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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是小攸生辰，我将誊抄的经书送至佛前，今天又来还愿。
愿——烦恼进入你的耳朵里，摇摇头，把烦恼摇出来！
一切妥当，正往山门之外，却听见一侧侍立之人窃窃查查，念叨什么“商者贱也”，心知是近日宫中甚嚣尘上的论调，忍不住轻咳一声，“你们的差当得好了，也不必在此佛门净地乱嚼舌根。”
人声已停，只余下一句，“是非公论，上有陛下与女君，出此狂言，简直大胆。”

【今日是观音菩萨生辰，公主院散了学便往明德寺来，平日没在蒲前诵经念佛，趁着今日进一炷香祈求菩萨保佑，虽说有些“临时抱佛脚”的意味在，但总说有拜有包庇，有心总是好的。】
【进了殿门还未听两句方丈念经就听见传来斥责下人的声音，慢步进去。】
：是陆娘娘？怎么下人生起气来了。

寂寞的宫廷，垂老的僧侣，这些构画成了妙龄女娘们一望到终的生活，所以她们总要找到一些寄托：来挥霍自己已被浪费的少艾青春。
我的责备并不算太过严厉，她们却已眼观鼻、鼻观心，纷纷缄口不言。而我，业已无心说出那些惩戒。
“文徽殿下，”我允准她们离开，然后才笑意盈盈对上眼前人的眉眼，“宫里流言如沸，她们难免要私语几句，只是侍者私论宫妃，理当小有惩戒。”
“小殿下为何事而来？”

【入殿却不先拜观音，我于蒲前双手合十告饶罪过，求菩萨不嫌弃我这一支晚来的香。看着背后因娘娘几句话便畏手畏脚的样子的宫人们，开口道。】
：今日是观音诞辰，我来进一炷香，求菩萨保佑。
：流言吗……我近日出门的少，听的倒是不真切。
【并非我有意藏拙，虽说我前几日封了“文徽”，但满宫里的兄弟姐妹我确实最末几个有了封号的，阿耶赐我文徽，又是否真的在意，这徽的美好寓意？】

“小殿下真是有心。”
我赞她时诚心真意，又因她的虔诚想起小攸，虽比之眼前人年岁虚长，却到底仍如顽童稚子，不怀好意地渐渐长大着。
与人并肩而立，有一方昏黄的日影斜照进来，阴翳遮蔽了观音法相。
“小殿下虔拜真佛，已聆圣言，那些蜚语言谈是否真切，又有何挂碍呢？况且士商之争，也并不算新鲜了。”

【士商之争自商业开始兴起时便有争执，只不过放在这依靠着家世与地位才能立足的后宫，才能掀起些波澜来。二人聊天虽并不多话，但伴着僧人诵经的，也不显得尴尬。沉默了许久，试探的开口。】
：便当个玩笑话罢了，陆娘娘也同我说说如今流传些什么？我也好在妹妹们那里充充博学。

风把唱诵的经文送进耳朵，我听见她的话音里带出笑色，也顺势填上一句，“文徽殿下礼佛之心，已可叫她们称句【授业之师】了。”垂目望去，先是裙下露出的履，再往下，有一只蚁匆匆行过，我将身旋过，躲开了它的必经之路。
“殿下以为，士人与商户，可有高低之分？”
风扶发动，我终于问她。

【士族读书考学数十载，能进了含元殿的也不过数人，对读书人我是佩服的，若李持月生于普通百姓，怕是抓不住这个出头的机会。但商族不说别的，只肖说那堆金积玉的财产，便没有能说出一句不好来。我想，孰是孰非不过看处的什么立场罢了。】
：公主院的女夫子说，阿耶纳了商女，便是想证明这二者并无高低之分。月儿觉得，大家没有隔阂，才能一门心思为阿耶效力吧。

唐土疆域阔大，人口集密，百姓安居、无冻馁之苦，仰赖天子朝臣与黄土大地，故来自古以士农为尊，经年沉淀，如孔孟儒道深入人心。然而平民要不止足于温饱，市商繁盛便是必由之路，单论士族与商者之高下，确非长久之正道。——即使这样想着，话音出口却变了味道，“小殿下见微知著，心思细巧。”
“徽者，美也、善也，殿下果然当得。”
澄澈女娘，凡事所思所想，都是她的君父。
“人自生而相类，责任不同，行为举止便会有异，只要心向忠善，何以高下论之。”

【都说后妃“宫花寂寞红”，依我看来觉得不过是那些读书人的酸腐看法。他们不曾见过后妃女子的生活，便狭隘的觉得后妃们不能出宫的日子寂寞。单说眼前的陆娘娘，胸怀若谷，断不是那自怜自艾的人，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持月受教了。
【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竹枝来报母妃问了好几次自己哪去了。才想起来自己和母妃只说散了学去明德寺进一支香，却不想说了这么许久的话，难怪母妃着急了。又与陆娘娘简单叙了话，与竹枝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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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客气。”
这并非一句与之相似的客气话，而是确然认同她不必以【受教】二字品评与我的一番闲谈，目送她的身影从近到远，再往后，渐次消失不见——那样纤瘦的影，已可初窥李唐公主的持重与宽和。
直到小桃唤我，才回神来，与寺人别过，方告辞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