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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璎个人&真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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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白璎个人向下的真白,在哀塔的那17年。也许很ooc,如果和你心目中的白姑凉不一样请勿喷。


IP属地:北京1楼2023-08-07 19:11回复
    [塔]
    沉默的,徘徊的,如一座塔
    走进哀塔将门关闭的刹那,白璎看见了一百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穿着大红华服,从白塔坠落、坠落,眼前的画面是浮云流过,如同此时逐渐被门掩盖的一张张脸。然后来到某个节点,她陷入一场长达十年的黑暗。
    那具体又是一百多少年前呢?白璎记不清,她扶住额头,拥有血肉之躯后她感受到手指冰凉的触感,塔里潮湿的空气如触手缠绕上她指尖,她记不清。在门关闭的那一刻……不,在站到哀塔面前的那一刻,那些记忆就离她很遥远了。和少女时期的遗忘一样,如今相互凝望着的,只有她,和这座见证过千秋万代的塔。
    她日复一日的待在这里,用法术保全了苏摩的身躯。灰白颓败的容颜永远定格在献祭那一刻,白璎看一眼便心痛得不能自已。想要重现海皇当年的风华绝代,对白璎不过挥挥手施个法的事情,但她没有那样做。她依然日复一日地看着,伸出双手抚摸那早冰冷僵硬的面颊。
    她要记得,白璎想。
    百年的记忆倥偬而过,她能记得的已经不多,又怎能忘记这人最后的付出。
    原本以为已经空洞的心,原来也还会痛吗?
    白璎低垂着头,阖上眼,让人以为她已睡去,但其实她仍朦朦胧胧地清醒。她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对时间的流逝无觉,任潮湿阴冷一分分渗透,她在心里呼唤:“苏摩……苏摩……”沉默地接受这一声一声的蚕食。
    哀塔里的日子很长,长到白璎能很慢很慢的,梳理她和苏摩之间的回忆。这从少女在白塔死气沉沉的一天忽然被点亮开始:鲛童的阴沉、少女的羞涩、禁忌的一吻……然后……然后……
    白璎蹙紧眉头,她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一片沉沉黑暗。她伸手扶住湿滑的墙壁,沉默地站起身,白色衣角扯断一小片由地缝生长上的苔藓,身形微滞。花好一会儿适应几乎无光的环境,低下头去,看见地上那早已干涸、暗沉,融入阴影的血迹,一大片一大片,构成大地狰狞的纹路与疤痕。
    白璎微微一颤。
    不知多少次直面这道疤痕,她扶住自己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次她没闭上眼睛。
    她忽然想到不相干的事情,在这沉沉的黑暗中。她想起鲛童灰白的眼睛。
    苏摩……苏摩……
    她又在心里呼唤这个姓名,这座塔里唯一与她共存的生命:
    在你获得力量之前、在你看得见之前……是不是早已习惯默默忍受这百余年的黑暗。
    你……害不害怕?如果开始和结束都浸没在阴影里。
    记得要忘记……呵,苏摩。记得要忘记……
    断了线的记忆在此处重连,白璎记起白塔之上,她附在鲛童面庞的耳语,却记不起那时的心情。
    我叫你要忘记,自己却做不到。
    而且,苏摩,我知道,懦弱如我,是永永远远不会再忘记了。
    之后便是她从白塔顶端坠落,之后便是长达十年在黑暗中的沉睡。更之后的记忆,白璎只觉脑中有团迷雾,若要拨开,便会感到疼痛。而她好像掌控不了自己的手,不知究竟是否想要迷雾驱散。几番抗争和纠结中,白璎觉得自己陷入梦境。梦让一切脑海深处的记忆不受阻碍,她不得已旁观那本也是最刻骨、咀嚼无数遍的梦境,如同在水镜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烽烟四起,哭嚎遍地,白族被屠,父亲战死……血色染红了回忆,她开始挣扎、不安。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她旁观这已经发生的一切,终于说出“不要……”,然梦里的记忆不随她的意志改变,她被迫看着,看着父亲的头颅悬挂在城门,看着天马踏过无数尸骨,看着刑场中心五匹马拉着一个人的身影,她情不自禁痛苦地“啊”出声,抗拒地要醒来。却忽听一个声音,很遥远,遥远地像是从百年之后、万里之外传来,却真切地被她听见:“白璎,听着,你为空桑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不欠这个国家什么……”
    “去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再被任何事羁绊。”
    ——展开你的翅膀,飞去吧。
    一语毕,那些让她痛苦的画面忽然消失不见。好像眼前的水镜被谁合上,头顶水波荡漾,一缕阳光从水面落下——
    白璎醒来了,她自黑暗与潮湿中坐起,早已被蚕食成空洞的胸口却感到真切地酸胀。
    她抬手,发现不知何时,泪已沾湿面颊。
    “呜……”
    无法忍耐的,打破长久沉默的一声呜咽。谁将自己疲惫麻木的身躯蜷起,而终又被哀塔的无言吞没。


    IP属地:北京2楼2023-08-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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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陷入沉睡前,白璎感受到塔周围海水的起落。
      于是她睁开眼,将苏摩灰白的长发理到那人脸颊两旁。不要长久未打理的头发,遮住了他紧闭的双眸。
      海水拍打哀塔的塔身,一声高过一声,白璎静坐塔内,感受到波涛汹涌。她想起许久之前的一天,七海的海水也是这般咆哮,从极远的地方赶到云荒,隐天蔽日,给予冥灵军团提前作战的机会。
      那时候,苏摩,你正站在滔天的潮水之上。
      你说爱我,然后在我怀里,化为泡沫。
      真实的失去与疼痛在这一瞬又攫住白璎心脏。猛地一抬头,望着塔里无尽的空洞,白璎忽而又不知道该称那种感情为什么了。好像所有的爱与恨在一瞬爆发后又迅速消亡,如同那时的泡沫,被风带远了。
      即便如此,苏摩,我从未称呼过你为“我的爱人”。
      白璎轻轻叹口气,她无意打破塔中近乎永恒的沉默。只是在这寂寂之中才恍然,原来在这塔中缓慢望不到头的岁月,也才过去不过一年啊。
      ……很难想象,她已经活过一百多年,如今却还觉得这不到一百分之一的时间漫长。
      苏摩啊,苏摩……
      白璎叹着,除了这个名字,从沉睡与回忆中苏醒的她,在塔中没有其它可把握的真实。她欲从久跪的姿势站起,但血肉之躯许久不动终是僵硬。起身时一个趔趄险些倒下。不得不扶住哀塔的墙壁,白璎抬头望一望塔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上去。站在哀塔顶端的平台上,她久违的见到了翻腾的大海,和海面上,粼粼的月光。
      月光也会觉得刺眼了么……白璎默然,却仍试图望向北方。她记得苏摩说过,在每年这个时候,十月十五日,他会随潮水去到叶城见她。
      苏摩啊,苏摩。你也觉得,我余生都会待在那里吗?
      啊,是啊,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一直这样以为啊……
      白璎忽的一下想到白塔,她在白塔之上踮脚张望、企图看得更远、甚至像鸟儿一样飞去的少女时光。此时她同样站在塔上,望着远方,却并不希冀真的看见什么,她甚至想要退回塔中去,怕看见远方飞来的鸟儿。即使她知道,哀塔附近多生海兽,不会有云荒上的鸟,真能飞到这里。
      于是白璎只是站着,站着,任海水打湿她的发梢、衣角。她静静聆听海的声音,如同聆听一部岁月史书,或是谁的心跳。在东方即将跃出第一缕日光之前,她又悄然从哀塔下去,回到,她将要与之长伴的黑暗中去。
      那笙来时,白璎正垂头陷入冗长的、重复的回忆。
      在哀塔的日子里,她反复梦见少女时期、梦见与苏摩一同前往苍梧之渊、梦见那根将两人带回彼此身边的丝线、梦见九天之上那一吻、梦见共同面对破坏神时的默契和承担……
      “太子妃姐姐——”当少女清脆依旧的声音穿过厚重塔壁而来时,白璎的记忆又要进行到白塔之上的坠落,坠落之后她总会惊醒,然后在黑暗与沉默中颤抖着蜷缩。她总不能回忆这之后的事情,而这一声,似乎将她提前唤醒,又似乎,将她提前推入那不曾面对的百年:六星齐陨、无色城开、水底相伴、六合封印、自东方来的通灵少女……在沉默中生锈的齿轮重又开始转动,而白璎只觉得恍然。
      “白璎姐姐……”
      外面的声音一顿,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妥,再开口时声音弱弱,好像犯了事的孩子:“白璎姐姐,你还在里面吗?我想,我想和你见一面,说说话。我到海国也快一年啦。和炎汐成亲了呢!啊,炎汐现在是新任海……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有时却也还觉得很陌生。白璎姐姐,我就一个人来的,炎汐他在旁边等着呢,我……”
      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少女的声音渐渐停了。一会儿后又焦急起来,自言自语“啊呀,白璎姐姐,不会,不会已经……可是明明不久之前的海皇祭,哦对,白璎姐姐,十月十五日那一天,臭手把它命为海皇祭呢。赶往叶城的潮水,我们在碧落海当时都紧张了一阵呢。不对不对,白璎姐姐,你在不在——”
      “嗯。”
      要好一段时间安抚好那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的记忆,等白璎恢复清明,外面少女的声音已经着急得尖起来。她正欲起身回复,却在蓦地听见一个称呼时身形顿一顿。白璎没发现自己扶在墙壁的手掌渐渐握成了拳,只是这又多花了她一点时间来稳住心神,之后才能在少女第二次询问时,低低回复一个字。
      “我在。”
      怕门外的少女没听清楚,白璎又答一句。声带的振动让她感到陌生,发出的声音也不像认知中的自己。白璎情不自禁抚上自己喉咙,就这样,一步一步,踱到哀塔大门前。
      “呀!白璎姐姐!你终于理我了!太好了!虽然碧姐姐她们也很都温柔,但我,我还是很想念你。并且始终有些放心不下……白璎姐姐,你在那座塔里过得好吗?啊,那里面又黑又寂寞的,有什么好……我理解白璎姐姐的心情,但是,但是毕竟人死不能——”
      那笙听得白璎的回复,又高兴地开始叽叽喳喳。心灵纯净没有一点阴霾的少女啊,她好像个小太阳,努力想要自己的光钻过哀塔厚重的大门,照耀到塔中的潮湿与黑暗中来。白璎摇头笑一笑,在那笙说出那句话前轻柔的打断她:
      “我……”
      一开口,发现她无法回答少女“过得好不好?”的询问。白璎定一定心神,苍白的手指抚上眉心的位置。在那里,百年之前曾有个封印,现在早已空无一物,却好像也在像她说明,百年之间,原来她什么也没留住。
      但无论如何,这便是她的选择。
      “看来,真的又发生好多事情了啊……”
      最终白璎避开少女的询问,轻声叹一句:“那笙姑娘,我也很久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你听我的声音,听得出来吗?我啊,我累了,只余点心力继续守在这里了……”
      “可是白璎姐姐——”那笙仍不放弃,试图再次劝说,白璎只能加快语速,将剩下的话一次说完:“我无法与你相见,无法推开这扇门。我怕这样做之后,阳光会把我灼伤的。你能理解我吗,那笙姑娘?守在这里,这就是我的选择。请你……你们,不必再牵挂我了。”
      门外的少女没再说话,黑暗中传来微小的,眼泪砸在地面上的声音。白璎想,那是谁在哭呢?会不会其实我的面颊上,也有泪水滑过呢?但是,那笙,那笙,请你原谅我,这已经是我余下的所有勇气来做的决定,我没有别的心力,再改变它了。就这样吧,就这样——
      “如果实在担心我的话,那笙姑娘。就偶尔来和我说说话吧。和我说说你们幸福的生活,我会听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生命的烛火将熄。”
      “……好。”
      听着门外少女哽咽的回答,白璎放松地笑了。只是身体一放松,她便向后栽了下去,倒在湿滑阴冷的地板上,长长的雪色头发如海藻般铺开。她望向哀塔的顶端,是黑暗中的一个遥远的点。仿佛所有的空间、时间,都被它吸走。白璎闭上眼,想起曾经那关于幸福的释义:“他们会在碧海蓝天之下,幸福的生活。住在珊瑚的宫殿里子孙绕膝,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直到死亡啊,苏摩,直到死亡……
      白璎想要勾起嘴角的,因她知晓门外的姑娘会拥有这样的幸福。但她确确实实流下泪来,这一次,她终于确认颊上的冰凉不再是塔内潮湿的空气。
      那样的幸福,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那是熟悉的、谁的声音……不对,不对,记忆里,同样的声音同她说过的幸福……
      “其实像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了。”
      现在……哪样?
      记忆中始终有一团模糊却足够明亮的光。白璎遥遥望着,不愿上前。就好像听到那笙口中“臭手”一词时那一瞬的战栗,很快她便将其压下。
      啊……不管那时是怎样,现在,就这样吧。
      那束明亮的光,不属于这寂静漆黑的塔。


      IP属地:北京3楼2023-08-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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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如同潮汐,来了又去。白璎依旧在沉睡和回忆中半梦半醒,清醒的日子里,时而低低地笑,时而寂寂地流泪。她依然呼唤着那个名字,一直一直,呼唤着那个已经死去的鲛人的姓名。有时倒在哀塔的地上,任苔藓覆过她长发。也许那不愿回忆的那十年她也是这样度过的。白璎自嘲地对那个鲛人男子说,她其实一直没有改变。
        一样的软弱,一样的怯懦……苏摩,苏摩……你是我们之间,最勇敢的人啊……
        她在塔中,静静地听海水的起落,并在所有海水翻涌的那一天,登上塔顶眺望。又在天明之前,退回到她的黑暗之中。
        那笙偶尔来找白璎说话,昔年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一年比一年沉稳。通过那笙的叙述,白璎知道赤王终于和所爱之人在一起,那个中洲来的商人现在已经是丞相,知道师兄收下两名新弟子,知道那笙这丫头也有了两个孩子,白族的封地现在也有人继承……一切都很好,有条不紊的进行,如同流水缓缓向前。除了……除了……
        那笙第一次专门提起他的事时,白璎数了数,是在她在哀塔的第三年。那笙殷殷期盼地和她说,那人至今未娶,空桑皇后之位始终空缺。而且似乎听那人说,是不会再有妻子了。那笙说及此有些郁闷,她说自己问他为什么,却又被调笑了回来,白璎姐姐你说……
        那笙是有心思地问白璎,白璎却无心应答。她的心在那一刻飘得很远,不知是飘向了百年的时间,还是万里的空间。那些曾刻意回避的记忆,在听到那笙的叙述时,全部回来了:她想到光塔之下她和一颗头颅斗嘴,本自以为性格沉静的她也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闹了小半天;想到水镜之中一袭红衣,她曾以为那是那人的不可得,是百年的错过,如同苏摩和她一样;想到梦境之中伸来一只手,想到耳畔时而响起的“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被任何事羁绊”;她想到,想到临别前,她抛给他一束白蔷薇;想到自己的每一次勇敢都是在什么时刻;想到,那许久未感受到的温暖和光明……
        那个人啊……
        白璎长长的叹了一声,一低头,泪水便从眼眶滑落。她要自己不要想了,不能再想了。在挣扎间她一回身,脊背靠在冰冷的门上,一睁眼,又看见整座塔的孤独,和中间若隐若现的,被钉死在地上的身影。
        前一刻还在剧烈颤抖和疼痛的心,在这一瞬间熄灭了。
        回到那一片冰凉、沉默、黑暗中吧。白璎咬一咬唇,片刻后,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对门外小声絮絮叨叨的那笙说:“那笙姑娘,请不要再说了。”
        “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那笙沉默,之后应允。白璎似乎又听见她哭了,可她无能为力,只有苦笑,说自己也净让别人流泪啊。
        那之后很久,很久,那笙都没有在她面前提他的名字,白璎也确实有意将百年的过往在记忆深处埋葬。直到有一年,有一年,越来越沉稳端庄的那笙刚到,白璎只听见她的脚步声,她却还没开口就先哭了。悲伤和焦急之下,海国皇后忘了自己曾和白璎的约定。她边哭边说真岚在空寂之山与好多好多巫师一起超度亡灵,可是,可是一切结束后,他,他忽然就倒了。昏了整整三天三夜,太子妃姐姐——
        这个称呼一出口,那笙才惊觉自己的失控。于是她小心翼翼整理了自己的情绪,重新试探着开口:“白璎姐姐,你,你放心。据说,所有在空寂之山不得安息的灵魂,都去往九嶷转生了呢!我想,你的族人一定也……”
        之后那笙说了些什么,白璎记不清了。听闻族人得以解脱的消息,她自是欣喜。可有另一种情绪,牵引她要去问些什么。她感到有个声音在心底说“快啊,快问啊。”然而许是出于某种相隔万里的默契,直到那个声音消失,白璎什么都没问。她只是时不时简单的答应那笙的言语。而那笙在那之后,也显得拘谨,又或许是,云荒和海国,发生的与她有关的事情愈发少了,那一天的对话统共没有很长,那笙就离开了。
        唔,也许也只是她的错觉。在哀塔久了,对时间的概念,总也搞不清楚了。
        那笙走后,白璎闭上眼,细细自嘲一番。随后嘴角渐渐垂下,不知想些什么。
        寂静而犹豫的瞬息,她回想起那笙口中说的“昏迷三天三夜。”
        哎,真岚。
        那是白璎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心里称呼这个名字,如同长久的跋涉后蹲身捡起一粒白白的莲子,莲子吃下,芯却苦极。
        真岚……


        IP属地:北京4楼2023-08-0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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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后,原本记忆里那些模糊却耀眼,几乎要把白璎灼伤的记忆,忽然也就没那么滚烫了。
          白璎在记忆和梦境中穿梭,百年间的回忆裂成碎片,总在白璎在回忆中伤神时闪回。她终于记起初遇那笙那小丫头时,她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地唤她“太子妃姐姐”;记起在一切开始前,师兄在如意酒馆里与她切切询问聊天;记起慕容修在被战火磨炼得老谋深算前,少年人略青涩又白净的脸;还有更多,更多……当她白日陷在地面上,那个将她从黑暗与坠落中拉起的人;当她苍梧之渊和苏摩别离,那个在她耳边轻声要她回头看的人;当她从白塔返回、又自复国军大营中离去后,光之塔下,歪头叹息说“这不是考验”的人;当她被破军重伤,在水底日益枯竭、又日益担心苏摩时,那个让她安心的人……
          白璎感到自己清醒的日子越来越短,因每两次十月十五日间睁眼的次数,总是越少。这让白璎总有时间不曾流逝的错觉,若非每年感受到一日汹涌的浪潮,她几近以为自己已经去往归墟。
          那些回忆太长、太长,比她过去十年反复坠落重复的回忆长上许多。她需要用更多精力去回想,才能一点一点理清。白璎想,或许自己的身体也顺应自然的规律,开始走向衰败了。
          但她并不因此恐惧,甚至感到不同以往的宁静。心口的位置不如这哀塔的尽头一样空洞,白璎真切地感到,那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填满。
          即使白璎知晓,当最后一块拼图拼满,等待她的,恐怕也是此生的尽头。
          但是,她确实,并不为之哀伤,也并不恐惧啊。
          很久,很久没这般宁静过了。或许唇边噙了一抹笑吧,白璎轻柔地用手掌抚过鲛人紧闭的眼。
          这一次短暂的清醒中,白璎才忽然看见,前任海皇死去时,原来唇边带着的是笑容。
          这让她眼睫一抖,簌簌地流泪了。白璎并不感到哀伤、却也并不喜悦。她只是静静地流泪,许久许久,待眼泪几乎流干之际,低头,亲吻怀中人的眉心。
          她仍会留在哀塔,等待最后那一刻来临。但是,苏摩……
          却要在此时,就和你道别了。
          我能感到,此生完结那一刻,已经不远了。
          那一次闭上眼后,白璎感到身旁略过一阵风,温润呼啸着,巻携海的气息。
          一低头,发现她正站在巨大的木兰舟上,穿着雪白的衣裳。发丝和衣袍都刚好垂落到地上,头顶的日光和煦,白云比浪花更舒展,天空比大海更蓝。
          一切都是刚刚好,白璎闭眼,嗅一嗅手中那束洁白的蔷薇,怡人清香,这也刚刚好。
          龙神在更远的海域上下翻飞,组织族人归国的事宜,而更多的鲛人,眼含热泪,在海水中哭泣或欢呼。海鸟翱翔,海风呼啸,白璎看着、听着、感受着,不知何时开始微笑,而又从何时开始,如此想要流泪。
          但是她没有,记忆里她没有,如今也不会有。这像一场太真实的梦。当她第一次在回忆里看清那人的脸庞,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真岚。”
          驻足码头的人于是抬起头,正好接住白璎抛过去的,那束洁白蔷薇。
          感激,欣喜,安定,祝福。
          和脉脉流动百余年的心意。
          白璎终于清晰地回想起某一刻的心情,就在真岚接住花束、木兰舟即将启程的瞬息,她自长久的沉疴中清醒。潮湿阴冷的空气随她呼吸流入肺腑,惹得白璎禁不住咳嗽两声。
          什么啊,自己果然也老了吗,这一切,原来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听着耳边逐渐翻滚的海浪,白璎知道,那年苏摩离开的日子已近。
          “而我,苏摩啊,我还和他有另一个约定。”
          白璎微咳两声,撤了一直以来施展在苏摩身上的法术,眼前人的身体逐渐湮灭消解,到最后,除了那根金杖,什么也没留下。
          “此生已矣……”
          轻轻地话语在哀塔的黑暗中回响:“苏摩,永别了。”
          之后白璎起身,她知道自己唇角带着笑意。好似多年前随消散的泡沫与抛出的花束而远去的心重新回到胸膛跃动。她想,万里之外的那个人,真岚,对于将至的大限,你是不是也有所预感?
          天地如此辽远,时空如此寂寞……真岚,这也是我的选择。我来奔赴,我们既定的宿命,不躲不避。
          走到黑暗的某一处,白璎闭眼抚上那扇门。那一瞬她想起一场十年的逃避和沉睡,心叹自己终究有所不同。
          微微用力便能将大门推开,白璎一步走出守了十七年的哀塔。
          那一刻前后的无尽时间,哀塔都在此地默然伫立,然而她清楚的知道,有一些东西,自那一刻起,便轰然崩塌,永远不会回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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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说一句结尾,这是白璎第一次为了回到他身边的勇敢。


          IP属地:北京5楼2023-08-0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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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3-08-14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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