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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尾:我会向你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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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重庆1楼2023-06-22 21:15回复
    儿子人设
    -
    蓝另一种蓝•人设表
    姓名:余尾
    性别:男
    年龄:29
    性格:真挚浪漫,有足够丰富的内心世界,心理柔弱强大,耐心和同理心都很足够,永远相信有最真善美的存在,因此看待万事都太过理想化,虽然有基本的判断力但太容易相信别人,经常被骗。对待恋人和普通朋友不会有特别明显的边界,因此重要的人经常会觉得被冷落。极其富有童心和想象力,时常会在同龄人之中被衬托地格外幼稚和不成熟。内心里面永远保留一处乌托邦不被外界污染和侵蚀。
    喜恶:很喜欢大海,尤其喜欢海面之上的星星,喜欢破碎又坚强的东西。很愿意将一些破陋的器物一点一点修补好,很享受做手工艺品的过程。没有讨厌的事物,因为他相信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
    职业:儿童读物撰稿人
    皮箱:魏晨
    籍贯/现居地:籍贯兰州,现居海南
    个人经历:
    :……小美人鱼就变成了泡沫,消失在了大海深处。
    :小美人鱼的泡沫不会消失,它们会飞到空中变成一朵云,成为花、成为书、成为睡觉打呼噜的小老虎。
    这是余尾小时候第一次听到的童话故事,从奇幻迷离的海底宫殿,到金碧辉煌的人类王国,它成为余尾长大后所有浪漫的来源。
    -
    兰州是河西走廊的途径地,在这片长长的地图板块中汇集了除海洋之外的所有地貌,除了海洋,因为这里没有海洋,更没有海洋之下的美人鱼。
    余尾就出生在甘肃兰州,他的父母在这里世代务农,家境算不上好。这里没有大海,连水也很珍贵,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手机没有任何讯号,连绵数百里都只有一种褐黄的色块,偶尔在余尾家院子里看到一株粉色的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不是花,是一种让人落泪的生命力。
    余尾小时候很喜欢安徒生的那一篇小美人鱼,他起初更多是因为无聊而翻开学校图书馆的那一本安徒生童话,后来是被大海吸引,被童话里亮晶晶、梦幻的情节所吸引:如果爱丽儿可以生出鱼尾,那余尾可不可以也离开漫天的黄沙,离开插秧播种的土地,去到真正的大海?
    当然可以,那也许是他成年之后唯一童话的时刻,在18岁到来之时,余尾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了沙漠戈壁,来到了最靠近大海的城市海南,他在海南大学拿到了他的文学学士学位。
    -
    海南离甘肃,沙漠离大海,不仅仅是千里之遥的距离,是一条明明涸水的鱼被骤然扔到深水之下,在那一瞬间,是激烈得快要爆体而亡的痛感:文学、外国文学、家里没有点资本人脉的外国文学人,在海南这个城市里根本无法找到工作。
    很快余尾在毕业后的几个月里开始捉襟见肘,为了温饱,为了生存,为了在最靠近大海的地方再多生活几年,他选择去水族馆做人鱼表演者——穿上硕大而精致的鱼尾,在沉入人造大鱼缸的人类极限窒息时间中,为每一位愿意选择相信有美人鱼存在的人们挥动他的鱼尾。
    这不是一份光鲜的工作,甚至因为女性美人鱼的观赏性更好,他很多次排不到班,余尾就在这种压力之下尝试写点什么来缓解。起初他写过散文、小诗,甚至一些慷慨激昂的文稿,但没有编辑愿意收录他的作品,一个从小喜欢童话的人,逐渐泯然在文学的大海里。
    -
    “我在想,海水那么宽,
    是不是为了让每条鱼终有一天都能回到自己的那片海域,
    你看看我的大海,
    他就在我们的眼前,但它又离得太远啦
    没关系呀,我们做自己的美人鱼。
    徜徉在属于自己的大海。”*
    在经历很多人情冷暖之后,为了生活,为了心中那一点点不灭的童话,他在24小时便利店做过服务员,在餐厅洗过盘子,在电话里做过客服,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没有放弃水族馆的那条人鱼尾巴,等着每个月寥寥无几的排班,就为了鱼尾放肆地翮飞在水下的那一刻,而就在那一刻,他觉得他的灵魂都是梦幻而自由的。
    余尾在26岁那年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稿,此后被编辑社聘为专职撰稿人,为该杂志社儿童读物板块撰稿,他一直在写自己心中的童话,一直在尝试为追求人鱼故乡的、像曾经跟他一样的孩子们送去大海。
    恋爱经历:
    ①20-22岁,恋爱三年,在大学期间的初恋,很浪漫平和的一段恋爱,因为个人选择不同,很普通的毕业即分手。
    ②24-25岁,恋爱9个月,陪余尾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因为余尾不习惯解释,加上没有让女方觉得得到重视,女方提出分手。
    ③27-28岁,恋爱11个月,是背景、性格都太势均力敌的一段恋爱,但女生仍然觉得没有得到足够的安全感,提出分手。
    理想型:要么极度浪漫梦幻,要么离经叛道,希望在两种极端。
    复合率:70%


    IP属地:重庆2楼2023-06-2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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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把一些茧衣的尺纹调小,水和沙构成了玻璃瓶外的岁月,海洋馆外的邮电尖钟敲出了昏黄的时刻。
      要关门了,涓涓不壅的老旧录音机正中止了播放,蚕吞的绿锈斑驳在山海之涯:余尾摸不到的那些角屿,磁带却卷着他回到了金属密纹之中,而拓刻此间的铜文脉络,藏在每一缕海水的粼意下。
      “文馥,我以为仍是春天时,海南岛的夏天却悄然而至。但这里是厦门,是还可以拥有长出水仙百合的前奏,所以还来得及送给你——”
      “祝我们久别重逢,天天开心。”
      余尾的臂揽之上盛有一捧沾着露水的水仙百合,抽取一些潮湿的温度,就像四年之前,他和文馥涡倒在摇椅和猫叫的那个午后,一梦穷仄了一千次夕阳月晦。
      -
      文馥
      梦见他此刻也漫游在白茫茫的无人知晓的雪野,眼尾下坠的晶却不是尾声,是颗粒构成一条速写的长河,变成光线里的微粒。
      人是流动的,生命中数以百万的记忆构筑的是沙城,会慢慢被侵蚀,消弭在岁月中——可海水不会,它可以跨越时间,跨越薄薄的玻璃璧,只存在于一个人眼里,碧波荡漾。
      文馥镀过一寸晶莹的目光,眼波却像海,乌亮亮的睫毛在颤动中变作蝴蝶翕动的翅膀。她开口,又像自语:
      “好久不见,四年算好久么?”
      她换上一截洋甘菊的香,袖口野蛮斑驳的树干像是存储在胶片机里的老电影,一幕又一幕,被尽数收纳进海底,翻起回忆的潮,水珠被海风吹起,拍在她的脚踝。
      “可春天是不会停的,我们都不要对厦门的春天下定义。就像我们的重逢。”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连贯的生活或是荒诞的静寂,就那么停在那个重逢的瞬间。
      -
      余尾
      告别前日海南的几场大雨:引线轰然而下,决绝的姿态锚定在暄沸的长街,洪雨颠踬于每一位行人的肩头,于是剩下的余温,要被一些沉寂的树木接住波澜,沿着海岸线绰约的荧水,铺陈了一层一层的华衣。
      他停在严苛的集体世界与海水宫殿的分界,黑色的裤管被蓝水打湿。
      “我现在不再拥有那条鱼尾了,开始为孩子们撰写童话,所以我定义笔下的春天,是希望、是温暖,是馥、郁的枯木逢春。”
      “月亮在四年里不断朝着海岸移动,引潮力使海屿以东的潮水汇成了我们,这是我们重逢的定义。”
      “这不算太久,因为潮汐一直在周期性的涌来,小馥,这几年过得开心吗。”
      -
      文馥
      惯用的意象惯是心脏的宕跌,未烧尽的山雪,森绿、棕褐、与脚下地平线烧不尽的日晖连成线,汇聚一片荡漾的黄金海,定格在某个四年前的顷刻。
      一尾纯白的裙角被海风衔起,是海浪退潮后沙砾袒露的沙砾。一瞬浪潮翻涌,旷远的腥涩是海浪带来的,沙粒的摩擦也显得平缓。
      她没有等待没过踝部的海浪覆盖她,而是抬起细长的睫,缝隙间溜进一个将融未融的春。
      “如果一定要用开心或是不开心来总结这四年,我想大概是开心的吧。”
      或许她不能完整的回忆起某些时刻,那些在颠簸里冲淡的靡顽的花。
      “只是我再也没有去过水族馆了,余尾。”
      -
      余尾
      开心吗。
      是在霓虹塔下,来往街洪里撑住的一把伞下,左手替右手的默契,是在船锚更迭黑夜,远离人类殿堂下,美人鱼不停讴咏的歌声。太平常的一句寒暄,搭连余尾和文馥的四年,好匆匆。
      “开心就好。”
      新闻台反复播放的锋区黑潮,看那些季风用或深褐、或缃黄的色块覆盖山脉的棱缘,那又是多少船舶的航道,多少飞机的领空。而余尾一直待在海南,等待一些呼之欲出的台风席卷,催熟无关的闪电来环拥羸弱。
      此刻海风类似傍晚的安谧,对视中储存曾经静坐的娴熟。
      “‘近日雨水增多,白日温度潮热,夜晚则温度适宜’这是不是你现在的工作内容啦,海水扰动大气,从而决定季节的变换,阿馥,一名天气预报主持人,会看到真正的大海。”
      “那些追逐潮汐的鱼儿才应该担心,人类圈养群居生物,用恒温的水室使它们溺毙,我会挣脱观赏宿命,游到你面前。”
      余尾被一只寄居蟹绊住脚步,他用双手叠出一个游弋的鱼尾巴,海沙从它的纹路中流走,就像他和它也正拼命脱离潮汐引力,为一线岸竭倾倒。
      -
      文馥
      浪翻转着花,飘打在皮肤上的触感像眼泪,直到泪都变冰凉的那一刻,不在某个快活、痛哭、别离的夜晚或薄暮,而在此地,而在此刻。
      落在地面的阴翳和两人的影子交叠,霞光在旋转中从他们之间的缝隙泄下。于是她颤抖着睫毛笑了,眼角的纹路折成微笑的弧度,足以将海纳进去。
      “你会看天气预报的吧,有在电视上看到过我吗?”
      她的工作内容是风雨、是云层、是四季更迭,是以更具象化的感受时间和生命。在台风天里吹得凌乱,睁开眼时,她瞧不见漏出上一撇蓝,朦胧间淌下的、光影变幻间,色彩层层相撞,云也念情诗,把爱的音节拉了好长。
      “鱼的记忆是很短的,你还会记得我吗?在不能用语言衡量的很久之后。”
      -
      余尾
      “我大多数时间在听车载广播。而且我用智能手机,不管是在海南、在厦门、还是在杭州,我可以刷新地点,总会有最新的预报发送到我的手机上。”
      于是容色和维度都流走,于是唯一相偎的挣扎、唯一洗礼的炽热、唯一接纳的数据都在回忆里渴失,只留下食声磬的稻黍在亘古。它们使余尾的米袋满赈,在他几近于无时豪迈地施舍赠与。所以怎么会打开电视机,四方的电子数格,光纤组装的码律从0跳到1,又从1折返回0,发明二进制的莱布尼兹根本不懂2对中国人的定义:是一双、是一对、是趋圆满,那不是屏幕里最基本的三种原色拼接。
      是此刻黑色的头发,肉色的肌裸,和文馥笑着的湛褐瞳裂,扩充了格雷码的之后的无数进位,尽管它仍然只是很多、很多个01的组合。
      “于是我也可以一遍又一遍刷新文馥在余尾心里的记忆,馥——我又不是鱼。”
      “要拍个照吗,定格一下29岁的余尾和26岁的文馥。刷新也得有基点呀。”
      -
      文馥
      于是一切又在心中重现,耀眼的花火和温柔的低语,街旁传来缠绵悱恻的弹拨声,她在消融前做了一个绚烂的梦。
      厦门的海岸吹的是东南风,大致有五级的阵风,文馥的思绪有些飘散了,她恍然间想,风也是会说话的,它有自己的语言。透过领口的一小片肌肤,拂动的发丝,变成毛茸茸的密语。
      然后她笑了,笑意聚在蜜色的唇釉上,镀上一层亮晶晶的、来自阳光的添妆。
      “好啊,希望在下一个四年后,下下个四年后,我们都能变得比这张照片里的余尾和文馥更好。”
      -
      余尾
      再回到最开始眼前看到的吧,皱巴的茧衣预备浓缩住一整个炎火燎出的夏天,从1.0X拨离到5.0X大光圈的世界,人眼所不可及的叶斓在十米之外璞动着生命的气息,光怪陆离的裸色块幕上圈不住两个完整的脸颊。于是把光圈缩小、再缩小,1.0X缩放到0.5X的宏观界面,比例尺在变小,囊盖的世界在变大,仿佛世界预览下的留白足够大,我们此刻相近的一对身影就足够亲密。
      余尾用后视镜头,把屏幕倒转至此刻霓虹的天空,街灯和路牌鳞次亮起,而那些可见的灯光悉数都被玻璃晶体之下的摄像头所隐没,徒留不可见的灰色周期,一直旋转:是余尾后退几步,从左心与文馥的肩缘临峙,是三二一倒数边缘,他咧开最灿烂的笑。相片捕捉离岸不远处的神秘黑潮的迸涌,深蓝的Sneakers Waves使海面割分深浅两线,就好像童话里的漩涡之门从这里启动,余尾抵进一个探首垂问的距离,他在看照片。
      “欢迎来到四年之后的世界,馥。海南岛的夏天太长,以至于一梦一千多个日夜,现在时间重启,我会找到你。”
      ——
      这是前任换乘,我跟我前任见面


      IP属地:重庆3楼2023-06-22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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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他也许想分辨一下彼端是蒲丽草、或是银莲花的香气,但电波不能传输味道,于是他说,“文小姐,明天会下雨吗。”
        -
        文馥
        “明天不会下雨。”
        直到雨点与听筒里滋滋是电流变现,她才盈盈地笑了。
        “但明天,也许会下一场只属于我的雨。雨水天气,气温骤降,请您注意添衣,文馥为您播报,以上。”
        -
        余尾
        今晚的星星很多,云层从序幕里四散,好像缺乏降雨的条件啊文小姐。但他只从电话里传输,“那我明天带一把伞吧,举着伞用滑板,用卡车,还是用霹雳机车追?看起来更滑稽了。”
        “还满意我给你写的介绍信吗。”
        -
        文馥
        :“要听真话吗?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写。”
        :“滑板、卡车、霹雳机车还有爱丽儿,你真的很擅长把回忆变得浪漫。”
        -
        余尾
        支在窗边的有一敞帆,远观渴岸的海水,是在逐帆、还是在拍浪。话筒这一头的笑声也踩在句点之末。
        “信达雅的目的是为了读者能更好的接受——这是笔者的本能,但不是我的。”
        “我这些样写,只是想说:没有点艺术细胞的,都离文馥远一点。”
        -
        文馥
        :“如果你真的这么写,我一定会笑场的。”
        :“可是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习惯因浪漫而变得欣喜。所以当我打开这封信时——就已经感到开心了。”
        -
        余尾
        “如果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是感到开心。”他甚至翘着嘴角重复了一遍,“如果你也有感到开心的话,那余尾这样一个值得的人就已经很值得了。”
        “希望明天你出去玩得开心。如果明天真的会下起一阵叫做文馥的雨,我会为你撑伞,如果叫文馥的人流下眼泪,我会拥抱你。”
        “这是最开始那一段天气预报的含义——尽管季节气温混乱,但始终要明天见。”
        “明天见,文馥。”
        ——
        在写这一场的时候我决意为我前任做舔狗,可是她不甩我呵呵


        IP属地:重庆4楼2023-06-22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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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尔白
          短暂的寒暄之间,应是以一团和气为主调,唯独他周身,隔了好分明的一道泾渭。
          是以聂尔白在踏进宿舍时,第一反应竟像是寄于他人屋檐,连人带箱子占地不足平方。
          “这位…… 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先生,我是聂尔白,叫我小白就可以喔。”
          重复了无数次的自我介绍失去新意,她再奔正题。
          “请问,你想要睡哪一张床呢?”
          -
          余尾
          掌心淋过一习南来的风,从寸微脉络失却礁石、碣苔的本真,仿佛就能从被圈揽的集体世界脱离——它来到聂尔白的箱子扶手之上,
          “我叫余尾,尾生抱柱的尾。”
          一开始原色的图案在这一刻失去色彩,水淹的尾生从余尾的手和聂尔白的箱子之间搭起不悔的桥梁,而余尾的尾声逝在当下。
          “送你上岸,去……”
          余尾俯低了挺正的中脊,两双目光此刻一同预备在冲刺道的红线之上:用一样的高度去打量房间,
          “你睡在最高的二层怎么样?不会被水淹到。”
          -
          聂尔白
          她眨着眼,像是调动所有算力,去消化输入信息的程序,留足交互的空白,才相当艰涩地在处理器的某处角落,串联起前因后果。
          “喔…… 噢!”
          藉由一重典故的引渡,好歹教聂尔白多少踏实下来,对方不再是她一无所知的纸片人。箱子就势松开,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后,像是不能更听话的学生任由安排,然而出口却是百无禁忌。
          “都可以啊。”她微探身,从侧边去看他,“那水淹过来的话,****?”
          -
          余尾
          “喔……噢!”
          比聂尔白拖得更重、尾声更响的潺潺又漫漫的回应,很明显,余尾在学她。一部老旧的拍立得,用尽全力匝出米妮的半只圆耳朵,斜生出来的小脑袋,是她比哥哥米奇更可爱的地方:光影使聂尔白发涡上,新生一尾橙黄的蝴蝶结。
          但值得一提的是,照猫画虎并不显得冒犯,因为余尾像是确然忘记,又突兀想起,笑声充斥楼厢。
          “我才想起来,我会游泳。”
          轱辘在中空的楼阁敲哒出很旷然的一种静谧,是美女蛇蜕下繁重的羯衣,还是蝴蝶仙子的宠物比宝在挥翅的交响。不,都不是,是此刻余尾左手比作的鱼尾灵活,指节游弋所引渡的布料摩挲声,他把行李箱推近二楼床头。
          “要不你还是睡楼下吧,这样等莫兰蒂(台风)再登陆厦门时,我从楼上一个俯冲接向后翻腾三周半,把你救起来。”
          “——就像美人鱼救王子那样。”
          -
          聂尔白
          “这样。”
          聂尔白点点头,光影织就的阴翳不很完美地掩饰了她的神情,好像是有些失望的模样,而她的语气如实将这种心绪拓印。
          “是啊,你有鱼尾,当然会游走嘛。哪里有淹死的鱼呢。”
          她配合着绽起笑,不预备为可能的唐突粉饰初衷。她的遗憾不来自于初次见面者的平安渡险,而纯粹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泡泡跌破时的如梦初醒。
          “如果是这么精彩的救援过程,王子一定很难忘吧,至少不会误会救醒他的是另外一个公主。”
          她跟随他的脚步到二楼,指节在行李箱边沿叩出清脆的响。
          “还是在这里吧,听起来我住二楼的生还几率要大一些。”
          -
          余尾
          “小白,我也可以叫王尾,或者余一,”
          真爱之毒的隐喻失色在黎明泡沫晕淡的那一瞬间,不是余尾、不是鱼尾,是真切活在每一个笔触间的世界,所以他用‘像’,而从不作一个根本不合时宜的比喻。
          “所以不要用遗憾的语气将我们包围,我们可以挑选一个时刻,就在海底之下,蚌壳吐露宫殿的那一刻吧。”
          他看一眼玻璃窗嵌住四角的足沿,潮湿和疾风来自于一个更南边的岛屿,于是这里的阁楼风平浪静——确然很安全,他礼貌地关上门。
          “等着把王子一起拖进蚌嘴里。”
          ——
          我和he对象


          IP属地:重庆5楼2023-06-22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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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尔白
            无遮无拦的月色之下,海面是一派清明的静谧。有很细微的风缕试图镂刻出形状,她的目光眺向远岸,试图随在其后描摹,最后得出徒劳的结论:若要为它赋形或增色,总是光影变化来得直接一些,譬如维港的霓虹璀璨,便很难在其中再望见月。
            好像不必意外于他对海的偏爱。从名字牵扯出的典故,到无下文的爱情童话,提示已然给足,只是缺少一封信,作为注脚的落定。她挑一处平缓的岸岩自顾自落座,然后才去问他。
            “余尾先生,这会是你所喜欢的大海吗?”
            -
            余尾
            “小白,念你名字时总会令我想到王尔德。”
            唯美而浪漫的夜莺用血络浇筑花玫,真爱的胸膛锋抵于一寸荆棘的荒草园,此刻,跋涉亘古月色,岁华还没来得及将灰蝉冻毙,那只不停歌唱的夜莺鸟,是在留存真爱的序幕,还是惋惜失温的痛苦?他为什么会想到王尔德,
            “是因为共有的一个尔字吗,但他好像是音译,O(∩_∩)O哈哈~”
            匆匆的都市怪病:洁癖,好像并没有直接影响到他,余尾率直坐到沙竭之上,比他抬观而得的聂尔白还要矮一截。
            “我望着大海时,会想象大海最深处是什么样子的。正如我望着你时,会想去理解那一篇说了又好像白说的废话,我喜欢的不是大海,是我们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
            聂尔白
            她曾在并不算漫长的人生里涉水跋山,历经一场又一场令人费解的追逐,有时连她也并不能十分了然目的或意义何在。但至少此刻,她于朦胧间感知,旺盛的好奇心与不竭的想象力,天然就是磁极的两端。
            “余尾先生,你讲的笑话很冷,不过我也没有读过王尔德。”
            她很想配合地去笑。月色在她面庞起伏之上落下的散碎,未必比钢钉打成的心结局更完整。
            “小白,其实就是我的名字,是有人说太草率的名字不像话,所以登记的时候改成了尔白。”
            “这好像也不算意译,对吧?”
            她很快习得近墨者黑的意义所在,先轻笑出声。
            “如果有人愿意对我保持想象力,我想我会很高兴,毕竟,脆弱易碎听起来是生活一地鸡毛的美化版本。”
            “说点真正值得开心的吧,余尾先生,譬如,你会怎么想象眼前这片海?”
            -
            余尾
            “用一段冷笑话开端也许会增进你我的感情,比如你现在就在告诉我:噢,原来尔在你们那边取得是前译,是区区小白而已。”
            他端望自己的一狭手腕,似乎在思考,如果将两位守门员阁下化作手指剪刀,能否为这位小白小姐整掇一份精美的笑意——不必太生动,但至少要比此刻的微笑标准。
            “比如我现在也能很叛逆地告诉你:我不,那是卓尔、是燕尔,是虚室生白尔。”
            但印象一直会改变,不像那些蜷缩在一丛云翳里的星澜,始终摆脱不了月汐的宿命,只能等待一阵细小的风涡将大气打散。滋生的是裸虹的月沿尽头、是昏沌的海天一色、是彼此对裎,用茫茫的肉躯芯片原力去支撑普罗的意象。
            “每个人能感受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现在我能想到的是:杜鲁门曾经发动的核弹,时隔经年,两片不同的碎片被冲刷到了同一片海潮,冲击波在月下汇成了我们。”
            于是此情此景,潮引也不甘心,无情地推着浪洪扑到离他们最近的沙线之上,附庸印证这一句。
            “最重要的,是因为我的无知,我才能在此刻毫无顾虑地胡言乱语,也许我的意思是在说,小白你不会等下要跳下去一观究竟吧?”
            -
            聂尔白
            她就着临下的姿势,撑膝望向他,睫羽因被搅动的月光而呈闪烁状态。目光是更不稳固的,她的眼睛里确乎有什么在流动,不是信纸上定义的灵动或黠慧,或者至少不仅于此,到底会随浪潮而迁移的沙都是太浮浅的情绪。版图南端绵延不断的雨季为她蓄水,富裕到从前她爱流泪时不会想象有枯竭的一天,直至触抵冷涩到会使人麻木的风,她才明白,结冻原来也是干涸的一种。于是游散的困惑与本该如此的释怀被一齐抛给他,连同一个弧度更夸张的笑,不知道这回能不能称得上标准。
            “余尾先生,你或许猜得到吧,其实我并不常常能完全听懂你的话。所以就当是胡言乱语好了,那又怎么样呢?两道冲击波以什么样的角度碰撞——谁要去订正这个啊。”
            聂尔白是庸俗却不附和的,或许还有一点点记仇,所以她会故意探身向他凑近,用比此际晚风更轻微的声音耐心诱哄。
            “跳下去,不好吗?”
            然后再做恍悟的模样,是对他午后时的拙劣模仿。
            “原来我也会游泳喔。”
            “余尾先生,我觉得跳下去、做一条鱼没什么不好。即使发现了我们眼前这一片海域,全然不是先前想象的那样,你还可以保持对淡水鱼、对冷水鱼的想象。”
            她说得煞有介事,不知道是在为谁辩护。
            -
            余尾
            “实际上安徒生在写人鱼和王子时,根本没有预料到人类王国的领土永远不会超过大西洋的面积,水会以无比包容的姿态拥抱陆地,”
            他在讲包容时,很平淡地,似乎并因聂尔白的报复心或者恶作剧而恼怒,他甚至还来得及去想那个年代的郭晶晶跳水时绷直的脚尖、压紧的水花,如果她能得满10分,余尾自谦一点9.9分应该不过分吧?
            “而亚特兰蒂斯深处会永远存在塞满珠宝的沉船,那些人类的骨骼会变成人鱼公主王冠上的玉砗磲,它们闪耀、海水不能掩埋它们的光芒。”
            就像月银熔铸在你我身前,借助一些照面和阴影的契机,余尾将聂尔白脱离海域组织的发丝重新别在她耳后,海底的新年祝词正念完了政治性讲稿的最后一句,公主、未来的女王为冷水鱼、淡水鱼、深海鱼、或者是拼接海潮得意挪移的珊瑚们鞠一道礼节似的躬,掌声雷动下,余尾的动作竟然像是在为她扶正倾斜的王冠。
            “不如等人鱼公主们自愿为你踏上陆地,毒药不会为谁送去双腿,剖开喉咙是公主自己的选择。小白,这一句你一定听得懂:我曾经做过人鱼,在窒息的人类极限两分钟里我只想喊救命!根本不会拥有那些美好的想象。”
            -
            聂尔白
            大西洋零落在地图的左右,亚特兰蒂斯又是哪里?她的思绪好像一座漫无目的的漂浮岛,在雷雨夜无尽洋面的雾障中隐现,不时被牵入某处不知名的涡旋,总之,很不安全。
            但他最后的陈词她应当是懂得的,因为一种足够冷又足够寂静的东西先从她的眼睛里开始淌落,不是泪水,谁能在海水中分辨出眼泪?她所流露出的,更类于广袤而无所依凭的哀戚。是的,悲剧。她当然无从穷尽一个童话作家的想象,不能遍阅每一艘野心勃勃出海却最终杳无音信的船只名单,但她本能地从他的叙述中拼凑出庞大的悲剧低调,不论他提及时是怎样的口吻。
            是以她蓦地直起身,先前别拢的碎发再度逃逸,加冕仪式骤忽中止,公主王冠上的宝石跌落成流华的沙砾。她很平静地发问,又不全然是困惑。
            “如果我曾经溺水,那么终此一生,我都要在远海的内陆上生活。”
            “余尾先生,为什么不回到岸上呢?或者我该问,你是做什么的。”
            -
            余尾
            “你有到过远海的陆地吗小白,新疆天山、西藏布宫,还有那一条长长的丝绸之路。我更久之前,就来自你话里的:远海的内陆。”
            邃蓝海面之上轰蒸的水汽都为高空临摹了千里鲸云,如果长鲸真能直斩长空破海浪,能不能也将寂寞沙洲带走,萧索与涸尽了的海底石通通不要拓刻在余尾的字典之上。词篇藻咏在上下五千年,他剥离出最适宜的那一节。
            “我还是那句话,小白,我叫王尾、余一,不要用悲伤的眼神看我,”他似乎很慌乱的眼神不曾停留在栖碎了的月银之下,只从聂尔白眼角那层很薄的屏障看去,淌着海国王最宝贵的财富——他培养的十二位鱼公主,因真切悲伤而落下的泪水会化作珍珠。那是很多商人发家致富的秘密,以至于余尾的采集篮里尚算得上一穷二白。
            “我曾经做过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当然是水族馆里穿戴鱼尾的那类表演人员,现在在写儿童读物,也许会写到我自己的经历。所以如果你曾经溺水,我会遗憾我们的曾经没有重叠。我会带你回到岸上,我一直在岸上,大海活在我的想象之中。”
            -
            聂尔白
            她的人生被一种绝对的匮乏所挟持,从南来的两点一线到北往的两点一线,之中已然相隔一场旷日弥久的蝴蝶飓风。她是误以为自己曾经泊岸的人。于是聂尔白很诚实地摇摇头,先有言简意赅的开场。
            “我有不一样的海域,所以内陆不是我的安全港。”
            她不常将水文当作眷寄的意象,指尖在虚空中绘出轮廓,一下一上地轻点,重新为他梳理。
            “深圳、香港和北京,是我去过的全部地方。当然,现在还要多个厦门。”
            她的目光依旧是沉重的,不能溯洄的哀伤笔直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被翻卷的海浪吞没又吐露,大约这也是它所无法消化的情绪。
            “余尾先生,如果你不需要同病相怜,那就当作是我的自伤吧。”
            “我没有溺过水,可我也从没生活在岸上。我遇见过很多经行的人,有时我警觉于他们不怀好意的邀请,有时我错将伸来的手当作是可以抓住的信号。”
            “总之,带我回到岸上是一种承诺,而承诺是一种如果不能兑现,那我宁可它不要有过的东西。”
            -
            余尾
            余尾摊开自己的手,对,就是那双曾拂却王冠灰尘,将蓝水晶与粉琉璃都净洗濯尘的手,在一场盛大的新年钟声到来时,正统的圣爱德华王冠被悄然易主,途径深圳、香港、或者是更北的北京,它被加诸在一只蜻蜓的复眼之上,于是小白,你往这双握紧拳头的手上看,垂下你无冕却仍然加冠的双眼,水蜓振翅席卷而来的风点在两方腕心。
            “这是痊愈、这一边是死亡。”
            复眼会因为色彩的折射而扭曲,但血络包裹的心永远失明,永远只为最想要的决定而转弯。
            “已经生过病的人、或者是进行时的人,会为这条岔路上的两处方向迟疑,但一个健全的人,从未生过病的人只会奔向死亡。”他收回代表痊愈的那只手,这看似是一段黑暗的抉择——死亡似乎代表阴霾?他又继续,
            “只有这一个方向的手才值得被抓住,小白,哪有同病相怜,不要在分岔路被同伴'痊愈'表面的美好所吸引,因为修补,本身就代表着破碎。”
            “抓住我,我曾经拿过组装比赛村里的第一名呢。”于是剩下的那只代表死亡的右手,猎猎挥拳,拳心仿佛捏住钢铁的奖杯。
            “我们造船破浪、我们驱车赶海。”
            -
            聂尔白
            建造一艘舟楫要历经怎样的过程?先有坚实到足以御抵风浪的龙骨,再搭筋肋,最后是船壳板材的严丝合缝。譬如此刻,她不够宽大的掌覆在他拳头以外,每一根手指都嵌合进指缝之中。
            “是这样吗?”
            她向眼前辽绝无垠的海面发问、向澄净旷达的月照发问,也相隔每一个瞬间的孤独,去问为方向而迟疑的自己。给予她的回答是温热的、有实体的,他用触摸过海底至宝的手造船、用书写完满的笔造梦,他的开场白和从前每个路过的人都不一样。
            或许她不该相信没有瑕秽的至宝、童话作家的完满,他们都只写“从此王子和公主有了一个幸福的结局”,不提文字的皱褶处,可能是谁洇湿又干涸的泪痕。
            但她仍然在此刻抓住了这只手,感受它血脉的蓬勃、粗粝的纹路,它承载着他的过往、她所不曾同历的风霜。管他呢,她仍有太过年轻的心脏。
            可如果晚风曾经吹来诗篇的最后,仍会是她在问——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爱我的。
            ——
            我是来爱你的


            IP属地:重庆6楼2023-06-22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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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泳龄
              她的「恋爱班次」在厦门的餐厅里只留下了庸俗的海边洞穴,对此她有着一套十分精辟的论述:男人也会有诸如餐厅的打分机制,不过只要他“哗啦”一次,这段感情里塑造出的不败和伟岸就成了基建工程不完善的建筑物,轰然倒塌是必然的,瞄准最底层的道理之后,连修饰得干净利索的脸都毫无兴致了。
              耗一耗也好,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绷在身上的全副武装压根用不着防御那份落寞或者自怜的情怅,并不是她的步调乱了,而是重归正轨,她坚忍不拔的意志力也就不必为了近乎讨好的同频而感到恓惶、失措。彭泳龄翻开餐单,在一大段的迟疑之后,依稀辨认出上一次来吃的是什么菜,但对座的人却已经被替换成了稍显陌生的男人。
              “这儿……余老师。”两分钟前,她挥着手,向着玻璃窗外的人打招呼。
              沙发边,餐桌上,还是眼神接触——什么都没有,此前她的思维还停滞在认识这一片陌生人和ID上,瞳孔被照得晶亮剔透、纯良无害,仿佛有几段对白又好看又可怜地引起她的关心,也意识到这些人在「前任」的身份里展露出一副病态的自尊,弄不好就没有腔调……这个词她很少想象,总是在没有留意的瞬间就说出口了,诸如此类的情形少之又少,至少昨天不是,今天也不是。她这才很正经地看了余尾一眼。
              彭泳龄落落大方地打开餐单,彩色铅笔盘着的头发有些凌乱,这个支撑点在她再次低头的时候已经松弛得不能再垂散了,然后她放下手里勾选菜单的铅笔,两只手向后拧起一把长头发,下巴朝前点点,“你选,我都可以。”然后拿起铅笔把头发盘扎实,全然没有意识到那支流落在外的彩色铅笔即将在菜单上施展身手。
              -
              余尾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这是他沉坐时无端想起的话。长柄雨伞和车门放扣成最奇异的三角形,余尾很有耐心的在一次又一次结构倒塌之后再重塑,直到车载广播的预报想起,一些艳阳高照、一些合理减衣铸就了伞与门的最终堡垒。
              但那不是他的三角形。
              他的想象力可以从大西北飘到非洲南,火箭荧蓝的拖尾狂速喷涌在大气表层,时速飙升转到2.4千米每秒,地月深处的宇航员惊愕地弹开仪表盘第一行——这小子的指针竟然是红胡萝卜做的!多么荒谬,多么像他此刻的想法:厦门和海南,最好再加上一处作基点的东海,三个坐标汇成了几何里最稳定的三角形,欧几里得和麦哲伦会不会通通气死在此次三角形的两柄锐角端?余尾在后座发出最后一声笑,把褶余的袖口扽平,他从玻璃窗遥遥望见彭泳龄。
              余尾远观菜单。
              “泡椒龙胆石斑鱼,熊心豹子胆下,这条石斑鱼会不会发狂冲我们张嘴进行香菜攻击?”
              他又想在一道菜后面画上一个隐秘三角形——文蛤肉羹煮紫菜。
              “彭小姐,我们要不要打赌紫菜一定是绑在文蛤壳上端上来的,噢,海带才能打结,而且漂亮的蝴蝶结会影响文蛤们吐沙。”
              “蒸米糕和卤面你选哪一样,碳水对女孩子来说应该是噩梦,那我先选卤面,如果你都想要的话可以悄悄在米糕后面画个圆。”
              他一只手捂住眼睛,“我将什么都看不到。”
              -
              彭泳龄
              海、岛,风平浪静的。
              她喜欢逗近看,从细节的毫末处观察到一个人小小的习惯,譬如他向后仰看的菜单,比如他在菜单上标注的指令是:画一个圆。
              彭泳龄问了个学生时代常见的话题:“你相信有人可以左手画三角,右手画圆吗?同时,我想应该……”她懒得换手,一边在米糕后面打下一个三角形,“我刚刚用左手画的。”她这话里不免有一点得意的口吻,仿佛已经完成了这个挑战的一大半了。
              “我选好了,等下服务员会来取走的。”她又把选择权交换给他,要不然继续笑?还是一掷菜单,豪情万丈地说:我买单吧。借此在这家店留下第二次回忆,从此把它拉进黑名单,再也不来这种嫁接在「情操」上骗情调的氛围感餐厅了,“赌什么,哈哈……在你说出来的第一秒我已经开始为了失败的惩罚而担忧了。”彭泳龄揉了揉眼睛,强撑着笑容,看起来有点疲惫。
              她什么时候开始会选择厦门当中转地的。时间太久,已经记不起来具体的天气、日期,知道是坐的是什么地方,什么方位,从高崎机场到厦门北,坐快速通路经过海边,从这里中转再南下,连回家的顾虑都不需要,欺骗似的放一个地标,拍一拍海仿佛真的享受度假,享受旅行。其实颠簸的公车上,行李和她都像在演第二个少年派,漂流向不知所踪的地方。
              这件事是第二个挑战,当她开始规避在朋友圈袒露过得好或者不好,反而专注在自己的世界之后,那些新闻、旧事,总是滞后地转递而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让她一个劲地为别人送上祝福,偶尔也要随份子。彭泳龄慢慢地侧过脸,专心地履行把旅行的第一天放到海边的餐厅的要义,双手合十,彭泳龄决定以余尾作为下一个无关紧要的辅助宠物参考,她问:“那边是岛,余尾,你的尾巴可以带你游到那里吗?”
              -
              余尾
              从唐古拉山脉滑冲的雪水,碧绿草野挂坠着成群的牛羊,但高原是黄的,连沙竭拄不下黍麦和壑谷都被称为黄土,于是一条永不回头的黄河带着那些生机刷刷地流走了,不管山腰的呼吸、不管牧畜的呼号——太叛逆的河水。余尾的意思也许并不单指那条河。
              “彭小姐,你好叛逆。”
              彭泳龄笔下碳灰色的三角形棱角从遮住双眼的指缝间鼓动了他的额发,坐在靠海的天台,迎面从鼓浪屿迅捷地把逆行的发丝盈翘,显得这位本身就松散的余尾先生更加松散,他几乎是轻松地、与老友闲谈一样。
              “那我们也叛逆地对赌一下,赌注是钝角三角形的的那条底边,如果文蛤被紫菜打上了蝴蝶结,我们就把那条底边抽掉——就像抽掉你簪发的那只彩铅。两条腰轰然重合,让直线覆盖完整的几何学,让世界充满直线最短的真理,就像我和你的距离也变成最短。”
              他放下手,于是瞳裂在一瞬间增亮,厦门的一束暖光培植在余尾的眼神温室里。
              “岛?也是陆地吗。上一个企图来到陆地的人鱼已经变成了泡沫,就在两个世纪之前。”
              -
              彭泳龄
              他很松弛,彭泳龄想,像结婚多年,对人情世故这样营养丰富的词汇掌握通透的人,但不油滑,也不腻味,没有伤筋动骨的微笑和对异性的恭维,仿佛每句话都发自肺腑。还好我的眼睛习惯后退和躲避,他喊她「彭小姐」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心安理得地端坐在他对面,用冷酷的侧脸走势和侧目的眼神看他。
              尤其是他点出了这些年很少有人用以形容她的词汇,非常客观,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地说:叛逆。她不接受别人的指责,或者在改了第十遍稿子的时候,修改文件名之后发送第一版回去,配文:哥,这样可以吗?那时候她一定没想过,有一天在她的视角里出现一个还算不上熟悉的人,如此不客气地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彭泳龄第一时间甚至没法用习以为常的表情佯装笨拙、没听见、或者干脆糊弄过去吧——她只是点点头,挂着一副多余的微笑,“对啊,我就是这样的人。逆来顺受的人有什么盼头?”
              不,这句话也可以构成叛逆的一部分。
              于是她非常自然地把宽眼皮调回原处。她倒了两杯水,推到他面前的时候要努力地抻长手臂,就像他描述的那样——直线是最短的距离,这时候才有眼神接触的可能,使她稍见局促而渺茫的对着他眨巴了眼,即刻又收走了这副面孔,躲进另一边的领域里,享受迎面吹来的风,彭泳龄轻飘飘地看着压下来、迫近地表的天幕,“那可不行,吃饭的时候把头发披下来的话,说明根本就没有享受吃饭的过程。”
              当她和他的视线交汇,第二次,她才给出了一个算不上答案的回应:“她还留下了一段故事,就在刚刚,你说了一遍。”
              -
              余尾
              室内也会下起一场雨吗。再回到三角形锐角端点,A点代表海南永远湿透了的墙苔,代表岛屿永远订不正的水线,代表了余尾永远不竭止的想象,在任何方正的空间柱体里,小于90度的角总是很轻易能穿透物体内部,仿佛那不是直角的附庸物,是锋锐的话语——如同彭泳龄的那一句'我就是这样的人'。
              “后羿射掉了太阳神的九个儿子,剩下的那一个化作了海南叛逆的太阳。热、热在每一片椰林之下,但没关系,我会穿上汗衫短裤——你知道海南岛的岛服吗,椰林和海滩竖起了岛屿的盔甲,我会穿上它,同样应对你的叛逆。”
              很快传菜的流水一道一道涌来,文蛤当然不会被紫菜所捆缠,文蛤要吐沙,柔嫩的贝足也需要挣脱厚重的碳酸钙去攫取氧气的力量,他笔下的文字总有指代性的,就像此刻彭泳龄稍纵即逝的、漏在泥沼外那尾柔嫩的触角。她会摸到迟来的春雨吗,就像一脚摔进了梅雨海南的水洼,动物从乳巢中探头一定得付出些什么的,不为觅食,就要为天敌的捕捉而释放信息素。彭泳龄被捕猎。
              “可这不是赌桌吗,彭小姐。我刚刚没有说完,赌注的另一部分是,我们坐在硬币的两面,翻到文蛤蝴蝶结,抽出三角形的底端,而丢到空白的那一面,代表不可以在赌桌上吃饭。”
              “那些代表着你前男友记忆的味道和容色,通通都流走在海南岛的海水之下,通通都流走在我精湛的骗术之下。这才是21世纪爱丽儿的故事——不为前男友做任何一次铺垫,他才应该变成泡沫。”
              -
              彭泳龄
              如果彭泳龄没有跟上他讲故事的节奏,那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坐在胡说八道故事比赛的现场听第一名发表胡说八道的获奖感言。
              实际上,彭泳龄确实没太跟上,对自我世界庞大设定的人一旦偶遇,要么你死我活的争斗不休,要么融会贯通地搭起友好桥梁。至少今天,现在,她没有任何一种可能,因为她感冒了,头脑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往空缺的那个部分填塞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海南?什么海南,厦门的海的南边吗。
              这种机械性的咀嚼成了必然,她吃饭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没有抢食的强烈特征,看起来经过良好的教养,譬如不会去翻鱼面,善用公筷公勺,总是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会把空盘递给不方便拿的服务员。总之一顿饭下来,感觉看彭泳龄在努力地扮演一个沉默的机器人,她可以聆听,可以按照指令回应,可以假笑、有风度、有礼貌,唯独没有情感触须拨弄着她的头发,让她像自己说的那样认真地吃饭。
              “海南离这里不算很远,但如果是流放,那和旅行是完全不一样的观感。”她在把甜品单独挪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非常强势,大有一种虎口夺食的姿态,这好像是她对餐桌上的席面唯一感兴趣的东西,“你要是应对叛逆,就应该用我前男友的姿态回应。”她向后一靠,拌开的双皮奶已经不成样子,焦糖脆沉浸在奶白色的乳块里,“他会说:别钻研那些绝无可能发生的情况了,你会忍不住动筷子的。”她把荡碎的甜品送进嘴里,稍微恢复了一点感冒患者的通灵本领,味觉。
              “我不会把甜品让给你的。”除非你再点一份,彭泳龄咬着勺子刻薄地想,那我要把那份也吃了。
              -
              余尾
              而B点太笼统,错综的直线们不断交集于唯一的点,于是车来车往,船只泊攒的鼓浪屿码头也可以另外赋给它的名字,用数学语言来说,是B点等价于彭泳龄。用地域位置来说,又是彭泳龄与他记忆里的海屿一角重叠,是地壳永远在不稳定地脉动,但三角形,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三角形,因包含彭泳龄而稳定。
              “不,不是流放。是甘心为爱搁浅~”他甚至调子起得很飘忽。
              “有没有人愿意为我潜入海里面。”
              以至于整个场面非常愉悦,多巴胺会在这种情况下分泌更多快乐因子的吧,而这些因子可以短暂地提高IQ,使得余尾足够仔细分析这一个数学问题底层的逻辑——总之她应该不会因为没有上机械发条而停止进食,也不能潜入海里呢,超饱和度的盐水会使她的发条析出恐怖的铁锈。而铁锈确实会阻碍新生脑细胞的容量,比如他深切觉得彭泳龄此刻应该忘记她的前男友,等待螺旋藻等存在于海植里的营养物质去扩充和增殖受体细胞。
              “你或许得多尝一些紫菜。”他甚至拿过菜单开始添加,“紫菜花椒覆盆子怎么样。如果可以,你从海底上来之后,花椒还能帮你驱寒。”
              你的鼻音快从鼓浪屿塞车到港珠澳大桥了!
              -
              下面还有


              IP属地:重庆7楼2023-06-22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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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泳龄
                他突如其来的唱起歌,仿佛这里是灯光斑驳、听众模糊得看不清脸的舞台,所以这首歌唱给谁听都是在沉沉的混吼里整齐地落到耳边,喜欢他的人会忍不住鼓掌,讨厌他的人说改编得真难听。感冒和郁闷让她苍白着双唇,都不好意思说话,每个勺子、碗筷都不歇地在餐厅里响着,是这些声音让她几乎确定了,这个结实但衰败的故事已经被诠释出了新的寓理。
                “有的。”彭泳龄的假笑和配合来得格外准时,就像每天的天气预报只会占用新闻后的五分钟,无论观众想看美女气象主播还是想听从来不准的天气预报都会得到各自满意而又毫无准度的、隔靴搔痒般的体验,似乎天然有义务不让人得到彻头彻尾的满足,“我要是从海底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因为这顿饭掉的头发用海藻和紫菜一遍遍缝到头皮上。”
                这个菜单逐渐奔向分子料理、自主搭配的选项,她看着余尾越来越兴奋和摇摆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用餐巾擦手,枕到一边耳朵的附近,借此规避被他吸引来的服务员——先生,您需要什么?彭泳龄心里暗暗发慌,生怕有更加惊世骇俗的选项从童话家嘴里说出来,她拽了拽桌上的餐巾垫,如果可以,她会毫不犹豫地伸脚踩一下他的鞋面,由此让他稍微正经一点。但彭泳龄不是这样毫无分寸,或者被对方带入节奏之中的状态,她这个掖拽的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桌上玻璃杯里的水面都没有动荡半分。
                “那你点吧。”她硬着头皮讲,这是妥协,这是后退——没关系,我会退到悬崖边。
                -
                余尾
                啊,有就行。就刚刚那张数学试题上,尤其是翻过那张答题卡背面的三道大题的区域,挥斥一个狂妄的‘解’,要比根本性地理解这个问题本身更容易,且更轻松。所以往往交上去的答卷上,并列偎靠的粉红书写框,只有三个零散的动词在表示将来时——将来这个题我会做,但现在一定没有到吉时。
                就比如紫菜作主语的将来时态,彭泳龄或许会从海底出来,但不是现在。
                “戴珍珠王冠的叫公主,穿蝴蝶翅膀的叫仙子,再简朴一点,头上顶螺角的叫独角兽。彭,”
                甚至省略掉‘泳龄’或者‘小姐’这样直接又客气的称呼,最纸醉金迷的国内澳博中心在他们离奇的赌桌之上也掺和不进一只脚。余尾甚至绝杀撂牌——也就是极其嚣张地将菜单拍在服务员女士的面前。
                “而缝在头皮的紫菜和海藻只会助力你成为海底野怪,但我始终还是劝你,别这样……”
                他更带一种怜惜了,就像批卷的数学老师,对待三格方正的‘解’,念及三年的师生情谊,小捣蛋鬼们甚至曾经想偷拿他的枸杞杯,于是那双慈爱的、花白的、颤抖的手无情地画出三个零蛋。
                “我们还是把覆盆子蛋糕,带回陆地去吃吧。”
                ——
                好有趣


                IP属地:重庆8楼2023-06-22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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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暴风雪来到最后一只蝴蝶的复眼,只需几次眨眼,雪崩会将世界吞没,而淌涉山水的分子本身却会经由大气,从每一次阳辐循环里来到珠结的雨、碰到珀凝的霜——毋庸置疑,海洋在生物地理的教条之下拥有绝对的掌控力。罗马教皇的火堆是用来焚毁异端的,跳进湛蓝的水,从而熄灭权威。余尾坐在泳池边,
                  “再重复一遍哥本哈根的那篇故事:爱丽儿因吞下毒药而蜕出人腿。我没有带来我的尾巴,但我服下了女巫的毒。”
                  -
                  陶思庄
                  她有一条铺满银色鳞片的长裙,——其实是亮片,从来到这里第一天就觉得,很适合穿来泳池,池里的水被壁上整齐排列的灯照成了蓝、绿、黄的渐变。她的确这样做了。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结局是浪花里不起眼的转瞬即逝的泡沫。
                  余尾有一条鱼尾。
                  陶思庄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泳池地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问:“所以,人鱼先生,没有获得爱你会化成泡沫,还是回到海洋里?”
                  -
                  余尾
                  “实际上人类公主的王国领地不会超过海洋的面积,公主会拥有琉璃做的裙子、钻石镶嵌的王冠、还有纯金的权杖,但海国王也会将沉船下的所有珍珠都献给他最爱的那条人鱼,他不需要获得爱,大海会环拥陆地,人鱼王子是自愿剖开他的歌喉,只为了天空与海洋倒置,人类朝鱼群游来。”
                  他在讲环拥陆地时,也将镜水一样的瞳光环拥向陶思庄,如果海天倒悬,谁会愿意呼吸在泛滥的氧气海幕下。余尾又将目光着在了她的长裙之上,无风浪的月银倒挂在她的亮片,是沾水即新生的鱼鳞吗?像斑斓的半条尾巴,他不确定。
                  “我不会回到海洋。海洋和陆地交换,人类会和人鱼交换鳃片,我们也可以交换一条尾巴。”
                  他率先淌进邃蓝的泳池里。
                  -
                  陶思庄
                  她会是很好的倾听者,听他讲起广阔大海与丰饶的陆地间的故事,她掉进瑰丽的童话里。他不需要获得爱,掐头去尾的,甚至有断章取义之嫌,但她偏偏将这句话烙印在心底,或许是共鸣的力量。
                  “大海环拥陆地。”她重复,蔚蓝的球体已经在脑海里被再次临摹,喜欢这个形容。
                  轻盈的一声响,人鱼窜入深海,水波荡漾。没什么由于的,脚尖先去探路,最后没入水池,舒展双臂在水面上拨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亮片遇水浮起。
                  “我很乐意的,可是我好像没有能同你做交换的尾巴。”
                  海洋、生物,在她的世界里这些美好的词汇伴随的不是童话一样的言语,而是力求精确的数据。
                  “哪怕在童话里,我也应该是破坏者、大反派,比如企图囚禁和研究人鱼的科学家。”
                  用轻松的语调与他开着玩笑,“你要小心一点,人鱼先生。”
                  -
                  余尾
                  老工业时代垒蛀的浓烟恶劣地囚困了自由的意志,模具化作平原,超载、违章、烂尾等一系列建筑事故压实后成为平原之上的高楼。对,高楼,大象灰色的砖块被重新打散修成了公爵的古堡,数据、周期、标本,成为封住她的结界。
                  “不。”他好像在否定她所有的话:没有尾巴,她所有童话里的身份,或者不应该存在结界。
                  荷飘的长裙来自一位古希腊哲学家的预言,皇冠会静渟在浴缸的水线——但是但是,毕竟古希腊人连伽利略的铁球实验都能杜撰,也许浮起的根本不是金色的皇冠,是此刻银色的琉璃。
                  “你有金色的长发,女巫曾经想利用你的头发去永葆青春,你剪断了它。”
                  不要低估一位未来童话作家的想象,他缀沉于桴浮的水面之下,严苛的人类世界把他的鱼尾劈裂两半,但想象不朽,肌络仍然粘黏在一起,他像鱼一样摆尾:人鱼环拥陆地,他环拥古堡高塔之上的陶思庄。
                  “但今夜在童话的世界里,你新长出了银色的长发,乐佩,挽起你的长发,不要让任何人到达你的高塔。”
                  短发的长发公主。余尾破开水面时,甚至用指尖的水花为她的鬓角蜡封住绒发代谢的规律。
                  -
                  陶思庄
                  值得高兴的是,长发公主的故事陶思庄也不曾遗漏,不至于在他讲起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可是乐佩是主角,整个故事是围绕着她创作的。目光紧随着他游动的身体转。
                  “我好像见到你的尾巴了。”
                  “很漂亮,比我想象的,布满亮晶晶的鱼鳞的尾巴还要漂亮。”
                  壁灯充当着聚光灯的效果,齐刷刷朝她涌过来,有种无处遁形的紧张感,陶思庄好像没有选择,微微下沉,出气孔往下都淹到水里去,和水纹一起扭曲,她在逃避,一直一直。短发和刚刚的鳞片一样浮于水面之上,缓慢地向外延伸,童话嘛,总是教人乐意去相信,她会以为她真的长出了如他所说的一头银色的、漂亮的长发。
                  心脏被泡得酸酸胀胀,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办法解释,也许童话本来就不应该用成年人自诩精妙的逻辑去解释。拈湿鬓角,陶思庄眼底也浸满池子里的水雾与光点。
                  “其实——”
                  像鱼一样跃出,水位线与肩膀齐平。他在规劝她收起长发守护她的高塔,她好不争气地,对自由与自我的呐喊视若无睹,以陈旧的思维模式催促她进行习以为常的自我献祭。
                  “如果换去女巫永葆青春的代价只是我的一头长发,好像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对吧。”
                  语调也浮在水面上,她在叩问自己,又是肯定的语气。
                  -
                  余尾
                  沾名字的光,有很多人问过余尾:你是不是生活在海边;你的真的会有鱼尾巴吗。问题总是比兰州三月的迎春花多,不要借用散文诗和回文赋的意趣,余尾的名字只是四万万蜉蝣中侥幸活到能登记户口的那个年纪中的其中之一,实际上,他没有鱼尾,他也没有沾海就会化入大海的软骨,十八岁之前余尾甚至没有见过大海。但他凑近了陶思庄,她见过大海,甚至豢养鱼类成为她'长发'之上最耀眼的珍珠,余尾没有尾巴,就像陶思庄只是坠在泳池里的一颗星,古堡高塔在镜花水月里流走,根本没有女巫。
                  “还是把头发挽起来吧,Lepe。”
                  还是把头发挽起来吧,埋伏着的海兽居然伸开一只惜花的手,从后颈托到颊页的人皮内胆,这一次是太直接的濡湿了她的所有发端,肌络在浅表发烫,是恒温的水,还是惊涛骇浪的海。
                  “对。其实有时候浪费一点东西是很值得的,但我不是指献祭你的长发去喂食贪婪的女巫。为今夜那群从哥本哈根洄游来的鱼群,浪费一点虚假的心动——我可以吻你吗,Lepe。”
                  -
                  陶思庄
                  湿润的发黏附与下颌、脸廓,水珠肆意的滚落。她还沉浸在自我的诘问里时,灵巧的游鱼已经停下来,停在陶思庄面前,现在距离不足一展臂,至于脑后的掌心也滚烫,带着一簇火在她大脑里点鞭炮。
                  她眨了眨眼睛,让蝉翼似的眼睫在张与合之间也挂上小水珠,呼吸放轻放缓。耳畔是接连不断地水滴进水的伸向。请求太突兀,可是她一贯讲不出直白的拒绝的话,只是最后也没忍住将科普放进喜闻乐见的童话里。
                  声音也在泳池里被泡得软软的,她带着笑,有理有据。
                  “但是人鱼先生,在此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似乎并不合适,对于鱼类而言,嘴与嘴的碰撞不是表达亲密,而是在捍卫、争夺领地。”
                  ——而对于童话里的公主,亲吻是幸福结局的一把钥匙。
                  她还离得好远、好远。
                  路迢迢。
                  所以陶思庄先一步拦住他的脖颈,拥抱是她最习惯的表达亲呢的方式,感受彼此的体温,以及所谓的心动——心脏的悦动也能在靠近里变得清晰可闻。真假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她的确热爱深海,热爱鱼群。
                  顺意地说。
                  “嗯,这是Lepe对哥本哈根洄游来的鱼群的心动。”
                  而她永远当不成公主。
                  他也只是鱼尾。
                  -
                  余尾
                  所有旧年的、繁复的意志都像两条泾渭分明的水流:笔下的海底充满奇幻与怪诞,一絮藻叶可以托承美人鱼红发之上的冠座;而数据垒落的智能晶体,强调真实与严苛。
                  余尾在呼吸罅隙的玦口里,感受由心跳而填满的月环:鹅黄的光,曲蓝的水,直至静白的默点,仿佛书页和电子屏幕倒转,童话也能跨越虚无去征服世界,而浪漫衍生在此刻圈仄的一对胸腔之下。
                  “好吧,Lepe。没有人能够征服大西洋的海域,但你此刻确实私有一条人鱼了。”
                  这里没有无数的培育剂和诱导仪器,这里远离水箱孵育的伏特和安培的治辖。漫山的枯草杆,反骨的荆棘鸟,挥挥它的羽毛就能烧毁那块固执的,滞缓的水下王国,余下洞穿的月光,凝结一块琉璃碎渣。余尾从七岁不停探索下的神秘宇宙就在泗水下真切地融合了——关于那些永远美好的种芽,不可一世的乌托邦正在重新建筑高塔,最重要的是,有人也一同热爱大海。
                  “挽起你的长发吧,不要再被打湿。”
                  ——
                  蒽我很喜欢


                  IP属地:重庆9楼2023-06-22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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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蒸汽、棉纺、黑漆的铁轨卧在曼彻斯特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老钱绅士反拿烟斗、贵族小姐脱帽致礼。不不,其实慈禧也可以开着她的小汽车徜徉在金辉的圆明园,私有财产雇佣私有奴隶,但重工业时代喷发的第二次工业革命是全世界共有的——比如余尾此刻从别墅储物间翻出来的重型机车。
                    月晷延展出了一条启明的北斗路,于是戴上头盔,那些扰民的杂音、居委的劝告、民警的罚单通通都要摒弃在余尾甩尾喷出的灰白霾尘之下,他对文馥伸出手。
                    “文小姐,我们去流浪。”
                    -
                    文馥
                    沿着海岸走直线,一直走到那个隔世经年的梦。
                    梦里,她在巴黎、在米兰、在每一个被工笔的地方,在公园树下的湖边速写,摩挲着十九世纪画家们厚重的,流窜着的线条。
                    直到梦境被重置,身体里颤动流荡着不间断逃判的急促风声。于是一切开始都坍塌重构,变成沙砾,变成游魂,变成思念躲在桌下,躺进雪里的另一个文馥。
                    文馥蜷起指尖,握上那只向她而来的手掌。她眯起眼,从月色与氧气里逃逸,去流浪。
                    “余尾,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梦想。”
                    “是孤身驰骋两万里,只谈拳脚和爱情,流浪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没有我妈妈,没有要维持精准角度的微笑,也没有争吵。”
                    最终,她胸前白色的蝴蝶挂坠掉出衣页,呈着海的韵色,烧成一片涟漪。那波纹随着心绪而起伏,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自那里发出来。
                    “但今晚,你把我梦里的流浪变得具象化了。”
                    -
                    余尾
                    蓝色成为了烃焰与誓词交汇而形成的一场痴狂意外:也许丝绸之路经过漫长的时邃进化,不再只邮递丝绸瓷胎啦,盘桓大型轮胎的蜘蛛甲车,已经可以从最高的沙山上一蹴而下,两万里不是它的终点,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也淡逝在一圈又一圈螺纹的年份里。
                    就如同他此刻掌心的螺纹,也在不停呼喊、叫嚣着需要一具尺寸贴合的匙。古老楔形锁的魅力在于神秘的恒河文化,他们屈从于美杜莎的美目,石化在情动的一刹那,这才是眼镜蛇的来历吧,神权、王权,通通孵产在蛇神濡软的寸节之上——这不是古埃及的蛇窟木乃伊,是文馥伸向他的手,是暌盼四年的风雨,霓虹偃息在伞撑开的一方小小世界下。
                    “馥,我没有在完成你的梦想。我只是想试一试:喜欢她,就用滑板、用卡车、用轰隆的机车去追。”
                    于是鏖战的怪物开始在无涯之滨海路上狂奔,警告、警告!怒涛在水位线下吞吐,升起来足有七八丈高的大字报,因果倒转,那些余尾曾见过的,她脸上精致完美的弧度也倒转成了引擎破开的、属于潮热大气的缺口。无比张扬的同海水对峙,就像梁静茹一直不停不停唱的勇气。
                    “如果碰巧实现了,只能说,我们天生一对吧——”
                    -
                    文馥
                    在左心房里蓄满冰凉而清香的水汽,翻阅万重山写出一栋没有地基的大厦。它应该被湍急的水流暴露、雕琢、再锤炼,直到汇入深海的顷刻,最终是血液在永动的容器里流淌循环,潺潺地、清澈的、梦幻的…
                    肢体升温从掌心的纹路开始,暖流在生长,在扩大,正长出美丽的花序。她忽然觉得这一刻好像默片中的伴奏,黑白的胶卷保存唯一能将无限缩减的力量,它将那破碎而心不在焉的掌镜人推入有星星凹坑的藏蓝色。
                    “只要你走出试一试的第一步,我就一定会相信。”
                    想起在电视台里每天都会放三十分钟的《东游西荡》,在大头马保罗索鲁式的碎碎念里,她终于回忆起深处的某个机械女声,当她念出那一句时,就变成富有情感的女声。
                    : 流浪是精神希望,永不归来。
                    当钟摆停止晃动,她终于在无尽的海涛声中听到了那句心之所向,仿佛可以经由声波触及他,于是纵身跃进第一个夜晚。摒弃过往,在这条通向海的路上,不再回头。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流浪是一件不会回头的事。你还愿意用滑板、用卡车、用轰隆的机车去追我吗?”
                    -
                    余尾
                    长焦掠夺位置坐标,地球的缩略图在不断放下缩小中被重铸,让我们切开地球仪柔软的深蓝表面。从垂直于赤道那条中线的手法一刀劈裂,滴胶的内囊蕴驻着黑茫的无知无觉,这会是地球现在自转的秘密吗,因为没有外力趋迫,连停止都太困难。
                    飞掣的机车在滨海涯掼出一道不回头的湛蓝流星,顺着切开的刀口横穿吧,穿过澳大利亚的最中心腹地,地球的质点被改变,宇宙加速度会使光、氧气、鲜花青草在一瞬间枯萎穷尽,这是余尾所能想到的最极端的刺激。
                    尽管那仍然太平淡,尽管那已经太超出物理学的范畴,转圜到微观分子,用哈勃和天文才能解决的问题,也可以被想象打破,是谁说过,想象是无极的,童话是无敌的。
                    ——也许是余尾刚刚说过的,但这不重要。
                    “我们现在是时速是100码,地球赤道的长度是四万千米,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往前开,一起往你流浪的方向去,只需要十四天就能将地球走完。”
                    “馥,地球是圆的,与其问我还要不要追你,不如问我会不会等你十四天。”
                    -
                    余尾
                    马耳他脉搏着地中海的心脏,那里的汪洋甚至分不清大陆和海岸,袋鼠和蜜鼬在空中、在海浪里画出弧线,把剩下的交给外来的游客和当地人吧,仪肃整齐的礼服王子为漫游的路人挥手,叫卖声和欢呼声在此刻同样重要——余尾旋拧车头,加速贲张的引擎使得他也短呼一声。
                    海岸路线上有赤脚的老年夫妇,模仿一叶又一叶纯白的海鸥,张开双手就为空气带来旋风,但余尾不敢张开手,掣驰崩开的风弧下,擎住的是两只蝴蝶未及的夏。
                    骑行者耳边的风声不断响起,这好像也短暂地成为了平庸长大后某种记忆下痴裹的虚假翅膀。他没有回答文馥会还是不会,只是速度仍在引升,率先追逐出一个十四天的奔亡旅途。
                    “那先去看看我们的下一站,是月球,还是土星环敖。”
                    “就现在。”
                    ——
                    我愿称之为最舔的一次


                    IP属地:重庆10楼2023-06-22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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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蓝色的大海上扬着白色的帆,金红的太阳从海上升起来,照到海面、照到船头,我们看海去。”
                      人潮簇拥人潮,余尾甚至用双手圈住一个手心喇叭,对着文馥输出林海音的经典之作,城南旧事里的英子可不会像他这么高大,往岛路一搬,兀自遮住了炽热的虹影,他尤其轻车熟路地往摄像头前一靠,极其不熟稔的称呼从极其熟稔的腔调里念出。
                      “文小姐,坐上新座驾,我们看海去。”
                      -
                      文馥
                      在回声里捕捉到海的离别诗,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看到他,就像镜头的色彩慢慢褪去,她在片尾曲里挥别这场相逢。
                      沿着环岛路前行,海上折射着橘色的、淡淡的纹路,泛动时波光粼粼,像中世纪宴会开场前的某种礼节,她也附一句。
                      “余先生,我们看海去。”
                      -
                      余尾
                      你知道,历史也像被滚滚车轮碾过。鹅卵石盘旋在褐青的瓷胎里,勾连像蛇豸的鳞片,湾过寨厝的山棱眉目,是最清澈的青花山水,那些等待烟雨色的人,或许也只在等待一场烟雨。他似乎对文小姐这个名号极为感兴趣,客套到了极点,就似乎更类一种不怀好意地打趣
                      “文小姐,文小姐,文小姐。真是有意思的称呼,文小姐......”
                      余尾掌控着双人自行车唯一有效的轮盘,但好比,两对轮胎不能一左一右搬动,他问文馥。
                      “我开到海里去了怎么办。”
                      -
                      文馥
                      载去春日赴山茶漶漫,自在的、灿烂的光霭在干净的天幕上缓缓流动,使她渐渐忘记椴树悲剧存放在角楼。
                      自行车顺着风向前行,有如猎捕时惊飞群鸟,目击倒退的云层,经途的海奔赴往远方的疆。
                      文馥应下每一声文小姐,姓氏加上称谓,层叠却不相逢。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余先生。”
                      坐在类似因附属而存在的后座上,她开始思考起末路,很突然的,文馥想到,她的末路只是一片迷航的海。
                      “如果我们共乘的是同一艘船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沉没。”
                      “但此刻,我们还需要顺利到终点。”
                      -
                      余尾
                      出发吧。年轻的副手腋下夹紧了水手帽,军衔致礼的动作一派官僚作风,船长眺望南安普顿的嘈杂的码头,铁轨刚在郡州安家,囫囵的黑烟高傲地朝天空喷发猎猎的四个大字:永不沉没。所以被诅咒的代价究竟是白星公司从倒闭中重生,还是那些足以再购置一辆泰坦尼克号的高额保险赔付?
                      “或者也可以叫我余船长。”
                      自由女神像的星火永远在浮板中凝视对岸,海洋之心的命运被封锁在北大西洋的海底,机甲尚且脆弱,何况冰川千钧一隅,好现实的问题,所以它们不应该出现在余尾的答卷之上。
                      “就像泰坦尼克号那样的船只?为近一个世纪的海底群落提供了绝好的安身之所,海藻、水怪,为作者的怪诞眼神出无数的腹足。馥,我们曾经因为想象的归属而争吵,其实你也拥有无穷的想象。”
                      “就像我们其实没有分开过,就像只是船只幸存者弗利特做的一场梦。”
                      -
                      文馥
                      北峡湾很短,短如一个犹豫。
                      翁布里亚没有群青也没有断断续续吐着泡泡的鲸鱼,在上世纪的冬日里,只有旧塔楼晚点的钟声在寂静的响起。
                      汹涌着一尾荒诞的深蓝海浪,卷起巨大的潮,足以吞没一座黑漆漆的巨轮。又无数次回想起那个关于悲剧电影的问题,而她一成不变地答。
                      : “唯有死去的一部分是永恒的。”
                      她从来不缺面对冰山一隅的勇气,但她永远不会陷入一场冗长而又古怪的梦,也无法定义它究竟是美梦与否。于是冰山和大西洋也只是在梦里匆匆而过。
                      “想象是很主观的东西,也是很浪漫的东西。”
                      “那我们的分开,是幸存还是罹难?”
                      -
                      余尾
                      幸存还是罹难。赫尔曼将他的心脏喂食给孩童,在明亮与昏暗的日子之间,在企求与放弃之间寻求最宝贵的平衡点,而最纯真最热挚的回答是:叔叔,我只想要一个棒棒糖。
                      哪里会有这么两方的天平,纪录片和写实摄影已经将世界无情地剖解示众,如果连最纯净的童话都暗示童话里没有别的东西,可余尾的心不求别的,只要它里面文字世界的秘密。余尾摇头。
                      “文馥与想象是黑色括号的两端,我因为曾经拥有过你们,我的躯体有幸被置于中间,以此,我认识了世界。”
                      “我们的分开不是两个选项之间的抉择,是此刻泰坦尼克必须要开往的美利坚,而你是冰川的四分之三。”
                      “你掌握着它沉没的宿命。”
                      但冰川不会为航线移动。
                      -
                      文馥
                      记录冰川周期,用未命名的大西洋气流构建地心框架。她的寂静操控着喧嚣,寻找一个幸存和罹难之间的平衡点,如果她可以攀附在甲板、遗留在冰山一角、那么也同样可以沉没在海底。
                      被艺术加工过的镜头推向冰山、沉痛的撞击过后是生离死别。她正努力将自己剥离这场悲剧,最终也会记得一日将近,就像山峦也有平原,有巉岩也有草原,她如今还能成为冰川吗?还是已经在邮轮奔袭的途中瓦解、融化、溃碎。
                      “当冰山的四分之三——甚至更多,历经几个周期回到它的深不见底的海洋归宿。”
                      “太平洋不会只有一座冰川,使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因素也不只有冰川。”
                      -
                      余尾
                      藻影从白浪的献身里扑卷细枝末节,一条横贯沿海路的水位线,一环扣一环的铁索钳制不住无风自动的柔草,而水位界碑之上具体的数据再没有海水可以到达,世界是安全的、陆地也是安全的,不会有超过水位线的海水,不会有撞击航海船的冰川,一个世纪已经过去太久太久。
                      但即将到来的是这一段长长环岛路的起点,车声混着人声倒置,以至于余尾甚至都快忘记:这里也是终点。
                      海浪就打到这里了,再也没有不适时的风能以刁钻的角度将发型吹乱,清清洒洒将柔和的轮廓印在此时。光与影都配合,没有阴翳孤仞,全然都是明媚的霁月光风,余尾坐直身子,
                      “也许我们都对这一艘船只的沉没有着很深刻的评述,但它本质还是代表一部催人泪下的爱情片。”
                      “馥,能够被定性为爱情的情感本身就已经很珍贵了。下来,我们回去吃晚饭。”
                      ——
                      这段官约擦得我养胃我不开玩笑


                      IP属地:重庆11楼2023-06-22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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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尔白
                        即使呼吸应该在夜晚的很多瞬间遥遥相抵,即使她曾经在梦中醒来,再偷偷地去猜想他的梦境,聂尔白仍然在意这一秒在他眼前出现的她的模样。便利贴上张牙舞爪的好像是另一重人格,搭配她此时此刻恬静眉目的发卡是月亮形状的,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仅仅是一同相望过。
                        花鸟市场的环境相当嘈杂,但她是在嘈杂中感知安全的人。她领着余尾在地形像迷宫一样的市场里穿梭,最终在售卖热带鱼的店铺前缓下步子。
                        “要来参观我的游乐园吗?”
                        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她是打定主意的聂尔白。于是她向他吐了吐舌头,又在下一秒为上一秒的破功而暗自懊丧。
                        “喔—— 你是要为我实现愿望的人。”她自顾自说下去。
                        “在我工作的购物中心里,有一家面积不大的水族馆,他们把热带鱼放在售卖门票的闸机之外招揽客人,是因为它足够漂亮吗?”
                        她轻轻贴近鱼缸,粉紫色的波光在她眼中跃动。
                        “美人鱼先生,你也会觉得它漂亮吗?”
                        -
                        余尾
                        也许几亿年之前,我跟小白踩实的土地曾经是一片大海。是这样,所以马里亚纳海沟里吞吐风啸的海底巨兽会定期翻身去攫取本该存在在此的丰盈的氧气,自得于安家在灰绿的骨刺隙线里的青苔红藻,在它摊开且满足地抚摸自己浮白的小肚腩时,化作钢墙铁瓦,地底世界骤变。
                        鱼群倾向温热的水腹,人群翘首热闹的市集。变换后的海底世界颠倒,成为此刻喧闹的场地,人潮簇拥人潮,新的潮暴里,长颈玻璃瓶的香水百合被挂上'今日心采'的标签,'新'同'心'的意趣只有在一刻被赋予生动——余尾被挤在织流的人声、鸟啁中,像一只新放飞的纸鸟风筝,被聂尔白手中的鱼线牵动,随波逐流。
                        既然如此,既然是如此,'要'的定义就不在余尾的回答里,而在随波逐流的波、流之中。他接纳着她所有的后文,从低伏的一段纤颈去望,
                        “当然。小白你不知道吧,它精美的纹路里藏着宝贵的钥匙。”
                        他从鱼缸的另一端去摹看,镭射的光束同时囊括他们两个人。
                        “它们不停摆动的鱼尾巴,可以为开启水底世界的漩涡门增压,漩涡门不常有的,进入它,就像爱丽娜进入人鱼宫殿去救王子,翅膀会永远蜕成鱼尾。”
                        -
                        聂尔白
                        她难免有些失落地想,又是一个关于拯救的故事,好像要成就童话就离不开献身。如果蝴蝶仙子不曾接下毒药、小美人鱼没有献出声音,那他们的灵魂会不会终有一天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互不相欠地相逢,然后为碧落黄泉的促遽一面辗转若狂呢?
                        “但是玻璃鱼缸里的热带鱼是不会呼吸的,它们活在真空里。”
                        相隔着的透明实体似乎不会成为任何一种传感的介质,玻璃表面没有如同心脏跳动般缩胀的雾气,而她埋没在噪音间的嗓音足够轻细也足够清晰。
                        “它们是安静的、悬浮的,就像是水晶球里的雪花片,除非你一定要打破它。”
                        她隔着一片汪洋去触碰他的眼睛,指尖成为另一双眼睛的桥梁。
                        “作家先生,或许这样的故事你也能续写吗?”
                        -
                        余尾
                        用假性的笔触临摹虚幻的世界,此后所有观读遗世之作的人都不禁想:是我们杜撰文学,还是文学嘲讽我们?王子永远匹配一位公主,而公主的裙摆下必须得附庸经苦难、烈油才能开出得花——这是余尾的职责,故事一定要险象环生,才能剖显意志的美好。
                        小孩儿会在母亲的怀里被恶龙吓哭,神奇的女巫成为家长们哄睡宝贝最好的利器,21世纪连奥特曼都能用4D显影到每一位孩子的家里,童话的效用仿佛逐渐消失。
                        “海是倒过来的天。”
                        底砂、虾泥、茎生的水草,浮绘着新的蓝图,凹凸的鱼缸甚至连光线都在水下变形,他没办法忤逆物理的折射,目光从热带鱼吐出的泡泡,与聂尔白的眼瞳对视。水汽还在蒸发,就像水面下了一场反方向的雨。
                        我不打破它。首先因为全自动鱼缸的成本应该会比打破一面玻璃的成本更高,其次这是公众场合,需要留足一点观赏者的优雅。最后是,地面上充满了二氧化碳析出的白色泡沫,那太滑了,打破它之后我们甚至无路可退。
                        ——于是我们选择打破这个世界。
                        “那么,我尝试一下。
                        这一天大海和天空倒置,它们安静的、悬浮的、玻璃球里面的雪花都将被传送到明媚的陆地王国,人类会与鱼群交换鳃片,它们后来活在了充满氧气的日环下。”
                        -
                        聂尔白
                        海是倒过来的天。她被他温和的、笃定的声音所蛊惑,或者抚平所有皱褶,然后世界好像开始旋转。深暗的晦影因为沉重而先开始离析,粉紫色、蓝白色的水从玻璃缸中涌出,接驳成新的彩虹,人类要靠鳃孔来呼吸、凭双足以飞翔、用眼睛去接吻。
                        如果是这样,那童话可不可以也被重新书写?跌宕的命线失去意义,不必依赖决心牺牲的一刻迸发人物弧光。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王子和公主在某片漂浮着的大陆相遇跟相爱,平凡而普通地过完了他们不能更幸福的一生。
                        存在更恍惚的瞬间,连光阴也要减退。十六岁的聂尔白误闯入同学家别墅地下室,看到整面的玻璃鱼缸后面是整面的黑色幕墙,有艳红色的鱼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气中,鱼须和尾鳍都舒展。自由和拘束一时折中成了相似意涵。有同样来自深圳的同学操着粤语在身后催促,喂,唔好睇,噉系红龙,身价话唔定贵过我哋两个。她那时候想的是什么?真好,它不必合群也能拥有归属。
                        所以,余尾,能不能在你的笔下也留一片真空给我?让规则和俗义在这里都失灵、秩序成为最冗赘的附庸,我们别无旁骛地做梦就好。
                        ——
                        这才是真谈恋爱


                        IP属地:重庆12楼2023-06-22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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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不是粗粝的腥咸气息,再说一遍吧,余尾不是鱼,他身上富有的是冰冷结出的火,它不会伤人,对吧芙洇小姐。余尾的声息跨越了横槊的车行建筑,音色也试图从背后很淡地囊盖她的双眼。
                          “别转过来,猜一猜我是谁?”
                          “首先排除蒋重年。”
                          -
                          芙洇
                          她于覆满艺术气的店内,被油彩浓馥环裹,等待的第七分钟。
                          身后玻璃门的小幅度敛过,搅动风铃轻晃。
                          反骨自心脉血管蔓延,顽劣根作祟,挨转过颈,认清来人,声嗓含过揶揄。
                          “抱歉,我不是个听话的人。”
                          “所以,为什么排除的是蒋重年。”
                          -
                          余尾
                          车钥匙在小拇指转过一圈又一圈,矿泉水瓶身在他手里有三根手指阴影的图案:如果用手臂横在芙洇小姐的眼前,也许会比只用语言管用,尽管他担心,就在一分钟前与冰镇矿泉水交换的温度会使这位小姐最娇嫩的眼周肌肤生出不适。
                          “芙洇小姐答题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直接向考官索要答案。”
                          他把瓶盖拧松,在简装机器前极其自然把水放在芙洇面前,且正以更轻松的状态回答叛逆小姐的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猜,他是你的X。”
                          -
                          芙洇
                          一截臂支于案面,指腹抵在下颌,肘骨摩挲粗粝面疼痛,她锐利的话锋就此收盍。
                          皮筋渐滑落至松散挽就的发尾,几绺碎发逃离。
                          “嗯、我向来与众不同。”
                          将瞳孔挪至面前水瓶,好整以暇的一揭眼,眉山轻扬,抿过小口冰凉白水。
                          “答案错了,并不是他。”
                          “想好了吗,衣服的图案。”
                          -
                          余尾
                          “啊,我猜错了。”
                          猜错的代价是什么呢,余尾把两节长袖通通挽结,血络流淌过的臂翅尽情的展开,仿佛可以永远对尴尬、不好意思say no。
                          “那感谢芙洇小姐帮我排除这个错误答案,起码现在我可以很轻松地与你进行交流,而不必耽沉在会不会影响前任关系的这个想法里。”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画太阳神的图腾吧,消除灾厄的天神,希望它永远保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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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洇
                          利落扯下搭于发尖的发圈递过,任由乌发萦于肩骨。
                          “猜错的代价嘛。”
                          “那就帮我重新绑一下头发好了。”
                          眸底纳入不明的懵懂,作半开玩笑的口吻,跳笑的气音。
                          “影响前任关系?你要和我说他的坏话吗。”
                          “如果是的话,我乐意至极,甚至可以附和你。”
                          西方的神明,赫利俄斯。她摆弄起一旁的颜料罐,点头。
                          “可以,不过我没什么绘画功底。”
                          -
                          余尾
                          “提前说好,我不是太会。”
                          于是囊盖的河外星暂时被搁置,拒绝尴尬的臂展拒绝不了一位女士的惩罚,他将未名香远渡而来的长发束缚在黑色的雾障之下。也许那只是及格分,所以余尾下一刻拂下她的一点点耳发,得以让缚花在立式冷柜下蹁跹出花瓣最自由的弧度。他观望花与颊的亲吻,尽管它们身后是厦门明硕的艳阳。
                          “也许我是指,我希望前来这里的芙洇小姐脑子里不要存在任何前任的影子,尽管今天厦门的太阳真的很大。”
                          他去调动黄和黑的两种色赭,画笔在色盘里好像在为一场光与影神秘的交易而主持礼祭。
                          “没关系,芙洇等着做一具完美的阿佛洛狄忒就好。”
                          -
                          芙洇
                          白日鼎沸,晚春的炙热。
                          盈亮的一瀑乌浓,藻发在他于指间,她感知绑带的缠绕,发尖扫过肩胛,伏于蝴蝶骨后。
                          几捋碎发摩挲过耳廓,炽光落于脸颊,廓影柔和模糊两分。
                          “那可不会,我是一个很武断的人,决定的事不会后悔,走过的路,也没有回头再走一遍的道理。”
                          将一应颜料罐推至他手边空处,肘支一截白臂,掌背撑抵下颌骨,她的瞳仁于烈阳下映琥珀色。
                          “你看到了我的日记吗。”
                          -
                          余尾
                          ——是一块只会正面向上的五角硬币。
                          余尾这样在芙洇的话尾下接住未尽的情感,之所以只会正面向上,是因为那一面怒放着永远璀绽的花,而金额则代表被世人假以典藏的铜锌合金,只因为它极其符合黄金的色彩,却忽略那颗柔软的、遇火即融的内胆。更重要的是,它更像余尾调和出手下的那一份铜金枷锁,在纯白的短袖上蔓延。
                          一遍一遍刷着重复的色彩。
                          “你和我很不一样。我总会懊悔于我每走过一遍的路: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风景,是不是遗忘了哪朵正在开的花。”
                          他在调更重的一节漆金了。
                          “所以我最严重的问题,很明显是我会错过正在发生中的某些东西,比如芙洇的日记。写得什么?也许我曾经把它放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我可以现场翻翻。”
                          -
                          芙洇
                          琳琅的色块,眸光汇集于红色一格,她偏爱殷色,艳红如血,像一曲缠绵的圆舞曲。
                          逐渐染上色域的白绸,笔触湛过颜料,淌上明灿的金,洇出更深的图腾轮廓。
                          许是随口言说,或是兀自剖白。
                          “这样会把自己困住。”
                          “可能忘掉的风景也没那么好看,忘记观赏的花也早就过了花期。”
                          本该以直视双眼为坦诚与真挚为释义,愧于扰停意致作画的人,只停驻于侧睫。
                          “或许我直接解答更有效率。”
                          “那天我写的是:我算不上做他的缪斯,我该我自己的是阿芙罗狄忒。”
                          -
                          余尾
                          漆铜的黄金一色囊作了最焰浓的光辉,金乌在挥动十二角纹,那是太阳神最完美的特征:由四匹火马趋乘日辇的神祇在天空中驰骋,从东大陆至最西洋,此刻光明普照世界,索尔的崇拜匹配出两件相配的白恤,余尾好像在听,但把成品拓展去芙洇身形的眼底又更为惬意。
                          “但我们都活在人类群居的城邦里。”
                          多完美的色彩匹配,余尾甚至大言不惭地想要自夸,像罗马索尔亲自垂拜过的火焰金乌,他将情侣衫小心地折叠好——不要让任何一镜的遗憾破碎太阳的光辉。
                          “也许我会觉得,你还是这个城邦里最后一位Bright Venus。”
                          “唯独为自身躯体的美好而开颜。”
                          ——
                          怎一个尬字了得


                          IP属地:重庆13楼2023-06-22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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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尾
                            天际正拉满一线橙红,下笔的史官总喜欢将民生、伐战牵连起来勾成一个因果、宿命,历史是生者的书写,但人类声息不绝、回回相扣,命运在逐一个循环的圆。
                            摩天轮太简陋了,衬不起文学里鏖夜的莹辉。但这个仍然严苛、依然执拗的世界不止靠童话、想象、虚无,还有与之对应的许多命里脉络,它让余尾感到一种久违的学术使命。
                            他跟她一起检票坐上摩天轮。
                            “馥,门票上有一句话:乘坐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
                            -
                            文馥
                            澄澈的天幕划过记忆中的瞬间时,只有一阵风或一缕云的相伴。翻阅崎岖不平的河谷,停驻在与美梦一步之遥的地方。她依旧在流动,在不知名的公路,要多久才能到公路尽头的故乡?
                            摩天轮山每一个车厢都像一盏会移动的夜灯,缓缓升空,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整个城市的上空,成为渺渺的孤光一点萤。
                            橙红的灯印在玻璃窗,倒影又折射,覆在两个人的影子上。她回过身问。
                            “那你相信吗?”
                            -
                            余尾
                            那你相信真的有无人谷的恶龙与公主吗,相信万里海底之下仍然漂浮的真爱泡沫,相信矮人深林里勇气和智慧的苏醒之吻,没有一位童话作家不爱自己笔下的世界,在这样美好的伊甸园里,连毒蛇都能成为女孩塑形的腰带。
                            “这是一种商业手段,就像民俗风情街总会跟一段上古神话或者传统连接在一起。”
                            “但童话是神话最接近现实的模式了,我愿意相信。”
                            -
                            余尾
                            渴求圆满的轮毂独自奔跑在黄昏顶端,等待登顶的时间已经快超过了圣彼得堡一个极夜到永昼的距离,天与地此刻裸裎相对出最华美的空白,它们说:圆的顶端,那里是最美好的世界。
                            馥,我仍然相信未尽的春里是生机、是从涸黄书页里渡来最惬意的风,这是我们相遇的定义。余尾低垂着,从徐缓的速度里望见地面跌矮而赋给明天未知的选择,深青的睫羽带来一种怒红的力道——不,童话早已被判逐成无期罪愆,公主和骑士早已桴浮黑海。
                            “我相信美好的那一面,就足够了。”
                            摩天轮的行程是十分钟,在极点往下落的平均速度到达起点只需要四分钟,夏和春的交遇虚度短短四年,余尾和文馥的重叠折返漫长四年。
                            四分钟不长,但那是他和她仅有的四分钟,不会再比四年更久了。
                            ——
                            这个前任最后一天不该有的


                            IP属地:重庆14楼2023-06-22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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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尔白
                              童话里的魔法总会在午夜十二点钟过期。
                              聂尔白忐忑到最后一秒,在意念中放过了第一百只羊,仍然等不来丝毫的睡意。她披起被子,坐到楼梯的台阶上,向下方探出头。
                              “余尾,你睡了吗?”
                              从未掩合的门扇逃出一隙月,她试探,还要装作漫不经心。
                              “以后没有上下层了,我想听什么,你要怎么讲给我听。”
                              -
                              余尾
                              索尼版的《灰姑娘》在亚马逊流媒体上映,音乐剧里无限炫技的英式高音和不停试探的探戈舞步都来不及提起,还是来谈最奇异的男人版的仙女教母吧,身穿金色圣衣,出场自带五彩祥云。就像中西贯通的模式汇聚在此刻余尾的一身,比如白色的无袖上衣,当然是过于优雅的修辞,以至于它的俗名很多上海男人都知道:汗衫,与他极限寻找的外套——东拼西凑的一身。
                              余尾推开门,首先从目光相齐处与空气撞怀,然后他就知道,得从台阶上寻觅很小很小的一颗脑袋,他保证没有把它作像橄榄球那样粗俗的比喻。
                              “Cinderella,你的公主裙呢,十二点你应该在王子的舞会,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魔法根本不会失效。”
                              他真的扮演起了那位黑人教母浮夸的角色,目前还缺一根仙女法杖,但这不重要。
                              “但这不重要。原来你也知道人类的王子靠不住吧,跟我走吧,或者你也可以把我装在口袋里带走,我会从随便哪一棵兰花里钻出来。”
                              你知道的,你不该难过、焦虑、害怕于一场璀璨的舞会,你也不必去思念一位无法为你提供礼裙、水晶鞋的王子,他看见的你流转奇异的裙摆下面,是教母为你悉心装扮的一切,而他甚至无法知悉你泣血的脚踝。
                              我的Cinderella,我也知道,你不是为王子逃出午夜的盛宴,你是为自由真爱的灵魂。
                              -
                              聂尔白
                              “没有,你的魔法没有失效—— 你看,我还是很漂亮啊。”
                              米黄色的软被随她起身而曳至地面,聂尔白在并不宽裕的台阶空间踮起脚,想象着辛德瑞拉第一次穿上公主裙的惊喜左右摆身,向他印证着自己的话。因辗转而略显凌乱的发挣脱被沿而逸散,被跑下楼时流淌过的月加镀一层低成本魔法光效。
                              “是王子太没有眼光,他一定坚持要我穿着水晶鞋跳舞,他不知道这两件事本来就是矛盾的吗。”
                              从舞会上逃跑的公主终于站定时,看清了教母和她如出一辙的匆促,于是安下心来,确证了整个宴厅里被华服与礼裙困缚着的人们才是异类。
                              “所以,带我去下一个国度吧。”
                              聂尔白略仰起头,目光沉进他的眼睛里。夜色应淡泊如静水,而她在相望时蓦地感知到了潜流的涌动,仍然深缓着,却也不能更有力量,是想要被拥抱、被包裹、被托住的天性。
                              “余尾,抱抱我。”
                              “就抱着我吧。”
                              -
                              余尾
                              返程的南瓜马车,轮骨咯哒地碾过王宫外湿漉漉的鹅卵石道,这场盛装的舞会培绽在一场雪莱笔下的冬,那场苦寒雷动只为迎接一袭春的冬天,泞淖的黑质盛接洁白无瑕的粒子,不知道这架南瓜马车内壁是翠墨色,还是青釉胎,总之此刻经由聂尔白瞳孔底色投递到碧质的环境光时深得竟然像是莹润的乌玉。
                              于是在这样一种温和冷钝的水波下,余尾没有贸然地、以他朴实到几乎没有任何特色的声线去惊扰静水,他抬头观簇聂尔白'裙摆'的形放时,阁楼窗目正落下一湾诱人的月光,被尖塔和路灯撕扯的星梳们仿佛缀在厦门的浪峪之上,午夜的海面最静,于是一点点鱼和藻追礁的晚安曲一波一波碰裂满地碎银,月亮吻上它们亘古搏动的潮汐,余尾就只像这样淡寂的春夜,用确然华美的月色和确然激昂的水浪回应她:你华美的裙摆真的很美丽,王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眼光的人。
                              但人类的目光并不能拆解重重建筑钢铁内壤,极望几公里之外的海屿,所以假设那就是鹭江之上一次小小的风浪,他也该学着做一个合格的水手掌舵人生的大海,是因为麦克白还是因为聂尔白?
                              还是王尔德那篇夜莺与玫瑰?此刻脱离单薄的纸上花圃,尽数为聂尔白肩怀翮翅,从两只臂袖之下,深切揽住她的脊线腰缘,他的掌温在她的发线之上烘热了晚春最后一处寒炁,拥抱无疑是亚热带最珍贵的第三种气候。
                              “你不要害怕。”
                              “我会抱着你,我会陪着你。”
                              “你可以尽情许愿。”
                              -
                              聂尔白
                              被他拥抱进怀里时,她才真正有一种春日近半的实感。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随着他的靠近,周遭的气流很快懒散得像被子一样松软,他的温度得以从孔隙一丝一毫地渗透进来。她的心脏有一颗饱吸了水分的种子一般的盈满。
                              于是她也乘着季风将自己种植,种植在承诺永远可供她生根的土壤。她侧过脸枕在他的肩,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入眠的姿势,他沉稳有力的心声将她安抚。这是她喜欢拥抱胜于其他肢体接触的理由之一,一个人不可能连心跳也作伪。
                              “现在没什么好怕的啦。但是困、好困好困喔……”
                              人在孤身在荒原间流徙时,是决计没有办法安然度过夜晚的,应激式的警觉长线地将精神磨损到疲顿,困乏成为一种无可摆脱的常态,但软弱的顶峰会是终于歇憩在桃源时。像是印证这番话,聂尔白的呼吸也开始匀长起来,或许就在余尾即将以为她当真打算这样睡去的时刻,她才又开口,却像是梦呓。
                              “余尾,海南岛的夏天会像深圳一样长吗?”
                              ——
                              完美he!


                              IP属地:重庆15楼2023-06-2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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