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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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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6-04 17:31回复
    【老齐将开垦出的田地用石板等分出四块,在原先四角的柿子树上嫁接了黑枣。扦架上的扁豆未及摘,已被太阳晒得脆黄,而紫瓜藤蒂结出的果实仅巴掌大。远处的槐林在蜜脾封盖后变得悄无声息,金绿交织的枝叶拓印了初秋浮光。妇人在灶台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与一旁的沉默身影形成对比,老齐手起刀落,正在对一只烫过毛的鹅做肢解。飞霞嘁嘁低语,向这片世外之地围拢。】
    【我穿过菜园,在鹅舍附近及人高的草垛边懒钝坐下,小麦秸秆不算尖锐,但刺在颈项仍有极轻微的痛感,是虚暝里唯一哀惶的真实。谁忍心掐断呢?迟缓地弯曲了手臂垫在脑后,乍动的暮气来来去去,反复吐纳,势要将我的毫不设防融入其中。】
    ——爱知爱知爱知!
    【急迫的喊声朝着未知的方向荡开,山麓是天然的回音壁,肆无忌惮地分裂出千千万万的热切,再在一隙落定时扁平。没有霸权,亦无目的,我怡然呼唤着这个名字,唤得胡搅蛮缠,天长地久。】
    快抬头,有火烧云!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6-0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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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灶台旁,腿侧烧着一条极为漫长的焰火,辣辣地发甜,大概是燃烧的桔梗芯的气息。一对夫妇正默契地淬炼秋农的味道,分工有序,无所谓恩爱或疏离,似乎情感的互证离他们很远,刀砧与瓢盆才是安平生活的痕迹。)
      (爱新觉罗霆云引我至此,扬鬣飞蹄的宝骏拴在一个甚至不能被称为马桩的灰黄草垛上。两个人仿佛在蒙昧的急湍里忽然抓住了一个歇脚石,就这般突然来的平淡安和使我困惑,而他只说,要请我吃一顿好膳。)
      (数次面晤后,我已放弃尝试理解他的思绪,踩在淋漓尘波上时,总是紧绷的心神初初松弛,再睁眼,飞叶蝉嘶,暮晖催倦。一匹清风搔过秀颌,我看着妇人的身影,陷入长长久久的沉思——直到名字被叠声唤起,不倦不懈,决定直接无视时,又听到“火烧云”三个字。心念微动,莫名其妙便起了身出了厨房,走到芹圃间。漫天丰沛、热烈的赤红,妇人的灶火烧穿了穹隆,沾了一身金屑,筋疲力尽地倒在天和山的交界。我为这浪漫痴缠的暮晚发怔,眸里再也装不下其余色彩,仰着螓首,眉在不觉间怡然展开,喃喃。)
      “真美……再快的神驹,也追不上这道晚霞。”


      IP属地:上海3楼2023-06-07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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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金的云浪蹁跹张狂,组成了一片庞然无尽的荒野。而在其下,原本蓊郁的山林逐渐枯疏,衰弱得快要被一口吞并。可在没有这片夕云覆盖时,旻宇萧然的意趣又何尝不蔚为瞩目。但在这个瞬间,我与爱知的情绪牵连铺展,共同陷落于短暂的壮丽之中。我忽觉一阵昏眩,仿佛目睹了一场无序隐秘的回溯,由枯萎到萌芽再到凋敝,偶发的奇观永远比四时长驻更引人心驰。她亦如是。】
        【但我说无序,却又并非因它不可企及,而是她的话。那句短促而笃定的话语,轻飘飘,随风来,到耳边时已大相径庭——这是她在与我达成某种身器之约,卸下喘息与呻吟后,所说的第一句毫无防范的话。】
        【所以,赤裸也可作为坦诚的表象,成为爱的肇始。天地的本末颠倒、瑰丽荒芜都只是为她悉心筹备的献礼。于喧嚣尘世,于安宁家园,于美景,于炊烟,于凉风吹拂下的草垛。】
        我们的眼睛已经追到了
        【克制地回应她的私语。身体熟稔所带来的好处之一,是我不必再重复一些特定的要求,尤其在此刻,只须让出一个可供委身的位置。我仰望着她,将欲望压缩到最低。】
        可以画下来,当成纪念…或者证据
        【定更的鼓声依稀从遥远的山头传来】你会好奇吗,爱知,我为何会带你来这里?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6-10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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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珠微微下移,睇眄于其,从来漠然的漆黑里涌现出清晰人影。自己已不再似过去冷淡俯瞰万物,玻璃躯壳自内被打碎,从此往后炽光只能折行,再难照进心的深渊。)
          (追到晚霞了吗?那为何眼睛只看到了他。)
          (哪怕另一只足已踏出圃界,当他守定圆界,如同一个懒散的定心,爱知便要收回,止于尝试的开始。)
          “什么样的……证据。”
          (我听见回声,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寂寞的镰刀收割着山谷里成熟的暮色,细微的摩挲声里,山坳的瘀血淌了下来,温和地浸过右半身。我立足,感受到太阳最后的热意,承受着心的负荷:当他不再咄咄逼迫,我竟然会感到由衷的轻松,纵使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却依然屈服于这份「宽忍仁慈」之下。只要多一些这样的时刻……野草拂襟,愕然于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当我回过神来,已经屈膝躬身,坐定于他身旁那方小小的阴影里,如此合契,我们尚隔着一隙距离,却比肌肤相亲时更贴近。我忘记去顾虑重重,去畏惧,忽然意识到,在不觉间两人的习惯已经这样相似。)
          (身后的草垛是另一颗冷掉的太阳,而我们是共同背负死亡的巨石前行的人。)
          “为何带我来这呢?”


          IP属地:上海5楼2023-06-13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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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火的余烬犹自温存,从发顶一缕缕地向下沉,藏进人的眼睛。过程比想象中的漫长,直到她坐下来,衣料弯折出的褶皱形态与草垛融为一体,便有巨浪席卷而来,不容抵抗地冲涌着被抑制的欲念,但很快,又奔流着远去,在幽隙的河谷中止歇。只是此欲无关于性,确切来说,与之正相反,它半点也不放纵,几乎是风声鹤唳,至少在我敏锐地看清她颈侧绒绒的碎发也涤荡着暮云的金光,眉眼却在我身上短暂停留的两三秒里立即平添了一丝谨慎之时,终于无法再气定神闲地施虐。】
            【仿佛我应当犹豫,应当在爱愿萌动的此刻遵循自然的法规。】
            一起看过火烧云的证据?
            【遂笑,调整了坐姿,尽可能地向后靠,将自己封断在这种奢侈的自我感知。从正面的角度看,我才是那个投身于阴影、等待真相揭示的被告。】
            我是个贪心的人
            【手在后背轻轻地抚,一下、一下,当然没有真的触碰,她今日绾了发,好看得一塌糊涂,不该被弄乱。所以我只是在光影里幻想,幻想她在承欢时纷扬的发梢,以及那句狠绝的“无可能”。】
            爱知,我没有骗你,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想要什么了。只是我在想,倘若带你来体会我所钟爱的生活,万一你也喜欢,便能离目的达成更近一步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6-13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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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不会作画。”(想记录这场灿烂「证据」的人,最后也只是让霞色流进自己的眼睛,在燥热的土地上回放一次梦境。)
              (人总是憧往遥远美好的事物,譬如此时磕在峭崖上的太阳,它若真的坠落在手上,一定会吓坏某位曾经有逐日理想的夸父。为什么要让它坠落下来?我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让她坠落下来。)
              (我们躲在山峦交脉的某个界线上,身后是裸露的山壁,面前是黄金般的旷野,至暮时刻总是极为短暂,或许下个瞬息夜色便会降临。抓住最后的金色余烬,再度望向仰靠草垛的人,他的手虚虚握着晚风,像在尽力描绘某种柔和的弧度,没有恣意触碰。两道锋利的眉耷拉下来,不再有进攻的气势,眼瞳漆润,显得很认真。我忽然想起曾经在府门前喂过的流浪小狗。)
              “贪心?”(面对这样的坦诚,竟片刻失语。无人不爱流霞绮丽,无人不爱山峦喧嚣,它们不是入侵人生的手段,不曾惊醒睡眠,亦不会触碰肌肤。)“我喜欢这片山谷,但它并非你生活的全部,你我不过是这种生活的过客罢了。”
              (不算承认的承认。)


              IP属地:上海8楼2023-06-14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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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祈求佛祖保佑的人最终皆得庇护吗?当然没有,落空才是人间常态。坦白不会获得谅解,何况我于她是噩业,更无从奇迹。一切均在意料之中,连姓名都被痛绝的人,注定只是“过客”。因此我坦然惠存这份拒绝,深知心之难测,心门的敞开远比撕开裙下艰难,除非是她甘愿纾难。】
                【云散梦走,绚烂的光照逐渐黯淡,最终消弥在一双漆黑的瞳孔,身后的草垛、禽舍、菜园、竹屋次第远去,唯一个柔弱的形影正无限壮大,她让我在此刻极度清晰地感受到孤独,濒临绝望的孤独,仿佛整座山整座城的悲寂皆由她操控。需得承认,当我再次望向这双眼睛,原本牢不可破的妄念悄然裂开了一道缝。可笑的是,在盟约既毁的瞬间,仍被她一句“喜欢”撩拨得怦然心动。】
                是么?
                【虚无的双手回落于膝上。夜幕的重压之下,呼吸变得飘渺而确凿,在爱知开始退缩之前停下。一支簪的分寸,不论是亲吻,或是刺杀,这距离都刚刚好。】
                【嗤笑一声】你好像很喜欢在未知全貌前下决断
                【草垛投射的阴影包容了两具心口各异的人形,或进或退,乃至细微的晃动和颤抖反而难以掩藏。于是谁都无法欺骗,她也必须袒裎。】王府有王府的好,巧楼亦是,我又贪心,自然不想拘泥于单一
                不过你为何要在意我过往的生活?爱知,我此刻问得是‘你与我’,我们就在此处,和老齐做邻居如何?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06-14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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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何时开始,霆云和爱知也逐渐联系在一个词中。他用最坏的姿态闯入爱知的世界,他说那是爱,他的爱铭刻在我的手臂上——曾经的污点,现在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他的话里带着酸心蚀骨的引诱,比之掠夺的纵横恣意,这样的平和安宁更易击溃人的心防。“就在此处”,一个象征酣甜美梦的山谷,比之森崇的怀柔,幽蓝的巧楼,更适宜逃避与安居。)
                  (暮色疑真疑幻,云被烧穿了,留下苍蓝的骨骼,赶来的孤月开始在遗骸上布置夜的躯壳。)
                  (我陷入思考的混沌里,该选择么?他打碎了名为爱知的宇宙,放逐原本秩序,他是混乱,是霸|||权,他象征了一次新生。我需要这道真正的裂隙,在混乱里重塑爱知的人生,失恃失怙之孤悒、寄人篱下之压抑,皆自此隙逃离。「你」「我」二字,夹夹缠缠,使我难辨究竟是爱憎更多,还是感念更浓。)“下决断的明明是你。”
                  (他掌控着距离,只是略微垂首,便探得足够近。我们正处昼夜的交渡,太阳死去,月亮初生,所以影子都没能进入眼里,惟有一片昏黄的、微晕的树林,茂叶摩挲,风声惊人。张开檀唇,自己在急促地呼吸,良久以后阖上眸,逃避似的将螓首埋进面前的胸膛,力气极重,耳根如同烧穿的赤云——我完全跳进黑暗的陷阱,抹去神情,好将自己与尘世隔绝。)
                  “…好。”


                  IP属地:上海11楼2023-06-18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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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金云迸裂在寂静的暗谷,黄绿纠集的色彩也随之消逝,群山林海在屋舍的油灯底下缓慢地显露出莽莽威严,光阴更替,看似流动的进程又未尝不是回退,人性所显现的原始的本真,是与神秘相得益彰的危险。然而记忆嵌在裂口处,正狰狞地漏着光,像一块被捆扎在心头上的炭火,烫得人接连败退。我不由地向后仰倒,背靠着干枯的草垛,以难以设防的姿态迎接神女悲情的一跃——是柔软、依恋、别无选择,是耻辱后的屈从与牺牲。云停在白昼里,夜风在胸膛积压成一团雾,拥抱着爱意的假象,我向她,也向自己不断地告慰,反反复复,急急切切。】
                    那你喜欢什么花,什么树?我们也盖一间竹屋好不好?桌椅板凳都由竹制,但我们不必垦太大的菜园,只用篱笆围一个小院,饲养些兔子,一两只京犬
                    【迷雾越积越深,昏蒙沉而重。我触摸到她伶仃的肩骨,好像亲手摘到皎洁高悬的月亮,我将这颗月亮拽下来,拽进眼睛和唇角,辖制又分外自由地她铸上透出一线光亮的门扉。】
                    【炊烟渐渐稀薄,家禽的啄食声与齐婶婶的呼唤由远及近,好似描绘在瞬间成真。我牵着她的小指,贪婪地攫取并不算热的温度。我实在有点冷了。】
                    贪心的人最怕背叛,爱知,你既应允我,就不要反悔,试着……接受我,或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


                    IP属地:四川14楼2023-06-18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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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15楼2023-06-18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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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我喜欢木兰和朱槿,从前住的地方,有一片香樟,额娘很爱栽种朱槿花,每岁花朝,我都会佩戴此花去寺中,直到被伯父接来京城。”
                        (幼失怙恃宠,伯母总会多几分怜意,长姊所有的一切都会留给爱知一份,可他们不会问“爱知喜欢什么”,我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在霆云问出此话后怔忡片刻,将心底掩抑多年的期想如此自然地倾吐。原来还有人会问:爱知喜欢何物。我从头看到底,他不是黑暗,亦不称明亮,他比黑暗更热, 比明亮更轻,承接了我的无数种情绪,糟糕的、惘然的,依然能自如地吞吐。)
                        “爱新觉罗霆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推却一切责任,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却可以小心翼翼地问我,痛苦可曾好转。我更是一个奇怪的人,温情催眠着旧恨,竟开始尝试用噩梦去交易幸福,安静地答应他。交叠的尾指愈缠愈紧,印下一个语焉不详的诺。)
                        (这个时刻,我忽然很想告诉伯母,我想要的不是和长姊一模一样的东西,我只想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事物。)
                        “阿克占,我饿了,回去吧。”


                        IP属地:上海17楼2023-06-20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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