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轮回——记忆深处
常常回想起我的16岁,还有在我16岁那年出现的那个眉目间满是温柔的男人,韩庚。时间,真的是漫长的让人窒息。有时候我常想,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宁静的死去,这样,我也可以早点去找他了。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很辛苦吧,一定,很辛苦吧。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放弃,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过的幸福一点。
我半睁着眼睛,意识混乱,看见一个男孩打开房间的门走进来,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吃力的开口,“你来看我吗?”
“是。”他低着头,回答得有些勉强。
“是你吗……韩庚?”
四周突然安静了,一直在一边站着的我的孩子小海也垂下了头。
“是韩庚来看我吗?韩庚……”我喃喃地念着,“我都好久……没见到过你了……你还好不好?这么多年……都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其实你不用躲我……我知道你早就原谅我了……我们都已经结了婚……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想着你……我们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只喜欢你……可是,在那样的年代,我们根本就没有退路……韩庚……你过来让我看一看好不好?”
他还是僵硬着一动不动。我吃力地朝他伸着手,“让我仔细看一眼就好……韩庚你还是……这么年轻……我都老了……明天是你32岁生日……你看我都没忘……”就在我以为我快触碰到他的时候,身边的小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爸爸……庚叔他早就过世了……爸爸……”
其他人都没有做声,只有小海痛哭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塞得人心脏都满满地涨痛起来。而他还是僵着。我恍惚了好一阵,才重新慢慢地、仔细地端详着他。“你是……逸帆吗?你来了?”
“嗯……是的。”
“难为你来看我,”我倦地笑了笑,“你真是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爸爸。”
“金教授,”逸帆平静地问,“原来你认识我爸爸?”
我怔了一下,苦笑:“啊,抱歉……我年纪大了……容易弄错,我怎么会认识令尊……”
“你不认识韩庚吗?”
这个名字让我狠狠的痛了一下,天花板是纯净的白色,就像我们的爱情,“韩庚……以前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很好的朋友吗?只是朋友而已吗?不是别的什么,比如说,情人呢?”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久久的。
“爸爸,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小海平静地说,“要是连你自己都觉得那可耻,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默默的又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开口:“当然……不可耻了,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对。真抱歉,逸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你和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芥蒂。是关于你父母的那件事,对吧?很多人都怀疑……是我杀了你的父亲韩庚,然后嫁祸给你母亲雅儿……”
“其实不是的,真的是雅儿……杀了韩庚……也不对,雅儿那时候也不是存心的,她只是疯了,抓了刀四处乱刺……你爸拼命护着我,才恰好被一刀刺中心口。所以,要说是我杀了韩庚……其实……也不算错,你妈妈她不是故意……她是不小心看到……”
回想起那个时候,我的心好像被挖空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下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其实我喜欢的不是雅儿,我和韩庚……才是一对,只是那时候正在闹文革,这种事,谁都不敢说,我们只能选择分手,到最后韩庚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结婚,我都不敢说,只能忍着……后来你家出了事,韩庚就带了你妈和你来我这里住。虽然知道不对……可是我们俩,真心喜欢了那么久……真的是,很久了……从我16岁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时隔这么久再见……怎么按捺得住,哪知道正到一半……却被你妈妈撞见。”
“我们都知道对不起她,知道理亏,根本不敢动手,只能躲……哪知道你妈气疯了,桌上削果皮的刀一把抓在手上……我从来不知道女人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韩庚这一死,我都快疯了,只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试着自杀过几次,可却总也死不了。后来家里父母看着,又逼我结婚,我想只有像小海的母亲这么好的女人才肯嫁给我吧,明知道我……再后来,我们有了小海,时间长了,也就……这么一天一天活下去,真是对不起。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说的……韩庚……他真的是好人,你可别……别因为这个……就看不起他,他是……好男人……真的是个好男人……”
“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更好的……”我觉得呼吸很困难,只能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笑笑,“我好像……有点困了。不过……也好……我早想下去……见他了,这……这几十年……没……见他……心,心里……真……空落落的……真是想……想……见……”
韩庚,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吗?你怎么还是从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
为什么这条路似乎在记忆中出现过,我,在哪里?韩庚,又在哪里?前面有一座桥,那个白发婆婆很眼熟。婆婆给我一碗水说,“孩子,渴了吧,快喝了它。”我笑着说,“婆婆,我已经60多了,怎么还叫我孩子呢?”婆婆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哀伤的情绪,可是很快就消失了,也许我看错了吧。两三口喝下碗里的水,接着问,“婆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大概30出头,叫韩庚。”婆婆说,“孩子,你过了桥就能见到他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