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二月下旬过了春分，可入了夜还是有了些凉意。过府来陪姑妈用了晚膳，又说了好些话，才往大格格院中来“候着”，谁知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中间姑妈又差人来问了几回，叫我去她那儿等着也是一样，可又怕再吃了闭门羹，便也推却了。】
【口袋里束着的萤火虫是富贵晚膳后才送来的，即便如此，也还怕它们闷气冻死。拴在手上晃荡着让它们也活泛活泛，正当是时，终是得了人进门的消息。忙将囊袋反手藏到了身后，只向着那姗姗归府的人玩笑道】
姑妈刚还说，你要是那么喜欢裕王府，干脆住下得了。正好我那院子里西厢房还空着，不然你收拾收拾，明儿就搬过去？

为什么你和瓜小米就换了李狗子，跟我演的时候是小豆丁？！

【因着姑母是智王爷嫡妃，我也时常往朝阳胡同这一处小住，既能常伴姑母，又能与圆圆多走动。只王邸这三位哥子——费扬阿才气，可见面只晓得问课业，阿穆瑚琅自小生的一副好皮囊，人却瞧着不大稳重，至于诸克图这位嫡亲表兄，想来他余生只能与青蛙作伴罢】
【这几日回本家，还不及上额娘那儿，前院的宝珍忙来传话，说智王府的二爷才陪着公主用过饭，一直等在我那小院门前，步子一停，也有些纳罕，只见了人揶揄道】
我自己有家，住的好好儿的，上裕王府做什么？【待迈过了门槛，又偏头向他】倒是二哥哥住得裕王府，上得我家，偏就不回自己家，回头我可要同玉福晋说说。

【日前大抵是又醉在哪个温柔乡里，将她生辰忘得是一干二净，再听人提起时已过了三五日。】
【她们姑娘家的看重这个，何况她那时还在智王府住着，心里将我记上一笔也是难免。索性又晾了人些日子，待到今日准备周全，才来上门「赔罪」。既是如此，挨她几句抢白自然也不恼，反而愈加嬉皮笑脸起来】
我这不是想着表妹，想日日见着你嘛。再说，我撇下亲额娘，巴巴儿地来公主府候着咱们大格格几个时辰，怎么还反倒落下埋怨？
【行至她跟前，也不多言，大剌剌地便揽过人来扣在身侧】
还生我气呐？

【小时候一起玩不觉怎样，待后来长大些，费扬阿常常一身文墨味，而阿穆瑚琅就是一身不知哪里沾惹上的脂粉味，这会子他把我往怀里拱，也能闻到没散尽的女人香，我想着更烦，一把将人推开了】
二哥哥想日日见着的妹妹怕是也不少吧？【没好气同他一嗔，丝帕子在手指间绞了绞，就要往里屋去】我生什么气？你别是在外头惹了什么桃花债，记茬了，要往我这儿还！
【不知他这回打的什么好算盘，额娘那儿定是又叫哄得没法儿，这人不好好读书，成日介就是智王府，裕王府，公主府到处蹿，想叫宝珠去送客，可他如今好高的身量，往门口一杵，竟是快顶着门楣。又走到跟前儿，仰着脸儿问道】你今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英琅是公主府的大格格，自小性子就娇纵，不比圆圆那般温驯妥帖。一来有着打小的情谊，也乐得见她为我捻酸，二来是见惯了往日的谄媚逢迎，偶尔换换口味，倒也无妨。是以，也并不同她多计较。】
【教人甩了手索性也不再往上凑，只在背后将藏着的口袋束口扯开。憋了好一会儿的萤火虫渐次从身后飞出，点在这初春的夜里，混似漫天星河坠入尘世。】
我听宝珠说，你从话本里瞧来，说是对着萤火虫许愿最灵，就想抓个九十九只，趁着你生辰那日送你。可谁知这寒冬腊月的，抓了两个月也才将将凑够六十来只……
【低着嗓子开了口，面上神色更是难得的正经。说着又故意一顿，再望向人时，眼里还多了几分委屈】
可我要是再不来，又怕这公主府的大门都不让我进了。
【说着再抬手牵住她，顺着将那让她搅成一团的丝帕捋开，又将那还余了最后几只萤火虫的束口袋放到她手中。稍弯了腰，俯身正对上人的脸】
好妹妹，别生我气了，成么？

【胡同里头的哥儿都生的好，可大家最爱见的还是正哥儿，我们一同玩大，阿穆瑚琅什么性子最是晓得，原我还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又在外头惹了什么是非，叫我给遮掩。如今人横在门口，将那布口袋一松，竟是飞出许多灯虫儿，流萤照晚，星子映辉，一时也看怔了】
我......【我是读过几册话本，原说是中原一个王子扮作平民给西洲公主捉了许多灯虫，公主便芳心暗许，并不芥蒂门第之别，只等王子来求亲才知是真真儿的天作之合。那会子我还小，只瞧着话本偷偷想，要是日后有人能为我捉许多萤虫，我大抵也会像那西洲公主一样心动】宝珠真会乱嚼舌头！
【一甩袖子，忙背过身去许愿，若不是院中夜色正浓，倒瞧不出一张泛红的面颊正发着烫】生什么气！我哪儿敢生二哥的气，只怕你捉了许多兜子虫儿，到处给妹妹们瞧罢！

【只见人袖子一甩，口中虽还是别扭着，却早已没了气性。心知这法子奏了效，走到人身旁再添把火】
这天儿你满京城去找，但凡谁家能找到两只，我便再不来登你们公主府的门！
【原也是想起个誓的，可到了还是觉着不值当，即刻改了口，却也够糊弄过去了。含笑看着人口中念念有词，才又觉得不对劲，她该不会让我等着她在这儿把许完六十多个愿吧？】
【如是想着，也顾不得那样许多。只又牵过人的手来，如孩童时一般勾住小指，认真又庄重地与她盖过印】
那，就算我还欠英琅三十来个愿望吧！从今往后，你什么时候想到了，就随时来找我。我保准比那萤火虫还灵验，伺候得咱们大格格舒舒服服畅畅快快儿的！

【饶是我一肚子气性，这会儿也消的差不多了，只任着他许愿又牵手，仍有些羞涩地撇过头。诚然这几年阿穆瑚琅生的愈发英俊，兼有姑父和玉福晋两处的好，却又和费扬阿很不大一样】
二哥儿说的可是真的？【不过于他的许诺倒是不肯尽信，若是费扬阿许的，我晓得便有八九分真，可若是阿穆瑚琅许的，怕是只有三四分真】
【春夜阑，花外子规啼月，一伸手几点萤虫落在指间，倏忽明灭，好似一眨眼，胡同里的小孩儿们都长大了。可我一时坏心眼，偏还要问上一问】
听说正哥儿的学问能考状元，二哥哥你呢，光说欠了债，回头拿什么还呐？

【我惯是有些瞧不上费扬阿的，觉着他不过是沾了相貌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便宜，若叫他自个儿来，哪能哄得人回心转意？】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面上也不显，反手将勾着那只小手重新包住】
光学问高管什么用？你看雍王伯伯，别说咱俩，就是他们家福晋阿哥，一年到头又能见着他几回？
【另一只手也再覆上又拍拍，指点着她识人】
还得是我同王父阿玛这样的才牢靠。
【听她这话音，自是知晓又是再「降」住了个好妹妹，心下得意，口中的甜言蜜语也愈发放恣】
我若是回头还不上，就来你们公主府，日日给大格格当牛做马驱使。任什么文状元武状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比不上我待咱们大格格半分！

二哥儿就又知道了？【一挑眉，笑他连雍王爷阃内事儿都能编排，王府内院哪能叫传的人尽皆知，于此显然并不大信】
可别叫姑父晓得了，又要骂你不知尊长伦常。【不过旁的不说，智邸同裕邸是出了名的和乐，我既是常往来，约莫也听见些声儿，两府几位哥子序齿都是连排，加上姑母执掌中馈很得脸面，底下的侧福晋们也不闹妖，在京中倒是很难得的】
你也甭贫，话儿都是说的好听，赶明儿还不知怎么样呢？要我说，你就得签个状子，我替你收着，回头也好瞧瞧你是当天王老子还是当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