟铉清楚听出他的自卑和难堪，但一点也不打算改变主意。站起来自顾自往外走。
      “钟铉。”舒念还是叫了他一声，声音很窘迫，“这个……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爷的意思？”
      金钟铉没想到他会问得这麽直接，思考了了几秒锺，微笑地：“当然是我爸爸刚刚打电话来吩咐我的。”刚才那些暗示就足够了，一下子把他打击到底好象不大好。
      走了两步他才想起来，客厅的电话今天根本就没响过──真是蹩脚的谎言。
      回头看基范，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客厅尽头，只穿著薄薄衬衫的身体好象有点怕冷似的缩著，两边肩膀都向前倾，看起来非常瘦弱。
      基范出国的日子终於到了，天气还是没暖和起来，所以基范这几天一直都维持著垂下眼睛微微缩起肩膀的姿态，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时候也不会因为离别在即就变得激动或者饶舌，只是低头帮司机老王一起把行李装进车里，薄嘴唇抿著，动作有些笨拙。
      金钟铉靠在门边看他瘦削虚弱的背影，还有缺乏表情的平静的侧面，偶尔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可以清楚看到徒然尖削下来的脸颊，头稍微扭转，脖子上淡色的筋络就发生猛烈的变形。看著看著，胸口渐渐发闷，他烦躁地又点燃一根烟。
      烟瘾变大似乎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情。
      “我走了。”装完行李，基范走过来朝他示意，动作居然是恭敬的鞠躬，金钟铉一时忍不住又把没吸两口的烟捏灭了。
      “恩，路上小心，我们就不送你去机场了。”他只觉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本来他有想过陪基范到登机为止，但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基范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想缓和气氛似的笑了笑，“我真是不大会念书的……万一毕业论文过不了，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得来呢。”
      “要是一直没法通过，那就不要回来了。”金钟铉本来是想开个玩笑，不知道为什麽说出来却一点玩笑的意思也听不出。
      “是，少爷。”
      这一声十几年都没再听过的称呼刺得金钟铉咳嗽了一声才稳住心神。
      也许真的不该让基范拿那个可有可无的无聊学位，自己是最了解基范的，基范也许聪明，还算能干，也很勤恳，可让一个成绩一直不大好，已经三十岁了的人到异国他乡去求学，可能真是太为难他了。
      但这的确是为了他好，两个人离得远一点，久一点，很可能就可以断了他那些遐想。
      没错吧？
      “少爷，”基范快要转身的时候又停住了，突然下定决心一般，“其实，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只要说一声就好了，用不著花这麽多心思把我送出去的。”
      在金钟铉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匆匆走开了，虽然微微弓著腰，却走得很快，金钟铉没来得及掩饰地说上半句话，他就钻进车子里，哒一声关上门。
      金钟铉坚信自己是对的，他不喜欢男人，实在无法容忍身边有一个对自己有企图的同性存在，而且对基范的处理已经算是很平心静气很含蓄的了，他对谁都没有这麽宽容过。
      只是回到屋子里，基范的房间是空著的，除了残留的基范身上那点淡淡的温和的气息以外，什麽有关的东西都没留下。他用力关上门反锁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7
      金钟铉回到家又已经是天黑了，他最近总在加班，虽然工作根本没那麽忙。
      在公司呆到那麽晚其实没什麽事可做，不过他出於惯性，老是要赖到有个人敲门进他办公室，催他下班回家，才肯收拾东西；而这个人现在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到的，所以全公司不敢比老板先下班的的职员们都得一肚子委屈地看著时间，期盼老板今天能比昨天早一些想起来金基范经理早就已经离职了。
      晚饭依然吃得很安静，金钟铉最近比以前要阴沈，餐桌上更没什麽人说话。佣人送上煲了好几个锺头的汤，他又自然而然开口：“范范，盛一碗……”然後才意识到身边已经没有那个瘦削的微微弓著背的人影，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金钟铉觉得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有了严重毒瘾的人突然开始强迫戒毒。经常都有种毒瘾发作却连根烟也找不到的焦躁无力感。
      他发现自己很想那个人，出於关心也好出於习惯也好，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那个人的脸。他有试过去看心理医生，可那群饭桶只会说些让他完全不敢苟同的无用言论，惹得他耐心越来越差，发飙的频率和程度直线上升，差点连殴打医师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其实他本来脾气没这麽暴躁的。就算真的暴躁起来，也只要那个人在身边简单劝两句，陪他坐一会儿，就什麽事都没有了。
      为什麽像基范这样能让他心平气和的人，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呢？
      但他也知道基范是不一样的，从很小开始就这麽觉得了。
      基范给他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贴身口袋里藏著的一枚糖果，别人完全无法体会，只有他自己才领略得出来的，那种深入又秘密的甜蜜。
      和其他所有人都完全不一样，就像是种色谱上并不存在的新颜色，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麽为它定义给它命名。
      “金先生。”
      “什麽事？”金钟铉闷声闷气地抬眼看了战战兢兢的秘书一眼。昨晚又没睡好，持续失眠让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他听说连续五十天无睡眠，人一定会死，看样子他的命也没剩下几天了。
      “这份文件请您签名……”
      “我刚才不是签过了吗？！”
      “是，但，但是……”
      他不知道他又在瞪眼睛，但最近大家都说他凶暴，他一脸睡眠不足的浮肿，眼圈发暗，哪还有力气对谁凶悍？
      “但您签的是金基范经理的名字……”
      靠！
      金钟铉忍无可忍把资料夹一摔，真是够了！精神一不集中就会下意识写基范的名字，这不是鬼上身是什麽？
      “马上去给我订机票！我要去伦敦。”
      “啊？”可怜的秘书还在发呆，“但，但……”
      “但什麽但？！我要去参加後天那场国际会议，还不给我快点？”
      “可那本来是刘经理负责的……”
      “他办事不牢靠，我自己去！”
      “啊，是，是！”
      他自己也在伦敦呆过几年，所以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基范的住处，按了两下门铃还没人来开门，他心头火起，干脆恶劣地压住门铃不放，让屋子里的铃声响得跟火警一样。
      敢不在家？敢不在家你就试看看！
      半天总算听到拖鞋磕绊的声音，门一打开，他预备好的破口大骂却全噎在喉咙里了。
      基范显然是正在洗澡，只来得及套了条长裤匆匆忙忙来应门，赤裸的上身还是湿漉漉的。金钟铉几乎能清楚看到他半透明皮肤下高高撑起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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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在这里默默地踹蘑菇一脚。

两个人赤裸裸地坐在一起谈话，感觉会很怪异。
      “那个……”
      “昨晚的事，”他抢著开口，“真是对不起。”
      基范表情微微凝固，听不懂他的话似的，迟钝地“啊”了一声，有些发呆。
      “昨晚是我一时冲动，你别放在心上。”
      基范又“啊”一声，呆呆望著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
      “你明白的，我不喜欢男人。”
      “……恩。”基范还是只看著自己的手，脸上原本的那点红晕已经完全褪下去了，看起来反而比平时更惨白一点。
      “这件事，最好忘了，就当没有过，明白吗？”
      基范胸口被憋住似的，好半天才咳嗽了一声，然後点点头。
      “真抱歉弄伤你了。”
      “没事……”基范局促地笑了笑，低头拉拉被子，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扯回去，好象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我去……洗一下。”
      他下床的姿势很别扭，走路明显瘸得厉害，进了浴室把门关上，然後就是哗哗的大得异常的水流声。
      金钟铉知道昨晚那个发疯一样的自己把他折腾到大半夜，床单上都是血迹。
      基范洗了很久才出来，眼睛大概是被热气熏久了，微微发著红。
      “啊，抱歉啊范范，本来我想多呆两天的，但是刚才公司来电话，有急事等著我回去处理，我今天大概就得走。”
      基范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一句：“路上小心。”
      他脸上那种明了体谅的笑容让金钟铉一阵不安。虽然那段话听起来很像借口，但却的的确确是事实。
      “那我走了。”
      “恩，好。”基范一直都垂著眼睛，不知道是过於疲惫还是其他原因，本来就缺乏表情的脸看起来似乎一片空白。
      一下子他们就好象变回纯粹的主仆。基范替他开了门，送他出去，虽然走得很困难，还是尽职地把他送到路口，挡了计程车，等他上去再帮他关上车门，就和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车开出去几秒锺，金钟铉实在忍不住回头，透过玻璃还能清楚看到站在街边上的那个人，瘦削的，微微弓著背，怕冷似的缩著肩膀。
      人影慢慢变成黑点，他们终於越来越远了。


   10
      “钟铉……”
      “恩？”金钟铉漫不经心地夹著菜。
      “你筷子拿反了。”
      “哦，哦──”金钟铉把筷子掉了个头，继续漫不经心地夹菜。
      每个做妈的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会忧心忡忡。何况金钟铉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去了趟英国，好象就把三魂六魄丢了一大半在那里忘了带回来似的，要不是信了一辈子的无神论，她实在是很想叫道士回来招魂。
      只是不知道中国道士的法力能不能远及到西方。
      “你怎麽了，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精神也这麽差，”金夫人忍不住开始唠叨，“跟你说了工作不要太辛苦，这麽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真的应付不过来的话，我多安排几个人过去帮你。”金烽也没法再继续忽略自己儿子明显睡眠不足精神萎靡的脸，“只是走了个基范，至於忙成这样吗？他在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他有多能干，怎麽一走就像塌了半边天？”
      “呃……范范，他是挺得力的。”金钟铉含含糊糊。
      “实在不行，就叫他回来。特意去念什麽经济啊。”
      “恩……”金钟铉还是魂不守舍地扒著饭。
      他最近实在是没什麽精神，虽然不失眠了，但每天晚上做和男人的春梦，也一样够他受的。
      早上起来对著床上的狼籍呆若木鸡，全身石化。对他这麽个笃定自己正常性向的男人来说，真没有比这更大的打击了。
      比起噩梦，还是失眠会比较好一点。
      吃过饭，兴致缺缺地躺进沙发里，冲著占了半面墙的电视胡乱按著遥控器，少了那个瘦削修长的抱枕，怀里空荡荡的感觉真不好。
      “夫人，基范少爷电话。”
      金钟铉一下子竖起耳朵，假装专心致志在看节目，手上还在慢腾腾换著台，眼角余光却往佣人手上的话筒乱飘。
      他从回来以後就没再听到过基范的消息，连例行公事汇报性质的电邮都没有半封。但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只有他一个人焦躁不安，似乎显得很失态，只好一起摆出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
      说实话，想到基范，心里总有点发软。
      他知道基范很老实，安分守己，又腼腆内敛，对他一直都很顺从，只要他说了自己不是同性恋，那件事当成没发生过，基范就到死都不会再提一个字。
      也不会对他抱什麽期待。
      按道理，一时冲动做出的那件荒唐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简单的就像拿抹布擦掉桌子上的咖啡渍。
      但是放不下那个人。
      就算是以前419的对象，早上起来如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们也要哭哭啼啼闹上半天。何况基范是个男人，还是个很严谨很保守的男人，又是第一次。
      基范当然不会闹，他那麽沈默寡言，天大的事情也只是笑一笑，宽容又和气。
      可他就是比任何人都更能让金钟铉觉得心疼。
      唉，那时候范范一定很痛吧，连道歉都道得那麽干巴巴缺乏诚意的自己，一定让他觉得很委屈。
      但，但是，我也是没办法，金大少爷长到这麽大，“对不起”这三个字用过几次啊？
      当然熟练不起来。
      老妈尽在那边话家常，说些有的没的，听得他极其不耐烦，好容易等到一句和他有关的：“要不要和钟铉说两句？”


      金钟铉居然有点紧张起来，正准备从善如流地过去接过话筒，却听到老妈又“恩”了一声：“不用麽？那好……”
      电话喀哒一声挂上的同时电视屏幕也“哔”地猛闪了一下变成漆黑一片。
      金大少爷咬牙切齿捏著遥控器，有拿它把液晶屏幕砸出个大洞的冲动。
      他居然不想跟他说话？！好大胆子……
      “说来也怪，你们以前明明那麽热络，才几个月不见就生分了，这人也真是容易变……”
      金钟铉哼了一声，满腹无名之火，站起来怒冲冲往楼上走，回到卧室一把抓起电话拨了一大串号码，一接通就吼：“喂！”
      “……”基范怔了一下就分辨出那人的声音，“少爷……”
      “你刚才居然不想跟我说话！”金钟铉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控诉活脱脱像个怨妇。
      “……啊，因为没什麽特别的事情，所以就不麻烦了……少爷找我有什麽事吗？”
      “呃，这个就算了，我问你，为什麽这麽久都不打电话回来？！”
      基范沈默了一下，才回答：“抱歉，最近比较忙……”
      “哦……忙得夜不归宿？到早上也回不来？”金大怨妇语带嘲讽。他有次半夜实在睡不著，打电话过去，借口都编好了，结果居然没人接，把他怄得半死，边猜疑基范到底去哪里鬼混，边隔五分锺就恶狠狠地重拨一次，第二天杀气腾腾顶著黑眼圈去公司，卧室的电话顺便也换了台新的。
      “……抱歉，我这段时间都在住院，今天才回到家。”
      金钟铉一时有些发怔，这才注意到他声音里极力掩饰著的虚弱和疲惫，“什麽病，很严重？”
      “没什麽，发烧而已……前几天偷懒不去医院，热度一直没退下来，所以後来就麻烦了点。不是大事，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金钟铉觉得心里又有点发疼。
      基范一直是个不会诉苦的人。
      想也想得出来，他哪里是偷懒才不去医院，分明是不敢去，伤在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一个人，连上药都做不到，基范身体本来就不好，那个晚上可能真是把他伤得很厉害。
      住院住了那麽久，怎麽可能真像他轻松说的“麻烦了点”那麽简单。
      至於其他的，比如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东碰西撞，用一口蹩脚的英文磕磕碰碰地熬过这几天的苦楚，他更是半个字都不会说。
      “范范。”金钟铉怀疑自己当时一定是发疯了，才会把他送走。
      “是。”
      “你回来吧。”
      “……”基范好象苦笑了一声，“少爷，您又在说笑了。”
      “公司最近事情很多，我需要帮手。”
      “少爷，大家学历都比我高，随便谁都比我强得多。我现在回去，其实也帮不上您什麽忙。”
      “怎麽会，你做了这麽多年，比他们有经验，”被用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堵了回来，金钟铉有点发急，“那群人没一个能比得上你。”
      基范静默了半天，叹了口气，轻轻地：“少爷，您就别再戏弄我了。”
      金钟铉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恭敬地道了晚安，然後挂掉电话，留下他难以置信地望著只剩下单调长音的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