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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芳极」刹那芳华BY华流星乃(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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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回复:[原创][芳极]刹那芳华  
 现在有事了………… 

楼主我可不可以把这篇文章转到泰麒吧啊~~~~~~~~~ 

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写一篇泰麒的吧!!!!! 
因为我挺喜欢你的文笔的,谢谢!!!!!!  
 
  
 作者: 恰卡  2006-2-14 11:43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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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回复:[原创][芳极]刹那芳华  
 to 恰卡 
泰……泰麒……昏厥中…… 
呐,泪下,我只有一篇坑啊……刚从贪婪撤下来的不打算续的坑啊……我……我…… 
泪流满面地自埋ing 

to 潘朵拉魔盒  
……我……如果假期作业能活着写完我一定填坑……这坑也快到头了TAT 

以上,楼主浮出水面……再度沉没……  
 
  
 作者: 211.159.151.*  2006-2-14 16:4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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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
楼主没反对,我只好厚着脸皮算同意了…………
哈哈………………


1楼2006-02-14 21:27回复
    作者:华流星乃
    出处:百度十二国记吧


    2楼2006-02-14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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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请注明出处及原作者,谢谢。 


      ——序卷—— 

      说起来峰麒消失,不过是六、七年前的事情。月溪这么想着。 
      也就是说他弑主,弑杀前峰王,烈王,也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至今蓬山,不见黄旗飘扬。 
      月溪有些着急。 

      大约是听从青辛劝说登基之后,月溪趁着国内稍定,抽身上了蓬山。 
      只身轻装前往,倒也没太多人注意他。 
      他径直找向玉叶大人。 

      玉叶打扮分外隆重,妩媚而不失端庄。她坐在凉亭前瞅定月溪,估量月溪来意。那两道目光竟刺得月溪浑身不自在,生不敢抬眸,怕冒渎这蓬山仙子。 
      淡定良久。只听得亭外梅开梅落,掩去半片天。 
      “乘月之王此番前来,怕不是为的纳凉度假罢。” 
      玉叶淡然言。皓腕轻抖,斟过一杯香茗来。 
      “上仙说笑了。” 
      月溪躬腰极深,拱手至头。 
      行此大礼多半没好事。每一次每一次,都麻烦得不得了。然而没办法,她玉叶生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务的。她早已看破死心。 
      身为仙人,还有比她更操心劳累的么。 
      玉叶微抿香茗。冲得酽了。可惜。 
      “莫非是专程来蓬山望望有无天命啊?” 
      刺得辛辣。 
      月溪苦笑。一早便知自己戴罪之身其实不便上这蓬山来,但为了芳国,还是得走趟鸿门宴啊。 
      “这……在下其实有一事劳上仙烦心。” 
      “既然是烦心之事便不要来问我。再说我玉叶也担当不起上仙二字。免了罢。” 
      撂下茶杯,她挥挥手,立起身子便作势要离去。月溪顾不得逾矩不逾矩了,忙不迭拦上:“上仙留步!我月溪心知自己罪孽深重,但求看在芳国数十万百姓面上,上仙便指点迷津罢!但求上仙告知,我芳极国的麒麟卵果,究竟有没有下落?” 
      苦苦。 
      玉叶叹息。 
      “乘月之王请回吧。我蓬山恕难告知。” 
      款款离去。 

      倒也不是玉叶故意刁难。不过这月溪问的,正是蓬山多年以来,最讳莫如深之难题。她无法启齿。 
      那年月溪弑主,杀峰麟,天帝震怒,竟在新卵果长出之日降下“蚀”,将个峰麒雏胎卷得不知去向。而最最可怕的是,刚刚诞下的峰麒的女怪竟死于狂风卷起的乱石之中。整个蓬山在瞬间彻底断了峰麒的消息。 
      那卵果气息,过于微弱。 
      “蚀”从蓬山中心开始,直越过恭国,肆虐了芳国土地后消失于虚海另一端。玉叶私下隐恻,那芳国百姓未免过于悲惨了些;然而天纲无法违背。况且此次月溪做的,确实过了些。 
      不该连麒麟都杀的。 
      想来是天帝认为,既然芳国不需要麒麟,便干脆将舍身木上结的卵果一并夺了去罢。 
      让他们彻底尝尝没有麒麟的滋味。 
      玉叶忍不住想,连稀少的黑麒在蓬莱居住十数年都已失去灵性,那不知是何颜色的峰麒,大概是没有活的道理了吧。 
      没有身为麒麟的自觉,被阻隔在虚海一端,怕是一生一世,皆没有回来的可能。 
      只是要死,亦不知要多少年了。 
      多少年都要芳国人等么。 
      天谴呵…… 

      月溪在蓬山待了三天,然而终究没再遇见玉叶。月溪不仅自嘲。 
      自己到底,并非真正的王。 
      然而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月溪摇头而笑。罢。不去想吧。 
      这么在蓬山上待了三天,终究放心不下国内,便托照顾自己的仙女向玉叶转达离去之意。 
      那小仙女外表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听了月溪吩咐,她微微睁大了眼,然后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请您稍待片刻,妾这便请示玉叶大人。” 
      声音清朗,如苍天下青玉相击。 
      月溪便在客房等待。须臾仙女回报,“请您留驾,玉叶大人有话相告。” 
      月溪点点头,心想这玉叶临末了终究是忍不住么。他微微一笑。 
      闲等时问了句:“不知仙女阁下芳名?” 
      小仙女微微睁大一双明媚眸子,然后恢复常态。 
      “妾名袭玉。” 
      “好名字。”月溪赞。很难说是否出于惯性的礼仪。 
      袭玉仅浅淡而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微睁了双乌溜溜的大眼,素袖掩口。 

      不过两句话工夫玉叶已到。袭玉行礼,之后随玉叶带来的蓉可等人一并退下。 
      玉叶落座月溪对面,神色凝重。 
      “听闻乘月之王即将动身回国,妾身有两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月溪手微微发颤。他稳住。“请讲。” 
      “再等等吧,等新的卵果结下,方是上策。” 
      月溪掩不住面露失望:“这……竟不能遣人前往昆仑,搏上一搏么?” 
      玉叶缓缓摇头。 
      “昆仑较之东方蓬莱,其大不知几倍。再者,女怪已死,怕是更无人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出被吞噬在壳中的胎果……乘月之王还是罢了吧。” 
      月溪长身而起。 
      “是上天降与芳国之祸?”他问,神色凄楚。 
      “是上天降于芳国之祸。”她答,于心不忍。 
      殿外是女仙们嘻笑戏闹的声音,顺了梅香,散得一天一地,漫山芳华。月溪闭目而叹。 
      “我明白了。” 
      此后月溪,再不曾远眺蓬山。


      3楼2006-02-14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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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小军很不容易地在神魂颠倒间找回自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去玩玩啊?” 
        荼蘼瞅了眼自己身后围堵的男生,心知不妙,轻轻叹气。 
        “我还要回家做作业。家母身子不好,我还要回去照看她。” 
        温婉大方。 
        马同学在一片起哄声中再次提起勇气。他露出标准流氓式笑法。 
        “不要这样嘛,咱们同学之间应当加深友谊好好相处对不对?来吧跟我们一起去玩去。走吧。” 
        伸手去拉那柔若无骨的雪色柔荑。 
        荼蘼腹诽一声,手在被碰触前迅速抽回,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她修为再好,仍不过是个孩子,此刻亦忍不住面上变色。 
        “滚开!” 
        马小军也变了色。“你这什么态度?”他低声咆哮,面目分外狰狞,“我这么邀请你是给你脸了是不?谁不知道你这蓝眼就是一杂种?你什么态度敢跟老子叫板?活耐了吧?” 
        扬手。 
        荼蘼吓了一跳,知他要打自己,却是足下生根,动弹不得。她反射性闭上眼。 
        许久没有想象中的痛楚落下。耳边喧哗声也静了下来。荼蘼试探性张开一只右眼,看见一个背影站在自已身前。她既疑惑又好奇地睁开了另一只眼。于是她头一次看见了他。 

        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儿。四肢纤细修长。他挡在她身前,一只左手栏下人高马大的马小军的一击,气势沉着,身姿有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这个后来的男孩儿扬眸,不卑不亢地看向高出自己许多的马小军。黑色的眸子沉静得吓人。 
        “你……做什么?”马小军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这年头还兴英雄救美么?也不掂掂自己斤两!” 
        另一只手横扫过来。但不知怎地,那男孩儿上踏一步,反手一拧,便将马小军同学远远抛向围观的人墙。在同一秒钟复数声源的呻吟声响起。人群哄散。 
        “我是不知道本地风俗,不过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总是不太好呢。”声音如她想象那般沉静优雅,“不是吗?” 
        狼狈地从人墙中爬起来,马小军无言以对,只恶狠狠留了句极其没有创意的狠话,便领了人马一哄而散。 
        直到这时这出手救人的男孩儿才转回头来。他与她正面相对。 
        “多谢你了。”荼蘼点头道。她仔细打量这男孩儿眉眼。不过与自己年纪相仿罢了。生得斯文俊秀。“你是怎么把他丢出去的?” 
        男孩儿居然露出了仿佛很不好意思地笑容。 
        “我小时候身子弱,老发烧,家里就找了师父叫我练空手道……你没事吧?” 
        荼蘼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没事情的。谢谢你哦。说起来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刚从台湾搬来大陆。”男孩儿微笑,礼貌地伸手,“我叫风行。你是……?” 
        荼蘼轻轻地笑。这是她今日露出的第三个笑容,却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扬着这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向风行回握右手。那年她十岁。 
        “荼蘼。” 

        三笑而天下底定。


        5楼2006-02-14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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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风行家里很有钱。这是班上所有同学一致的见解。 
          毕竟没有几个小学生上下学专车接送,黑衣墨镜保镖护航。 
          有时候荼蘼与风行说笑:“衣锦还乡。你这莫不是生怕没人绑架你?” 
          风行只是苦笑。 

          说起来风行倒也是确实不简单。二人因缘巧合相识翌日,风行便入学到她们班上。午间休息时候马小军来了,带了一大帮子人约风行到后操场“有话说”。二十分钟后荼蘼担心不过,前往一观究竟,却见风行在一片昏厥学生中无辜地向外张望。荼蘼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她说,拉过风行。 
          “不知道啊。”他仍由荼蘼拉着他逃离“现场”,摇头的姿势优雅而无辜,“那个马小军说什么要讨回前一天的面子……可是他们也忒不禁打了吧?几下子就都倒了……我正在想叫老师来啊……虽然是三月天气还很冷的……这么躺着很可怜啊。” 
          荼蘼好气又好笑地瞪着风行。 

          偌大的班级里只有风行会和荼蘼平起平坐。其他人不是瞧不起荼蘼那莫名其妙的家庭背景,就是嫉恨她成绩优秀在师长面前又得宠,均对荼蘼爱理不理地。荼蘼倒也无所谓惯了,由得他人去。有时候风行不解她这处境行事,她便露齿而笑。 
          “那些人说什么与我和干?反正碍不着事便是。” 
          她说这话时有超脱世外的悠悠神态。风行被她这奇异的悠然之美惑住,却也只能笑笑。 
          她荼蘼不是好劝之人。他与她相处下来,早已明了。 

          大概是风行出现三个月左右,曼娘察觉女儿竟比以前笑容多了,便问女儿是不是在学校交到朋友了。 
          荼蘼偏过头,贝齿微咬下唇。 
          嗯了一声。 
          曼娘突然绽开笑,笑容如冲破阴霾的阳光。 
          “哪天请人家来家里坐坐啊。” 
          荼蘼点头。次日上学果真向风行邀约。 
          择日不如撞日。风行当即点了头,放学后遣退司机保镖,两小无猜手拉手地便去了荼蘼家中。曼娘大喜,却不知怎地始终躲在厨房里。这几年他夫妻二人四处打零工,她帮人缝补他出力劳工,言语不通,埋头工作,荼蘼几乎便是这个家对外的唯一出口。今天女儿交了朋友,竟似她曼娘交得了新朋友,心中欣喜而又惶惑不安。荼蘼心中知道母亲所想,却也不点破,依旧笑嘻嘻地拉了风行,指点遍布屋中二手货色家具给他看过。那房屋虽简陋家具虽老旧,但在曼娘母女维持下,无一处不干净的。可风行自幼娇惯,哪里见识过这般穷苦。但荼蘼傲然立于其间,神情如一国之主指点大好河山,风行不知不觉,也对打满补丁的沙发、洗的发白的窗帘、修理重钉过三五次的桌椅见怪不怪了。 
          暮色合拢时伯腾回家,见家中有客人,略略吃惊,顺口问了女儿一句:“你朋友?” 
          荼蘼点头。“同学。” 
          “什么名字啊?” 
          风行在一旁接过话:“伯父您好。我叫风行。” 
          乖巧无比。 
          但话音未落那父女二人已是一惊。伯腾双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看向女儿。未料荼蘼亦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父亲。父女二人对望,瞬间将风行晾在一旁。 
          风行察觉二人神色不对。他愣愣:“伯父?” 
          这次听得真真切切,是常世语言。荼蘼惊疑眼神转向风行:“你……” 
          欲言又止。而伯腾也是张了口:“你莫非……” 
          后半截话吞在肚子里,吐不出来。 
          风行愈加奇怪:“我怎么了么?” 
          清脆的连串声响。三人吓了一跳回头。曼娘站在厨房门口,手中碗盘失手摔了个干净。 
          风行惊呼:“阿姨您没事吧?” 
          曼娘伸手,颤悠悠指定他:“你……你怎么会说……我……我怎么听得懂你的……话?” 
          神情既狂喜又惊恐。 
          风行极不安地看看身边父女二人,又看看曼娘,闹不清自己究竟哪里不对了。倒是荼蘼很快镇定下来。她淡然看定风行,微微一笑。 
          仅这一个笑容,风行便似吃了定心丸。即使他仍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在荼氏夫妇盛情邀请之下风行在荼家吃了晚饭。荼氏夫妇多少年来终于有了荼家以外的人可以交谈,虽不明白到底什么原因,夫妇二人仍欣喜若狂。若不是荼蘼坚持,明示暗示二人不要吓跑了人家,怕是二人便要将风行当作老乡哭诉了。 
          稍晚荼蘼陪风行到街口等风家司机来接。其间风行忍不住:“荼蘼,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6楼2006-02-14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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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月光很好。轩外的云海一片清辉。满眼满眼的银白。月溪放下笔从书几前站起,披上宫人呈上来的外氅,径直走到廊下望月。廊下一株花树,在月光中兀自开着,花朵沉甸甸地在潮水气息的风中颤抖。月溪长吐一口气。 
            屈指算来,竟然过了15年了。 
            从烈王陛下去世至今。 
            蓬山方面他每隔半年便会遣人去问候,探听舍身木上是否有动静了,或者有没有昆仑方面的动静。虽然说,其实并不能肯定峰麒去了昆仑,但,几年前为了寻找泰麒,几个国家在蓬莱进行地毯式搜索,并没有泰麒以外的麒麟的踪迹。 
            而前往昆仑的奏、恭、才三国,也因为停留时间过短问题而并没有详细搜索。 
            月溪有些后悔,没有在当时请三位前往昆仑的台甫留意察看峰麒的踪迹。 
            其实自己也知道是一厢情愿而已。 

            昆仑,真的是大的不得了的国家。 
            据说是整个十二国加起来那么辽阔。 
            在那其中寻找一个很可能如当年泰麒那般被壳吞噬了的麒麟,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是月溪怎么想也不甘心。 
            乘月待晓。如果黎明始终不至,那么夜晚就没有意义了。 

            大概是三天前,月溪连自己都忘了那天是自己生辰,却收到了一份厚重寿礼。 
            拥有美丽柔软的雪色毛皮的骑兽,玉制鞍辔,以及专门照顾骑兽的骑师两名。 
            月溪看到这寿礼时大为讶异。 
            不是不喜欢骑兽。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可怖。 
            什么时候,芳国有余力,任人如此奢侈地在一匹骑兽上花钱了? 
            最可怕的是,送这么贵重的礼来的人,是何居心? 
            月溪在瞧定那贺礼的金色瞳仁时,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月溪按兵不动,只淡淡问了句:“哪家的贺礼?亏得有心。瞧我,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呵。” 
            旁人当即恭敬禀报:“是昭州州宰进献。” 
            月溪倒吸口凉气。 
            昭州州宰。 
            他昭州州宰意图调入中央任职已久。此番送礼,用意不能不说过于明显。 
            想当年烈王在位时,绝没有此等事。那烈王是个对正义二字有着近乎病态的执著的人。这番光明正大的行贿行为在当年,决计是个斩立决的案子。 
            物极必反。他月溪早已料到,在烈王那般治世下,所有暗地里进行的肮脏勾当都被迫停止。人民光明磊落得不自然。如今烈王已去,这些勾当必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他月溪确实早已料到。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事情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连对一国之主都试图送礼讨好,那么底下官员间究竟是如何暗涛汹涌,月溪简直不敢想象。 
            好了伤疤忘了疼。人之天性。 
            这时月溪不禁想,若是烈王该当如何。不不这其实不用想,斩立决,明显不过。但他月溪又该如何呢? 
            ……要是真正的王又该如何呢? 
            月溪望月长叹。那峰麒究竟是死了还是流落他乡?那芳国真正承继天意的王究竟何时才能出现? 

            次日月溪向恭国派出青鸟。 
            存着一丝丝侥幸的。 
            不久青鸟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以私人身份来访的供王及供麒。 
            月溪大吃一惊,连忙到供王主仆下榻的驿馆拜访。 
            见了面,双方寒暄两句,便屏退左右切入正题。虽然外表是个年仅十二的少女,但供王是个喜欢单刀直入的人。 
            “乘月之王为何问起几年前到昆仑寻觅泰麒之事?”供王陛下道,一贯的颐气指使口气,“莫非是想寻觅峰麒?” 
            月溪承认。“眼见泰王骁宗夺回大权,戴国逐渐有了起色,便想当年找回泰麒真是明智之举。” 
            珠晶撇撇嘴。讥诮与稚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有什么必要么?找回峰麒,然后选王,确立天意。有这么做的必要么?”珠晶冷笑,“你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举起叛旗的呢?” 
            月溪躲避。“这是两回事。我现在不过是,感觉无法承受国主重任罢了。” 
            “有什么无法承受?”珠晶顶回去,“你登基才多久?有什么无法承受?我还不是承受一个国家一百来年了?有什么值得恐慌的?你反正不用顾虑什么天意啊。” 
            月溪苦笑。“问题是我知道我即将承受不起。”他顿顿,看向珠晶的目光诚挚,“有些国家可以长久安平,也有的国家不过数十年,更有的国家仅能维持十年不到。这更迭难道便是天意吗?天意肯定是希望人民长久安康的。所以,这是个人才能的问题。” 
            他似乎觉得很难启齿似的停了停。珠晶等他说完。 
            “我曾经去升山。是的,在先代峰麟升起黄旗时,我去过。”他笑笑,“当然是没有天命。” 
            “那又如何?” 
            “我没有做王的才能。” 
            月溪很坦率。 
            珠晶叹气。“可那又如何呢?” 
            月溪苦笑。“您还不明白吗?供王陛下。我是知道我的能力的局限的。如若当年峰麟选择我为王,我的治世恐怕不会超过十年。”他闭上眼又睁开,“而今我代理朝政已将十年。我知道十年是我的极限。我希望能在我失道——其实我恐怕都不配失道呢——在那之前,我能看到峰麒平安归来。哪怕是弥留的峰麒也好。我希望能看到——未来。” 
            珠晶偏过头。她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供麒。 
            “呐,这到底算居安思危还是缺乏自信啊?” 
            她嘟囔。 
            供麒呆呆地回望她。 

            最终供麒还是被主上出卖,直接送往昆仑寻找有无麒麟的气息。 
            “不用太过仔细地搜索,只要大略地走一圈,望望有没有气就好了。”珠晶仰头叮咛即将出发的供麒,“昆仑不比蓬莱,大得过分。你这呆瓜水袋不要为别国的事累坏身体啊。” 
            供麒有些纳闷地。 
            “可,如果不仔细搜索,怎么可能感觉到麒麟的气呢?”他呐呐而言,“听说当年找到泰台甫的时候,都不是根据麒麟的气找到的而是根据他的使令的气……如今峰麒连使令都没有,怎么可能……” 
            他说不下去,因为珠晶突然笑咪咪地:“供麒。” 
            心里有点毛毛的。“嗯?” 
            招招手。“蹲下。” 
            经验告诉他不可以,但身为麒麟他还是照做了。果然,下一秒便听得清脆的掌掴声。珠晶甩甩发红的手掌。 
            “我是担心你吃不消,你居然还顶嘴。笨蛋。”她咬牙切齿地微笑[= =b],“现在明白了没有?” 
            供麒站起身,点点头。“哦。” 
            “那你就走吧。” 
            仰头看多累。珠晶退后一步,摆摆手,仿佛她的麒麟不过是到隔壁串串门。倒是月溪深深向供麒拜下。 
            “劳烦供台甫了。” 
            供麒点点头,便从露台上向云海跃下。清亮的月色在一瞬间似乎略略扭曲了影子。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供麒在云海中消失了。 
            月溪望着供麒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气。


            8楼2006-02-14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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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中学生活不比从前。每天忙忙碌碌无止无休。 
              尤其是风行。 
              相貌俊朗不说,他家境良好,成绩优异,体育神经也在一般人之上,再加上天性温和,平易近人,因此很得人缘,入学不过三个月便被学生会拉去做镇会至宝,每节课间在教室门口排队等着送情书的少女多如过江之鲫。风行不止一次羡慕荼蘼清闲的日子。不管怎么说,无官无职的人总是有大把时间闲晃来去。 
              后来一次,见荼蘼无所事事,一手支颐坐在座位上看他,一手拈了花生往嘴里抛,为校际篮球赛忙了三个星期的风行终于忍不住了。 
              “你有这闲情逸致功夫,不如帮我想想如何打发那群女生。她们每天那样盯着我,我烦也烦死了。” 
              风行如此道。荼蘼于是拍拍沾满花生碎屑的手,站了起来,似笑非笑。 
              “你真要我去?” 
              风行微怔。“这还有假?” 
              于是荼蘼笑意盎然地向门口扎堆的女孩子们走了过去,脚步轻快。那些唧唧喳喳指指点点已久的女孩子们瞬间消了声音,个个睁了大眼看向荼蘼。 
              风行实在好奇。但荼蘼说话声音低沉,离得又远,竟一个字也没听着。 
              几句话之后,突然听到高拔一声惊呼:“你胡说!” 
              风行再度好奇地看过去。他转头的姿势有着后天训练的淡漠与天生优雅。 
              真不幸是当下女生喜欢的类型。 
              “谁胡说了?”荼蘼依然笑盈盈,两眼里的光芒却是危险万分,教那惊呼女生瑟缩,“不信你自己问他啊。” 
              众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无一人吱声。荼蘼噗嗤笑了。 
              “那我来帮你们问好了。”她扭回头瞅风行,“呐,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欢我?” 
              风行愣住。“问这个做什么?” 
              荼蘼不耐。“管呢。你就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 
              风行点头。“当然啊。” 
              荼蘼回过头。“你们都听见了。” 
              众女一哄而散。间或不远处有嚎啕声传来。荼蘼不为所动,径自回座,又如先前般单手支颐状甚悠闲地看向风行了。 
              风行好奇。“你都说什么了?” 
              荼蘼翻个白眼。“要想屏退狂蜂浪蝶的最好方法就是昭告天下你名草有主。”她道,淡然间瞧定他眉眼,“我说我是你女朋友。” 
              风行赞:“真是个好法子。” 
              荼蘼默了三秒,然后道:“那么就这样了。” 
              “什么怎样?” 
              “以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她径自道,“就这么决定。” 
              风行哭笑不得。 

              校际球赛在第二学期轰轰烈烈上映。一中有新生主力风行,锐不可挡杀入决赛。每逢风行上场荼蘼必在场边,不加油,只是冷眼瞅着,与身边欢呼雀跃群众形成绝大反差。 
              决赛时风行一人便拿下三十来分,其中六个三分球,外加篮板盖帽无数。最终结果大比分获胜。场上欢声雷动。 
              风行散场时离开队友径自跑向荼蘼。荼蘼递过瓶矿泉。 
              “我还以为你只有在咱俩初次见面时比较帅而已。”荼蘼打趣儿,“没想到你今日一战成名。” 
              “不过是动动身体。没什么。”风行笑。 
              他天生喜欢运动,颇有运动过量倾向。 
              推掉了庆功宴,二人回家。风行凭自己喜好留宿荼家已久,今日便打算再度叨扰。 
              二人走在路上忽见球赛败将。正是当年吃过风行亏的马小军。马同学恶性不改,再度拉上大批人马剪径。荼蘼仰天长叹。 
              “记吃不记打?”她冷笑。 
              马小军不理她,单指风行:“小子,有种单挑。” 
              风行优雅摇首。“君子动口不动手。” 
              奈何马同学小人做到底,干脆挥了拳头,率众一拥而上。 
              荼蘼与风行双双摆开架势。 
              荼蘼自幼容易招惹那些不怀好意之人。风行上演数次英雄救美的戏码后坚决要求荼蘼和他一同学习空手道防身。哪知荼蘼竟比天生不喜打架争执的风行进步更快,一路坚持下来,如今早非吴下阿蒙。现今马同学碰上他二人联手,也算他晦气。只五分钟,众多打手便倒一大片,而那二人仍安然无恙。 
              风行晕血,又天性其实温和,因此出手留有分寸,不愿伤人。反而倒是荼蘼撂倒大多数人,出手快狠准,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马小军见事不妙,顺手抄起路旁板砖便发了疯似的向荼蘼拍去。当是时荼蘼正忙于应付另外两人,没顾上身后。风行知已不及出声提醒,霎时间脑中空白,竟飞身扑了上去。那砖头便重重砸在风行额角。 
              登时晕过去。 
              见了血,一伙小流氓撒丫子便跑了个干干净净。荼蘼惊呼着扶住软倒她身上的风行,见他满头满脸鲜血,慌没了手脚,只声声呼唤他名字。 
              当然没有回应。 
              她抱住他身子坐倒地上,手去探他脖上脉搏,仍然有力,便知这家伙是晕自己的血而昏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便在这时,一高大男子突然出现,奇装异服,斗篷式的外衣将头发遮盖。他以手掩口鼻,表情即错愕又厌恶还带点惊喜地看着他们。荼蘼蹙眉。 
              “你……” 
              “快把他身上血迹冲洗干净。”那男子说,声音竟有些软弱,“污血伤身。” 
              荼蘼愣愣,掏出怀中手帕细细擦掉流淌鲜血。她将手帕没有染血的一面压住他的伤口。 
              “您能帮我送他去医院吗?”她说,“他的伤口需要消毒。我抱不动他。” 
              大男人居然摇头。“我晕血。” 
              荼蘼瞪着他,暗自琢磨怎么这世界上晕血的人这么多啊。 
              还都叫她碰上了。


              9楼2006-02-14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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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拱手。 
                珠晶蹙眉:“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听啊?” 
                月溪苦笑:“还请供王再度赐教。” 
                珠晶不满地看着他,最后还是重复自己的话:“等峰麒回来,你就去升山吧!” 
                月溪真正被吓了一跳:“啊?!” 
                “我说你去升山!”珠晶无奈地瞪视他,“我觉得你当王当得还不错嘛。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找峰麒回来才对啊……” 
                “可能我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人吧。”月溪无奈地微笑。 
                珠晶翻个白眼:“固执的家伙。” 

                说起来那些女子还真的是不屈不饶且败且战。前几日荼蘼刚刚宣告所有权,这天教室门口就又是门庭若市。 
                班上有人诉苦:“荼蘼你想个法儿退兵,要不咱今天一天都得困死于此。” 
                教室前后门俱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古书所谓水泄不通,大抵如此。 
                荼蘼轻蔑一笑。 
                “臣老矣,无能为也矣。” 
                气定神闲。 
                言罢继续聚精会神,研读手里一本《战国策》。下午第一堂课考这劳什子古文,她荼蘼不可丢自家面子。 
                倒是风行看不下去。“荼蘼。”他好言,“你若真有法子,就去帮个忙吧。大中午的大家被堵在教室里,多不好。” 
                荼蘼啪地合上书。她冷笑看向风行。后者禁不住打个寒噤。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风行微微缩起身子。 
                今日一早,他带着前一天的“摔伤”出现在校园里,顿时成为每日校园八卦头条新闻。于是乎从早自习始,每节课间都有以亲卫队自居的慰问团前来嘘寒问暖。浪潮终于在中午时分达到高峰。众多手艺精良或者家母手艺精良的女生拎着便当盒,没带便当的也抱来各式外卖小吃,赶来探望风行。因此,该班教室门口出现极厚人墙数层,连楼道里都人声鼎沸。 
                “这也不是我愿意的。”风行小声地,“昨天若不是你粗心没有防范背后,我也不至于……” 
                荼蘼一僵。然后她毅然决然站起。 
                “好。我负责,行了吧?” 
                在班上众多充满希冀的崇拜目光中她踏步向门口走去。经过讲台时老师扯住她:“就靠你了。” 
                嘴角无力抽动。“我尽力而为。” 

                他看着荼蘼在门口散发出地狱般冷冽气息,不禁眯起眼睛柔柔而笑。 
                五年。 
                想他风行与荼蘼相识至今,竟不知不觉间过了五年。他始终记得那天下午他看见的荼蘼,不卑不亢,一个小小女孩独自与众多男生对峙。倔强美丽如斯。 
                他有时候会想,究竟是他帮了她多,还是她照顾他更多些。 
                唯一没有疑义的,却是他明确地知道,想让这朵荼蘼开在自己身边。 
                无法想象离开她的日子。 
                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与她,永不分离。 
                有什么方法。 
                有什么方法。 
                可以不弃不离。 
                至死方休。 

                “风行同学。” 
                轻快又并不轻佻的招呼。风行回过身,礼貌却疏离地微笑:“什么事?” 
                少女露出笑容。她瞅了瞅门口正以“女朋友”身份驱散恶灵的荼蘼,然后快乐地打开手中保温桶的盖子。 
                “这是我妈妈熬的猪肝粥,有补血效果的。”少女道,殷勤地,“风行同学看起来摔得不轻啊……要不吃一点吧?” 
                风行愣愣,然后依然微笑:“不好意思,我心领了。” 
                少女微怔。“咦?”难言失望,“可……多少吃一点没关系的……” 
                “风行同学从小随祖母念佛吃素,沾不得半点腥荤。”陡峭如春寒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旁响起,“所以赵同学可否从我男友身边走开了呢?” 
                少女吓了一跳!那近在咫尺的苍蓝眸子冷光冽冽地盯着她。少女嗫嚅:“荼蘼……”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完全不知个中曲折,风行对荼蘼笑言。荼蘼则瞬间绽开盈盈笑靥看向风行,其变幻之快前后差异之大令一旁赵同学叹为观止自愧弗如。 
                “哪里,只是看到屋子里居然也有敌方势力渗入,不得已撤兵而已。”她答得诡异,“你跟我来。” 
                他握住她伸出的手,摸不着头脑:“上哪儿去?” 
                她领他到窗边,探出头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回眸而笑。 
                “透透气。” 

                无数的人见证此二人从窗台跃出。他们惊呼着趴在窗台上向楼下看过去。偌大的校园中,不见踪迹。


                11楼2006-02-14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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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承之卷之一== 
                   曼娘在收拾屋子。 
                  不过是简单的两居室,这十多年来却是她生活的所有天地。她每一个角落都知道,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异常。她闭着眼可以想出茶几上那本荼蘼随手放下的杂志的封面样式。那是蓝色的底,上面清丽丽开着一枝幽白的花。 
                  有着只有荼蘼才看得懂的,异国文字。 

                  曼娘抖开荼蘼床上被子,听得一声清脆,是只钢笔滑到地上。漂亮的镀金钢笔。是前一天风行落下的,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床底下还有不知何年何月滚进去的橡皮,上面清秀挺拔的字迹写着“荼蘼”。曼娘犹记得那年荼蘼七岁,从学校里高高兴兴地举着本子回来,说是老师教会她写名字啦。之后曼娘始终牢记荼蘼二字的写法。繁复的笔画。 
                  是她辛辛苦苦求了七年才得到的孩子。被卷进“蚀”中也不肯放手的孩子。 
                  曼娘将今日新收拾出来的文具放进书桌上笔筒里。她瞅着笔筒微笑。 
                  窗外一枝桃花开得正艳。春阳有些明晃晃。 

                  她走回厨房里。锅里的水烧得滚了。她抬眼看看表,把面下进锅里。荼蘼总是会带风行回来吃午饭。她预算着他们还有五分钟回到家。 
                  想起来,还是荼蘼和风行教会她看表的呢。 
                  风行不吃荤油,连鸡蛋都不吃一口,所以煮菠菜面。荼蘼碗里会比风行的多加一个鸡蛋。曼娘自己的是清汤。伯腾出去打零工,就在工地里解决午餐。偶尔会带回一些剩饭菜给晚餐加菜。十多年来不变的。 
                  令人安心的平稳宁静。 
                  是否就可以称作是真正的,家。 
                  曼娘深深嗅着面香。她的脸上浮现出宁馨微笑。 

                  她几次看表,不安地想今天孩子们怎么还不到家。她几次站起又坐下。 
                  已经比平日晚了二十分钟了。 
                  她试图压下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肯定是老师压堂了。她想。这里的学校和那里的庠序一样,老师都是严格要求学生。但是今天怎么会拖这么久?已经二十五分了。 
                  他们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下午的课了啊。 
                  曼娘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她不习惯等不到人的等待。她出门望望街道。没有。她进屋。 
                  关上门的一刻世界陡然暗沉。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从门外传来的惊呼令她知道事态非同一般。她再度打开门冲出去。太阳奇异地成为黑色的圆盘。 
                  全世界陷入黑暗。 
                  在这黑暗中曼娘感受到风的暴烈。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同样经历过的一阵狂风。她仰起头向风的源头和归处望去。她看见“蚀”在天边爆发。 
                  正不巧是女儿学校的方向。 
                  曼娘睁大眼。她在狂风中发出绝望的嘶嚎。


                  14楼2006-02-14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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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国内部不稳,泰台甫可能抽不开身。而延台甫他那样子……唉……” 
                    不是祯卫偏见,实在是延麒六太无拘无束没大没小之名早已传遍蓬山。 
                    “庆国为了援助巧、戴二国,再加上本身国力尚弱,要景台甫相助,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玉叶长叹,“说起来其他几国国内也开始不太稳定了啊。” 
                    “供台甫的话,我又担心峰麒心有芥蒂。”祯卫又想起风行愤恨的眼神,心有余悸。她从没在任何仁兽麒麟的眼中看过这种光芒!“算来算去,还是只有延台甫合适呢……果然还是要请延台甫来吗?” 
                    玉叶与祯卫发愁地对望着。 

                    那天风行醒来,又是对着一桌素肴。他拿起筷子,勉强扒拉两口,又放下。 
                    完全没有胃口。 
                    自昆仑至此,前后尚未盈月,而他已消瘦许多。峰麒胃口不振。这是修篁宫中最棘手的难题。 
                    毕竟自古以来,尚未听说过有活活饿死的麒麟。况且是在蓬山。 
                    然而女仙们毕竟不能代替峰麒吃饭,因此也只能愁眉以对。 
                    “峰麒大人。”袭玉软语相劝,“若是不合您胃口,也该多少吃一点……要不然您告诉我您在昆仑喜欢吃什么样的菜,我这就吩咐下去换上新菜肴来……峰麒大人,不管怎么样,不吃东西可不行啊。” 
                    软言相劝对付麒麟是一记必杀。但是今天不行。风行仅仅是手指触碰到筷子而已便又放下。他长叹。 
                    “我是不是,一定要选出那个所谓的王,才可以离开?” 
                    他低声问。 
                    “是的,峰麒大人。”袭玉回答,“您要等到秋分,升山的季节到来,就可以开始选王了。之后您可以和王一起回到生国。” 
                    “我想早一点开始升山不可以吗?” 
                    袭玉一怔。她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毕竟升山者是要从芳极国到这里来的……路途遥远……所以秋分之前恐怕……” 
                    “我明白了。” 
                    风行闭上眼。 

                    “那么,那个有史以来第一个想逃离蓬山的麒麟在哪儿?” 
                    满不在乎的声音。风行有些讶然。为了他的安全,他的寝宫与外界是隔离着的,因此到达蓬山以来,他始终没见过除了女仙以外的人——当然,那天惊鸿一瞥的塙麟也算不得人就是了。而今天却有这么一个朗朗少年声音闯入。风行不禁大为好奇。 
                    “哪位?” 
                    他从桌前站起。而修篁宫入口处有阳光在跳动。是浓郁的金色。 
                    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跨着大步走进来。风行瞥见一旁袭玉拜下:“延台甫。” 
                    延……哪个国家的麒麟么? 
                    风行瞬间判断来客身份。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不禁狼狈地想要是荼蘼在就好了。然后下一刻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起来。 
                    六太没有忽视他脸上突然的黯淡。但他决定忽略。 
                    “你是峰麒?” 
                    六太问。 
                    “我是风行。” 
                    他条件反射地回答。 
                    相貌更改了,能代表过去的人也一一不见了。现在只有这个名字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他死守这名字。 
                    六太咧嘴而笑。 
                    “我是六太。”他的笑容明亮,“碧霞玄君托我来教会你,麒麟该会的东西。” 
                    风行蹙眉。他反抗性地别过头去。 
                    “我不要。” 
                    “别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如果你不成为一个真正的麒麟的话,可是半步也走不出这里的哦。”六太漫不经心地从餐桌上端过一盘桃子,“放眼十二国,除了尚隆那家伙吧,我的逃脱成绩大概是最好的了……如何?” 
                    风行看着六太将桃子送到嘴边,咬下。汁液鲜美的声音。风行再度闭上眼。他深深呼吸。 
                    “……那么要怎么开始呢?” 
                    竹影在窗棂上轻吟。


                    16楼2006-02-14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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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 开到荼蘼—— 

                      ——1—— 
                      乘月之朝的冢宰小庸大人,正在苦口婆心地试图劝说王者。 
                      “您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他的面前是不动如磐石般的月溪,“请您一定去升山!求求您了!” 
                      本月第几次了?月溪暗自计数,然后他发现小庸的劝说根本就是不计其数。月溪长叹。 
                      “我没有资格上蓬山。”他说,“我毕竟曾犯下弑主大罪。” 
                      说到底月溪仍是不能释怀过往。虽然应众人之请登上玉座,却每日惴惴不安。月溪就是这种正直得过了分的人。 
                      “可是您当年是顺民心而动,而民心就是天意啊!”小庸仍是苦苦哀求,“如果连您都没有资格的话,整个芳国,整个参与了反抗先王的芳国都没有人拥有资格了。月溪大人您一定要想清楚,这不是计较个人得失之时啊!” 
                      月溪抿唇不答。他线条刚毅的侧脸显示出内心挣扎。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时小庸为代表的朝臣请求他立假朝,而他坚决不允。现在还是这批人这个代表请求他去升山。月溪不禁感慨人生无常。 
                      说到底这无常也是月溪自己招来的,他怪不得别人。 
                      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没有民众的祈盼,众州侯的襄举,如果烈王不是杀发了性子一年间就斩首三十万,闹得全芳国流血漂橹尸积成山,如果他月溪不觉得已经走到尽头逼入死角,他当年究竟能否举起刀? 
                      他其实,也许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呢。他自己知道。 
                      连乘月之王这个称号,也是在朝中大臣反复劝说,供王一再关照,到最后景王祥琼双双来信,再加上青辛一番好生开导,这才定下。 
                      这样的自己,并不配上蓬山求询天意。他一早便知。 
                      “……大人!” 
                      小庸仍在苦苦请求。然而月溪仍无法给予明确答复。他能几乎能看到小庸背后朝臣们希冀的脸庞,但他更无法忽视自己心底对自己的反感。就在他打算像往常一样逃避这个问题时,侍官报使者来到。 
                      从恭国霜枫宫来的,使者。 
                      月溪几乎不用思考便知道来者用意。但他碍于情理仍然让使者进来。 
                      使者进门向月溪及小庸叩首,然后便伏在地上向月溪道:“供王要小的向月溪大人传递供王的意思。” 
                      “你说。”小庸顾不得逾矩催道。 
                      “是。供王希望月溪大人能前往升山。供王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使者保持平伏状,语气毫无起伏,“供王称赞月溪大人治国有方,因此希望大人能继续领导芳国。以上。” 
                      小庸带着一副“您看看,果然如此吧”的神情再度向月溪看去:“大人……” 
                      月溪摇首而无言。 
                      于是小庸折下自己年老的双膝,出乎意料地跪下了。月溪大惊:“您这是……” 
                      “您若不答应,老臣今日在鹰隼宫长跪不起!” 
                      小庸平伏在地板上。月溪慌乱。他半求助地看向使者。使者只是附和小庸。 
                      “请大人前去升山!放眼芳国,真是再没有比大人更合适做王的了!” 
                      使者的声音与先前不同,充满诚挚之意。月溪来回看着这两人。终于他放弃似的拂袖喟叹。 
                      “我这就让人准备升山事宜。”他闭上眼,“行了吧。” 
                      那二人深深叩首。 

                      从山客的村庄出来,一路南行三五天,便是昭州州府猷嵬。昭州境内是芳国山脉分布最密集之地,猷嵬是众山之首。出了猷嵬再向南行,过了关隘,便是芳国腹地的草原,遥遥可见芳国首都蒲苏所在地的虞州。荼蘼正沿着这么一条路线移动。 
                      她在抵达猷嵬的途中已经听说了升山之事。她知道去蓬山只能先到虞州。正因为是首都所在地,所以参加升山的人也多。荼蘼算计着只要混入其中一只队伍再越过海洋,大概便能到达目的地了吧。 
                      唯一不安的是,蓬山。 
                      什么叫升山,她断续听人说起。麒麟选王。她并不太明白麒麟二字含义,但她知道此事绝对与风行有关。 
                      “峰麒”从昆仑归蓬山。风行从中国被带往“蓬山”。惊人的巧合。 
                      荼蘼不动声色地伪装成普通行者。白日里随人流而动,夜晚便去求宿里中。全部都是冷眼旁观学来的。她荼蘼学习能力一贯强大。 
                      最主要的是,语言仍然可以沟通。荼蘼感到一丝安慰。 
                      乡音无改。 
                      她真是明了这句话的意思。 

                      山客。 
                      她知道这个词汇。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她从来没有确切体会过山客的涵义。唐人村里的生活贫穷却平和,出村后她掩饰自己身份,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遇到检查旌券的关卡便绕行,总之还算平安。其间虽然偶尔有长相丑陋叫声凄厉的生物出现,但她总是能逃开。随人流前进,夜间宿在里木附近或者野木底下,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但意外实用。有时候她抬头看看白色树枝上飘舞的彩带,彩带下金色的果实,想起自己当年也不过是这么个拳头大的果子,便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20楼2006-02-1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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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明明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旅行。在从未谋面的故乡旅行。奇妙的旅行。 

                        这一日抵达猷嵬,正值州宰升山队伍起程。她躲在一角屋檐后,看众人退让朝拜的车队中央,一皮球状男子在骑兽背上弹跳。她躲在别人不得见的死角里苦苦思索半晌,忽然便见队尾处一名少女偷偷离了队伍跑向暗巷。她脑中灵光一闪,尾随少女进了暗巷。 
                        不出所料,暗巷中少女正与一名中年妇女相拥而泣。看样子是母女在作惜别。荼蘼听到少女带着哭声说“实在不敢到黄海那种地方去”之类的话,心下笃定,便从角落里现了身。 
                        “姑娘可是州宰队伍中人?” 
                        少女吃了一惊。做母亲的立时将女儿护在身后,防备地看向来人:“你是谁?” 
                        荼蘼露出安抚笑容。 
                        “我看这位小姐哭得伤心便来问问而已,没有他意。”她看似无心却又貌似关怀地,“小姐怎么不愿升山?” 
                        少女与母亲对望一眼,哭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起来。 

                        昭州州宰,韩久英,此次升山,工程浩大,带了家生随从近二百余人。这少女不过上个月才入府工作,本是杂工婢女而非家生,却被支付大笔费用征来陪同升山。经过家门时终于忍不住思念,想着此去黄海凶多吉少,怎样也要再看一眼母亲,便偷偷向侍女长求情贿赂,跑回家来。 
                        荼蘼迅速掌握情况。她看着少女漆黑发色,心想果真天助我也。她露出笑容。 
                        “呐,我跟你们商量件事情好不?”她笑意盈盈,“我正好想去升山,却苦于没有门路啊……不如你我交换下,我替你去工作,你就在家里安心躲一阵子,如何?” 
                        母女彼此对望,被这突发事态所震撼。她们一时说不出话。 
                        荼蘼轻轻地笑。昭州州宰出行时虚张声势的锣鼓声正在远去。 
                        “还是你们要放过这生还机会?”她几乎是悠然地,“州宰可就快要离开猷嵬了哦。” 
                        最终那少女一跺脚,从怀里掏出旌券递给荼蘼。 
                        “拿着,这是我的旌券。我到府中没多长时间,就连侍女长也还不太认识我,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她咬牙,开始解开上衣扣子,“你是自愿的,对不对?” 
                        荼蘼微笑。“对。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自责。” 
                        母亲大惊:“玉玉你……” 
                        唤作玉玉的少女以凌厉眼神打断了母亲的话。她与荼蘼迅速交换衣服首饰。幸好荼蘼一头漆黑发丝留得半长,因此把头发简单盘起后还勉强混得过去。听锣鼓声,州宰前头部队已经出了城门了。 
                        “带领我的侍女长叫明娆,为人有些迷糊,但是个好人。其他也没人认识我了。我主要干的都是劈柴烧水、帮手厨房的活儿。你一定小心不要出错。”玉玉一边换衣服一边叮咛。 
                        “我知道。我一定扮演好你的角色,你放心吧。”荼蘼微笑,“还有,你旌券上的名字到底念什么呢?我很想知道啊。” 
                        玉玉微微惊讶地看着她。“我姓白,名儿玉,小字玉玉。”她回答,“说起来你的旌券呢?我们应该交换。” 
                        荼蘼细细念下旌券上的姓名,然后抬头,嫣然而笑。 
                        “我没有旌券。”她说,足底一双莲花盆底靴走路款款轻摇,当真是大家出来的侍女,这等讲究,“所以你只能委屈去挂失了。” 
                        白氏母女怔忡。 
                        “你……是浮民?” 
                        荼蘼摇首,将旌券纳入袖中。她浅淡而言。 
                        “我是卵果的山客。如此而已。” 

                        她跟上队伍时前头部队已经去得远了。侍女长焦急地等到了她,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她的臂膀:“怎么那么久?不是说好了就一会儿吗?” 
                        她们急切切地将山脉抛弃在身后。她被臂膀上传来的拉力扯得痛了,却仍然露出安然微笑。 
                        “都是我的错误,请您原谅。” 
                        明娆叹息。她眯起眼看着手中拉扯的侍女:“你……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你原先有这么高吗?” 
                        她心底一惊,但没有表露在脸上。 
                        “您记错了吧?”她道,“还是我今日靴底垫太高了?” 
                        紧走几步已基本追上队尾。明娆放开手。 
                        “可能。反正我这模糊记性……”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女人敲敲前额,然后转向她,“说起来我始终没记住你的字……我记得你名叫白……儿玉?但我实在不知道你的字啊。老这么叫名多麻烦。你的字到底是什么啊?” 
                        她怔忡。然后她眼角余光看见道旁丛生灌木,正吐着雪色花苞儿待放,一路延展向平原尽头,那看不见的海角天涯。她轻轻笑了。 
                        “荼蘼。”她说,轻轻地笑,“我叫荼蘼。” 

                        春天在雪色花开的瞬间,倏忽而去。


                        21楼2006-02-14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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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从芳国出来到了恭国之后,升山队伍大抵分两路抵达令巽门,一路是穿过黑海,经雁国再取道青海至巧国,一路是穿过白海,经才国再取道赤海至巧国。总的来说,路途是相当的,但近年来黑海上渐渐出现了妖魔。因此大多数升山者都会选择南下取道白海这条路。例如韩久英。 
                          一行人浩浩荡荡,共三艘大船驶出芳国。渡海前往恭国着短短两天路途里便遭遇妖魔凶猛来袭,一艘大船被拖入海底。荼蘼当时在船舱里被明娆紧紧抱住。她反过来安慰明娆。 
                          “我们和韩州宰在一艘船上呢。不用担心。”荼蘼微笑,“韩州宰是升山者啊。” 
                          在荼蘼柔声安慰中明娆渐渐停止了颤抖。后来听到欢呼。船只已经航入恭国领海。 
                          她们逃过一劫。 
                          明娆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她带着一丝腼腆的笑看向荼蘼。 
                          “你一点也不害怕,真厉害。”她说,敬佩地。 
                          “没有。”荼蘼静言,“毕竟我们在升山者的船上么。” 
                          她在烧水时听老厨子说,有些会成为王的升山者叫“鹏”,只要乘上了鹏翼就会一切平安顺利。她虽然并不觉得韩久英是当王的料,但无论如何,升山者的性命总是众人极力守护的对象,因此只要跟在升山者身边,活命的机会便大几分。 
                          她有时候在工作的间隙中恍惚想,要见到风行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连性命都要搭进去的。她如果真能见到他,第一件事,就该是好好揍他一场。 

                          芳国的升山者们多半彼此回避。因此在恭国的道路上并没有遇见其他队伍。荼蘼陆续听得流言,说韩久英在昭州多年,搜刮民脂民膏无数,当可称作芳国第一富人。荼蘼打量着韩州宰一路上包船包车包驿站的行头,心想这话大致不假。 
                          从恭国开始一路平安顺利。韩州宰生性好美食,吃不惯他国风味,走到哪里都要自己开伙。炊事部因此从未歇停过。 
                          荼蘼不止一次腹诽这害她每日凌晨便得起床烧水的男人。但一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按捺了。幸而老厨子精通各式掌故,时不时与小厨们说上一二段子,倒也有趣。 
                          权当民俗学习了罢。 
                          就这么一路听下来,竟知道不少故事。例如先代峰王暴政和乘月之王月溪的弑主,例如芳国广袤土地上的稀奇事物和延续了数代的荒芜,例如传说中黄海妖魔的凶猛和蓬山上女仙们的美丽,再例如,对那刚从昆仑归来的峰麒的猜测。 
                          大体,不过如此。 

                          三个月后他们抵达与芳国一般荒芜的巧国。在金刚山脚下停留月余后,升山者陆续赶到。其中就有轻装简行的月溪等人。韩久英半讨好半示威地在下榻的驿馆里热情接待这位乘月之王。在月溪进入驿馆大门时,荼蘼并不是很感兴趣地远远眺望了一眼那名不如说只是温文的男子,便回到厨房去了。 
                          不久后令巽门开启。荼蘼安然跟随于明娆身后踏入妖魔的国度。她看见黄海的天空无限蔚蓝。 
                          那天是秋分。 
                          安阖日。 

                          蓬山上四处彩旗飘扬。风行一边漫步一边想道。他即将要面对无数的升山者。他将在他们之中选出数百万民众的王。 
                          不是不紧张的。 
                          暮春时起他跟随延台甫,延麒六太学习。总的来说风行觉得六太像是个投币学习机,只要你喂他桃子,他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风行对六太大为叹服。 
                          六太带他去黄海狩猎妖魔当使令,他表现得似乎不错。至少在连续失败五次之后他成功抓到一只通体流彤的鸟儿。六太勉强称赞。 
                          “啊啊,虽然总的来说,像胜遇这种攻击力比较低的妖魔我不太喜欢,毕竟想到死后……但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成功了。”六太有些闷闷地看着风行肩头上的大鸟,耸耸肩,“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以后看准了再收服好了……加油吧。” 
                          风行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使令。鸟儿美丽的黑色眼睛也回望着他。他微笑。 
                          “呐,丹荆。”他唤着使令的名字,“以后要多多指教哦。” 
                          六太无奈地翻白眼,然后大口啃桃。 

                          在蓬庐宫陪伴风行月余,夏至前后六太回国。风行送他。 
                          “那么,以后不会再想逃亡了吧?” 
                          六太侧坐在俐角背上,偏着头问。 
                          “这个,暂时不了。”风行微笑,“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要这一次升山结束之后,我就立刻前往芳国,一边寻找朋友的下落一边寻找王。我相信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生存。我能感觉到。”


                          22楼2006-02-14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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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风。 
                            潮水气息的风。 
                            袭玉迎着风款步走进修篁宫。她手里捧着温暖外氅。 
                            “峰麒大人。”她温言向那露台上的少年道,“夜凉了,请您回去休息。” 
                            一边说,一边将外氅披在少年身上。少年回眸。 
                            “啊啊,袭玉啊。”他微笑致谢,然后再度望向甫渡宫方向,“再坐一会儿吧。” 
                            袭玉微微蹙起两道细长如弦月的眉。 
                            “峰麒大人啊,不是我说你。”她道,略带责备地,“升山的人可是很快就会抵达的哦。如果你在这当儿染了风邪……可是很麻烦的呢!” 
                            以往,女仙们的规劝总是能起到一定收效的。然而今晚不行。不知怎的,风行今日竟不能集中注意力。他目光始终往黄海方向漂移,心神不宁。 
                            袭玉见状轻轻叹气。 

                            自安阖日起,峰麒便时常是这么一副恍惚模样。袭玉有时和峰麒的使令白申交谈,才知道峰麒似乎是在……眺望某人的样子…… 
                            王气,么? 
                            然而无论怎样,王是一定有天佑的。因此袭玉毫不担心。只是偶尔想想,好不容易这峰麒回到蓬山,好不容易终于定下心来,却很有可能马上选了王离去。袭玉竟是有丝不舍。 
                            不过想归想。老这么让重要的峰麒呆在这里可不行。蓬庐宫虽然四季恒温,夜晚的风也还是很凉的呢。 
                            更何况,从黄海方向吹拂来的风,不知怎地,竟有着些微血腥味道…… 
                            “袭玉。” 
                            女仙回神。“什么事?峰麒大人?” 
                            少年认真地看着她。“我想出去走走。” 
                            女仙愣住:“咦?” 
                            少年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似的蠢蠢欲动。他不安地眺望着新月下的黄海,然后再度看向照顾自己的女仙,加重语气:“我要出宫。” 
                            袭玉花了近两秒消化这个消息。然后她花容失色。 
                            “哎呀……这……您不能……晚上的黄海可是妖魔的天下啊……!!” 
                            她紧走一步,捉住少年衣袖。少年飞扬的灵魂瞬间被系牢。 
                            “……袭玉?” 
                            “您不能出宫。在这种情况下您不能出宫。”她说,一向温柔甜美的面庞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和不容置喙,“夜晚的黄海太危险了……绝对不能放您一个人出宫。我们决不能冒着失去您的危险!更何况升山者近在眼前!请您一定要想想芳国百姓!” 
                            少年怔忡看着女仙的脸。他眼中光芒慢慢慢慢黯淡。收敛而柔和。 
                            “对不起啊,袭玉。”他说,温柔顺从地,“我这就回屋去。” 
                            潮水气息的风掠过月影。 

                            荼蘼从漫溢着潮水气息的风中醒来。她睁开眼睛时篝火只剩下了黯淡红点。风在黄海的林中穿行。 
                            静谧的夜晚。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由于天亮时要很早起床所以她已经习惯于和衣而卧。她小心翼翼起身,没有惊醒一旁的明娆。 
                            守夜的刚氏正在打盹。她蹑手蹑脚绕出去。隐约有河水流淌的声音。 
                            她想起从昆仑来到常世的那一天。在经过风的隧道时她呼吸着漫溢有潮水气息的空气,然后,沉沉坠入海中。她突然怀念起过往。一幕幕飞掠如画片。 
                            怕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她离开宿营地,下到水边。 
                            刚氏说水里有妖鱼,并且妖魔的习性多半昼伏夜出。她在岸边停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可疑生物体后她撩起裙摆,脱去鞋袜,再轻轻解开缠绕在脚上的层层绸布。她将一双莲足浸进冰冷的溪水里。她打了个寒噤。 
                            很难分清是冰冷还是疼痛。 
                            一双脚从唐人村走到令巽门,又在黄海里行了这许多日,早已磨破不知道多少层皮。即使是上了药再用绸布层层包裹,仍抵不过这一日日急行军。荼蘼咬住唇,慢慢清理脚底伤口。之后她将绸布洗净,撕开另一条绸带将脚包裹起来,然后穿上鞋袜。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风里面的潮水气息愈加浓重。她抬起眸子,不确定地看了看满天星斗。不认识的星图。然后她听见身后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她瞬间跳起来面对来人。 
                            “谁……?” 
                            来人似乎也愣了愣。“有人……?” 
                            荼蘼立刻听出来这人声音。但她没有行礼。“……乘月之王么?” 
                            结果吃了一惊的反而是月溪。他从隐蔽处走出。星耀在他脸上洒出一片清辉。 
                            “姑娘好耳力。”他看定这少女,“寅夜孤身一人,未免危险了吧。”


                            24楼2006-02-14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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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蘼悠悠然笑,掌心抚摸白色老虎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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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你入仙籍。” 
                              她略略睁大眼,仿佛是他说了什么玩笑似的。她收回抚摸白申的手掌。 
                              老虎抬起金色的眸,敏锐看她。 
                              “永生不死,多么痛苦。我不要。”荼蘼目光清亮,“若是你失道了,而我独存于世,岂非更加无趣。” 
                              她若无其事地便将终结看穿。风行在那一瞬间胸口一窒,如受锤击。失道? 
                              是在这蓬山上听过多次的词汇。失道就是死亡。风行知道。但,死亡这一名词向来距离他甚远。他眺望它如同眺望虚海边界。 
                              不曾,考虑过的东西。 
                              而如今他忽然明了,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便有过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若是她为人,那么至多,相守不会超过百年,他年轻依旧,她芳华易老。而,若是她为仙,那么也不过多些许时刻,待他天命终结而逝,她仍独存于世。 
                              终究别离。 
                              风行不明白为什么,一想到此,心头便空空落落,仿若天地洪荒,仍无从存身。 
                              他微微张口看着她。 
                              荼蘼看他那模样,垂下眸轻叹。她举步,跨过彼此间的迢遥。她伸手触碰他的额角,眼神疼惜。 
                              风行茫然地看着她的举动。 
                              “这里。”她轻轻说,手指碰触他的肌肤如点水蜻蜓,“曾经,应当有一道伤口。是为了我而受的伤。曾经会是,只属于我的伤。” 
                              风行怔忡。然后他想起来在他们来到这陌生的故乡前发生的事情。那如同虚假的镜花水月一般的时光中,他身为仁兽却曾挺身而出为她打架。奇异的过往。 
                              她清亮的眸子瞅定他,带着微妙的落寞的笑。 
                              “你不记得了吗?” 
                              她问。而他呐呐开口。 
                              “……记得的。” 
                              她的嘴角牵起笑。 
                              “但是它已经不在了。”她收回纤细手指,一根一根,捏回掌心,“哪里也找不到了。” 
                              白申甩甩美丽的九尾。他看着她走出他身边去。阳光笼罩在黄海中这片山崖上。所有的景致都如此美好。 
                              但是。 
                              但是。 
                              “我曾经想过和你一起回家哦,风行。”少女回眸,眸光流转若水流,“但是你是麒,所以,没有办法。你在昆仑的一切就好像你那曾替我承受过重击的壳一般,早在穿越‘蚀’的时候,就消失无踪了。不过虚幻。所以,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回家。我一个人。”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听着她,看着她。 
                              “我后悔来找你。风行。真的哟。自从看见你以峰麒的身份出现开始,就后悔了……不,也许是更早以前就开始后悔了也说不定。因为我其实一早便知‘峰麒’的出现和你的消失是同时的呀。”她唱歌似地说,“我们不应该相聚,所以我更不应该留下来。风行。你记不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如果一定要相聚,就要永不分离。你知道吗?风行。如果做不到,那么我,什么也不要。 
                              他震惊地想起不久前她在他耳边浅笑言过的话语。他曾终其一生,注定猜想不透的话语。他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忽然明了。 
                              她只要永远。 
                              风行在这震惊中看定她美丽如初的面容。他看见她唇畔神秘却凄凉的笑。 
                              “而你,给不了我永远。” 

                              “芳国已经,不受天佑了?” 
                              小庸震惊。而下此结论者沉稳依旧。 
                              “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小庸忍不住浑身颤抖。 
                              因为没有天佑,所以峰麒的卵果会毫无预兆地被卷到昆仑。因为没有天佑,所以峰麒即使找回来了,也不见得会找到王。升山者们在升山途中便已经遭到妖魔的疯狂杀戮,能上得山来的根本少之又少。 
                              上天不让他们有王。 
                              ——因为你们弑王,你们不需要王,所以,你们永远不会有王。 
                              是这样吗? 
                              小庸看着月溪。他忽然道:“不对。” 
                              月溪放下掌心中温存已久的茶杯。“哦?” 
                              “月溪大人您根本还没去咨询过天意呢啊,怎么可以说没有王?”小庸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用一种与他外表年龄不相称的活力的,“根本,连试都没有试就下结论的事情,怎么可以?” 
                              月溪叹息。“小庸大人,您有把我的话听完吗?” 
                              小庸愣了愣。 
                              “我说的只是我们没有天佑而已,没说芳国一定没、有王啊。”月溪无奈,“事实上,王可能已经出现了。”


                              29楼2006-02-14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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