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对于我是否有必要单枪匹马造出一架滑翔机来说至关重要。如果我偷吃的是阿银的鱼干而不是高杉的——前提是如果他有鱼干——那他肯定不会让我赔，大手拍肩兄弟如手足鱼干算个屁下次你请我三支哈根达斯切记切记这事就算过了——因而他永远不会有鱼干。假如我吃掉的是桂的鱼干，他会认真地计算一条鱼干含有多少干鱼卵能生多少小鱼干再乘以若干年后的鱼干期货保价阙值，最后得出一个天文数字来让你赔，因而这种赔偿多半也没有结果。但高杉是个把理想主义当衣服穿的现实主义者，这种人最恐怖。如果在吐出完整的鱼干和住到火星上之间找不出第三条路，我就只能乖乖等着被灌肠回锅。 因而那天上午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牛皮哄哄的江户。我先找到银时，对他说我将要开一架滑翔机，做一次长途旅行，带上我的牙刷和玫瑰，今天晚饭也即是八点之前必须动身。其时金之助盘腿坐在铺上，认真而沉默地听着，右手指正以一种严谨的态度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抠过去。辰马。最后他终于开口，逃跑时不要忘记丢下水晶鞋，水晶鞋没有鞋皮也可以，这样我好去找你，万一找不到你也可以拿去卖钱。
我脱下左脚的咸鱼鞋就朝他脸上拍过去。卖你个鬼。我厉声喝道。老子快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捂脸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神显然什么都没听懂。于是我叹气，给他做单项选择：要么日落前替我找架滑翔机，要么沐浴斋戒准备吃回锅辰马，两个里面你挑一样。快点。
旁边桂小太郎见他被我左一下鞋帮右一下巴掌地实在看不下去，急忙扯住我袖子说，辰马你省着点力气，打轻点儿，别等我们打的时候连屁股都没有了。正巧这时高杉撩着门帘走进来，一听这话，立刻用手遮住嘴，额头上暴起青筋——那就是他憋不住笑了。我忽然泄了气，坐下来抄起抹桌布擦了擦汗。高杉望着我的眼神时常带点儿古怪，今天更是细致，我觉得他正在探究待会儿拿我开膛破肚时挑哪一处下手比较顺。鉴于暂时还不想自己的生平以 “卒于汤镬”四个字收尾，我认为不该让他有这个机会，因而用抹桌布蒙了3/4张脸犹抱琵琶般水袖舞出去。土佐那儿的俩兄弟原先做木匠，找他们打一架飞机显然比在这里扯淡要快。
出城。过吾妻桥，桥头花如雪，在一片墨绿色上。午后天空作葡萄灰色，并不那么蓝。麦田显得深郁得多。桥边一棵瘦柳，恨不得夺下一点褐色作为影子。只有我知道我在难过些什么。
没过傍晚滑翔机就送到了。样子有点像四脚朝天的特洛伊木马，桃花心木扎的骨架，羔羊皮蒙的机翼，铆钉、牵索、起落架、方向盘，做的一点都不含糊。我曾自诩钻研《飞行器的进步》许多年，至此也不得不在劳动人民的智慧面前止步兴叹。如果叫我扎只风筝我肯定比这扎得好看，但风筝带不了人，我还不至于无极到这地步。
其时桂在屋外侍弄我从北方挖来的蔷薇，传说产自极北苦寒之地，因而他们私底下把它叫做陆奥一号。银时照例把人生的三分之二花在午睡，扬言谁若在晚饭前吵醒他就赶那人同我一起申请火星入住许可。木匠兄弟的送货上门服务还包括一瓶机油，一卷麻线，一副防风镜，五颗螺丝钉。起子和钉锤就不白送了因为自己不够用。这让我很是遗憾。那个年代的佩刀质量普遍很差，刀柄通常借鉴菜刀用木料嵌，用的还不是质地坚硬的香柏，而是一按一个坑的速生杨。用那种刀柄钉钉子时常会发生钉子被倒钉到刀柄里去的事故。因而由木匠改行的武士最为辛苦，他们的刀柄里通常嵌有数十枚钉子，分量沉甸甸的不好拿。慈善堂也最爱收那种人的尸体，连人带刀烧了之后除了废热和钙质丰富的骨灰还能收到多余的铁，何乐而不为。
当我满脸机油从起落架下钻出来时，高杉端着一脸盆水从我跟前经过。他站住脚，唇线暗下去，藏匿不住笃定的嘲笑。
“你在搞什么飞机？”
我敢说这句话可以列位坂本辰马一生所听到的十大警句之首。然而由于它的时效早就过了能让人改邪归正的年龄，我只是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傻笑还给他。高杉不说话了，把水利索地泼在门前台阶上。阴了一角的房檐下尘土飞扬。日光并不直射，碰壁之后把湿泥圈成的水渍蚀刻成褐色血斑。
我脱下左脚的咸鱼鞋就朝他脸上拍过去。卖你个鬼。我厉声喝道。老子快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捂脸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神显然什么都没听懂。于是我叹气，给他做单项选择：要么日落前替我找架滑翔机，要么沐浴斋戒准备吃回锅辰马，两个里面你挑一样。快点。
旁边桂小太郎见他被我左一下鞋帮右一下巴掌地实在看不下去，急忙扯住我袖子说，辰马你省着点力气，打轻点儿，别等我们打的时候连屁股都没有了。正巧这时高杉撩着门帘走进来，一听这话，立刻用手遮住嘴，额头上暴起青筋——那就是他憋不住笑了。我忽然泄了气，坐下来抄起抹桌布擦了擦汗。高杉望着我的眼神时常带点儿古怪，今天更是细致，我觉得他正在探究待会儿拿我开膛破肚时挑哪一处下手比较顺。鉴于暂时还不想自己的生平以 “卒于汤镬”四个字收尾，我认为不该让他有这个机会，因而用抹桌布蒙了3/4张脸犹抱琵琶般水袖舞出去。土佐那儿的俩兄弟原先做木匠，找他们打一架飞机显然比在这里扯淡要快。
出城。过吾妻桥，桥头花如雪，在一片墨绿色上。午后天空作葡萄灰色，并不那么蓝。麦田显得深郁得多。桥边一棵瘦柳，恨不得夺下一点褐色作为影子。只有我知道我在难过些什么。
没过傍晚滑翔机就送到了。样子有点像四脚朝天的特洛伊木马，桃花心木扎的骨架，羔羊皮蒙的机翼，铆钉、牵索、起落架、方向盘，做的一点都不含糊。我曾自诩钻研《飞行器的进步》许多年，至此也不得不在劳动人民的智慧面前止步兴叹。如果叫我扎只风筝我肯定比这扎得好看，但风筝带不了人，我还不至于无极到这地步。
其时桂在屋外侍弄我从北方挖来的蔷薇，传说产自极北苦寒之地，因而他们私底下把它叫做陆奥一号。银时照例把人生的三分之二花在午睡，扬言谁若在晚饭前吵醒他就赶那人同我一起申请火星入住许可。木匠兄弟的送货上门服务还包括一瓶机油，一卷麻线，一副防风镜，五颗螺丝钉。起子和钉锤就不白送了因为自己不够用。这让我很是遗憾。那个年代的佩刀质量普遍很差，刀柄通常借鉴菜刀用木料嵌，用的还不是质地坚硬的香柏，而是一按一个坑的速生杨。用那种刀柄钉钉子时常会发生钉子被倒钉到刀柄里去的事故。因而由木匠改行的武士最为辛苦，他们的刀柄里通常嵌有数十枚钉子，分量沉甸甸的不好拿。慈善堂也最爱收那种人的尸体，连人带刀烧了之后除了废热和钙质丰富的骨灰还能收到多余的铁，何乐而不为。
当我满脸机油从起落架下钻出来时，高杉端着一脸盆水从我跟前经过。他站住脚，唇线暗下去，藏匿不住笃定的嘲笑。
“你在搞什么飞机？”
我敢说这句话可以列位坂本辰马一生所听到的十大警句之首。然而由于它的时效早就过了能让人改邪归正的年龄，我只是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傻笑还给他。高杉不说话了，把水利索地泼在门前台阶上。阴了一角的房檐下尘土飞扬。日光并不直射，碰壁之后把湿泥圈成的水渍蚀刻成褐色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