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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湫】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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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知乎上对大鱼一个比较黑泥的解释,然后萌发的脑洞,lofter同步更新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08-29 03:26回复
    世界之外是否存在神明?
    这个世界诞生之初,是一片混沌,而后盘古开天辟地,于是天地分割,生命便从温泉般的大海中繁育出,几亿年的更迭与演化后,这世界便有了人类。
    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说,年代久远已不可考,是否有创造生命的天神,答案不得而知。
    但在海底之下,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生活的,既不是人,也不是神,而是其他人。他们掌管海底之上万物的运行规律,
    小到一草一木的枯败,大到日月星辰的起落。
    他们聚居在围楼中,有七大家族,金木水火土五行,还有游离这五行外的两个家族,掌控各大家族的长老们各司其职,不得滥用职权,不得违反天地自然规律。
    每年的春祭,是这里孩子举办成人礼的日子。年满十六岁的孩子会化作大鱼去往人间巡游,观察他们运行的万物法则,七日后返回,期间不得与人类有密切接触。
    木家族的椿就是今年参加成人礼的孩子,她掌管海棠花的生长,母亲凤是木家族长老之一,对她管教颇严。
    祭台上的四色乐师开始击鼓奏乐,披着颜色鲜艳的彩衣、脚上挂着铃铛,跳起祭祀舞。椿靠在栏杆上,嘴里咀嚼着母亲做的粽子,艰难的咽下,凤又连忙递过一个:
    “来,再多吃几个。”
    “不用了,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椿摆手拒绝,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不太情愿和母亲交流,转身去看环极楼门口排列整齐的守门怪,他们双肩负红旗,举着竹竿挂上炮仗。
    真是热闹啊……椿的眼睛到处瞟着,廷牧一家、阿杰一家、毛人一家……怎么连衍香楼的兔子人也跑过来凑热闹,他两只大耳朵耷拉着,朝着廷牧的小妹做着鬼脸。
    吹号人吹响号角,喇嘛鸟开始低头诵经,梳着高髻的粉衣侍女们端着盘子,在祭台下围了一圈,倒酒怪也笑嘻嘻的上了楼,依次给孩子们送上酒杯。
    “你这次去人间,千万要注意,不要和人类接触,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
    凤抹着眼泪,全然不同于平日里冷静严肃的模样,椿觉得有些尴尬,面无表情的接过倒酒怪捧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了,妈,我会回来的,海天之门马上就要开了。”
    一言不发的父亲此时走上前,拍着母亲的肩安慰着:“椿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你知道什么!去年阿金家的小儿子就没有回来……你当父亲的,也从来不……”凤一把推开树,斥责着他作为父亲的失责。
    又开始了……椿似乎已经习惯了父母的争吵,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庆幸周围嘈杂,不会有人因母亲的怒骂好奇的张望。
    珮长老戴着龙王面具,她是负责成年礼的大祭司,手执开天龙杖,挥舞一番后将权杖高高举起,直指海天。
    “海天之门!开!”
    灰暗的一片天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柱横亘在中央,一条水龙从中钻出,嘶吼一声后,便有耀眼的金光四射。
    椿的手臂布满红色的鱼鳞,她朝海天之门飞去,少女的身躯逐渐化成一条红色的大鱼,游向漩涡。
    “椿,等你回来!”白发的少年站在屋顶上,挥舞着双臂,向椿告别。
    她有一瞬间迟疑,想回头去看看湫,但又感觉没有必要,跨过那片天,去到了人间。
    白发少年名叫湫,是珮长老十七年前在废弃的荒草围楼捡来的孩子,她一生无儿无女,对收养的湫极尽疼爱,也或许是因为缺少对湫的管束,少年活泼胆大,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光着脚丫到处闯祸。
    椿和湫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椿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玩,或者关在房间里看书种花,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湫与椿相反,他肆意妄为的作风吸引了一大批玩伴,却最爱跟在椿身后,像一只甩不掉的尾巴。
    “你怎么总跟着我呀?”
    “我不跟着你,谁跟着你呀。”少年笑得欢欣,椿扭过头,不去接湫的话,脸颊蒙上一层红雾。
    “这个季节人类的星空好美啊。”湫斜躺在筏子上,看嫘祖织出的星空倾泻在湖面上,如彩墨一般泅晕开。
    “成年礼快开始了,你们抓紧时间啊。”赤松子驾着鹤飞过,衣带被风吹起,飘飘似仙子。
    “知道啦,谢谢松子哥!”少女轻快的道谢,加快了划船的速度,细腻柔和的声音如泉水一般动听。
    椿靠岸停了木筏,湫也跟着她,从筏上跳下,岸边的青草柔软娇嫩,一点都不扎脚,虽然他也不怕被扎。
    “嫘祖姐姐,可以借两匹马吗?我们要去参加成年礼。”
    “当然可以呀,你们随便挑。”嫘祖停下手中的织布机,指了指在身后悠闲吃草的八骏马。
    “这马真帅,比我还高!”
    湫兴奋的摸着马儿的腿,神情与语气间满是自豪,神气的模样仿佛在夸赞自己一样。
    “快一点,我可不等你了!”
    在湫还磨蹭着抚摸腾霄时,椿已骑上奔霄,拽好缰绳,整装待发。
    “等一下我!椿,我马上就好!”
    “就不等你!”
    这对玩伴驾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远处覆盖着雪顶的群山连绵起伏,他们绕过衍香楼前的大柳树,泥巴路上扬起尘土,过路的族人诧异的回望着。
    “湫,人间是怎样的?”
    “人间太好了,有各种好玩的好看的,可有意思了”,湫追上前方的椿,嬉皮笑脸的拍了她的肩,“我去年差点就不想回来了。”
    “那你就别回来啦!”椿头也不回,拉紧了缰绳,马加快速度,甩下湫一截。
    “我不回来谁送你呀!”
    “谁要你送了!”
    回忆起临行前还在和椿嬉戏打闹,湫心烦意乱,有七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08-29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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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起临行前还在和椿嬉戏打闹,湫心烦意乱,有七天见不到她,真是难熬的日子。
      “要是我和你一块儿成年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人间了。”
      湫躺在承启楼的屋顶上,今夜星光璀璨,没有风,也没有云。
      他翻了个身,感觉有一个坚硬的东西硌到了他的髋骨,他坐起身,手探进口袋摸索着,一颗白玉般光洁的石头,触感冰凉。
      真奇怪,这好像是去年在人间时,船上的小男孩扔向他的石头,怎么带回来了?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3-08-29 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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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海天之门再一次开启,去人间巡游的孩子陆续回来,今年很幸运,没有遗漏在人间的孩子,椿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凤焦灼的寻找椿的身影,看见椿低着头落在队伍末尾,长舒一口气:
        “可苦了你了,妈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说罢,她又忙着去承启楼处理事务,对椿凝重的神色毫不在意,这孩子一直这样,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概是天性使然吧。
        待凤离开后,湫从门后冒出,跑到椿的身边:
        “椿!你终于回来了。”
        他大大咧咧的笑着,拿出几个裹得歪七扭八的粽子,殷勤的递给椿:“尝一尝吧,这是奶奶教我包的粽子,你最喜欢的红豆馅。”
        他昨夜本打算起早床为椿做些新鲜的粽子,却睡过头,只能匆匆忙忙的包了几个,蒸好后又赶紧跑到这里等椿,生怕错过时间。
        “不用了。”椿冷漠的拒绝,径直朝门口走去,脚步有些急,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湫跟上去,拦在椿面前:“椿,你怎么不开心?人间不好玩吗?”
        他知道椿素来都是冷淡的,只是今日她明显消沉了很多,他不免有些担心,椿是否在人间受了伤害。
        “你别管我。”
        椿没有回家,她讨厌待在那个得不到温暖的家庭,又一个人跑去了朝源楼。
        朝源楼是爷爷的居所,爷爷叫丿,是神农的后人,也是木家族的一员,司掌草药仙丹,是这里最出名的药师。
        朝源楼很安静,爷爷正在提着笔誊写药籍,白花花的胡子和头发拖到地上,椿小心翼翼的绕到爷爷身后。
        “奶奶今天还没来吗?”
        椿的奶奶很久前就已去世,据说她生前患了重病,无药可医,死后化成了凤凰,号令百鸟。爷爷在奶奶走后便搬出了承启楼,独居在朝源楼中,留起了长长的胡子和头发,奶奶化作的凤凰每日都会带着百鸟飞来朝源楼,为爷爷盘起发髻。
        其实椿心底一直都有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重病让爷爷也束手无策?既然爷爷是厉害的药师,为何又要搬到这偏僻的朝源楼来,住在承启楼不是更方便吗?
        “是啊,椿,你参加完成年礼了吧?”
        爷爷总是那么慈祥和蔼,不急不躁,也很有耐心听椿的倾诉,为她解答困惑。
        “嗯,我刚刚从人间回来。”听到成年礼这三个字,椿的脸色发白,脑中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还有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只觉得头撕裂般的疼痛。
        “爷爷,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她终于吐露心声,少年为救她而葬身海底,她不想背负一条人命苟活,也许有机会挽救呢?
        “人死后身体会化为尘土,灵魂进入如升楼,如升楼就在北冥。”
        “我们也会死吗?”
        “生老病死,这是万物的规律,我们可以比人类活得久,但依旧会死。”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椿的眼眶中落下,她陡然伤感起来,她恐惧死亡,因为她见证过一个生命的逝去,她不知道爷爷活了多久,也许有一天他也突然离开。
        “爷爷,我不想你离开。”
        “傻孩子,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的。”丿温柔的抚摸着椿的发顶,将她搂入怀中,几只燕子从窗子里飞进来,落到爷爷的发梢,灵巧的飞舞,为他盘起头发,院子里出现一只通体火红,尾羽金黄的神鸟,栖息在大树上。
        “你看,奶奶也一直陪着我们。”
        不愿打扰爷爷奶奶的独处时光,椿垂头丧气的走出了朝源楼,她蹲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眼睛红肿,面色苍白,还有忧心仲仲的神态……她不想回围楼去,更害怕母亲看见她这副样子。
        如升楼……在北冥,她跨过桥,朝鹿神森林的方向走去,真的有如升楼吗?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待她回过神时,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是一个陡峭的悬崖,四周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风的声音也没有,她朝前一步,看见望不到尽头的湖,和湖边蒙上了蛛网的貔貅石像,还有一座断桥。
        如升楼,哪里有如升楼,她沮丧的瘫坐在地上,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笛子,吹起那首在人间听过的曲子。
        这是少年的遗物,如果不是因为她,少年此刻应该在船上出海,带着他活泼善良的小妹,还有家里的大黄狗,吹着笛子,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这是什么曲子?”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椿吓得一激灵,停止了演奏,环顾四周,并没有人。
        “是人间的曲子。”鬼使神差的,椿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什么人创作的?”这回她听清了,声音是从石像里传来的,石像也会说话?
        “他已经死了。”莫非这石像还有生命,那还挺稀罕的。
        “你想救活他吗?”
        椿此刻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站起身来,凑近石像,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询问:“真的吗?”
        “你晚上带着核桃过来找我,手伸出来。”说罢,这只貔貅口中吐出一枚核桃,落在椿的手心,上面的阴阳鱼图案是椿在古书和很多建筑上见过的。
        已经是深夜,和贵楼的灯灭了大半,珮奶奶已经睡下,湫却精神得很,趴在窗台前把玩着石头,听见经过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五感敏锐,好奇的探头去瞧,椿带着油纸伞,抱着一盆白色的茑萝花,急匆匆的朝北边赶去。
        直觉告诉他,椿可能在人间遭遇了不好的事,并且有意瞒着她,所以此刻贸然询问椿定然不行。于是湫蹑手蹑脚溜下楼,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放慢了脚步声,一路悄悄尾随着她。
        椿抱着花走过廊桥,她心跳加速,身上出了一层汗,这一路她跑得心惊胆战,不敢放松警惕,却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3-08-30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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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椿抱着花走过廊桥,她心跳加速,身上出了一层汗,这一路她跑得心惊胆战,不敢放松警惕,却看见父亲和几个牛鬼蛇神勾肩搭背,互相推搡着走过来。
          她连忙绕到柱子后躲起,待树走远后,她继续向貔貅崖赶路。
          湫也模仿着椿的样子,躲在柱子后,瞒过了一群人的眼睛。
          两人都走远了,树哎哟一声,拍拍那群酒友的肩膀:“不去搓麻将了,今天我女儿成人礼回家,改日再约,改日再约。”
          树一边赔着笑,一边摆手拒绝着他们的盛情邀请,走到承启楼门前,却没有回家,而是敲开了句芒的房门。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3-08-30 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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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湫尾随着椿来到了石崖边,这里寂静得可怕,所幸夜色昏暗,他紧张的惦着脚尖挪动,唯恐一点细微的脚步声都会引起椿的注意。
            他躲在暗处,看见椿走近了那座石像,从口袋中掏出什么塞进了貔貅嘴中,石像剧烈晃动起来,低声嘶吼一声后,湖岸飘来一只小船,三手怪人拿着船桨,鞠躬后扶着椿上了船。
            目送椿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中,湫走上前去查看那座石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分辨不清它原来的颜色,看上去年代久远,他伸手想去碰,手心却传来一阵刺痛。
            仿佛烈火灼烧一般,痛疼穿过皮肉深入至骨髓,他捂着手蜷缩着后退了几步,等疼痛感消失后,他猛地发现自己离悬崖边只有一步之遥。
            灵湖上烟雾缭绕,那些云被吹鼓了气一般膨胀晃动着,漂浮起落像灌注了生命似的。他目光眺望远方,却看不到尽头,只有夜幕与云海交接的一线,那颜色也诡异的很,不是浓墨色彩的黑,而是一种浅浅的烟蓝色。
            他感到头晕目眩,记忆中闪过的画面与眼前场景重合,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伴随了他十七年,在此刻积攒到了巅峰。
            椿趴在桌前,两眼放光,盯着在鱼缸里欢快摆尾的小鱼,心底升起一股温暖又柔软的感觉。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缸壁,小鱼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用鼻尖隔着玻璃去亲昵的触碰她的手指,带着点孩子向母亲撒娇的孺慕意味。
            它真的好小呀,还没有自己的指节大……
            “你要快点长大呀,才能早点回到人间去。”小鱼似懂非懂的听着椿的话,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又鼓着嘴,吐出一串泡泡。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叫椿,那你叫什么呢?”
            “椿,村子里是不能养鱼的。”
            湫突然倒挂在她的窗前,发丝垂在额间,像,像一把毛刷,模样有些滑稽,
            他语气严肃,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被长老们发现了会有大麻烦的。”
            “关你什么事。”椿冷冷的反驳他,站起身准备关上窗。
            “哎!哎……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椿不理会他,毫不留情的合上窗,又捧起手中的小鱼,将它举过头顶,满含希冀的注视着。
            “嗯……我希望你快快长大,那海里最大的鱼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吧……”
            椿绞尽脑汁搜挂着古书上的记载,就像一个骄傲的母亲,为孩子费尽心思的挑选着最美丽、最饱含爱意的名字。窗外的湫拍了拍玻璃,急于展现自己,得意洋洋的卖起了关子:“椿!我有一个好名字。”
            “什么?”
            “那你先把窗户打开嘛!”
            椿不情不愿的拉开窗,湫跳到走廊,上肢撑到窗台边,摇头晃脑的念着:
            “逍遥游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就叫它鲲吧!嘿嘿。”
            鲲……鲲……椿轻轻的念着,眼里噙满笑意:
            “鲲!那你以后就叫鲲了!你要长得比这个鱼缸还大,比这座土楼还大,然后飞过这片天,回到人间去!”
            湫趴在窗台前,看着椿和鲲嬉闹的温馨场面,却不禁有些黯然伤神。昨夜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全是光怪陆离的画面,还有破碎的、不成型的记忆,醒来后他头疼欲裂,隐隐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又不知从何而起。
            “湫,”椿唤他,他这才从困扰中回过神,呆愣的盯着她真诚的笑颜。
            “谢谢你。”
            少女笑得灿烂,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发梢上,给她镀上一层光辉。
            湫做梦越来越频繁了,这几天入夜后,他便困倦得支撑不住,却睡得极不安稳,耳边总有一个嗓哑的声音念叨着:“天神……天神……”
            又是一个诡异的梦境,他睁开眼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零零星星的记忆碎片拼出了大概的轮廓,他若有所思的思忖着,眉目凌厉,神情肃穆,截然不同于平日的嬉皮笑脸。
            “这天真是奇怪的很啊。”凤站在家门前,看着雨点密密麻麻的砸在地上,一股股的水柱顺着房檐流下,白泽好奇的凑上前,伸出舌头舔鼻子上溅到的雨滴,却被吓得炸了毛,哼唧哼唧的叫唤着跑进屋。
            凤未注意到白泽异常的举止,却发现有两只老鼠向椿的房间钻去,她火急火燎的追过去,打开房门搜寻老鼠的踪迹,抬头瞟见了桌子上的鱼缸——
            过了晌午,湫又像往常一样跑去承启楼找椿,房间里没有椿的身影,也没有鲲,可能椿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了吧。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未等他打招呼,椿转过身看到了他,泪水立刻从眼眶里漫出,她抽泣着,用手擦着眼泪:
            “湫,我妈把鲲丢了。”
            湫犹豫了一瞬,瞧见椿噙满泪水的双眼,他叹了一口气,目光坚定的伸出手:“我会帮你找到他的,走吧。”
            椿此刻真的很无助,但看见湫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又燃起了希望,紧紧握住湫温暖的手,她看着湫的背影,好像从与他认识起,他很少有过害怕担忧的时刻,总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哪怕闯了祸、挨了罚也不垂头丧气。湫也是她唯一能坦然面对的人,除了爷爷,她只愿、也只会在湫面前掉眼泪,每次看到她的泪水,湫会手忙脚乱,却那样耐心温柔的安慰着她,母亲总呵斥自己不许哭,父亲软弱冷漠,每次看见她哭总会扬长而去,仿佛躲着什么似的。养鲲这件事,也只有她和湫知道,她信任他,胜过世上所有人。
            这几日她心急如焚,鲲越长越大,小小的鱼缸装不下他,她忙着找合适的藏身之处,等回到房间时,鱼缸和鲲都消失了。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3-09-02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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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冲到堂屋去找母亲,母亲怒气冲冲的告诫她养鱼是违反规定的,她已经把鱼扔到了井里,椿急得满脸通红,眼球充血,对凤大喊着:“那是一条人命啊!”
              “什么人命?你给我说清楚!”不理会凤的逼问,椿跑出家门,心里只惦记着鲲。
              “你别总是这样,椿已经长大了,不要总约束着她了。”树毫不在意,夹了一筷子菜,温声细语的劝慰着凤。
              想到这,椿委屈的咬紧了嘴唇,母亲平日也不会进自己的房间,怎么今日一反常态,她环顾四周,围满了高大蔽天的树,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湫松开她的手,扒开一片草丛,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积满了肮脏的臭水。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3-09-02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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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鲲可能就在这里面。”湫指着这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水沟,椿凑近,被熏得捂住了鼻子。
                “那我下去看看。”椿正欲钻入那个洞口,湫伸手拦住了她。
                “还是我来吧,椿,你往边上去。”
                “哎哟,我看你们两个都别下去吧,这么臭的下水道,可别熏坏了。”
                一个矮小的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脸被粉扑得煞白,涂着鲜艳的红唇,眉毛描得又细又黑,眼睛笑得弯弯,额头上挤出层层的皱纹,却丝毫感觉不到和善,只觉得诡异。
                她端详着二人,转了转肩上搭着红伞,捏着嗓子开了口:“你们在干什么呀?”
                椿和湫面面相觑,有些疑惑她到底是谁。
                “我们在找一条鱼。”
                湫开了口,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哦……这样啊……我恰巧见过呢,说不定可以帮你们找到它……”
                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又抛了个媚眼:“你们想找到的话,到我这里来玩玩吧。”
                椿有些犹豫,她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陷阱,湫
                却牵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好,我们愿意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帅哥真是爽快啊。”
                尖细的笑声遍布了整个旷野,她带着二人穿过一个隐秘的通道,便来到了地底下的居所。
                这里光线昏黄,奇怪的物品到处堆放着,有的都爬满了蛛网。她矮小的身体灵活的转了一个圈,推开一扇沉重的门,密密麻麻的老鼠涌出,唧唧唧的叫着,朝着椿和湫的脚下跑去。
                两人吓了一跳,后退着想躲开,鼠婆拍了拍手:“好了,我的乖宝宝们,别吓到客人们了。”
                老鼠们又集结成队,钻进了那扇门里。椿捏紧了拳头,看着四周,感觉心有余悸。
                “哈哈……忘了介绍我,我是鼠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但你们肯定知道灵婆。”
                “你们找的鱼,就是从他那里换来的吧。”
                她阴森一笑,又转了一圈:
                “好人死后变成鱼,归他管;坏人死后变成老鼠,归我管。我的小老鼠,可比他的鱼可爱多啦!”
                “那您能告诉我那条鱼在哪吗”椿开了口,鼠婆诡异的举止让她很不安,她迫切的想离开这里。
                “别急嘛,小美女,我当然可以帮你,不过——”
                “不过什么?”
                鼠婆直勾勾的盯着湫,两眼发亮:“不过得让你的小帅哥陪我跳支舞才行!”
                她贴近湫的肩膀,抛了一个媚眼,湫被吓得手忙脚乱,求助似的看着椿。
                椿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面色绯红,耳朵像烫熟一般,她噗嗤笑出声,颇为愉悦的推了一把湫:“快去呀!”
                湫跌跌撞撞的靠近了鼠婆,鼠婆顺势勾住了他的腰,又打了个响指,说着奇怪的话:“来!Music!”
                角落那台唱片机开始转动,传来节奏感明显的音乐声,还有滋滋的杂音,椿好奇的扫过去,不像是海底世界的东西,她也没听过这样奇怪的音乐。
                灵婆抓住湫的手,带着他动作着,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呢喃着:“小帅哥,你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啊……”
                曲子戛然而止,她松开湫的手,又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玩意儿,擦拭一番后拿到了两人面前。
                “这叫camera,也叫相机,可是我的好宝贝,哈哈哈哈哈……来,你们靠近点……”
                她招呼着两人站近一点,举起手中的奇怪东西,后退着调整角度。
                “哈哈……别那么拘谨嘛,小帅哥小美女,看着我笑一笑。”
                两人一头雾水,这种情况下实在是笑不出来,僵硬的看向鼠婆。
                “take a photo.”
                她又念出奇怪的话,一阵白光闪过,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底部抽出来两张小小的卡片。
                “来,给你们一人一张,以后见不到就当纪念吧!”她神秘的一笑,将纸片塞到二人手中,喊了几声后,四只老鼠出现,把鲲抬了上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椿小心翼翼地抱起鲲,确认它安然无恙后,与湫一同离开了。
                椿没有带鲲回家,而是在无人的荒野寻了一处水潭安置它,她温柔的抚慰鲲不要害怕,鲲也依恋的蹭蹭椿的脸;湫靠在树下,借着月光去看那张小小的纸片,上面是自己和椿的样子,靠得很近,只可惜两人表情都太过僵硬,倒有些滑稽。
                他收回照片,准备上前劝椿早点回家,夜色昏暗,纵使他五感灵敏,也观察不到潜伏在草丛里的双头蛇。
                还未等他靠近水潭,椿带着惊恐的大喊了一声,:
                “蛇!湫!小心有蛇!”
                猝不及防的,那条蛇狠狠的张开利齿,朝着湫的脚背咬了一口,湫痛苦的哀嚎一声,却看见它继续朝着椿的方向攻击,他强忍疼痛,扼住了蛇的脖子,想要拧断。
                那双头蛇却凶猛的很,挣扎着脱了身,想继续袭击湫,椿从身后靠近,用地上捡来的石头狠狠砸向它。
                蛇被砸得血肉模糊,椿扶起在地上抽搐的湫,他面色苍白,嘴唇乌黑,看上去奄奄一息。
                椿害怕了,她担心湫就这样死去,她将湫背起,又去水潭中捞起鲲,急匆匆的向朝源楼赶去。
                爷爷是最好的药师,一定有办法救湫的,她一路上安慰着自己,丝毫不敢歇息一会儿,她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奔跑着,害怕耽误一点时间,湫就要永远的离她而去。
                “椿……椿……”
                湫似乎还有意识,他有气无力的喊着椿的名字,温热的鼻息扑在椿的耳畔。
                “我在,湫!我在!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过去,湫!”
                赶到朝源楼时,椿感觉全身都要散架,顾不得藏起鲲,慌乱的敲着房门。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3-09-03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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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对椿的深夜来访并未感到惊讶,他帮着椿,把湫扶到了床上,检查了湫的伤势后,摇了摇头:“孩子,他的毒无药可医。”
                  听到爷爷的话,椿愣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爷爷,真的办法了吗?”
                  丿摸着胡须,慈爱的看向椿:“孩子,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办法,他会没事的。”
                  椿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退出去,她担心这一别就是永远,爷爷却笑着劝慰她,湫会没事的。
                  她关上门,却伫立在门前,看不到里面的人,只有昏黄的光亮着。椿失落的坐到院子里的水池边,鲲探出脑袋瞧她,它黑溜溜的眸子也没了神采,它知道湫身陷危险,也知道椿此刻心情忧郁,所以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椿。
                  “鲲,你知道吗,湫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就像哥哥一样,总是为我着想,我以前总说让他离我远点,其实我根本就离不开他……他也是我最珍视的人,我不敢想象,如果以后他不在,我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泪水滴到水池中,泛起阵阵涟漪,鲲倾听者椿的倾诉,可惜它只是一条鱼,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只能蹭着椿的衣角,希望椿能好受一些。
                  丿看着双目紧闭、几乎快没了气息的湫,很多年前,凤凰也是这样躺在他的面前。这种蛇毒确实是无药可医,但也有一个法子,可以救活湫。
                  做完这一切,丿在院子里找到了熟睡的椿,她大概是累极了,自己的脚步声也没能惊醒她。丿轻轻的将椿抱到另一张床上,最后一次抚摸着椿的脸颊:“孩子啊,爷爷对不起你,让你为我们的私心受这些苦。”
                  他泪水纵横,悄悄带上房门,后院里凤凰栖息在树上,似乎在等着他。
                  “我对不起这两个孩子,他们是最无辜的人,却为了我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受了那么多苦……”
                  丿贴紧了奶奶,泪水沾湿了火红的羽毛。他用那双爬满皱纹的手抱紧了凤凰,依依不舍的告别:
                  “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凤凰,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椿,她好几次来看我,我都不忍心面对她,可是为了我们木家族,为了这些年的仇恨,我和她爸必须狠下心……”
                  凤凰低吟哀泣着,空旷冷清的庭院里,只有他们彼此依偎,他们的爱跨越岁月,亘古不变。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3-09-03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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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3-09-03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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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当湫醒来时,身体已完全恢复健康,脚上的伤口也愈合了,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推开房门下了楼,堂屋里空荡荡,日头正盛,阳光透过木门上镂空的雕花,洒在春台摆放着的海棠花上。
                      椿躲在凉亭内,日光耀眼,照射得她头晕眼花,最近一连串的事积攒在心里,她的精神负担太重,面色泛着不自然的白,嘴唇也失去了鲜艳的色彩,肉眼可见的憔悴。
                      “椿!”
                      湫突然出现,他靠在凉亭上,嘴角上扬,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和从前一样神气。
                      “我没事啦,椿,别愁眉苦脸的啦!”
                      说罢,他还故作轻松的给柱子来了一脚,证明他真的无碍。
                      椿看着他那副幼稚的模样,笑出了声,眉头也舒展开,打趣道:“那当然,我爷爷可是最厉害的药师,快和我去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吧!”
                      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丿爷爷,虽然刚才没见到他,想起昨夜鲁莽的自己,湫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真不好意思,昨天也打扰到爷爷了。”
                      “爷爷从不计较这些的,我们快走吧。”
                      两人上了楼,房间里静悄悄,爷爷躺在床上,安详的闭着眼。他似乎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慢悠悠的支起身体,伸出干瘪如枯枝的手臂:“椿,你过来。”
                      丿看着这一对风华正茂的少年,而自己爬满皱纹、声音也苍老沙哑,有些怀念自己年轻时的英姿飒爽,他虚弱的笑了笑:“椿,爷爷有些话想和你说。”
                      湫自觉的退到门外,关上了门,不去打扰他们的独处时光。
                      “爷爷,你怎么了?”椿握着爷爷的手,他的声音微不可闻,神色疲倦,连手也是这样冰凉。
                      丿只是温柔的盯着椿的眼睛,他大限将至,视线也模糊起来,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椿的面容。
                      她的眉眼和凤凰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她可是自己和凤凰的孙女啊,是自己最宝贝的最疼爱的人啊,他是怎么狠下心,送她入这场权利纷争的棋局……
                      “孩子,爷爷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椿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泪水又涌出眼眶,她又哭了,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惜丿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擦干她的眼泪,再悄悄的塞上一颗糖,换回她的笑容,只能用耗尽最后一丝意识去安慰她:
                      “不要哭,孩子……”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要害怕,只要一直坚守等待下去,会有好结果的……”
                      “爷爷会化作一颗海棠树,永远保佑你……”
                      爷爷的手渐渐僵硬,双目轻阖,身体静静地靠在床头,椿泣不成声,却不肯放手,她多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捂热爷爷冰凉的手,她还想爷爷再抱她一次,还想再听一次爷爷的声音,还想再一次和爷爷一起扎灯笼……可爷爷只是闭着眼,再也不会回答自己。
                      凤凰盘旋在朝源楼的上空,百鸟哀戚声不止,椿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抬头看向窗外,临近傍晚,夕阳西下,瑰丽的晚霞布满天空,翻涌着、奔腾着,仿佛在燃烧这一切。
                      湫再次见到椿时,已经过了半个月。时隔多日,椿明显又瘦了一圈,她闷不作声,低着头靠在水池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鲲的小脑袋。
                      鲲倒是和椿相反,长大了一圈,全身也变得火红,对椿也更依赖了。
                      这半个月里,湫经常跑去承启楼,或是丿爷爷化身的海棠树下,悄悄的躲在角落看椿一个人发呆,他不敢打扰她,丿爷爷的过世带给她的打击太大,她也没有精力再去和别人交流。湫只想就这样陪着她,默默看着她也很好。
                      今日椿主动来了和贵楼,带着他去了鲲新的藏身之地,一座废弃的围楼,杂草丛生,地段偏僻,几乎没人会来这边,的确是个绝佳的选择。
                      虽说已被废弃,但围楼内部的框架保留完好,家具与布置都很齐全,甚至没有损坏。围楼院子还有一个水池,连通着一条流动的小溪,清澈明亮,又是活水,很适合养鲲。
                      正门悬挂着一副牌匾,刻着鎏金的四个大字“金母长生”,椿抬头瞥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金母是谁?”
                      “金母……就是西王母,也就是王母娘娘。”湫敏锐的捕捉到了椿的疑问,顺势解答,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她手里有长生不老的仙丹呢。”
                      “长生不老……可是,湫,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听说天神都是长生不老的,椿,你相信有天神吗?”
                      “我不相信。”
                      “为什么?”湫愣住了,他看着椿如黑曜石般的双眸,黯淡无光,苍白的双唇翕动着。
                      “没有人见过他们。”椿转过头,脖子上的血管随着她的动作明显的突出,肩膀也单薄得让人心疼,她凝望着水池中畅快游动的鲲,自嘲似的笑笑:“如果真的有天神,一定会惩罚我的吧。”
                      “椿,你怎么这样说?”湫也蹲坐到水池边,离椿只有一步的距离,能清楚的看见椿微微颤抖的睫毛。
                      椿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后,她缓缓开了口:“湫,以后麻烦你照顾我父母了。”
                      湫被椿莫名其妙的话吓到了,他急切的询问:“那你呢?椿,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在人间时欠了鲲一条命,他为了救我被卷入漩涡,命丧海底,我去如升楼那里,和灵婆做了交易,用我半条命换了他的灵魂,只要把他养大送回人间,就算还清他的恩情了。”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灵婆和我做交易前,让我想清楚后果,我当时执意要救活鲲,不管不顾的用自己的命去换。”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3-09-11 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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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遇到的鼠婆吗?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担心,这发生的一切也太奇怪了。爷爷走后的这十几天里,我也在反复审问自己,我到底做了什么。”
                        “没事的,椿,都会没事的。”湫将手轻轻盖在椿的肩膀上,椿没有躲开,“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想报答鲲的救命恩情,这没有错。”
                        他停顿了一下,温柔的注视着椿的双眼,郑重的承诺着:“椿,我会和你一起把鲲养大的,然后我们送他到人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谢谢你,湫。”椿对上湫炽热的目光,那里面饱含爱意与缱绻,她感觉心跳慢了半拍,又赶紧低下头。
                        “别太担心,椿,你可能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他尽量平静的安慰椿,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担忧,自那夜后接踵而来的奇怪梦境,还有逐渐复苏的记忆,他知道,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他也很苦闷,但他不能告知椿,因为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
                        说完这句,湫又变回了那个肆意潇洒的少年,他冲椿眨了眨眼,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和贵楼跑去:
                        “椿,你最近也消瘦太多了,要到饭点了,去我家吃个午饭吧!”
                        “诶!等等……别走那么快,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
                        “我拉着你走快一些嘛!”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3-09-11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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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又下起了小雨,雨丝细密如雾,落在身上略有些凉意,但不会濡湿衣裳。
                          湫撑着一把油纸伞,午后行人少,石板路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过路人,没有打伞,脚步匆匆。
                          迎面碰上几个小孩子,走走停停,时不时互相嬉闹一番。
                          “哎……你们知道吗,我妈和我说今年的雨下得不寻常。”
                          那个稍矮的孩子突然转过身倒退几步,面对着他的伙伴,神秘兮兮的晃了晃脑袋。
                          什么不寻常?
                          湫对后文并不感兴趣,在路口拐了弯,钻进了一条小巷里。
                          这条巷子已许久不曾有人踏入过,石板缝隙里爬满了青苔与杂草,因为近期多雨的缘故,散发着潮湿的霉气,两侧墙壁被凌霄花的藤蔓覆盖,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小道,从这条巷子通往鹿神森林,只需半刻钟的时间,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条巷子早已被人遗忘,连同它两旁的旧宅。
                          鹿神的酒肆位于山下,一颗巨大的榕树洞,洞口旁插着一面绿色的旌旗,上面用黑丝线绣了大大的“酒”字。
                          湫拉开帷幕,里面没有客人,只有鹿神站在桌台前,低垂着头,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来这里是有何事?”
                          鹿神抬头瞥了湫一眼,神色平静,手中的笔未曾放下。
                          “我知道你这里消息灵通,”湫收了伞,走到桌台旁,随意的抽了张椅子坐下,“我想来打听一下。”
                          “想打听什么?”鹿神停了笔,转身倒了茶递给湫,“当心一点,别滴在我的字上。”
                          湫小心翼翼接过茶,茶水七分满,余光注意到桌上铺着几张的红纸,用工整的小楷写上了“桑若酒”。
                          “这个时节最适宜酿桑若酒了,收集山上的冷泉水,再采集一些杏花……你这个小家伙,还没喝过什么酒吧?”
                          鹿神爱酒,酿得各种好酒,也爱四处搜刮名酒品尝,谈起酒的制作更是滔滔不绝,截然不同于素日的端庄模样。
                          “酒有什么好喝的,”湫不满的嘟囔着,他从前好奇酒的滋味,偷偷尝过一口西凤酒,辣的他满脸通红,什么香味醇厚,他可品不出来,也实在不理解那些嗜酒如命的人,“不过你的字写的真好看,以前看酒坛上的字时都没注意到呢。”
                          “等你经历的事多了,或许就能明白酒的滋味了,”鹿神端来茶壶,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再说这个字,我听说木家族那个和你关系亲密的孩子,她也写得一手好字啊。”
                          鹿神的消息果真灵通,椿的字是丿爷爷一手教导的,丿爷爷的字苍劲有力,有风骨之美,椿在爷爷的悉心指导下,也习得一手好字。
                          “你知道如升楼吗?”湫放弃了闲扯,回归正题。
                          “知道。”鹿神很诚实的作出了简短的回答。
                          “……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听说……”
                          “你问这个做甚?鹿神打断湫的话,“这不是你和我该去的地方。”
                          “……”
                          湫沉默不语,握紧了茶杯。
                          “曾经也有人向我打听这个地方,他们去如升楼,想与如升楼的主人换回死者的灵魂。”
                          “嗯……”
                          “不过,”鹿神话锋一转,他取走湫手中已经见底的茶杯,又给满上,“他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生死离别这种天命之事,若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挽回,或是改变,那是逆天行事,所以他们不可能得偿所愿。”
                          “谢谢,”湫一口气饮下茶水,将空茶杯搁回桌台上,“我先走了。”
                          湫起身,拿起搭在木架上的雨伞,鹿神也跟着他走到洞口。
                          “最近这雨下得真是奇怪……不过活得久了,见过的怪事这么多,这点雨又算什么稀奇事呢……”
                          “哈哈哈……我和你一个小家伙说这个干什么,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过湫,处世就和酿酒一样,酿酒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我们做事,也要思虑再三,慎重而行……”
                          傍晚雨停了,酒肆冷冷清清,光线昏暗,鹿神只在桌台旁点了一盏油灯,提着画笔作画。
                          “怎么只点一盏灯?”句芒走近,绕到他身后,贴近了他。
                          “你过去。”鹿神有些愠怒,啪嗒一声将笔砸在桌上。
                          句芒没有照做,他缱绻的搂住鹿神,将脸贴在他的耳畔,温热的鼻息呼在鹿神的颈上。
                          “夫诸,别这么凶。”
                          鹿神一把推开他,起身与他拉开距离,脸颊泛着红,不知是生气还是羞赧。
                          “好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参与这些事,但是后土那个老古板,你也不想让他一直控制整个家族吧……”
                          “别生气了,等这一切过后……”
                          句芒含着笑,热切的目光扫在鹿神的脸颊上。
                          他扭过头躲开句芒的目光,平静下来后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午后那个小天神来过了,他向我打听如升楼的事。”
                          他轻咳一声,又接着讲述:
                          “你让我做这些事,我根本就不想做,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句芒似笑非笑的念出这句,一步步逼近鹿神,抬起手暧昧的摩挲着他的脸,低下头耳语。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没有告诉他,他们早就成了池中之鱼,夫诸……你还是选择站在了我们这边……”
                          “你说你不想违背良心做这些事,可是,你和我——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满意的看着鹿神的脸颊由苍白染成酡红,趁他还未推开自己,他先一步转身离开。
                          “天色快黑了,不打扰了,你这里过会儿也会热闹起来了。”
                          鹿神抬头,透过那扇木窗看到傍晚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云层,却有诡异的金光涌动在云层缝隙间,酒肆后的旷野像一幅发黄的画卷,干枯如荒境。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3-10-05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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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空中密布的繁星如棋盘一样错落交织,浩瀚的湖面上云雾缭绕,云朵像呼吸般的起伏晃荡着。湫站在岸边,看着熟悉的景象,眉头不自觉皱的更深了。
                            抬手随意叩了叩貔貅石像,厚重的敲击声仿佛施了魔力一般,一圈一圈扩散开,逐渐变得空灵飘渺,唤来了撑着船桨的三手怪人。
                            三手脱帽致礼,卑躬屈膝的迎接湫上船。
                            小舟像纤薄的落叶一样随云朵飘荡着,湖面宛如仙气缭绕的幻境,美不胜收,湫却无暇欣赏,他此次夜行,有更重要的事。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3-10-05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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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我进来吧。”身材矮小的老者引着湫进了如升楼,呕哑低沉的嗓音饱含沧桑,他步履蹒跚,略有些宽大的长袍拖在地上,衣角却未染上一点灰尘。
                              如升楼构造古朴精致,朱红的房梁描金,墙壁上勾勒着华丽的壁画,还有插满了红烛、风格古朴的烛台。湫随着灵婆一路从庭院走到堂屋,都有点灯兽在旁照明,那灯光好似一团明亮的月,与之对比,红烛的幽光倒像一粒粒星子,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这里是几年都见不到一个活人啊,”灵婆走到一张木桌旁,木桌上摆放着着笔墨纸砚,略有些发黄的账本堆了一层又一层。他转身坐到木椅上,拿起搁置在盒子里的铜烟斗,熟练的捻起木条引燃了烟草。
                              “不过最近,来得人真多啊。”他缓缓吐出一口白烟,烟雾缭绕升腾,遮住了他的神情。
                              “坐下吧,”他伸出手轻叩桌面,与他正对的那把木椅被无形的力拖出。
                              湫从善如流的落座,还未来得及调整坐姿,几只花色各异的肥猫扑在他的脚下,一直胆大的黑猫,直接跳到了他的怀里。
                              灵婆又吐出一口烟,干涩的笑了笑:“这群猫看来很喜欢你。”
                              他手一挥,朝那群猫发号施令:
                              “都散了吧。”
                              那几只猫像流动的绸缎一样滑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有意思,你头上戴着鱼形猫,还养这么多猫,难不成它们要吃了你?”湫看清了灵婆奇怪的打扮,用戏谑的口吻打趣道。
                              “那是,我也是它们的盘中食。”
                              “说说,找我来干什么。”
                              “前段时间有个女孩找你用半条命换了一条鱼,我想用换回她的那半条命。”
                              湫平淡的开了口,语气略有些惴惴不安。
                              “换什么换,”灵婆似乎有些气愤,语气冰冷坚硬,他扔下烟斗,在桌子上砸出一声巨响。
                              “你们这群小鬼,把性命当手里的玩具一样,说不要就不要。”
                              他掸了掸烟灰,又捡起烟斗送入嘴。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换回她的命?”
                              “她还有父母要照顾。”湫僵硬的回答,听起来貌似有些牵强,但确实是一个朴素的理由。
                              “她有父母要照顾,你就没有牵挂的人吗?”
                              “我从小无父父母。”
                              “那她呢?”
                              没有给湫喘息的机会,灵婆继续质问着,他从木椅上起身,背过身子,望向墙壁上那扇狭窄的窗。
                              “她要知道你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她的半条命,她会怎么办?”
                              “你知道她那天来找我,我是怎么说的吗?我说她要付出代价的,半条命是最基本的筹码,她只不停的说她不怕。”
                              他又转过身,面朝着湫,冷笑一声。
                              “哼,我说她是还不清自己的债的,那孩子却还是执意去交换了自己的半条命,我说的果然没错,现在你这个小鬼跑过来,又想和我换回她的命。”
                              “你们这些小家伙,总觉得自己能创造奇迹,为追求一些东西奋不顾身,什么理想,什么爱情,哪像我们这些老家伙——”
                              “只想风平浪静的安度余生。”
                              湫沉默了,神色却依旧坚定。
                              见湫神色不变,灵婆放弃了继续交谈,算是妥协了这场交易。
                              “好好好,那你执意要换,我便遂了你的心意。”
                              他把湫推出门,又将门顺手合上,只留下一条缝。
                              湫不死心,上前想要推开那扇门,和灵婆继续周旋。
                              “回去吧。”灵婆阻止了想要再次进门的湫,从门缝里抛出一个锦囊,“拿着。”
                              “喂……你还没说我用什么换呢……”
                              “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吗,以后我再告诉你。”
                              “咚”的一声,门已经被彻底合上,那扇门后传来灵婆不满的疑问:
                              “真不懂你们,活得长一些不好吗?”
                              湫捡起落在地上的锦囊,眼眸低垂,只是落寞的自言自语:
                              “如果不快乐,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路过敖岸山,山脚下鹿神酒馆的灯还亮着,远远望去,有点雾蒙蒙的感觉,灯光也仿佛化为了火光,那迷雾般的朦胧感,更似一层薄薄的烟雾,榕树枝干干枯虬曲,在这夜色中,酒馆竟有一种燃烧到极致的衰败美感。
                              湫又坐到那把椅子上,他用手撑着脑袋,愣愣的盯着桌上的茶具。
                              “你成天一个人守在这里,会不会无聊?”
                              鹿神只是淡淡一笑,手上的动作未停下,那枚小巧精致的裂纹茶壶被他擦拭得如镜面般明亮。
                              “我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不和句芒长老一起?”湫看似漫不经心的抛出这句话,眼神却从茶具游移到鹿神的脸上。
                              “你在说什么!”提起句芒,鹿神的脸涨的通红,他本就生得俊美,这抹红浮在他脸上,增添了几分娇媚之感。
                              “你们之间的事我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几个星期前,句芒长老脸上的那个红痕……”
                              “你住口……”鹿神急忙去捂湫的嘴,神色慌张,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我不说了……不说了……”
                              鹿神叹了口气,看着湫,湫也看着他,二人相顾无言。
                              “鹿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句芒长老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鹿神瞳孔微微瞪大,沉默一会儿后,他无奈的笑笑:“湫,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想过。”
                              “或许是我们的一生太长,活了这么多年,都忘了如何去懂得珍惜,可是你说的对,我们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听说海天之门之上的人寿命有限,他们一生不过百年,或许正是这样短的生命,他们才会更懂得珍惜,更懂得世事无常。”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3-10-1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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