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行车驶入一条炉渣小道时，那个四四方方的砖瓦院落也映入了眼帘。这是少年的初中校园。那年，少年才十三四岁。
由大门进入，两侧各有一排砖瓦房，是教室和宿舍，正前方也有一排砖瓦房，是食堂和老师办公室。食堂的前方立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杆，是国旗的旗杆，现在还没挂上国旗，远看像是东海龙宫的定海神珍。三排砖瓦房加上大门处一道砖墙，围着一块长了杂草的地坪，合成一个方形院落，便是校园了。
天有时会下雨，于是有了伞。学校有时会停电，便有了发电机。在食堂后面，还有一个隐蔽的小院子，那里有一口水井，几块菜地，几堆煤泥。还有一个小砖房，里面便放着一台柴油发电机。柴油机运转的时候声音是很大的，当它被放在一个开着通风口的砖房里时，便如加了一个扩音器。轰轰隆隆地巨响，使这个油污满面的砖房像极了一只发怒的怪兽。
砖房旁边有棵矮树，正对这砖房的通风口，常年承受着柴油机烟管的喷射。只要一停电，怪兽便发怒，矮树便摇头甩发。
有时，发电机修理后剩下的废油会倒在树根下，加完柴油的空桶会挂在树上，油桶表面残留的柴油顺着流到树根。可以说，这是一棵喝柴油水、吸柴油烟长大的树，所以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柴油的味道。

少年入校时，不知这棵树已喝了几年的柴油。那天，少年去食堂后面的小院打水，闻到一股浓厚的柴油味，才发现了发电机房以及那棵树。柴油机对少年颇有吸引力，他喜欢看柴油机的样子，觉得那是一个喝柴油就能干活的好机器。柴油机长得像拖拉机车头，油箱很大，顶在柴油机头上，像鹅头上的冠。砖房的地面已经被油浸染得成了油泥。黑暗，污秽，阴森。使人想立刻逃离。少年赶紧远离了。
可是砖房旁的那棵树，只能常年立在那里，任凭油污侵蚀，噪声轰炸。它散发出柴油味，树干和枝叶已经乌黑，可惜它不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