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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阿谢拉特前传(阿谢中心,无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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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23-06-24 20:34回复
    *其实最初只是想要脑补一下原作没填的两个坑:1老谢显然在威尔士受到了礼遇,为什么却没有留下来?2.老谢说过自己想要继承奥拉夫的财产,为什么却去做全职海盗了?然后在脑补过程中越圆设定越多最后就写了这么长……
    *因为原作明确说过没人知道老谢的过去所以原作角色基本没法出场,剧情需要添加了大量原创及历史人物,不喜慎。(放心完全没CP)


    IP属地:广东2楼2023-06-2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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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尤露恩今天起的特别早——那并不是因为昨天她偷懒没有织布,她才不会为了织布早起呢——早到了当她兴致勃勃地穿好衣服一头扎进门外寒冷的空气中时,苏尔的马车还没有从地平线上露出身影。她本来不必起这么早的。虽说今天是兄长们从庭会上归来的日子,但他们也不会在黎明时分就回到家里来呀。
      当然,尤露恩站在门口吹了吹凉风之后,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只是太兴奋、太想看到赫拉芬哥哥从集市上买回了什么好东西,才会这么早就醒来的……虽说每逢庭会总有不少商人带来各种各样应有尽有的商品,但其他的哥哥们只知道买些剑啊弓啊之类的东西,只有赫拉芬愿意给她带回有趣的物事。琥珀挂坠,羊皮纸卷轴,甚至来自遥远东方的绸缎——虽然只能买得起一点,尤露恩用它做了条腰带——赫拉芬带回来的每件东西都不会让她失望,更别提他总是会随着这些东西一起带回一个个有趣的故事。
      “唔……原来才这么早啊。”
      尤露恩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织布当然不在考虑范围内,但现在天色未明,看书的话似乎也不大方便。算啦,不管一会儿要做什么,总是要先去井边洗把脸梳梳头不是吗?
      这么想着,尤露恩步履轻快地哼着小调走向了井边。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当她走到井边时,才发现有另一个人已经在那里洗漱了。那是个有着微卷的金色短发的少年,穿着朴素的羊毛布衫子,比尤露恩还要矮上一点。唔,好像是那个在马厩里打杂的仆人吧?他叫什么来着?
      “阿谢拉特?……等等。”才刚习惯性地喊出那个人——应该说是,她那位兄弟——的名字,尤露恩便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呃……父亲大人他有没有……”
      那位外号叫做阿谢拉特的少年是尤露恩庶出的弟弟,前几天已经被父亲正式承认为了他的儿子,按理说父亲应该给他取个正式的名字才对,只是她忘了问了……
      “还是叫阿谢拉特吧,我都已经习惯了。”阿谢拉特平静地说,“日安,尤露恩小姐,您今天起得很早啊。”
      他理了理头发笑了笑,然后将水桶扔下去,帮尤露恩打了桶水上来。
      “谢谢。”尤露恩说,“不过我自己来就好,你现在已经不是下人啦。”
      “您说笑了。”阿谢拉特摇摇头,将水桶提出来放到地上,“我怎么能和老爷嫡出的子嗣相比呢……先失陪啦,我去喂马。”
      这样说着,他便提了一旁已经打好的两桶水,向着马厩的方向走远了。
      嫡出子嗣……?
      尤露恩苦笑了一下,他是把她当成了故事里那些受尽宠爱的高贵公主了吗?
      只可惜,她的父亲沃拉夫从来不是个宠爱女儿的人,哪怕是他唯一的女儿也一样。父亲当然喜欢女人,但仅限于他抢来或买来的那些女奴,他可从来都不想要女儿。若不是自己有幸被他的正妻生出来,说不定现在还要睡在马厩里,被人喊着外号呼来喝去——就像曾经的阿谢拉特那样。尤露恩不知道那些过着这样生活的人当中,还有多少人实际上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对于自己的孩子,父亲向来只有“战士”这一个要求。所以像阿谢拉特这样女奴所生却有战士潜质的孩子可以被他承认,但那些出自正妻却无法成为战士的孩子便会遭到他的忽视和厌弃。这样的孩子倒也不多——除了尤露恩之外,就只有赫拉芬了。谁让赫拉芬是她的兄弟里唯一一个公开皈依了基督教,并且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当战士,而是想出家做修道士的人呢……
      ……所以,赫拉芬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没有之一,未来也不会有。尤露恩这样想着,将缠在梳子上的几根金发拽下来丢到地上。


      IP属地:广东3楼2023-06-2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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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露恩,你要去哪儿?”
        “呀……”尤露恩肩膀一颤,定在了原地。她沮丧地站了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偷偷溜走的计划再度泡汤的事实。于是,她只能转回了身:“那个,母亲……”
        艾丝弗丽德夫人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你在织布呢。”
        “我……那个,抱歉,我这就去……”尤露恩低着头,一路小跑着从母亲身边溜走了,没去理会自己身后传来的“这样子还怎么嫁人”之类的抱怨。
        到底是谁规定的呢?为什么女孩子就要织布,男孩子就要使剑?是众神之父奥丁定下的吗?不对,赫拉芬说奥丁和索尔都是不存在的……那是全知全能的神吗?也不对呀,如果那是他的安排,那最虔诚地信仰他的赫拉芬哥哥就不该为此烦恼……
        ……哈!我知道了!这不正说明了世界上本来就不该有女孩子一定要织布这样的道理嘛!
        就像赫拉芬讨厌练剑那样,尤露恩也讨厌织布。她喜欢听故事,真的假的故事都喜欢,而赫拉芬刚好喜欢读那些写着故事的书。为了随时有故事听,尤露恩甚至努力在赫拉芬的指导下学会了认字,这样她就能在赫拉芬没空给她念书的时候自己读那些故事了。刚刚,她正是想悄悄带上书一起溜到母亲找不到的地方去,让那架昨天就没动过一下的织机再休息一天。
        算啦,反正这样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尤露恩一边叹着气一边摆好了吊锤的位置,随后让那台织机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要是她现在所织的这块羊毛布不是灰不溜秋的,而是像西芙的长发那样闪着金光,那也许织布这件事还可以有趣一点。或者,织好之后母亲可以允许她在上面绣出故事里的人物的话……
        集中精神,尤露恩!发现毛线差点又缠在一起时,尤露恩赶紧这样提醒自己。随后她想起来,再过不久赫拉芬哥哥就要从庭会上回来了,也许自己应该用更为积极一些的态度把接下来的这几个钟头熬完。


        IP属地:广东4楼2023-06-2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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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拉芬哥哥!”尤露恩刚一听到兄长们回到了农庄里的消息,便立刻丢下了手头那匹织了很久都没有完成的羊毛布,兔子一样地跑了出去。
          农庄里热闹得很——毕竟除了几年也未必有一次的宴会之外,父亲和哥哥们满载而归是第二等值得庆祝的大事。当然,尤露恩是从去年才开始参与这样的庆祝的,毕竟再之前赫拉芬还没有成年,不能去参加庭会,而父亲和其他的哥哥从来不给她带礼物回来。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在找的人:那少年虽然个子瘦小,却有着一头鸦羽般的黑发,而不像尤露恩以及其他哥哥那样继承了父亲的金发。即使在人群中,他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大声谈笑,而是总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仿佛身边的人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一样。
          “赫拉芬——!”尤露恩挤开其他人,一路小跑着向赫拉芬冲了过去。那一刻,尤露恩甚至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更期待赫拉芬给她带回来的礼物,还是更期待见到他本人。与尤露恩的态度正相反,赫拉芬倒是看起来很冷静,只是面带微笑地揉了揉尤露恩顺滑的金发,将一块带着温度的金属片放进了她手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冷静的人。
          尤露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应该是一枚金币,但上面印的人她却不认识,也读不懂旁边的字母——那是希腊文吗?听说密克拉加德的人们用这种字,但是她读不懂。
          “这是来自密克拉加德的金币。”赫拉芬向他解释,“上面的人是圣墨丘利。”
          “他是做了什么事才被封圣的?”尤露恩问。
          “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因为拒绝崇拜虚假的神,被罗马皇帝处死了。”赫拉芬解释道。
          “这样啊。”说实话,尤露恩并不太喜欢那些基督徒因为信仰而被处死的故事,但那些圣徒里偏偏有许多都是因此被封圣的。
          “后来圣巴西尔对着印有圣墨丘利画像的金币祈祷——就跟这枚金币一样,上面印着手持长矛的圣墨丘利。”赫拉芬接着讲道,“他希望天父惩罚叛教者尤里安。”
          尤露恩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想起了这个名字的出处:“那个杀了很多基督徒的罗马皇帝?”
          赫拉芬点点头:“嗯。圣巴希尔祈祷完之后,金币上的圣墨丘利便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出现在金币上,只是长矛的尖端不知为何沾了血。”
          “哇哦。”尤露恩睁大了眼睛,“然后呢?尤里安死了吗?”
          “当时他远在波斯呢——那是个比密克拉加德还要往东很多很多的地方——可他的确死了。据说,他是被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用长矛刺死的。”
          这一次尤露恩没有急着接话,而是盯着那枚金币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她才小声答道:“那……向它祈祷的话,圣墨丘利也会去杀死其他与基督徒作对的人吗?”
          当然,现在就连丹麦王都已经皈依了基督教,像圣墨丘利那样因为信仰而被处决的事已经不那么常见了。可是讨厌基督徒的人还是很多的,至少对于赫拉芬来说……
          “尤露恩想杀死谁吗?”赫拉芬有些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没有。”尤露恩摇摇头,“只不过是想到,赫拉芬哥哥明明也被不喜欢基督教的人迫害……”
          “好了。”赫拉芬打断了她,“现在的基督徒所受的苦与曾经那些圣徒,与耶稣基督所付出的牺牲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而且有些供奉伪神的人认为是罪责的事,也是同样为天父所不容的。”
          “……哦。”尤露恩点点头,识趣地闭口不言。的确,诅咒别人的死亡这种事连想想都很过分,何况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话说回来,那个人是……?”赫拉芬抬起头向前看去。阿谢拉特也和农庄里其他人一起来迎接父亲和哥哥的回归来了,此刻他正和最年长的哥哥索尔德有说有笑。
          “就是之前和他妈妈一起住在马厩里的那个阿谢拉特啊。哦对了,你们去参加庭会前一天他被父亲正式承认为自己的儿子了。”尤露恩说,“我也是之后才听别人说的。”
          “是吗……”赫拉芬的神色黯然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我想他剑术一定不差吧。”
          “喂,赫拉芬?还有尤露恩?”就在这时,索尔德向他们转过身来,挥了挥手。
          “索尔德哥哥。”尤露恩也转过身来回以微笑。
          “你们两个总是一有机会就凑在一起。”索尔德笑道,“我说,赫拉芬,你即便真的喜欢跟女人在一起也该找个能结婚的对象吧,她可是你妹妹……”
          “好了。”赫拉芬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玩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等等!”赫拉芬刚刚迈出步子,尤露恩就跟了上去,“再给我仔细讲讲圣墨丘利的故事吧,他活着的时候很擅长使矛吗?……”
          别说母亲,今天就是父亲,也不能让我回到织机旁边。她这么想着。


          IP属地:广东5楼2023-06-24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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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赫拉芬说的没错,阿谢拉特的剑术确实不差……或者不如说,是很好。他现在也只有13岁,但已经能和许多比他年纪大的兄长打得有模有样了。有的兄长甚至还打不过他,比如……赫拉芬哥哥自己就打不过他。
            “要不是为你母亲的名誉着想,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儿子。”沃拉夫怒视着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赫拉芬,愤恨地说道,“十八岁却打不过十三岁的孩子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把剑弄丢了?我怎么会养出这种儿子?”
            “父亲,我……”赫拉芬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土,“我不想做战士,也不想再随您出海劫掠了。请允许我出家做修士。”
            “修士?”沃拉夫大笑起来,“果然,是你那种软弱的信仰让你失掉了勇气。听着,别想着做什么修士。你就是手里没剑,也要给我战死沙场,不要让我为你蒙羞!”
            “我无意使父亲蒙羞,但……”赫拉芬抬起了头,目光中是近乎恳求的神色,“……请允许我出家做修士。”
            “唰——”
            沃拉夫手中长剑的剑锋抵住了赫拉芬的额角,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
            “哥哥——!”尤露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终于喊出了声。眼泪从眼眶中大颗大颗地滑落,她的双腿颤抖着,手指在长屋的墙壁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却终于没能向前走一步。
            抱歉,哥哥,我很想保护你……但是……我好害怕。
            “我不管你想不想做战士。”沃拉夫收回了长剑,俯视着赫拉芬,“也不管你打不打算带上剑,总之下次出海你照样还得跟着去……要是你光荣战死了,那倒正合我意。”
            直到父亲终于走远,尤露恩才蹑手蹑脚地从屋后钻了出来,快步上前扶住了赫拉芬。身材瘦小的黑发少年令人意外地坚强,他既没有流泪,也未露出任何沮丧的神情,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哥哥……”尤露恩掏出手绢,按住了赫拉芬流血的额头,“刚才……怎么回事?”
            赫拉芬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的剑忽然找不见了,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剑找不见了?”尤露恩有些不解。她知道赫拉芬只有一把剑——毕竟他从来不打算用那把剑战斗,自然也就用不着准备损坏时的替代品。
            “嗯。”赫拉芬笑了一下,“说不定是我剑术太差,连它都看不下去了呢……”
            “才没有的事。”尤露恩撅起了嘴,“赫拉芬只是不喜欢打仗,就像我不喜欢织布那样。如果认真起来的话,是绝对不比其他兄弟差的。”
            赫拉芬摇了摇头:“不知道偷剑的到底是谁……希望只是哪个仆人想拿去换钱,正好又觉得我比较容易下手才偷拿了吧。”
            “不要多想了,我先给你包扎,然后再去捉那个偷剑的小贼。”尤露恩说着,拉着哥哥的手向长屋中走去。
            如果自己那一刻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话,命运是否会发生改变呢?


            IP属地:广东6楼2023-06-2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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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露恩知道,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是没有月亮的,但群星却因此变得更为明亮。院子在星光的映照下,似乎也莹莹地发出暗淡的白光。四下里静的出奇,仿佛天地间都只有尤露恩一个人还存在于世一样。
              这么说倒也的确没错,毕竟会在这个时候睡不着觉悄悄溜出屋子的,除她之外应该也没有别人了吧。
              尤露恩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裙角。她睡不着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便会出现今天早上父亲用剑抵着赫拉芬的额头时的画面。
              “你要是光荣战死了,那倒正合我意”——她知道,父亲这话是认真的。就这么下去的话,或许要不了多久,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便会从凯旋而归的队伍中永远地消失,她将再也无法迎接哥哥回到农庄来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劝父亲改变心意,允许哥哥出家才行。只是……尤露恩摇了摇头。她一直都很害怕父亲,甚至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何况,她也根本想不出该怎么劝父亲,才能成功让他改变想法。
              尤露恩这样苦恼着,在屋檐下坐了下来,双臂环抱着膝盖。清澈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在裙子上化成一小片湿润的痕迹。我到底该怎么做?天父也好,奥丁也好,谁来告诉我到底该……
              她猛地甩了甩头,用袖子擦掉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行……如果继续因为害怕而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等在父亲房间门口,劝他允许哥哥去当修士。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尽力说到他同意为止。要是实在不行,我就……
              “尤露恩?”
              尤露恩抬起头来向前看去。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此刻却忽然多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黑发的少年似乎也对她坐在屋外这件事感到有些惊讶,他加快脚步,跑到了尤露恩面前。
              “怎么还没睡下?”赫拉芬淡淡地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我睡不着。”尤露恩捏了捏裙角,“那个……哥哥,我想再去找父亲谈谈。”
              赫拉芬惊讶地扬了一下眉毛,愣了片刻之后,方才有些沉重地皱了一下眉头:“没必要,他不会答应的。你别担心我,我会另想办法的。”
              尤露恩摇了摇头:“你不要骗我,要是能另外想出办法的话,你一定早就已经那样做了,不是吗?”
              “倒也没有,今天父亲不是说要我……光荣战死么,我想也许下次我可以找机会从战场上溜走。”赫拉芬道,“让他以为我战死了,不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尤露恩一把抓住赫拉芬的衣服,“那样的话,我也会以为哥哥已经战死了的。”
              “说的也是,那么……”赫拉芬轻轻抚了抚尤露恩的后背,大概是想安慰她,却又一时想不出究竟该说些什么。
              “明天一早父亲起来之后,我们就去找他说明白。”尤露恩坚定地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也出家做修女去,反正嫁人也没什么意思。”
              “不行!”赫拉芬啪地一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尤露恩直视着他的双目,却发现哥哥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甚至还有些紧张。
              “……怎么了?”尤露恩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的兄长。
              赫拉芬凝望着她看了片刻,方才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去哈尔多尔叔叔那里吧,请他帮我们劝一劝父亲,也许父亲就能听得进去了。”
              “好。”尤露恩点了点头。哈尔多尔是沃拉夫的弟弟,人们都叫他“好人”哈尔多尔,因为他个性比沃拉夫温和得多。虽然兄弟二人性格截然不同,但却一直相处融洽,从无争吵。如果他愿意为赫拉芬说话的话,也许沃拉夫会改变主意。
              看到尤露恩点头,赫拉芬便拉住她的手,带她一起向院外走去。
              “唉?现在就去吗?”尤露恩有些惊讶,“现在是夜里……”
              “嗯。”赫拉芬点点头,“今晚最好……别待在家里。”
              “为什么?”尤露恩有些不解。
              赫拉芬沉默了一会儿,双眼望向前方。尤露恩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想知道他到底在看着什么,却只看到夜色中空旷的田垄。她再度转过头来望着赫拉芬的脸,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重要的问题。于是尤露恩等了很久都没有问,只是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拉着,一路走出了农庄。
              “我做了一个梦。”走出农庄后,赫拉芬忽然说道,“不太好的梦。”
              不太好的梦?尤露恩想起赫拉芬给自己讲过的故事里有许多关于解梦的事,比如约瑟就曾经给埃及法老解梦,当今丹麦王的祖母也曾经给他的祖父解梦。她也曾经把自己的梦记下来讲给赫拉芬听,然后试着解读其中的含义,其中有好几次都很神奇地应验了。
              “我梦见……整个农庄被血红色的海水淹没了。”赫拉芬的声音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却又格外明显,“也不一定是海水,说不定就是血呢,但血又怎么会多到将长屋的屋顶都没过去?那场景真可怕极了。之后,我看到有人在血海中忽隐忽现,似乎是在拼命挣扎。那个人……”
              赫拉芬说到这里便忽然停下不再讲了。虽然这个梦境有些可怕,但好奇心还是让尤露恩忍不住追问道:“那个人怎么了?”
              “那个人……”赫拉芬苦笑了一下,“就是你啊,尤露恩。”
              “唉?”尤露恩哆嗦了一下,“那……然后呢?我被……我被淹死了吗?”
              “我不知道。”赫拉芬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你还在其中挣扎……然后我看到了父亲屋子旁边的那棵紫杉树。那棵树的树冠并未被血海没过。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树上,躲过了这场灾难。那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惊慌……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坐在树上,却不来拉你一把。”
              “那这人一定不是你了。”尤露恩道。
              “的确不是我。”赫拉芬道,“是阿谢拉特。”
              “阿谢拉特?”尤露恩的眼前浮现出她那位同父异母弟弟的脸。除了剑术比同龄的孩子高明一些之外,她并不觉得这位兄弟有什么特异之处。不过也难怪,对她而言除了赫拉芬之外,其他兄弟都没有什么不同。
              “嗯。当时看见你在血海中挣扎,他却不施以援手,我感到又着急又生气……结果,就醒过来了。”赫拉芬道。
              “那这个梦……是预示着我会遇到危险吗?”尤露恩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乎应该这么解释吧。”赫拉芬道,“所以我醒来之后,就想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却正好看到你坐在屋子外面。”
              “嗯……是啊。”尤露恩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我当时睡不着,就想去父亲那里,等他醒了之后就可以跟他好好谈谈了。”
              “我知道……谢谢。”赫拉芬笑道,“所以我才觉得,今晚最好别留在农庄,明天我们和哈尔多尔叔叔一起去跟父亲谈。”
              “好。”尤露恩点点头,心里觉得赫拉芬真是神机妙算。如果自己贸然去劝说父亲,多半要被他怒斥一番,甚至还要连累到赫拉芬,这大概就是他所梦到的“危险”吧?至于梦里阿谢拉特不曾出手帮自己,想来也是十分合理了。说不定自己被父亲责骂时阿谢拉特也刚好在场,却只是冷眼旁观——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帮自己说话的理由。


              IP属地:广东7楼2023-06-2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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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安,请问哈尔多尔叔……”
                第二天一早,赫拉芬和尤露恩一起去叔父所居的大屋中找他,却惊讶地发现屋里早已站满了人。
                “赫拉芬!你在这儿!”索尔德迎面大步走来,一把攥住了赫拉芬的衣领。尤露恩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经和赫拉芬一起被屋中的人团团围住。
                “哈尔多尔叔叔?”尤露恩有些不知所措地四处环视,这才发现围住自己的正是自己的兄弟们,以及农庄上的仆人。他们为什么一大早就到叔叔的农庄上来了?而又为什么……用愤怒至极的眼神瞪视着我们?尤露恩感到心里一阵害怕,忍不住抓住了赫拉芬的手。
                “索尔德,出了什么事吗?”赫拉芬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试图推开索尔德紧抓着他衣领的手,对方却只是攥得更紧。于是他只能放弃抵抗,试图心平气和地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出了什么事吗?’”索尔德冷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赫拉芬望了望索尔的的表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好,那你认不认识这个?”索尔德左手向旁一指。赫拉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落在地上的是一把长剑,剑身上溅满了鲜血。
                “这是……”尤露恩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赫拉芬,这不是你的剑吗?”
                “看来尤露恩比你更诚实呢。”索尔德冷笑道,“怎么样,还要辩解些什么?”
                赫拉芬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把剑,又抬起头来望着索尔德:“这的确是我的剑,但是昨日早些时候就找不到了,不知是被谁偷去的。我当时还为此被父亲……”
                “父亲?”索尔德右手向上一举,将赫拉芬整个人提了起来,“你还有脸提父亲?”
                “父亲他……怎、怎么了吗?”尤露恩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只听“嘭”地一声,索尔德一把将赫拉芬摔在了地上:“那倒要问问你了,赫拉芬。你的剑上沾满了父亲的鲜血,却还不打算承认自己的弑亲罪行吗?”
                弑……亲?
                尤露恩感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弑亲?父亲的鲜血?索尔德在说些什么?
                “……弑亲罪行?”赫拉芬茫然失神地念着这几个词,“父亲……被害了吗?”
                “你不应该清楚得很吗?”索尔德怒吼道,“是你!你自己谋杀了自己的父亲!”
                “怎么可能?”尤露恩倒吸了一口气,“不会……赫拉芬才不会做那样的事!”
                “哼,谁不知道你和他向来关系好,自然会为他说话。”索尔德冷笑道,“赫拉芬,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赫拉芬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谋杀父亲的凶手并不是我,我也是才刚知道这个消息……”
                “胡说!”索尔德厉声打断了他,围在周围的其他兄弟们也跟着他一起大骂起来。
                “哈尔多尔叔父,”赫拉芬没有理会兄弟们的骂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索尔德身后的哈尔多尔,“我们昨晚在您的农庄上,您可以作证吧?”
                哈尔多尔皱紧了眉头:“你们昨晚的确在我的农庄里,可是……到农庄的时候就已经是半夜了。在此之前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无从知晓。”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他先谋害了父亲,然后畏罪逃跑,跑到了叔父您的农庄上来。”索尔德说。
                “你胡说!”尤露恩忙道,“赫拉芬的剑昨天早上就弄丢了,他不可能用那把剑杀死父亲。难道当时你们都没看到吗?父亲当时还为此把赫拉芬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呢。”
                “说的不错。”索尔德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当时父亲说了些什么?”
                “父亲当时说,你就是手里没剑,也要给我……”尤露恩本打算不假思索地复述一番父亲训斥哥哥的事,以证明昨天早上赫拉芬确实弄丢了剑,谁知才说了半句便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要是自己当众承认了父亲曾经威胁过赫拉芬,要他死在战场上,那不是反而说明赫拉芬有弑父的动机了吗?
                “看来你自己也清楚得很。”索尔德道,“赫拉芬是整个农庄里唯一一个有理由谋杀父亲的人,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哥哥他早就说过,即便是诅咒之类的事他也不愿为之,又怎么可能亲手杀死父亲呢?要说有理由谋杀父亲,那么早在父亲将自己当成空气,或是对赫拉芬严加责打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动过这样的心思了。
                “哈尔多尔叔叔,”眼看兄弟们不会听从自己的解释,赫拉芬再次转向了哈尔多尔,“我的剑被人偷走了,偷剑的人多半就是谋杀父亲的凶手。您不会希望此人逍遥法外吧?”
                哈尔多尔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良久,他才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刚刚才得知兄长遇害的事……既然难以决断,不如到庭会上听从法官的判决,如何?”
                尤露恩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叔叔这是什么意思?他也怀疑赫拉芬是凶手吗?假如他不出手保护的话……其他哥哥才不会愿意到庭会上起诉呢。弑亲是全族人的耻辱,怎么能公开让人看笑话?
                “不,哥哥的……哥哥的……剑是我偷的!”尤露恩一步站到赫拉芬身前,伸开手臂拦住了索尔德,“因为赫拉芬哥哥一直都不喜欢战斗,所以我……我想……我想替他上战场。”
                “尤露恩?”赫拉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说什……”
                “所以……所以赫拉芬没有说谎!剑是被偷走了,他不可能用那把剑杀死父亲的!”尤露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抬起头瞪视着索尔德,尽力克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人在说谎时总是会感到害怕的,何况是情急之下临时编出来的谎言。然而,此刻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可以洗清赫拉芬的嫌疑了。
                索尔德有些疑惑地看着尤露恩,他身边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到了尤露恩身上,只是谁也没有说话。良久,索尔德才开口问道:
                “尤露恩……你是在说,父亲是你谋杀的吗?”


                IP属地:广东8楼2023-06-24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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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露恩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了,正如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一样。
                  我……还活着吗?
                  额头上传来的阵痛让她有些不想睁开眼睛,但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也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尤露恩扭了扭身子,用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同时缓缓地睁开眼睛。
                  阳光将双眸刺得生疼,尤露恩半眯着眼晃了晃脑袋,又一次抬起头向前方望去。
                  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
                  尤露恩睁大眼睛站起身来,下一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头痛欲裂。
                  是赫拉芬哥哥。
                  尤露恩抬起头去,望向哥哥漆黑如鸦羽的头发,被血污和头发挡得看不清的脸庞,以及——将他的身体吊在树上的那根绳子。
                  “哥……哥?”
                  她伸出手握住赫拉芬了无生气的右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对啊,哥哥他……
                  ……他为了保护我,主动担下了弑父的罪名,然后被自己的兄弟杀害了。
                  那时尤露恩想冲上去拦住其他兄弟,但却被一拳打倒昏死在地上。
                  “赫拉芬……对、对不起……”
                  尤露恩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来,声音微不可闻。她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带着温度的鲜血从唇上滴落。
                  如果当时不是我自作聪明的话……也许、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对啊,赫拉芬哥哥那么聪明,他原本一定有办法能解释清楚的。如果不是我……
                  尤露恩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了赫拉芬的脸孔。她缓缓抬起右手,试图将赫拉芬脸上的血污擦去,但擦了半天,却只是让自己的手染上一片鲜红。
                  要先把哥哥葬了才行……
                  尤露恩低头扫了扫树根周围的土地,捡了一块还算锋锐的碎石,然后抓住生得较低矮的树枝向树上爬去。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件难事,毕竟树上从来都是个适合躲藏的好地方。相比之下,难的是仅凭一块碎石割断树枝上的绳子。
                  “哥哥!”在绳子被割断的那一瞬间,尤露恩不禁惊呼出声,手中的石块落到了地上,她自己也险些从树上落下去。尤露恩慌忙抓住树枝,却仍然感到自己的双手在不住颤抖。她咬住下嘴唇,尽力平复呼吸,然后从树上一点点退了下去。
                  尤露恩在赫拉芬的尸体旁缓缓跪下,用手理了理赫拉芬脸上散乱的黑发。即便是面对死亡,他的神情也依然十分平静。哥哥这一生,可曾有过愤怒和怨怼?尤露恩试图回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记忆。是啊,赫拉芬说过,神就是爱,愤怒、怨恨和一切想要伤害他人的想法,都会让人远离神。
                  可是,神在哪儿呢?如果赫拉芬从来不曾远离过神,祂不应该在很近的地方吗?难道赫拉芬那时竟不曾呼唤过神的名,求祂快来吗?
                  ……祂根本不在,从来都不在。我和赫拉芬一样,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只有一双甚至不能拿剑的手而已。
                  尤露恩垂下眼帘望向自己的双手。还好,我还能用这双手最后再为哥哥做点什么……
                  她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此刻正在父亲田地的另一端,离自己住的长屋很远,想来也是其他兄弟们不愿意在母亲和下人们面前犯下弑亲的重罪。而且,即便这里离长屋不远,尤露恩也不愿意再见到自己其他兄弟们了——她或许有一天会再度与他们重逢,但绝不是在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情况下。
                  那么,看来是没办法找到锄头或铲子一类的东西了。尤露恩拾起自己刚才所用的那块尖锐的石头,开始用力地在地上挖了起来。时节已经到了冬季,土地冻得有些发硬了,仅凭一块石头和一双手实在很难挖得太深。尤露恩只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就感到手臂酸痛不已。她丢开石头,甩了甩手臂,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手掌早已被磨破了,细小的血珠从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渗出,在手掌上留下薄薄的红色。
                  她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已经渐渐西落,用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下来了。日德兰的冬夜总是冷风刺骨,怎么能叫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呢?这样想着,尤露恩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料包住手掌,又重新拿起石头挖了起来。
                  ……
                  尤露恩打了个喷嚏,轻轻揉了揉眼。指尖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感到清醒了许多。
                  她的十根手指都在流血,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甚至都裂开了。鲜血混杂着尘土,将她的脸上也弄得污迹斑斑。这对于一周要洗两次澡的尤露恩来说原本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但是此刻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木然地继续挖着地面。地上如今已被挖出了一个很大的坑,但还很浅,而她可不能容许哥哥被葬在太浅的地方。
                  夜已深了,苍白的月亮不知何时越过了群山,高高地升上苍穹。益发寒冷的冬风席卷而来,让尤露恩不禁颤抖,但却依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说实话,挖一个足够深的坟墓所需要的力气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毕竟这种事通常是不会交给女人来做的,就像复仇的责任也从来不会落到女人肩上一样。
                  可是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还在乎赫拉芬的死呢?就像……如果死的是尤露恩自己的话,除了赫拉芬之外,也一定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们要……付出代价。”
                  尤露恩一边继续挖着,一边这样喃喃地念到。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她既不愿意回到庄园,也不愿意去投奔亲戚,甚至不愿意见到任何与父亲及其他哥哥们熟识的人。但假如自己漫无目的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迷失在荒野中,或者倒毙在路旁吧?这样想来,还不如干脆留在这里别动,这样即便是死了,也会死在哥哥身边……
                  “……可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不甘心。”尤露恩小声念道。
                  若天父爱着祂的信徒,若奥丁憎恨着弑亲的罪责,那么……
                  ……请让我,为赫拉芬复仇吧。
                  尽管这条路一旦踏上……也许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IP属地:广东9楼2023-06-24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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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里涉及威尔士历史,但时间线和人物关系上有魔改,具体请参考评论区。
                    *其实我个人倾向于卢修斯只是历史上的阿托利乌斯的名字而不是阿谢拉特的本名,但为他另起一个完全原创的名字不太合适,所以姑且继续用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23-06-24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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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加雷斯默默地划了个十字,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称呼。
                      “……莉迪亚夫人。”最后,他还是决定这样开口,“您……可还有什么愿望吗?”
                      床上躺着的女人眨了眨眼。加雷斯知道,她是想尽力保持清醒。
                      “让我……多看看……”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看看……这里……”
                      “好的。”加雷斯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了周围的人,“既然莉迪亚夫人想多看看故国的景色,能麻烦你们准备担架吗?”
                      几名修士沉默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陛下已经知道此事了么?”加雷斯转向了默默站立在他身侧的兄长格拉提安,这样问道。
                      “我派人去告知陛下了。”格拉提安道,“不出意外的话……”
                      他话未说完,加雷斯便看到床上的莉迪亚吃力地摆了摆手。于是,他赶紧躬下身去凑近她的脸:“莉迪亚夫人,您有什么需要吗?”
                      “先让……卢修斯……见……国王……”莉迪亚一边喘着气,一边努力吐出一个个字词。
                      卢修斯?加雷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莉迪亚所指的人是谁。
                      他转身看向沉默地站在床边的少年,他有张丹麦人的脸,头发也是浅金色的。据他自己所说,他是莉迪亚夫人的儿子。加雷斯没来得及详细询问个中缘由,但他觉得自己只要看一看他的长相,便可以猜个十之八九。
                      “你是卢修斯?”加雷斯问道。
                      “嗯。”金发的少年点了点头。说实话,以他的年纪来看,他此刻的神情未免过于镇定了——毕竟,他的母亲如今已经是时日无多。
                      “好,那你们一起去面见国王陛下吧。我留在这里,以防……”加雷斯没有把话说完,但显然在场的两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以莉迪亚夫人现在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若是发生那样的事,加雷斯作为能够帮她进行临终祷告的神父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格拉提安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卢修斯一起离开了。
                      加雷斯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莉迪亚夫人……或者说前任王后的故事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亲眼见到她的一天,更没想到自己亲眼见到她时,她竟然已是奄奄一息。故事里的莉迪亚夫人常常被比作桂妮维亚王后,据说她拥有湖中仙女一般的美貌。可是现在躺在加雷斯眼前的人却面黄肌瘦,憔悴不堪,脸上更是生出了与年龄并不相称的皱纹。加雷斯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被维京海盗掳走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至于她那个儿子……毫无疑问,他身上流着丹麦人的血。据兄长格拉提安说,是他带着重病的莉迪亚夫人出现在海岸上,宣称自己的母亲想要回到家乡来。既然莉迪亚夫人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么按理说,自己也不应该怀疑他有什么别的目的才对。只是加雷斯从一开始心里就隐隐地不大喜欢他,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像丹麦人了吧。
                      “莉迪亚夫人,请小心,我扶您起来。”修士们把担架抬来之后,加雷斯小心翼翼地抱起莉迪亚夫人——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因为莉迪亚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将她放到了担架上。


                      IP属地:广东11楼2023-06-24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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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维因国王终究是来的迟了一步。
                        莉迪亚夫人走得很平静,而且似乎从加雷斯把她抬到室外,让她再看了看威尔士的田野山川之后,她的神色便一直十分愉快。到最后一刻时,莉迪亚甚至是笑着走的……加雷斯有点怀疑她其实根本不想见国王,但这样的怀疑别说不适合说出口,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最好还是否认了为妙。
                        奥维因国王的神情也比加雷斯想象得要平静许多。他只是望着莉迪亚的脸庞,替她理了理额前被吹乱的头发,然后轻声说了一句:“你受苦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奥维因王再次开口打破沉默:“那么,卢修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若是愿意留在摩根威格,我自然无比欢迎。若是要回到日德兰去,我也会派一艘船加三十个人护送你回去。”
                        “我想留在摩根威格,为陛下效力。”卢修斯答道,“那也是母亲的愿望。”
                        奥维因王点了点头,正打算开口时,远处却忽然有一名侍从慌张地赶来。
                        “陛……陛下,不好了!”侍从气喘吁吁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德赫巴斯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正打算大举入侵我们!”
                        “什么?”奥维因王眉头紧皱,“又是德赫巴斯?真是贪得无厌……对方来了多少人?”
                        “还不清楚,但敌军规模不小,说不定有五百甚至七百人……”
                        “他们的首领是谁?伊尼恩么?”奥维因问道。
                        “是的,据说伊尼恩和马雷杜德两位王子都在军中。”
                        “我知道了。”奥维因王点点头,“事不宜迟,格拉提安,你立即随我一同召集军队。兰恩,你去通知雷伊斯和我们一起出征。加雷斯……你和卢修斯一起,准备一下莉迪亚夫人的葬礼。”
                        “陛下,请让我一同出征。”其他人还未答话,卢修斯便开口道。
                        “怎么?你不参加母亲的葬礼了吗?”奥维因王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也随我一起来。”
                        加雷斯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为了争抢功劳,竟然连母亲的葬礼也不打算参加了吗?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国王陛下也是,竟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的要求?难道国王陛下不知道卢修斯的身份有多尴尬吗?他可是老摩根王,甚至阿托利乌斯公现存于世的最后血脉了……
                        是的,奥维因王并不是老摩根王的儿子,而是他的女婿。老摩根王英明神武一世,膝下却只有莉迪亚一位公主。于是,他只能将莉迪亚嫁给奥维因,并让奥维因继承王位。本来这样的事也不算稀奇,但老摩根王一死,原本已为他征服的格温特便立即宣布独立,不再臣服于奥维因王。就在奥维因王领兵出征格温特时,维京人趁着防守空虚劫掠了摩根威格的都城,并掳走了莉迪亚王后。从那之后莉迪亚王后便再无音讯,奥维因王也只得另娶了妻子。因此如今活在世上的人中,拥有先王血脉的并非奥维因王和他的儿子们,而是卢修斯。若是他据此宣称王位的话,恐怕即便是国王和王子也无法反驳他的要求。如今他刚一回到威尔士就急着想要立下军功,恐怕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然而,就在加雷斯皱眉思考的时候,奥维因和卢修斯已经上马离去,只剩下他和几个修道院的修士还留在原地。
                        “……准备葬礼吧。”加雷斯摇了摇头,这样说道。


                        IP属地:广东12楼2023-06-24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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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雷斯再次见到卢修斯,已经是在摩根威格大败德赫巴斯之后召开的庆功宴席上了。
                          这并不是德赫巴斯第一次进犯摩根威格,因此奥维因王早就有所防备。但即便如此,这一战的战果也是漂亮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德赫巴斯的王太子伊尼恩——这个曾三度率军侵略摩根威格的家伙这一次和他的大军一起,把性命永远地留在了摩根威格的土地上。被团团包围、陷入绝境的二王子马雷杜德听说了兄长的死讯之后,便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屈膝投降。因此可以说,这一战德赫巴斯军全军覆没,德赫巴斯王则是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
                          “这杯酒,我要特别敬给卢修斯。”奥维因王这一句话猛然让加雷斯回过了神来,只见国王端起一杯蜜酒,送到了那个金发少年手里,而后者则稳重地道谢一声,随后将酒杯接了过来。
                          “你年经轻轻,我本不打算让你上战场的。然而那作恶多端的伊尼恩竟然死在了你手上,实在令我刮目相看。卢修斯,你真不愧是阿托利乌斯公的后裔啊!”
                          “陛下过奖了。若是没有格拉提安爵士和伯莱杜德爵士从旁襄助,说不定我早就成了伊尼恩的剑下亡魂呢。”卢修斯低头一礼,这样说道,“另外,康斯坦丁爵士生擒了马雷杜德王子,我认为功劳应该在我之上。”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若不是伊尼恩先被斩杀,马雷杜德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康斯坦丁忙道,“何况伊尼恩才是主帅和王储,马雷杜德不过是个初登战场的毛头小子。”
                          “不,在伊尼恩死后,马雷杜德就是德赫巴斯的主帅和王储。”卢修斯道,“提及此事……陛下,现在马雷杜德还被我们关押着吧?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既然现在他是王储,想必德赫巴斯王乐意为他付出一笔价值不菲的赎金。”奥维因王道,“派使者去德赫巴斯吧,问问那老头愿意为自己仅剩的儿子付多少钱。”
                          卢修斯摇了摇头:“陛下,我倒是有些不同想法。”
                          “哦?说来听听。”
                          “既然伊尼恩是被我们斩杀,那么马雷杜德将来就一定会为自己的兄长复仇。伊尼恩既然会三度率军进犯摩根威格,那么可想而知,马雷杜德也会这样做的。”卢修斯道。
                          奥维因捋了捋胡子:“那你的意思是……将他处决?”
                          “那样不就拿不到赎金了吗?这也太不划算了。”格拉提安摇了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不如砍了他拿剑的手,再让德赫巴斯王把他赎回去。”卢修斯道。
                          “这……”奥维因王吃了一惊,在座的大臣和将军们也议论纷纷。
                          “这样的话,一来他还是德赫巴斯王的儿子,想必德赫巴斯王依然愿意付出一位王子应有的赎金。”卢修斯接着说道,仿佛没有听见其他人的议论,“二来他或许从此不敢、或是不能再带兵进犯我国,对我国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
                          “这也未免太残忍了吧。”加雷斯忍不住开口道,“再说,若是马雷杜德因为伤口感染死了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卢修斯道,“赎金已经拿到了,他的死活对我们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这……”加雷斯摇了摇头,“不行,这么残忍的行为,天父是不会容忍的!”
                          卢修斯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望向了奥维因王,似乎在等待着他做出最终的决定。原本喧闹的宴会霎时间变得一片寂静,加雷斯感到自己的质问就像是没有射中目标的箭矢一般,在失了力气之后悄无声息地坠到了地上。
                          “我看……”沉默良久之后,奥维因王终于开了口,“就这么办吧。”
                          “陛下!”加雷斯还想争辩,却看到奥维因向他做了个手势,显然是不打算再更改决定。于是,加雷斯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向卢修斯投去饱含着怒意的目光。
                          果然,这小子身上流着一半丹麦人的血。他想。


                          IP属地:广东13楼2023-06-24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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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宴会结束之后,加雷斯又按照往常的习惯,一直读书到快要日落的时候。若不是他将节俭的美德看得比知识更重,那只怕他会点上一支蜡烛继续读下去。然而随着太阳缓缓西沉,羊皮纸上的字迹也渐渐晕开,开始变得暗淡而模糊。加雷斯小心翼翼地合上书走到窗前,打算在晚祷前最后再欣赏一下橙红如火的太阳。
                            高兴点儿,今天本是胜利的日子。他这样对自己说,却仍然没能让自己的嘴角扬起弧度。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打断了加雷斯的思绪。他转过身去,眼前出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雷伊斯殿下……?”来人是奥维因王的长子雷伊斯,也是摩根威格的王储。
                            雷伊斯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房间中来:“晚祷的时间快到了吧?”
                            “还早。”加雷斯答道。显然,雷伊斯王子是有话要对他说。
                            雷伊斯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些什么……毕竟刚才的宴会上你也在场。”
                            “您是说马雷杜德王子的事?”加雷斯一惊,随后连忙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再劝劝国王陛下。这种残忍的行径是不会……”
                            “不是这个。”雷伊斯挥了一下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说的是卢修斯的事。”
                            “呃……他怎么了吗?”加雷斯一时有些不解。
                            “父王太器重那小子了,我简直看不懂他想做些什么。”雷伊斯皱起了眉头,“他总不至于不清楚,卢修斯才是真正的阿托利乌斯公后裔吧?”
                            他说的没错。加雷斯沉默不语,等着雷伊斯把话说完。
                            “本来按道理,卢修斯对王位的主张就比我……父王更加有据,如今又因为立了功而威望大增,我担心……”雷伊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当然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加雷斯这样想着,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看到加雷斯一直沉默不语,雷伊斯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
                            “陛下自有他的决断。”加雷斯答道,“虽然我并非全部赞成,但这本就是国王的权力。”
                            “你……”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雷伊斯猛地皱起了眉头。他一把抓住加雷斯的肩膀,加雷斯感到自己的修士袍差点被对方的指甲戳出洞来,“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丹麦蛮子成为摩根威格的国王吗?”
                            “……如果那是天父的旨意。”加雷斯抿了一下嘴唇,这样答道。
                            雷伊斯猛地将双手放下,看上去一脸气急败坏:“我以为你至少会愿意和你哥哥商量一下。”
                            “如果殿下有事要和格拉提安将军商讨,我想还是直接去找他来得方便吧。”加雷斯语调平淡地回答道。
                            雷伊斯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房间。加雷斯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中,一如窗外逐渐变深的夜色。
                            天父啊。他在心里默念着。您安排给摩根威格的,是怎样的未来呢?
                            毫无疑问,是国王的态度让雷伊斯对自己王储的位置失去了信心,因此他才想先下手为强——而他之所以选择先来找自己而非哥哥格拉提安,恐怕一是因为自己在宴会上反对了卢修斯的意见,二是为了让自己帮忙说服哥哥吧。然而尽管加雷斯并不希望卢修斯成为摩根威格的国王,却也同样不愿王位之争为摩根威格带来灾难。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国王能够早日意识到这一点,不要让卢修斯威胁到雷伊斯的王储地位。只是——
                            莉迪亚夫人临终时的面容又一次在加雷斯眼前浮现。那只是一张憔悴而灰暗的面孔,传言中的美貌并未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但加雷斯望着她时,却觉得她的面容比美貌动人的少女更加震撼人心。
                            是啊,她是阿托利乌斯公的后代,卢修斯作为她的儿子,身上自然也就流淌着阿托利乌斯公的血,是摩根威格历代先王真正的后裔。论理论法,都没有任何人能否认掉卢修斯对王位的继承权。也许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让他在修道院出家,但那个卢修斯……加雷斯可完全不认为他会这样做,甚至连他究竟算不算个基督徒,加雷斯心里都还挂着疑问。
                            那么接下来,雷伊斯和卢修斯各自又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呢?哥哥又会怎样回复雷伊斯?加雷斯无奈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IP属地:广东14楼2023-06-24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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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温内德?”奥维因王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皱纹也因此拧在了一起,“为什么是格温内德?”
                              “父王,您难道忘了那贪婪而无耻的赫维尔曾经挥师南下,入侵摩根威格和布雷切尼奥格王国吗?事情才刚过去一年而已。”雷伊斯说着,将身子微微向右一转,面对着在场的其他庭臣,“我们虽然有幸被天父庇佑,不至于亡国,但赫维尔狼子野心却早已昭然若揭。他与默西亚伯爵狼狈为奸,摆明了就是要瓜分整个南威尔士。如果我们不先发制人,那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能阻止他的机会了!”
                              “此言不虚。但我们才与德赫巴斯大战一场,如今将士们都需要休整。”格拉提安道。
                              “我当然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格拉提安话音刚落,雷伊斯便赶紧接道,“本来进攻格温内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必须确保南威尔士诸国与我们齐心协力——或者,至少不能在我们出兵时乘机入侵摩根威格。”
                              “殿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康斯坦丁道,“格温特原本臣服于先王摩根,却在先王逝世后宣布独立,与我们结下了仇怨。而德赫巴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显然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德赫巴斯才刚刚进犯了摩根威格,结果伊尼恩王子战死,马雷杜德王子又成了残废,怎么可能和摩根威格齐心协力呢?
                              雷伊斯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仿佛康斯坦丁的担忧也正在他预料之中:“这就需要我们派遣使者去说服他们了。赫维尔意在整个南威尔士,虽然摩根威格首当其冲,但若是我们无力抵抗,那么格温特和德赫巴斯一定也会成为他的目标。只要对他们晓以利害,相信这并不难做到——我愿意亲自前往德赫巴斯,说服他们不要趁机对摩根威格用兵。”
                              眉头深锁的奥维因王猛然挺直了身子:“雷伊斯,你要亲自去德赫巴斯?”
                              “当然。”雷伊斯自信满满地说道,“父王,请给我这个机会吧。”
                              “……好吧。”沉思良久,奥维因王终于点了点头,“那么,格温特那边又该派谁去呢?”
                              在场的众人沉默不语,王座厅内一时寂静无比。
                              “不如就派我去吧。”半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加雷斯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卢修斯。
                              “卢修斯?可你才刚刚回到摩根威格不久,恐怕不太熟悉威尔士现在的情况吧?”雷伊斯微微皱了皱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概及不上诸位长年生活于此的人,但也并非一无所知。”卢修斯道,“格温特原本臣服于先王摩根,可见两国原本就有共主的基础。如今赫维尔王剑指整个南威尔士,若是摩根威格和布雷切尼奥格有难,格温特也将自身难保。只要能晓以利害,相信格温特也不会非要与摩根威格闹到两败俱伤。”
                              加雷斯察觉到奥维因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是啊,某种意义上说,格温特才是国王陛下的伤心之地。先王摩根过世的消息刚一公布,格温特便立即宣布了独立,彼时刚刚继位,尚且年轻气盛的奥维因王当然不能忍受这种挑衅行为,于是立刻率兵亲征,打算迫使格温特重新臣服。然而,格温特的抵抗超越了奥维因王的预料,此次征伐无果而终。更糟糕的是,由于摩根威格大军出动,后防空虚,维京人竟然乘虚而入劫掠了都城,还掳走了莉迪亚王后。
                              “若是陛下担心卢修斯大人不熟悉威尔士的情况,不如派我一同前去。”权衡了片刻,加雷斯终于决定开口。毫无疑问,这是个试探卢修斯想法的好机会。若是卢修斯无意于王位,那自然可以提前避免纷争。若是卢修斯并不信奉基督,那自己将毫无疑问地帮助雷伊斯铲除他。
                              “加雷斯?也好,有你与卢修斯同行,我也可以放心了。”奥维因王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吧,雷伊斯出使德赫巴斯,卢修斯和加雷斯出使格温特。若是一切顺利,我们再商议进攻格温内德之事。若是没能谈拢,那我们也不能贸然丢下后方不管去进攻格温内德。”
                              看来是十几年前的事给国王留下了太沉重的阴影,以至于他此后用兵都偏于保守吧。加雷斯心想道。
                              “一定不负使命。”雷伊斯和卢修斯都向国王行了一礼。加雷斯注意到雷伊斯的脸上不知何时没了笑容,而卢修斯则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这样的神情原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他不禁想到。


                              IP属地:广东15楼2023-06-24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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