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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BL小说】《布谷村庄》---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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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十分感动的一篇小说,
有点长,还是想收录下来.


1楼2006-02-17 06:34回复
    “耽搁你一会儿行吗?我想问你这一题。”她递过物理《龙门考典》,指着一道题目说。 
    “我看看,不过不一定做得来啊?” 
    代芸也促过头来看,很惊喜地冲着周蕙芳说:“这一题你也做不来啊!” 
    “挺难的,想了一堂课也没想出来。” 
    那一道题的确复杂了些,我不停地抓着头,咂着嘴,半天不说一句话,代芸则在旁边不停地给我提示,后来我还是没有解出,她等急了,丢下一句“还是明天问老师吧”就收拾东西走了。周蕙芳一直扒在桌子上看我解题,如我一样缄默不语,等代芸走后,我朝她伸伸舌头,说:“哎,既然她都知道怎么做了,还明知故问干什么?讲个不停,烦人。” 
    “你早就做出来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她“格格”地笑起来,忙用手遮住嘴巴,可惜她的动作迟了一步,我看见她长了一颗小虎牙。我忍住笑声,若无其事地给她讲解物理题,直到凌晨。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在自来水池边冲过凉后,独自爬上了学校的围墙,聆听青蛙的阵阵欢歌,这些自由的精灵是多么快乐,它们是上帝的尤物,受着自然的恩宠,我是什么呢?一个被上帝遗弃孩子吗?今夜我只能独自躲到这一个陌生的地方,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我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我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一轮浑圆的月亮高高地飘浮在头顶,把世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可一切看起来却又像蒙着一层灰,失去了色彩,像黑白电视机调低了亮度和对比度后的画面。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世界吗?这是我需要的一切吗?一个声音开始在我心底呐喊:“主啊,垂怜一下你遗弃的孩子吧,请给他幸福……” 
    当我回到寝室,大伙儿都已安然入睡,有的人从喉咙里微微送出甜美的鼾声,无忧无虑地做着美梦。我给他们一一盖好床单,又重新点燃倒地已灭的蚊香,心慵意懒地爬上了我的上铺,专心致志地数着脑中想象的一只只跳栅栏的小羔羊。 
    “干嘛去了?”是李飞的声音。 
    “你还没睡着啊?我到外面走走了。” 
    “别给蛇咬了,下回晚上要逛叫上我,你人生地不熟的。” 
    “嗯,谢了。” 
    “睡吧。” 
    第二天直到早读的铃声响了最后一遍我才懒洋洋地爬起床,用了半分钟刷牙洗脸,草草了事,仓卒之际,乱糟糟的头发都没有梳理就匆匆赶到教室,可还是在门外被班主任撞个正着。 
    “你挺早的吗!” 
    我识相地低着头,不敢吱声,不仅仅是因为我犯了错误,更是因为“寄人篱下”,不便多说。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 
    我像只柔弱的绵羊一般,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 
    “懒床了吧,看你,头发都翘起来了。”周蕙芳笑道。 
    “困死了,真不想起来。”说着我伸了个懒腰,一手捶在周蕙芳的桌上,另一只手搭在代芸的桌上,她砸过来了个白眼,吓得我赶紧缩回手来。代芸这小妮子才认识几天,就和我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似的。我很不屑地瞟了她几眼,一心读起我的“圣贤书”来。 
    下课时李飞来到前排,朝我扮个鬼脸后,向周蕙芳道:“大班长,请假,张子凯胃痛,昨天就疼了,他在医院挂盐水。” 
    “他胃疼?怎么搞的?不碍事吧?” 
    “不碍事,他没按时吃饭就会胃疼,老毛病了,请两天假,歇息歇息就好了。”说罢他向我一扬下巴,“还不走?吃饭了。” 
    我想赖着和美女一起走也不行了。 

    上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早就听说他教书很有一套,自成一家,我一直盼着听他的课,而他似乎对上课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几天一直都在向我们交待一些零星的小事,然后对时事政治夸夸其谈。听周蕙芳说他才三十一岁,语文教研室的主任,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班主任喜欢将他的头发全朝后梳,以此来显示他智慧光洁的额头,可是他的前额又没秃,头发又太过于浓密,所以都立了起来,那模样和搞摇滚的朋克一族有一拼。 
    到了高中,语文老师再也不会带领我们念课文了,只会重点讲解文言文和一些常用词语等。语文考试不同于数学,后者一通则百通,试题都大同小异,而前者需要平日里大量的阅读和词汇积累,才能考出高分。我们的语文课基本上可以被称作是课外阅读课,班主任总是把教导处订阅的各类报纸全找来,一人一份,交换着观阅,而他自己总是拿着《徐志摩散文》、《山居笔记》之类的书坐在前面欣赏。有时候,他会找来棘手论点来让我们争论,尔后以此论点布置议论文作业;有的时候他会突然问我们一些文化常识,检测我们平时看书的收效。这让我们上语文课尤为轻松,大伙儿都喜欢他的课。虽然这看上去很松懈,但到考试的时候我们班的语文成绩却一直遥遥领先,他似乎很会猜题,像先知一样总是能预知考试的内容。


    8楼2006-02-17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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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5:2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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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欢李飞?” 
      “有些东西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笑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叫她是蜗牛啊?” 
      “她喜欢瞪人呗,眼睛像要冒出来似的。” 
      “呵呵,刚才多亏你,谢谢啊。” 
      “说这话就见外了,一个班上的,哪能看着别人欺负?下次看见这些人走得远远的,别招惹他们。” 
      “我哪敢惹他们啊,我敢吗?他们故意在路上撞我,撞了还要打人,我只能跑了。” 
      “姓方的越来越嚣张了,哪天惹到我头上来不让他脑袋开花!”说着拍拍我的背,邀着我往回走。 
      他的个头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的眼睛水平看他时,只能见着他下巴上“良莠不齐”的胡茬;他粗粗的胳膊像是故意压在我肩上,重得让我肩膀发酸,我轻轻扭了下腰身,比较自然地挣脱了,退到他后面。我发现自己的心跳在急剧地加速,我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着远处黑嵬嵬的山,如果那是一个男人的胸襟和力量,我想依山而眠。 
      “走路怎么这么慢,快点啊!”他停下脚步,伸开手臂道,像是在迎接应该被他庇护的弟弟归来,他的怀里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我乖巧地钻到他的手臂下,笑着说:“你腿长,一步抵我两步。” 
      “那我每下只走半步好了。” 
      他将我向身边搂了搂,我全身都开始发烫了,两手紧紧攥住《全唐诗》,生怕它掉了下来。 
      我从未被任何男孩子如此这般搂过,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周身都散发着朝气的高大威武的男孩子,此时此刻,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让我就这样依偎在这个大男孩子宽大的怀里一直走下去。前方有两盏雪亮的灯迎面开来,我伸手挽住他的腰,将头向他的胸膛处挤了挤,轻轻地把他挤到了公路的外侧。就在这一刻,我感觉心脏就快跳出了胸膛。 
      “周蕙芳还不错,只是假正经了点,小子要好好干。” 
      “瞎掰啥呢?我没那意思。” 
      “这话说给谁听都没人信,瞧你俩整天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信拉倒,清者自清。你呢,是不是想要找潘婷啊?要不要我跟她说一声?”我调侃他道。 
      “潘婷?那个非哺乳类的动物!算了算了,干脆让我折五十年寿好了。” 
      “那李维佳呢,怎么样?”我故意找了一个胖女生逗他。 
      “你是不是审美退化啊?唐朝啊?她根本就是个母河马进化过来的嘛,鼻孔朝前长。” 
      “哈哈哈哈……真缺德,人家又没有得罪你,这么损人家干嘛。” 
      “哪什么缺德不缺德的,我就这样,喜欢说笑呗。”这时路边人家传来了刘欢的“绿林好汉”歌,他轻声地跟唱着,跑调跑到了平流层: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我跟随着他合唱起来,不断地想把他的跑调声拉回正道上,他却越唱越大声,调却越跑越远,从平流层升到了电离层。吓得路边的虫子都闭嘴了,可不知谁家的狗却公然反对,狂吠个不停,我们闻声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一会儿工夫,我们已经走到了学校的门口,他拍拍我的后背,说声“我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走到他住宿的地方,我则站在铁门边一直等到他消失才跨进学校。 
      “傻里傻气、疯疯癫癫的,”我想,“不过他人还不错,挺有味道的。” 
      我给家里回了电话后,就无事可做了,想去看书,却发现教室里没通电,回宿舍去又睡不着觉,还不如翻进插着“禁止践踏,违者罚款”牌子的花坛里找蛐蛐呢。大丈夫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于是我跃过了铁栏,扑倒在草地上,拔开花丛找蛐蛐。我一向遵纪守法,这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心里顿时升起做贼后的快感。但我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于是我脱掉鞋子,在草地上擦着光脚板,用脚趾丫夹着青草一根一根地拨起,直到看见有个老师模样的人走过来,我忙滚到一边,抓起书和鞋子,纵身一跃,跳过了拦杆,飞贼似的窜到了黑暗处,赶忙套上鞋子,冲出了校门。我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吃错了药,发神经了,或许是被张子凯身上散发的诱人气味给刺激的,或许是上天将要给我安排一件拯救全人类的大事?


      13楼2006-02-17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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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 
        我瞪大眼睛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啦。” 她笑逐颜开。 
        老天!我那可怜的老底,怎么可以被她知道!这实在太丢人了,我本想告诉她我怕大莽蛇的。 
        “小姐,瞧你慢腾腾的,又要去食堂排长队了,唉!” 
        “我又没让你等。”她笑着让开了。 
        于是我们一起走出教室去打饭,我在她前方有意挺起胸膛,昂起了脖子,像一个凯旋的英雄,为她踏平了一路的坎坷,遮挡了恶毒的阳光,她幸福地享受着一个男孩给予她的一切……而她所能做的,就是每日做好可口的饭菜,站在家门口,等待着心爱的人归来。这是一个典型的古典徽派女子,我觉得自己对她不仅仅是喜欢,更有一种欣赏的况味。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班主任交待了下个星期要重新选举班委会成员和一些琐碎小事,然后就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义正词严地大肆批评一番,我可怜兮兮地像一个思想先进的社会主义好青年,经过组织的批评教育,终于认清了自己所犯的严重错误,后悔得恨不得自杀。在一顿书面化模式化用词地教训之后,我被他请出来谈谈自己对这重大错误的认识。这是我早已预料的事,于是很坦然地走上了讲台,边回想着早已准备的腹稿。 
        全班六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向我投来,仿佛是给我自信,但我还是慌了神,不知如何起头,恍忽之间,瞥见张子凯正对我微笑,我朝他伸伸舌头,顿时忘记了一切紧张,浑身舒坦起来。 
        “今天,我做了一件就教育界的教育者们来说大逆不道的事,”我清清嗓子,双手叉在了讲台上,缓了缓气,“但是我无悔于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即使我从此被开除回家,我也要讲出我真实的想法。心里不服只是嘴上服,为了应付班主任而说些言不由衷而不着边际的话,这不是我刘斌的风格。我承认我不是一个老师眼中的乖学生,更不是我父亲眼中的乖儿子,因为我频频地惹事生非,但我最崇拜的人,不是众所周知的科学家,不是声名鼎赫政治家,而是一个更响铛铛名字——刘斌。” 
        说完这些,全班同学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定是以为我会背诵一遍那毫无意义的检讨书,我很坦诚地朝大家笑笑,他们才缓过神来。后面几排同学中零星地响起了掌声,带头的便是张子凯和李飞,接着掌声在全班波及开来,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地看着我。 
        “一个人活着,如果总是被传统的镣铐铐住双手,被条条框框的所谓的规范行事的枷锁锁住翅膀,被遗留的封建顽固思想的桎梏囚住了闪亮的先进思想,那么这个人活着和一具僵尸有什么分别?我们是二十世纪末青年学生,不应该把二十世纪‘姨佬姨太’们还带进新世纪,早就应该让这些遗臭万年的东西进坟墓了。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我们放弃尊师重教的美德,尊师不是盲目地惟命是从,那就永远不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一个闭关自守的人,他常常说的话是什么?‘我吃的盐巴比你吃的饭还要多,我走的桥比你走得路还要远’,可是他吃的盐再多,也只能说明他吃的盐多,不能证明他吃过Hamburger(汉保包);他走的桥再远,也只能说明他走的桥加起来很远,不能证明他去过London & Moscow(伦敦和莫斯科);同样,一位硕士毕业的老师,我们只能保证他的知识比我们懂得多,思想道德水平就不一定绝对高于在座的每位同学。大家说,对不对?” 
        “对!”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大声答道。 
        “我,刘斌,当然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我会争取不断地完善自己,我有缺点大家提出来,我勇于改正,我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缺点,而变相地去损害他人的人格与自尊心,这样做不但不会使人信服,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在掩耳盗铃。今天,物理老师在课堂上失态地大发雷霆,损害的不仅仅是我与他之间的师生感情,更是一个人民教师的光辉形象!可能有人要反驳说‘他毕竟是你的老师,你不懂得尊重他’。可是我要问,一个德高望众的人,他为什么会受人尊重?因为他首先懂得去尊重别人!他如果他是一个寡德之人,又怎么会受到别人的敬重呢?” 
        “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肩负着教育学生的神圣职责,如果他自己在某些方面都做不好,他怎么还能底气十足地去教育批评同样某些事没有做好的学生?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正人要先正已。”


        26楼2006-02-17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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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同大伙儿情绪高涨,我越说越激动起来,话像是长了脚从嘴里蹦出来。 
          “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我并不是在这里骂物理老师,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在老师们的眼中很偏激,但可以说,我所说的代表了在座的同学们憋了十几年的心声。在我的家里,都是我的父亲说了算,谁也不能有反对意见,所以我和父亲从来就没有谈过真心话,因为我只要说了与他意见不同的话,他就会大发雷霆,这怎么交流?这种关系怎么改善?我觉得,不管是老师,还是长辈,和我们都应该和平相处,如朋友一般交往。可是许多老师却把学生分成了两类:好学生和差学生,和好学生能像朋友一样说话,和差学生却又是摆出另一幅嘴脸,仅仅因为成绩不好,而给自己的学生扣上一个“差学生”的高帽子,这违背了教育精神,更让同学们之间的交流都产生了隔阂,依这些老师的观点,那华罗庚、爱因斯坦等世界著名的众多科学家,就是不折不扣差学生。在我的眼里,只有经验不足、教学方法不当的老师,没有桀骜顽劣、累教不改的差学生,只有失败施教者,没有失败的学生!” 
          这最后一句话赢得了大家一致赞同,掌声经久不息,连班主任在旁边也附和着拍了两下,他微笑地看着我,没有如我所预想的那样,摆出一副铁板一样的臭脸孔。 
          “可是,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我写了检讨,我并不是怕物理老师把事情闹僵,结果把我开除回家,而是怕自己把事情闹大,让物理老师因为一件小小的纠纷而影响了自己本份的工作,进而影响了全班同学的学习,我不想做这样一个间接的罪人,等这学年结束了,我再和他争个鱼死网破也不迟。我讲完了,谢谢。” 
          言毕,我在同学们的笑声中大摇大摆地走下讲台,有人竟喊出了“真牛B”,浑然忘记了站在一旁的班主任。待我坐定后,班主任走上讲台,干咳了几声,班上安静了下来,这时,下课的铃声识相地急促响起。 
          “刘斌同学说的呢,也句句在理,今天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也就不多说了。他的这种不畏强势的精神值得我们班每一位同学学习,大家缺少的正是这种精神!但是呢,我要提醒一句,越硬的钢筋就越脆,弯不了,一弯就会断,有的时候做人处事需要变通,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今天的班会课就此结束吧,接下来大扫除还是由劳动委员李飞全权负责。” 
          班主任如平时一样,双手靠在背后,昂着智慧的的头颅,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教室。这时李飞第一个喊了起来:“所有班干留下来大扫除,其它同学把自己的凳子架到桌子上。” 
          一阵“噼里啪啦”声后,大家陆续离开了教室,有同学经过我的座位时,冲我伸出了大拇指,“牛!刘斌”。我会心地笑笑,盯着周蕙芳,希望从她的口中也能听到几句赞扬的话来。 
          “小心今天的话传到物理老师的耳朵里,你以后就甭想过太平日子了。”代芸笑盈盈地说道。 
          “是啊,要是物理老师以后不让你进他的课堂怎么办?”周蕙芳担心地问。 
          “我还用得着听他的课么?不让上我就不来上呗,一个人躲宿舍里睡觉去。”我狂妄地回答。 
          “知道你行。”她笑着说。 
          接下来要“大扫除”,我留在教室里义务扫地,算是帮李飞的忙。他一见我便大声惊呼:“老大,老大!” 
          “干嘛啊你?我给你扫地呢。” 
          “你是吃了豹子胆!” 
          “是狗胆包天!”拿着扫帚的张子凯直起腰来插嘴道。 
          “你那嘴巴里能不能放点香气出来!” 
          “唉,李钟馗(班主任)他妈的,这回真窝囊,平时对我们可是蛇蝎心肠,对你居然百纵千随的,唉,成绩好待遇就是不一样。”张子凯无奈地摇摇头道。 
          “你这个白痴!这叫一物降一物,笨!” 
          他用扫帚柄轻轻敲着我的头,一字一顿地说:“小,白,痴——扫地吧,你这个长满刺的藤,世上没人敢碰你。” 
          “又不会戳你。” 
          周蕙芳撒完水后,拿起黑板擦,右手在板面上舞动起来,她乌黑的长辫子随之轻轻摆动,为修长的胳膊伴舞,如扶风弱柳,春江探水,仪态万方。 
          “喂喂喂,”李飞小声喊我,“又看呆啦?就这么美?”


          27楼2006-02-17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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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美!”张子凯替我答道。 
            “班长!”李飞大叫一声。 
            周蕙芳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没事。”李飞厚颜无耻地回答,“刘斌要看你。” 
            她急忙转过头去,完全失去了刚刚的姿态与章法,对着黑板乱擦一气后,扔下黑板擦就跑掉了。我已经无地自容,抓住李飞的衣领一阵猛打,欲把它千刀万刮。 
            “有病!”见周蕙芳走后,愤愤的代芸底气十足地对着她正擦的窗户骂道。 
            “呵呵,有人打抱不平了。”我轻声说。 
            “不是啦,是酸啦。” 张子凯朝我挤眉弄眼道。 
            “我可是清白的。”李飞一脸无辜。 
            “乌鸦也不会说自己黑啊。” 
            “乌鸦也有白的嘛。”我说。 
            “中国好像没有这类品种吧?要有也是杂种,乌鸦除了嘴稍白一点外,都是黑的。” 
            李飞瞪着我们,气得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高三的学习与生活,并没有我曾想象的那般压抑,也没有谁每天诚惶诚恐地算计着高考的日子,大家都把一心思放在学习上,心不旁骛。不过这样的生活也过于枯燥无味,每一天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逝去了,好像谁趁我们不注意时偷走了时间。倒是和李飞还有张子凯在一起的日子让我快乐无比,他们是天生的幽默家,从不知道忧愁,我想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三人能在同一所大学里上学就完美了,可是由于成绩的原因,这个梦想成真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物理老师没再刁难我,倒是我常常和他过不去,经常在晚自习时拿一些物理竞赛题难他,见他一筹莫展的模样,我有种报仇雪耻的快感,我就是要打击他,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天下第一,省得他上课总是那么不可一世。后来学校又举行了一次物理测试,虽然题目偏难,但我没有丢一分客观性的分数,以几乎满分的成绩位居全校榜首,他便也对我刮目相看,事事都客气了起来。 

            珠流璧转,玉走金飞,暑假一个月的补课时间结束了,一九九八年的年轮画完了三分之二。九月一号高一新生开学,于是我们被恩准了两天的休息时间。在放假之前,学校安排了一次月考,以检测暑假补课的收效,虽然我胜券在握,但当看到老师端着厚厚几本试卷迈进教室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怕自己的成绩退步了,因为这一个月来都没有用功学习,我在十三中的优越感太强了,唯一的收获便是从张子凯那儿学来了耍嘴皮子,还有,在打架的时候怎样出奇制胜。 
            三十一号下午考完试以后,同学们仿佛经过了生死考验一般,全都抑制不住欣喜若狂的情绪,尖叫着拍打着课桌,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囊。我对回家并没有多大兴趣,学校要比家里自由得多。左右两边的女生收完东西,都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背起书包,手拉着手一起匆匆忙忙地冲出了教室,好像去救火一样。教室里的同学几乎倾巢而出,我回头看看,张子凯和李飞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想必早已坐上了回家的汽车了,他俩对于放假这类事的嗅觉应该是最灵敏的,动作当然最为神速了。当我拎着大包小包,晃悠过篮球场的时候,却看见他们在对面边喝牛奶边大嚼面包。 
            “喂!”我喊了声,你们干嘛呢?不回去?包都不带一个!” 
            “不回去了,我们献血去,思想先进吧。”李飞答道。 
            “献血?无偿献血?” 
            “是啊,一起去?” 
            “我不敢,也舍不得。” 
            “你白痴啊?有什么舍不得的?献血益处多多。” 
            “我不去,怕,疼,我还没成年呢。” 
            他俩都“噗哧”地笑起来,喷得满地牛奶。 
            “下面毛都长十寸长了,还未成年!”张子凯笑道。 
            “哪有那么长?你看过啊?你的才十寸长!” 
            “还等于作了一次免费的检查,有肝炎什么的,还能提早查出来。”李飞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 
            “我不去啦,我回家。” 
            “要是班长家在医院,保证乐得你屁颠屁颠的,扎你小子十针也不疼,她要是让你去啊,放光你小子血也愿意!”张子凯羞我。 
            “是呀又怎么样?你带我去她家呀?”我也故意与他赌气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是敢去献血,我回来就带你去,你要是不敢去就是龟孙子!”


            28楼2006-02-17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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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医生给我挂盐水,子凯一直陪着我,周蕙芳、苏佳佳和其它同学在医疗室呆了十来分钟后,被我支开了,我只想单独和子凯在一起。 
              “盐水好凉啊,医生,可不可以热一下啊?”子凯问医生。 
              “怎么热啊,这孩子,尽讲些不着边际的话,这鬼天想让它凉还凉不下来呢。” 
              我们并排坐在医务室的长凳上,子凯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推拿着:“手臂都冰冷冰冷的,盐水都阻在这一块了。” 
              “别把针头弄掉下来了!”医生急了。 
              我憨厚地朝医生笑笑:“我哥哥。” 
              “我说呢,原来是哥哥,怪不得长得就像。” 
              “像吗?”子凯惊讶地问。 
              “像,越看越像,你俩兄弟感情还真好,我两个儿子哟,跟仇人似的,见着面就吵架,孽子难教啊!” 
              我和子凯相视而笑,他继续给我揉着手臂,直到两瓶盐水都吊完。临走时,子凯替我交了药费,医生嘱咐他这两天千万不能让我的鼻子再被碰着,最好是休息两天,多吃点营养品,子凯不住地点头称是,俨然一个亲哥哥的模样。 
              回到子凯的小屋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子凯拧了条毛条递给我擦脸,又拿他的衣服给我换下一身的脏行头,当我换内裤时,子凯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许看。” 
              “我又不是女的。” 
              “所以才不给你看,就是给女的看的了。” 
              “我就是要看。” 
              “我喊了啊?” 
              子凯猛地窜过来,两只手逮住我的胳膊,生硬地并到一起,腾出一只手锁住我的两只手腕,我便动弹不得,他另一只手直捣我的私处,我痒得蹲了下去,越蹲越痒,我忍不住叫起来:“啊——救命啊!” 
              “求饶就放了你。”子凯洋洋得意地说。 
              “不!” 
              他的手在我的私处蠕动了起来,痒得我再次大笑着尖叫起来:“啊!啊!救命啊!强奸啦——” 
              “求饶不?” 
              “不!打死也不求饶!” 
              “那叫声哥哥就放了你。” 
              我本是喜欢叫他哥哥的,经他这样一说,倒会让他觉得我是怕痒求饶才叫他的了。 
              “叫不叫?”子凯的手又动了一下,我却忽然觉查不到痒了,反而感觉私处烫得厉害。 
              “哥哥。” 
              “哎。” 
              “放手了吧?” 
              子凯放开我的手笑说:“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流氓!出去,我要换裤子,听见没有?”我瞪着他说。 
              “好好好,鸠占鹊巢,反宾为主了,天下竟有你这样的蛮不讲理的小土匪!我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就回来。”子凯转身过去,关上房门,上了楼梯,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了,匆匆换上他的短裤。 
              我拿起他桌上的大堆的毛笔字端详起来,两天光景,子凯下笔已经可以掌握力度了,但看起来却只是稍比沙滩上的螃蟹爬出来的脚印更像汉字,又似喜鹊未搭成功的一个个的窝,字的结构还没有把握住,他便写行草了,一看便知是没耐心主儿。于是我拿起毛笔,在他的字下面题道: 
              “昨日方栽一粒种, 
              便思今日谷千仓。 
              拔苗助长焉能胜? 
              百炼千锤是正方。” 
              子凯的脚步声传来,他下楼梯的速度简直可以写入吉尼斯世界记录,见我拿着毛笔,他赶紧促过来看我的涂鸦,道:“我知道写得很差啦,就别‘毁人不倦’了,我说的是‘毁灭’的‘毁’。” 
              “爬都不会爬呢,就想插翅膀飞了,正楷还没有练呢,就写行草了,你当你是欧阳修呀,练字哪能一日千里呢?” 
              “弟弟批评的是,只是我是个急性子,一笔一划地写实在难受。”子凯像是在讨好我似地笑着说。 
              “那不行,要写就好好写,要么你就别写,你要是急,以后我陪你写好了。” 
              “真的啊?你说的,不许反悔。”子凯显得极为高兴。看着他开心模样,我像是被传染了,微笑着点点头。 
              “肚子饿了吧?吃泡面加火腿肠,这个是给你的。”子凯递过来一块巧克力和两盒药,“巧克力是补血的,这个‘复方阿胶浆’,是医生建议你喝的。” 
              “鼻子流点血有什么的,瞧你小题大做,花这钱干啥呢,我又不是玻璃人,一摔就碎了。” 
              “你要是玻璃人就好了。” 
              “为什么啊?” 
              “嘿嘿,不为什么……”子凯勉强地笑着,边撕开方便面。


              43楼2006-02-17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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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哎,咋了?” 
                “没咋,就是想叫。” 
                “小土匪。” 
                “这附近还有房子租吗?我想出来住,宿舍里太吵了,又不许安台灯,我晚上想安静地看个小说啥的都不成。” 
                “我打听打听,楼上好像就有空房的。” 
                “那谢谢了。” 
                “咱们兄弟就不说客气话了,你要是想谢我呢,就帮我把字练好得了。” 
                “那一定,名师出高徒,勇将属下无弱兵。”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百年后吧。” 
                那一夜,我们洗漱完毕,一起睡在了铺着竹席的地上,依然并肩握手而眠,而我,在一下午发生的众多事后,身体虚得有些失去知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子凯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三国演义”,而我是个历史盲,至今分不清刘邦和刘备是不是亲戚关系,项羽和关羽是敌是友。子凯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的耳畔传来他轻轻的鼾声,我悄悄转过头,望着他的脸,心跳极速地加快起来,那是一张刚毅而英俊的脸,我又仿佛看见了梦中曾经见过的人儿,不由从心底升起拥抱他的欲望,我想把他的脸藏在怀里,让他对着我的胸口呼吸。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和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像代芸和李飞那样,大胆地恋爱,幸福而无忧无虑地生活。 
                子凯转过身,咂吧两下嘴唇,左手无意间搭在我的肚子上,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均匀而有节奏地扑在我的脸上,我笑了起来,深深地呼吸着他呼出的空气,沉沉地睡去。 

                星期天早上九点,语文课。班主任一进教室便发现代芸和李飞的座位空着,他走过来问周蕙芳。 
                周蕙芳面不露色地说:“昨天李飞荡秋千掉了下来,胳膊扭了一下,代芸送他去她妈妈/的医院里,明天才能回来。” 
                我赶紧咬住嘴唇,怕笑出声来,他似乎也发现我有些不对劲,问我:“刘斌脸上怎么搞的,打架了?” 
                “没有,我昨天也从秋千上掉了下来。”我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答得和李飞的遭遇一样。 
                “这么巧?” 
                “不是,他俩站一个秋千上,结果李飞掉了下来,一把将刘斌也拽下来了。”还是周蕙芳反应灵敏。 
                “课外活动,注意安全。”班主任说完便回到讲台上看他的书去了。 
                “你撒起慌来可真是游刃有余,大家风范。”我埋着头,轻轻地向她挤弄眼皮道。 
                “还不是跟你学的,有其师必有其徒。”周蕙芳压低身体,亦轻声道。 
                “师傅师傅,您就别折杀徒弟了,您语文比俺老孙好了十万八千里。” 
                “哪有啊,班主任因材施教,故意压着你的气焰的,我都看得出来他用心良苦。” 
                “跟我父亲一个样,专制,我不能接受他所谓的因材施教。” 
                “呵呵,你呀!” 
                “嗨,我问你呀,代芸是不是喜欢李飞?” 
                “我怎么知道。”周蕙芳把头压得更低了,吃吃地笑着,却又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说来听听。” 
                “代芸初三的时候,她外婆请算命的给代芸卜了一卦,说她今后的乘龙快婿是四月初九生,而且大她两岁,代芸十四岁时会遇见她,李飞全沾上了,所以代芸就认定他了。” 
                “他俩要是以后真在一起了,我要通知卫视台,拍新闻记录片,跟个神话传说似的。” 
                “不要告诉李飞哟,代芸说要是以后真能在一起了,她会亲口告诉他的。” 
                “嗯嗯嗯,改明儿我也算算我未来的如意佳人是哪家姑娘。” 
                “迷信,不可信的,代芸那是碰巧罢了,无巧不成书嘛。” 
                “刘斌,余进,你俩吵得最凶,上来听写。”班主任喊道。 
                我朝周蕙芳伸伸舌头,乖乖地走到黑板前。 
                “写错的罚写一百遍,下面同学也自觉点,写错的,自己抄,开始。编纂……鏖战……魑魅魍魉……”


                44楼2006-02-17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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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5: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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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地火 

                  你是一片海 
                  我是海中的盐 
                  你溶解了我 
                  让你变得有滋有味 
                  也让你品尝了我的苦涩 

                  一九九八年九月七日清晨,星期一,升旗仪式。 
                  平日里空荡荡的旗台前今天聚集一排大人物,热闹非凡,校长、副校长、教务主任等平时总喜欢藏起来的领导们各就各位,正襟危坐。他们的桌前摆着一堆堆日记本,怕是今天要发什么奖吧。 
                  国歌奏完,校长发话了:“今天,是开学第一次升旗仪式,看见同学们一个个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面貌,我看见了我们学校的新希望,我由衷地感到高兴……下面由孙主任向第一次高三月考取得好成绩的同学颁发奖状和奖品,我在这里衷心地祝贺你们,取得了好成绩,你们给同学们带了个好头!” 
                  “刘斌,发奖了,到前面来。”站在我前面的杨志和李伯玮拉着我到他俩前,也就是队伍排头位置,全班最矮的才站在最前面,我哪里肯依他们,赶紧向队尾的张子凯他们钻去。 
                  “鸡立鹤群。”李飞回头取笑我说。 
                  “你再敢说一声,信不信我让你的胳膊再脱臼?”我轻声唬他道。 
                  子凯捏捏我的后背,微声说:“李钟馗在瞪着你。” 
                  “第十名,高三七班,苏佳佳;第九名,高三五班,程文豪,高三九班,杨丽娟……”孙主任朗声念着高才生们的名字。 
                  “哥,一会儿你替我上去领奖,我腿疼。”我向张子凯撒娇道。 
                  “不行不行不行……”子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你要是不上去,我就再也不叫你哥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从来就没上去过,你也不怕我上去丢人现眼。” 
                  “随便你,反正一会儿我不上去。”我僵着脖子,直视着前方,任张子凯在后面不停地捏着我的背,不停地“喂喂”乱叫,又不敢大声,我暗笑他智商太低了,逗他玩他却当真了。 
                  “第二名,高三二班,徐妍。”高三二班的掌声已经淹没了孙主任的话,经久不息,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等二班拍掌尽兴。 
                  我瞥见徐妍低着头,好似第一次见公婆,背对着我们,几乎是横着走上领奖台。 
                  “第一名,高三七班,刘斌。” 
                  同学们全部朝我望来,用比二班更加夸张的掌声和口哨声为我庆祝,我拉着子凯的胳膊让他上,他惊慌得像被猎人逮着的浣熊,惊恐且委屈地使劲摆着手,然后将我向前一推,我一个踉跄撞在李飞身上。看来指望他代我领奖是没戏了,我只是想让他上去锻炼胆子罢了。于是我咬着嘴巴,自信地昂着头,望着代表着荣誉的日记本,迈上领奖台,同学们的掌声又一次达到了高峰。 
                  领完奖后,校长宣布散场,同学们一窝蜂地往教室赶,潘婷急忙伸手将我的奖品日记本要去,翻开第一页,绘声绘色地念道:“奖给高三年级首次月考第一名获得者,高三七班,刘斌同学,以兹鼓励。”“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女生们叽哩呱啦地把潘婷围住,周蕙芳和代芸的奖品也早已被女生们抢去,争先一睹。 
                  忽然,我的脚后跟被人踩了一下,鞋跟被踩脱了,我回头一看,只见二班的唐堂正对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啊——哟,实在对不起哟,我脚没长眼睛,居然把第一名给踩了。” 
                  被她挽着的徐妍挣了挣胳膊,又向我欠了欠腰,羞涩地说声“对不起”后,拉着唐堂赶紧走了。 
                  “男人婆,同性恋!”苏佳佳在我身后替我打抱不平,厉声骂道。 
                  我震惊地问道:“苏佳佳,你骂她什么?同性恋?” 
                  “本来就是嘛,又不是在骂她,整天缠着徐妍的,跟她男朋友似的,徐妍都烦她。” 
                  “佳佳别乱讲,你又不知道。”周蕙芳赶忙打打苏佳佳的手,怕她嘴里会说出什么乱子来。 
                  “明儿个我就到处把这事捅出来,看她以后还拽不拽。”苏佳佳眼睛朝天上咕噜一翻道。 
                  “徐妍平日里跟咱们都不错,你也要害死她呀!” 
                  “苏佳佳,做王熙凤,下场很惨的哟。”我用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对她念道。 

                  中午吃完饭,张子凯兴冲冲地来找我,他说他住的那幢房子四楼还有一间空房,做杂物间的,他软磨硬泡,终于让老板答应把东西搬去别处,把房子租给我。我心花怒放,随他去匆匆看了几眼房间后,当即决定马上搬过去,子凯由衷高兴起来,如获至宝。回到宿舍,子凯将我的被子、床单捆在一起,将衣服鞋子塞进旅行箱,包揽了搬家所有的活儿,而我唯一拿的东西就是两只盆,里面放着两个口缸和一只古老的紫铜风铃。


                  45楼2006-02-17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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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破铃铛要干嘛?” 
                    “辟邪的。” 
                    “迷信。” 
                    “我奶奶在庙会上给我求来的,有十几年了。” 
                    子凯穿着我第一次见着他时的黑背心,板寸头发显得特别精神。 
                    他将我的行囊扛到四楼,扔在床上,然后一只手拎着我的两只桶,一只手拉着我说:“先去打水,抹一下灰,顺道儿你也熟悉一下。” 
                    我将风铃挂在门框上,随子凯一起下楼。房子里面没有装自来水,水井在一楼,斜对着子凯住的地下室的铁门,子凯站在井沿上打水,挥舞着健壮的胳膊,像麦田里的收割机。 
                    “你可不能学我,站在井沿上打水,很滑的。” 
                    “掉下去也没事,我踩水棒着呢。” 
                    “掉下去就没命了,你要是提不动,就喊我出来拎,呵呵。” 
                    打满两桶水后,他两只胳膊将桶端平,边练工夫边帮我提到四楼,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背后,如一只被人宠坏的羔羊。 
                    “叮叮……咚……”门框上的风铃被他的头碰响。 
                    “哟,挂门上干嘛呢?进进出出的不就碰到头了?” 
                    “我又碰不到,谁让你长那么长。” 
                    “挂屋里头不成吗?” 
                    “挂门上,鬼就不敢进来。” 
                    “那鬼就不能从窗子里进来吗?” 
                    “你不懂,我奶奶讲的。再说,大热天的,风一来,它就响了,风预报。挂屋里头,风又吹不到。” 
                    “那我们多摇摇,风听到后就吹来了。” 
                    “不信,你试试。”我被他逗乐了。 
                    于是他拉着我到门边,敲响了风铃,边敲边说:“风来兮——”然后咧着嘴巴对着我额上轻轻地吹气。 
                    “信了吧?。” 
                    “讨厌呀你。” 
                    “弟弟你真可爱死掉了。” 
                    “去,你才死掉了。” 
                    “弟弟,下午班会课选副班长,我和后面几个都说了,都投你的票。” 
                    “你不投我还能投谁啊?废话。” 
                    “以后你和周蕙芳可就是天设一对,天造一双了,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还坐一桌子,谁敢保证坐久了,会不会给我搞出个侄子来。” 
                    “我们是纯洁的友谊,懂么?你这丧尽天良的,也不怕我咒你断子绝孙。” 
                    “断就断呗,反正我妈还有个儿子,让他续香火好了。” 
                    “那你干嘛?你不结婚生儿子?” 
                    “没想过,就我这样,谁看得上。” 
                    “我看得上啊。” 
                    “那我和你过一辈子啊?” 
                    “可以啊。你做大,然后我再物色几个漂亮的作妾。” 
                    “你娶一个,我就宰一个,老子一个人霸占你。” 
                    “四肢发达的爬行动物!” 
                    “你是小土匪!” 
                    …… 

                    自从这一天起,我被同学们以全票推选为高三七班的副班长,成为班上的灵魂人物,我经常组织他们一起去踢足球,而这是男生们心底最渴望的课外活动,偏偏学校又禁止这东西,于是每次踢球时我便成为了岗哨,高高地坐在东边的墙头上,偶尔拿本英语词典翻翻,一见班上的授课老师有活动,便捂起手掌吹海螺哨,这让我在老师最头痛的同学心目中树立了好形象,另外加上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于是我在高三七班渐渐能呼风唤雨,叱咤风云,让同学们对我言听计从。 
                    也从这一天起,每天早上我和子凯一同上学,晚自习后一起回来,我每天去他的地下室给他补课,顺便和他一起练毛笔字,子凯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从未将心思投入在学习上,自从有我的耐心辅导,渐渐地,他对物理感兴趣起来,知道主动问我简单的物理题了,只是对英语、数学和化学,任凭我讲得如何努力,对于他,只是东风吹马耳,据他说是高一高二的时候,这几科老师喜欢向班主任打小报告,于是他和老师们结下了“梁子”。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中午,我们都去校外打饭,然后一前一后地端着饭菜浩浩荡荡地向住处进军,每次子凯都会打很多菜,却又总说他胃不好,吃不了这么多,于是每天吃饭,子凯都会把饭菜里夹杂的几块吝啬的肉片毫无保留地全部夹到我的碗里,不容我任何拒绝。我本就脸皮厚,时间久了,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亘古不变的馈赠;每天下午放学后,他都会帮我打满两桶水拎到四楼,然后收起我乱扔的脏行头,和他的衣物一起拿到水井边洗涤,我每次都会光脚站在大盆里踩衣服,免了他搓揉的工序了。


                    46楼2006-02-17 0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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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人与人之间,当两个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时候,并不是见着面就骂娘、打架,而是桌上握手,桌下踢脚,不然就会给一旁虎视眈眈的强盗们有机可乘;虽然心里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刮,但嘴里还得叫着‘友谊第一’,这只是一句口号,一块文明的‘遮羞布’而已,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现在都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公开撕毁这块‘遮羞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会首先挑起事端,因为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围观。除非一方暗地里发现了一招致命的方法,否则大家都要将这‘友谊第一’的高调一直唱下去。” 
                      子凯当然也不服输,又和我争辩起来,班主任本是要上一节作文交流课的,不想开了一场我和子凯的辩论会。 
                      临近放学,我们谁也没有让对方心服口服,还是班主任把我们喊停了:“不争了不争了,争来争去转了圈子又转回来了,谁也争不赢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子凯和刘斌同学为了这次作文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搜集了许多材料,真正把写作当一回事,我希望在座的每一同学,都能对自己写的作文负责,作文就要言之有物,空谈理论是不行的。这次作文呢就不写‘谈靖国神社’了,我改个题目,叫‘中日关系之我见’,大家参考一下今天张子凯和刘斌同学的发言,写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回头看了一眼张子凯,见他低着头像漏气的皮球一般,顿时又心酸起来,昨天就惹他生气了,今天又跟他争得面红耳赤,这应该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请吧?我本也算是个“愤青”,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但一旦“愤”过了头,事情往往就背道而驰了。像子凯这种,每日疯了一样地写文章宣传抗日,学习放一旁,不闻不问,好像活着就是为了抗日一般。或许青春期的男孩子,都急于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爱国热忱吧。 
                      下午放学后,子凯依然没有等我一起去打饭,我感觉心底落了块石头,沉重得很,他定是生我气了。我赶紧朝住处奔去,直接闯进他的地下室,看见他正在舀水冲洗饭盒。 
                      “哥,生气啦?” 我局促不安地问他。 
                      “没。”他给我一个背影答道。 
                      “还没呢,放学都不理我。” 
                      “没就没嘛。” 
                      “你呀,就是一头热,热了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一头热又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能说会道?”子凯转过身来,咪起眼睛没好气地说。 
                      “我没这意思!你要是自己多想我也没办法!”我怒火中烧,皱起眉头重重地回道。 
                      “我就知道你是护着班长,本来我就辨着好好的,要你插什么嘴。” 
                      “你胡说!我早就写好稿子了。”我委曲的争辩道,“我稿子写了八、九千字,看你脸色不好,许多我都没讲呢。你一天到晚地反日,说抵制日货,我说能不用日本的东西就不用,你还跟我争说一概抵制,你看,你的CD机就是日本SONY的。” 
                      子凯转过身,操起桌子上的“SONY”CD机在我面前一挥,用力地砸到地上,顿时CD机被他摔得七零八落。 
                      “满意了吧!”他朝我吼道。 
                      “神经病!”我扔下这句话,跑上了四楼宿舍里,一脚把门踢关上,只觉得有肚子里有股怨气不断地往胸腔聚集。 
                      “我即使得罪你了又怎么样,张子凯,也不至发这么大火吧,有种自己关起门来把日本货全部砸了,在我面前扔算个屁啊!”我喘着粗气骂道,悲愤交加,只觉得鼻子里阵阵酸痛,一不留神,眼泪渗出了眼眶。我拿毛巾擦一擦,却越擦越多。模糊中,看见他替我拎的两桶水摆在门边,我气愤地将水提到走廊上,两手一抬,从四楼直接倒泼下去。 
                      “是哪个哟——”我听见楼底下传来老板娘尖叫声。 
                      “我,老鼠拉屎在水里面!”我也吼道,边一脚把桶踢烂。 
                      “老子自己去拎水,要你这禽兽假仁假义!”我一回头,看见他的袜子还晾在我的房间里面,于是我把它们全部扯下来,扔在地上,踩几脚,然后塞进塑料袋子里,准备拿下去丢给他,不想他自己却上来了。 
                      我瞟了他一眼,他心神不宁地说:“我来拿我袜子。” 
                      “你的臭袜子,拿着走!”我把塑料袋扔到他手上,然后提着剩下的一只桶,关上房门,大摇大摆地下楼打水去,在走廊上故意把刚才踢烂的桶的碎片踩得“噼里啪啦”直响。


                      49楼2006-02-17 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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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医院,我却愣在门口不敢进去了,路上想好的种种话语像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如何向子凯开口。我随李飞一起上了五楼,只见505号房门外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李飞上前说道: 
                        “阿姨好,子凯好点没?” 
                        “李飞?你又来了!今天放假啊?好多了,他睡了。”阿姨笑着说,又转向我问道:“这位是?” 
                        “阿姨好,我也是子凯的朋友,我来看看他,我叫刘斌。” 
                        “噢,刘斌啊!”阿姨显得非常惊讶,随即又笑逐颜开,说道,“我家小凯经常提起你,刚还和我呢,说你对他非常照顾,经常给他开小灶补课,我做妈妈/的,代说声谢谢了。” 
                        “阿姨您这就太见外了,子凯他没啥事吧?” 
                        “没啥事,他这病,平时吃饭不注意就会发,他不能饿着,吃东西也不能太饱,以后要是上了大学,离家远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让他考省外去嘛,呵呵。” 
                        “我倒是这么想的呢,他呀,早就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得远远的。儿大不由娘,我说多了,他耳朵都长茧了。” 
                        “呵呵,子凯他平时吃东西,要注意些什么?阿姨?我和他住在一幢楼里,平时我帮您多看着他,您就放心得了。” 
                        “那还真得谢谢你呢,小凯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更不能喝酒,他又跟他爸一个样,喜欢喝啤酒,一喝就坏事,上吐下泻。在家里,他爷俩一高兴碰杯,我就得准备打120,你得帮我看紧点。” 
                        “好,一定。” 
                        “李飞哥哥!”一声小孩子的叫声忽然响起。 
                        “子旋,你怎么也来了。” 
                        “废话,我哥病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都陪我哥一早上了。妈妈,我哥醒了没?” 
                        “里头睡着呢。” 
                        “子凯弟弟啊?”我问李飞。 
                        “嗯,你是哪位,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子旋抢着笑答道,他的眼睛比子凯的大且圆,明净得像溪水。 
                        “怎么可能,我可是第一次见着你,我叫刘斌。” 
                        “啊?你就是刘斌哥哥啊,我还以为你跟我哥哥差不多高呢,你怎么比我还矮呀?” 
                        “小鬼!明儿个让你哥好好收拾你。”李飞朝他瞪眼道。 
                        “你敢!你敢我就把你丑事全说出来,嘿嘿。”子旋朝李飞吐着舌头道。 
                        子旋和李飞一般高,穿着白色的T恤,上面脏兮兮地印满了横七竖八的足球印,下身是黑色的“李宁”运动短裤,左膝盖上贴着两片创可贴,脚上穿一双白色运动鞋,鞋带已经变成灰黑色的了,两只袜子一高一矮地套在脚上。他的肤色比李飞白净几分,短发,大约是摩丝涂多了,又流了许多汗,头发一撮撮地半立半倒地伏在头上;他的样子和子凯七份相似,但要稚嫩许多,一双瞳人剪秋水,两弯眉梢扶柳月。 
                        “放学就去踢球,搞得像要饭的,还不回去洗个澡,跑这里来碍手碍脚的。” 
                        “你就知道骂我,对哥哥偏心,明天我也病给你看。” 
                        “你哥哥像你这么大,可没少挨过我打,你从小我压根儿就没碰过,还没自知之明的!” 
                        “不理你了,我去舅舅家洗澡去了。”子旋嘟哝着嘴巴对他妈妈说,然后又转向我们喜上眉梢道:“李飞哥哥,要不要去我舅舅家?我哥哥他说晚上就出来,也要去舅舅家的,我舅舅家很大,有两张空床,住得下的,还有很多VCD看的,还有很大很大的电视,刚买的,你们明天一起回学校嘛,还有刘斌哥哥一起。” 
                        “今天晚上不能出院,明天才能,后天大后天还要来复查,听你哥哥瞎扯蛋。”阿姨呵斥道。 
                        “不了不了,明天一大早就是升旗仪式,来不及,我还要帮你哥哥请假呢。”我急忙推托他的好意。 
                        “噢,这样啊,那我先走了哟,李飞哥哥你答应国庆要带我去你们学校玩的,别忘了噢。”子旋边倒着走边说。 
                        “嗯嗯嗯,小皇帝,我哪敢违抗圣旨!拜拜。” 
                        “阿姨,我们看看子凯就走了,下午还要上课呢。”我说。 
                        “好好好,小点声,别把他吵醒了。”阿姨轻轻地给我们开门说道。 
                        我扶在门口,望着熟睡的子凯,还有床边吊完葡萄糖的空药瓶,怯怯地不敢再迈近一步。 
                        “哥哥,对不起,你快点好起来,我还要教你练字呢,还要和你一起睡。”我默念着,轻轻地关上门。


                        56楼2006-02-17 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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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啊!打雷喽!下雨收衣服啊”宿舍那边传来了“大话西游”里唐僧的台词。 
                          风未停,黑暗在天空的西南边拢集,遮住了那一边的星星,它以燎原之势向上攀升,渐渐吞没了我们头顶的繁星,几颗不甘就这样被吞噬的星星还在奋力闪耀着,但终于抵卸不住这黑暗侵蚀,在几阵强风的扫荡后,终于收敛了最后的光芒。于是整个天空便像浸在墨汁中,这个时候学校的路灯也知趣地熄灭了,天空的黑暗便落到地上,和地面浑然成一体。子凯捏紧我的手,像在等待这一生最光荣的时刻,我能感觉他的脉搏在我的手心里急速地跳动着。 
                          “怎么这么黑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我说。 
                          “因为你的手在我的手里。” 
                          我们沉默不语了,静静聆听着远处隐隐的雷声,像是天公的嗔怒,他驾着乌云而来,以闪电为鞭,在这漆黑的夜里兴风作浪,为恐人间不乱。雷声渐渐逼近了,似乎从两个方向赶来,一个闪接一个闪刺向地面,无关痛痒地劈着这无边的黑暗,而黑暗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轻而易举地将它消融、将它归化了。雷声越来越大了,终于,闪电像饥饿多日的白虎,忽然发现了羚羊,一眨眼间撕开了我们前方的夜空,巨大的光亮让我的眼睛没来得及收缩瞳孔便倏地消逝了,雷声几乎同时在上空炸开,我吓得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子凯将我的手捏得更紧,忐忑不安地蠕动着指头,我大胆地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聆听着他急剧而粗重的呼吸。我的味蕾像是受了最强烈的刺激,不停地分泌着唾液,以至于我不得不频繁地咽着口水。子凯的脖子被我的头发蹭得僵硬,我听得见他的喉咙里也“咕咕”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 
                          “弟弟。” 
                          “嗯,哥哥……” 
                          “下雨了。” 
                          “我知道呢。” 
                          “回去吗?” 
                          “不。” 
                          梧桐树开始疯狂地摇响树叶,豆大的雨点像被注入了额外的能量,迅猛地砸在我们身上。 
                          “弟弟,雨大了。” 
                          “知道呢。” 
                          “弟弟……” 
                          “嗯。” 
                          “我……我对你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反正就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觉得非常充实。” 
                          “白痴……” 
                          子凯无畏地吻了一下我的头发,于是我把脸往他的脖子上贴得更紧了,我感觉时间走得如此缓慢,而心脏却又失控地大幅度高频振动着,以至于全身的血管来不及运输被它泵进泵出的血液,于是手脚便酥麻了起来,但下身有一个地方却气焰嚣张地和心脏争夺血液,胀得生疼。雨终于泼了下来,全世界只剩下我们和雨,子凯放开我的手,转身向我,骑在圈墙上,双臂环抱着我的肩膀,我也转过身来,用胳膊感受着他腰部滚烫的体温,子凯开始肆无忌惮地亲吻着我…… 
                          我们如两只不羁的鱼儿,一直生活在小池里,我们的整个世界便是堤埂包围着的水塘。在某一天的倾盆大雨后,池塘里的水溢了出来,我们顺着水流,奋力拍打着双鳍和尾巴,游到了小溪流里,我们看到了另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们以乱石为伴,与泥沙为伍,在曲折而艰险的路上,和水花一起欢歌,有时我们被翠鸟伏击,有时我们碰着箩筐的阴谋,但我们躲过一劫又一劫,快乐而勇敢地游着。溪流越来越宽,水速越来越急,近了!悬崖近了,我们随着溪流一道,从悬崖口飞起,一跃千尺,同时扎进清凉的水潭里,我们又一起从潭底跃起,用腮呼吸着水雾里的氧气,我们拍打着浪花继续前行,我们在旋涡里回旋着,在岸边的水草间飞舞着。这是一条由许多小溪汇成的大河,再也没有岩壁的阻挡,再也没有被太阳晒干的危机。看啊,大河夹岸的柳树发芽了,它们轻摆着婀娜的身姿,像仙女的手臂,我们争抢着、欢笑着游过去,亲吻它的枝条,那柳树的旁边还有平滑的石墩,石墩四周有许多可爱的姑娘在洗衣服,她们在笑声中举着棒槌互相追赶;看啊,那远处的夕阳,终于要睡去了,一个瞌睡后一不小心将它的红色漏在了河水里,河边还有晚归的牧羊人,挥舞着细长的竹杆,驱散开挤在一起饮水的羊群。我们一路望着这无穷的风景,交叉前行,终于有一天,我们远远望见了母亲河,啊!那就是日思夜梦的长江,我们的母亲河!我们行程的终点!这里有充足的食物,这里的水永远不会干涸,我们屏息了,放慢了速度,轻轻地朝那条圣河游去,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


                          58楼2006-02-17 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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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是的啦,女生打饭要么二两,最多就三两,她是打给校门口一个小乞丐吃的。” 
                            “小乞丐?” 
                            “那是上上个星期了,我们中午去外面买圆规,有个小乞丐在外门口垃圾堆里刨东西吃,就十来岁的样子,看着挺可怜的,潘婷心软了,就天天打饭给他吃,现在我们女生轮流着给他打饭呢。” 
                            “噢,这样啊,就是那个嘴唇缺了一块,天天早上都在翻垃圾桶,找塑料瓶的那个,对吧?” 
                            “是啊是啊,潘婷让他捡塑料瓶和废纸卖钱,教他自立呢。” 
                            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那个小乞丐我倒是经常在外面看见,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施舍给他一个鸡蛋或者一个馒头呢?我从来就看不起潘婷,不仅仅因为她的学习成绩差,更是因为觉得她话多,是个俗不可耐土得掉渣的乡下女子,不想这样一个长像普通甚至有些难看女孩子,却有如此这般女儿心肠。想着以前对她的种种恶言恶语,我不禁羞愧难当。我忽然又想起乡下的二婶,她的罗嗦是出了名的,而且每当他罗嗦时,我要对她所说的东西不住地点头,不然,她就会不断地重复再重复。 
                            自从她的两个儿子——我的大哥和三哥考上名牌大学后,都分在外地工作,一年才能回家两、三次,她就孤身一人住在乡下了。她每年来城里我们家几趟,都要扛一袋糯米、淀粉、面条之类,我母亲每次都会让我去车站接她,我非常不乐意,因为这些东西我都不爱吃,而且每次我都要帮她把那用化肥袋装的东西扛到车站外叫出租车,还要对她罗里罗嗦的话不住地应答。而每当父亲打我,我要出去避难几天的时候,我都会去她家,顺便带几个便宜的苹果或者桔子,她会没完没了地唠叨几个小时,好像我花了不少钱似的;她从我母亲那儿得知我有头痛病,我次我来,她都要忙着为我去中药店买天麻,给我炖鸡吃。 
                            我想我该去看看二婶了,哥哥们都不在家,二婶栽了三块地的红薯,一地芝麻,两地棉花,没人帮她,这些东西收完了还要种麦子和油菜,还要去砍柴,虽然二婶非常能吃苦耐劳,但毕竟年过知命,身子骨不如从前一般蛮实了。 
                            考完最后一科后,我向母亲说明情况,让她做一做父亲的思想工作,我想父亲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二婶是他嫂子,他没少吃二婶做的饭。至于子凯,只要是我的决定,他没有不答应的事。于是我们一起先坐车回到城里,匆匆收拾一下东西便来到车站,再坐了一个小时的汽车后,我们终于踏上了那片我儿时生长过的的土地,天朗气清,黄绿相接,万物待归仓。 
                            “弟弟,秋天到了,不是收割麦子吗?”子凯问我。 
                            “白痴,麦子是秋末种,春末收割,没听过‘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啊?” 
                            “我又没在乡下呆过,我咋个会知道呢?” 
                            “明年春夏交替时,布谷鸟一叫,就要准备割麦子了。” 
                            “那布谷鸟要是不叫是不是就不割了?” 
                            “拜托你有点智商好不好?不理你了,话说得没个着落的。”说罢我跳着跑开了。 
                            子凯笑着追上来,见四周没人,从背后将我拥入怀里,亲吻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我好喜欢你的臭脾气呢,知道吗?我从小就非常听我妈妈话,人云亦云的,从没有像你这么叛逆过。” 
                            “你不叛逆?李飞说你以前三天两头地去打架,你妈妈每个星期都会被班主任叫到学校里来。” 
                            “那是不一样的,大部分都是因为看不惯学校里那帮痞子们,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打来打去都是身上疼,你的那种叛逆是思想上的,骨子里的。” 
                            我挣脱他的怀抱,转身笑着问他:“你喜欢叛逆的?” 
                            “只喜欢你一个叛逆的。”子凯望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白痴。”我羞得赶紧转过背去,却望见远处高地里二婶站立起的身影,于是对子凯嚷嚷着一起朝她奔去。 
                            “婶!” 
                            二婶转过身来,惊诧地看着我说了句“‘翻天货’来啦!”,便忙扔掉手中的耙锄,双手在衣角上擦了擦走到地边:“放假啊?还是又被你老头子打得逃回来了?” 
                            “哪的话,我才不怕他嗫!放三天假,我和同学来给你挖山芋(红薯)” 
                            “婶婶好,我姓张。”子凯甜甜地叫道。


                            63楼2006-02-17 0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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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9 05: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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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婶,我跟你一起去,我打电筒,拧草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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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婶,你也真是的,大哥三哥都出来了,你还这么拼死拼活的,三哥一个月工资买的柴就够你烧一辈子了,他不寄钱养你啊?你都老了,还不享点清福,图个啥啊!你看看院子里堆的这柴,就你一个人在家,烧几年也烧不完。” 
                              “这是哪的话呀这是,那柴火长在山上,一年不砍就长成树了,明年想砍都砍不动了,不怕人家笑话啊?你三哥在大城市里,开销那么大,明年还要结婚,哪有那么多钱,我这做妈/的不替他省着点,不就成包袱了。你这翻天货,听你妈妈说你花钱如流水,还说你三哥,他从小就不乱花钱……” 
                              “好好好,别说了别说了,我乱花钱。婶你等一下,我喊子凯下来,我们一起去山上,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乡下的日子。” 
                              “也罢,这些城里孩子哪知道米是怎么熟的,不好好念书的,长大了只能当农民。” 
                              “米放电饭堡里就熟了呗,他们哪知道乡下怎么煮饭。” 
                              我随即上楼叫醒子凯,帮他套上外衣,来到院子里和二婶一起扭草绳,二婶忽然问子凯多大,子凯笑着说虚岁十九了,属猴的。 
                              “不行不行,不能去山上,那山里头前两年埋了几个老人,冲属猴的(迷信的说法,意为和属猴的人命中相克),刘瑞家的儿子就是属猴的,去一次山上就要病一次,还有刘齐天家的女儿也是属猴的,跟着她妈妈后面去山上捡菇子,回来就掉了魂,她妈妈请道士招魂,招了几天才招回来。”二婶说得神乎其神的,令我毛骨悚然。 
                              “婶婶,迷信啦,我不信的。”子凯笑着说。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保证你不出任何事,不然我可担待不起。”二婶神情严肃地说。 
                              “婶,那我们就不去了,闲着干嘛呢?我们可是专程来干活的。”不管二婶所说的迷信不迷信,无论是真是假,子凯的安全最重要,信总比不信好,我想。 
                              “这样吧,要是真闲着没事呢,就把昨天那山芋地翻翻土,估摸着锄六双地来,等柴砍完了就要播麦子了。” 
                              “好!”我兴奋地答应着。 
                              “我家这翻天货从小就喜欢播麦子,一说播麦子,饭都不吃,就往地里跑,一个坑里说是撒二十五粒,他就一粒一粒地数,一粒不少一粒不多,可认真了。”二婶笑着对子凯说,“都再去睡会儿,还早,我挑一担柴回来就烧早饭,煤炉上炖了鸡,饿了自己盛着吃。” 
                              我们点头答应,又上楼反锁着房门,抱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九点多钟,可口的粥香味将我催醒,二婶早已砍完一担柴回来,将饭菜摆满了堂厅的圆桌。我们三人坐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好似一家人,二婶习惯性地将鱼、肉往我和子凯的碗里堆砌成山丘后,就开始向子凯唠叨起我的历史来,惹得子凯频频送来嬉笑的鄙视目光,穷追不舍地问二婶关于我的恶行劣迹。 
                              饭后,我和子凯扛了三把锄头去了地里,我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三把不同的锄头。又大又宽的叫“板锄”,用来上土和拗沟(把地分成一块一块的叫拗沟),还要用它来挖马路边草坪,贴在麦地边,防止下大雨的时候,冲走了地里的泥土;中号的叫“扞锄”,主要的活儿都是由它干,挖土、翻地、平地,还可以用锄脑儿(锄头和木柄相接的地方)将大土块敲碎;最小的叫“调锄”,意为调节用的,它可以干一些杂活,比如修整一下角落,但它的主要活儿是挖铲坝上的刺藤和灌木植物当柴火,不然它们长大了,会遮住阳光,麦子就长不大。 
                              子凯对学习不感兴趣,但对于这些,他却是个好把手,一会儿工夫就上手了,使起“扞锄”来,像个资深的老农。我则干些杂活,修修整整,边指挥着他。中午一点多,三分红薯地(一亩等于十分,等于六百六十六平方米)已被子凯翻整完毕,我们回家匆匆吃完饭后,便一人挑着半担粪肥,拎着草灰和麦种来到地里,开始挖坑、施基肥和埋草灰。子凯几乎是捏着鼻子浇完粪肥的,我则嘲笑他的娇生惯养,不断地把他的手从鼻子上拉开。当我们埋完了草灰,盖上一层薄土后,便开始种麦子了,子凯如当年的我一样,一粒一粒地数着,每个坑里二十五粒,可爱得如同幼儿园的孩子在考试;我则熟练地往坑里撒麦种,根本就不用数,子凯要检察,结果令他大失所望,我播的麦子每个坑里都会在二十五粒左右。撒完麦种,黄昏已悄然降临,我们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浇清水了。我和子凯一起从不远处的池塘里挑水,到达地里时,他的桶里只剩下一半,我的却滴水未漏,于是我让他负责浇水,浇完一担我挑一担,虽然他的体格比我强壮得多,但挑水这东西不比拎水,是要锻炼的,空有一身力气只能事倍功半。就这样七八个来回后,我累得瘫软地坐在地边,望着子凯给麦子浇水的身影,温馨得像童话里的世界。


                              66楼2006-02-17 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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