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里向來不睡到日上三竿是醒不過來的。
現在似乎是凌晨時分,黃橙色的天還蒙著一層白霧。怎麼起得這麼早?以往醒來不都該是正午的嗎?繪里邊套上侍從早備好放在床頭的長型寬袖和邊漫不經心地想著。
晨間清新的空氣中混合著海的鹹味,感覺很舒服涼爽,但繪里卻覺得有股沉悶的感覺壓在心頭。於是忍不住又想起剛才的夢,是了,那是童子切安綱。她回憶著剛才的夢境,然後忍不住按著頸子。
以指腹輕撫仍然能感覺到凹凸的淡疤。
「主上。」
正要想起那把殺過自己的太刀主人時,思緒馬上就被清脆而稚嫩的嗓音給拉了回來。
「小春,慌慌張張做什麼?」
自廊上的另一側小跑步奔來的是她飼養的貓又侍童,小春。繪里本來就不是個會訓示僮僕的人,更何況那名相貌清秀的男童還拖著兩條細長的尾巴,看上去十分可愛逗趣,讓本來因為早醒心情而有些煩躁的繪里也忍不住莞爾。
「道重姊姊來消息說大阪那裡宅子被退魔師給毀了。」
「喔?」
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委屈地抱著尾巴,看起來就像快哭的樣子。啊,想起來了,大阪那個座敷童子似乎跟小春很要好的樣子。繪里看著哭喪著臉的侍童,壞心眼地笑了。
「他們最近倒是動作頻頻,不過大阪那也是些小角色,滅了也就罷了。」
「主上!」
「哈哈哈,擔心什麼?」繪里故作優雅地嚐了口瀨祭大吟釀,然後滿意地看到小春氣得嘟起了嘴。「被那些道行不高的退魔師殺掉是活該。而那個座敷童子,我早託烏天狗接到紗由那去了。」
小春隨即眉開眼笑,那兩條尾巴還調皮地晃啊晃的,真不知道是貓是狗。
「你一大早跑來就是要跟我說這點小事?」
「啊,除了這事,還有玉藻前大人留給您的消息。」
繪里馬上就皺起眉。那個不安好心眼的老狐狸?雖說她們同是退魔師口中的三大妖物,可以往也不常連絡的,現在主動捎消息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目的…?繪里正尋思間,小春卻手腳極快地遞上短箋。
小蕊紫藤花壓邊的短箋,上面的字瘦長端正,看上去清麗典雅,是玉藻前的字跡。難得親自寫信給她啊那隻千年老妖狐。
箋上沒有署名也未有多餘字句,只有一個名字和地址,繪里當下瞭然,於是笑著將短箋收進懷中衣袋。
「主上,玉藻前大人寫些什麼?」
繪里見小春眨眼好奇的樣子,又興起逗弄他的念頭,於是佯怒。「少管閒事,玉藻前的事你也敢多問?」
興許是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那可愛的貓又馬上就捂著嘴拚命搖頭。
「看來我是欠了狐狸一份人情,真是的,看來得送幾個女孩給她…」繪里低頭念著,然後想起短箋上的名字,忍不住朝小春溫和一笑。「小春,想去東京玩嗎?」
那隻小貓又不負她期望地瞪大眼拼命點頭。
「我給你一個禮拜時間修練收起你的尾巴。」繪里把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愉快地仰頭大笑。「一個禮拜後要是我再見到你那兩條小尾巴,我就把你丟在舞鶴,聽到沒?」
座落於京都府舞鶴市的這座大宅,是繪里在室町幕府時代的置產,算起來或許和金閣寺年紀差不多。宅院正對著舞鶴灣,面對舞鶴灣往西南的方向是栗田灣和名勝天橋立,南邊隔著由良川便是宮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