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http://tieba.baidu.com/f?kz=729904576

某条弄堂。
弄堂的名字，就叫做“某条弄堂”。
某条弄堂和其他的弄堂一样，都是弄堂，所以，也就一定会有一些小孩儿在弄堂里窜来窜去。
但是，有一个孩子，注定会被其他的小孩欺负。
在这个时候，注定还会有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出现，把这个孩子给解救出来。
之后，两人成为朋友。
小一点点的孩子总是跟着大一点点的孩子一道，当他的随从，替他卖命，当然会得到一些好处，接着就乐此不疲地这样下去。
不过这一次，故事的背景，却有些不一样。
让我们再次回到某条弄堂。
一个孩子，被其他的小孩儿欺负，缩在角落里，却没有哭。
而他被欺负的理由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他长得丑。
丑得像只小猴子，浑身上下还脏兮兮的。
“哼，这么难看，我们才不跟你一块儿玩儿呢！”
“妈妈说，跟你一起，我也会变丑的！”
“打他，把他赶走！”
“打他！打他！……”
小孩子的话，最真实，往往也最伤人。
这时候，另一个孩子出现了。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一看就知道很会打架的那种弄堂小霸王。
“你们干嘛欺负他？”小霸王发话了。
其他几个孩子都怕他，不敢说话。
唯独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小泥猴儿。
“因为我丑……”
小霸王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像个小大人一样地说：“切~我告诉你们啊，他是我弟弟，你们以后谁都不许欺负他！”
孩子们点点头，然后都一溜烟地跑了。
这时候，角落里的小泥猴儿站了起来，望着他，说：“我没有哥哥……”
小霸王心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笨呢，难怪总是受人欺。（完全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孩子……）
走过去，大剌剌地勾住他瘦弱的肩膀。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结拜兄弟了！”
刚刚看了一部武侠剧，所以很渴望结交一个所谓“结拜兄弟”的小霸王现在很兴奋。
至于为什么他会选上小泥猴儿，这一点，一直到小霸王长大了，他也没能想明白。
小泥猴儿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小霸王自然是当他答应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
“……”
小泥猴儿的声音太小了，小霸王没听清楚：“什么？”
“张超。”
终于听清了。
“哦。”小霸王对这个名字其实不是很感兴趣，“我叫毛方圆……你几岁啊？”
小霸王开始调查户口。
小泥猴儿伸出四根手指比了比。
“哈哈。”小霸王乐得屁颠儿屁颠儿，伸了五根胖乎乎的手指，骄傲地说，“我五岁哦。”
“……”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记性很差的小霸王似乎已经忘记刚才问过这句话。
“因为我丑……”小泥猴儿乖乖地如实回答。
“谁说你丑了？只要擦擦干净，一点儿也不……”小霸王用袖子擦着小泥猴儿脸上的泥土，只不过，话才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确实是难看。
皮肤黑黑的、身材瘦瘦小小的、手脚细得像牙签儿。
也许是小霸王呆呆地睁着圆眼睛的样子很好玩儿，小泥猴儿忽然笑了一下。
只是短促的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小霸王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伸出两只手，用食指在小泥猴儿没什么肉的脸颊两旁戳了戳。
“你看，你有酒窝哦。”
小霸王记得，上次妈妈点着自己脸上的小坑坑说，它也有名字，它的名字叫酒窝。
有酒窝的宝宝都好看。


“嗯。”四岁的小泥猴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超……张超……舌头卷不过来，叫你小猴子好不好？”
“嗯。”小泥猴儿继续点头。
“你要叫我毛哥哥。”
“为什么呀？”
“因为我比你大。”
小泥猴儿想了一会儿，然后歪着脑袋，说：“我没有哥哥的……”
“我救了你，就是你大哥。”
“我真的没有哥哥的……”
小泥猴儿很执着，这一点，小霸王最了解。
就这样，小猴子张超和小霸王毛方圆的初次邂逅，在争论了整整一下午张小猴子到底有没有哥哥之后，以双方的家长把自家孩子拉回去吃晚饭而告终。
七岁的毛方圆脑袋里有很多事情都搞不懂。
比如说听算训练、比如说每天的默生词、再比如说……张超。
每个人都说他和小猴子是好朋友。
老师这样、爸爸妈妈这样、小朋友们也是这样。
可每个人都很奇怪他和小猴子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
老师奇怪、爸爸妈妈奇怪、小朋友们也是奇怪。
毛方圆性格活泼开朗，见人就笑，像只小猫似的招人喜欢。张超的脾气却相当古怪孤僻，平时总是一个人发呆看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毛方圆和张超，关系却出奇的好。
幼儿园的时候抱着一起睡午觉，上了小学又一起背着书包上下学，一起吃饭，在一个澡盆里洗澡。
水每次都会被毛方圆玩儿得满地都是。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听到张超开心地笑两声。
不过，只有毛方圆觉得不对劲。
小猴子和他真的是朋友吗？
对每个人，小猴子都是一样的，包括毛毛，都是问三句，回答一句，只是小猴子和毛毛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他们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但是毛毛，却对小猴子特别的好。
哼，毛毛不开心！
这天放学，毛方圆故意没等张超一起走。
一开始，他的脚步还挺快，但到后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去。最后，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从三步一回头，一直变成了一步三回头。
还是没看到张超的半点儿影子。
小猴子会不会以为自己没走，所以一直在学校里头等着他呢？
这样一想，毛方圆心里就舒坦的多了，不过，也隐隐有些担忧。
那只笨猴子一个人，万一又被别人欺负怎么办？
于是，毛方圆决定折返，一转身，目光却定在了马路对面……
那个从小卖部走出来瘦瘦小小的、手里还举着一个蛋筒吃得正开心的臭小子是谁？
“张超！”
毛方圆隔着马路大喊一声。
他的肺简直都快给气炸了。
555555……张小猴子，我以后再也不把我的薯片分给你吃了！
张超听见声音，看了他一眼，无比淡定地舔了一下手上的蛋筒，然后穿马路过去。
毛方圆抹抹眼睛，攥着小拳头，恨不得就这样挥上去。
谁知，张超却把小细胳膊往他面前一伸。
“给你。”
毛方圆的小拳头还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什么？”
“给你吃。”张超想了一会儿，然后又补充一句，“路上怕化了，所以先舔掉一点。”
毛方圆愣了老半天，才松开拳头，垂下手臂，接过了那只蛋筒。
“谢……谢谢……”
小猴子抿抿嘴，继续往前走。
毛方圆很自然地走在他身边。
“你也吃。”
咬了一口，递过去。
张超也小小地咬了一口。
就这样，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一只蛋筒很快就吃光了。
说点儿什么好呢？
毛方圆抓抓头：“刚才忘记等你了……”
张超没说话。
“你生气了呀？”毛方圆惴惴不安地问。
张超还是没说话。
虽然知道小猴子的脾气就是这样对别人爱理不理的，但今天的毛方圆特别怄。
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了！
毛方圆腮帮子一鼓，扭过头，却还是和张超并排走着，没有移动半步。
“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呢？”
小猴子终于轻声地开了金口。
“啊？”毛方圆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然后还是抓抓头。
“我长得那么难看……”小猴子把头低了下去。
第一次看到毛方圆，张超就觉得奇怪，因为，他是头一个不介意自己的长相，而且还愿意跟自己一起玩儿的孩子。
张超知道，和毛毛在一起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
只是，张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安静内向过了头，但别人说的话、做的事，他其实都会很注意。他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跟毛毛当朋友一点儿也不合适，实际上，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童年时代的张超，早熟而自卑。
毛方圆听见他这样说，不知怎的是气上加气：
“我才不觉得你难看呢！”
一开始的时候，毛毛可能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小猴子不好看。但后来，毛毛就是感觉，小猴子比身边所有小朋友都要更加顺眼。
“每个人都说我难看啊，连爸爸妈妈也是……”张超的头垂得更低了，“难看了，就娶不上媳妇儿，毛毛能给我当媳妇儿么？”
天知道，张超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啊？
毛方圆则是一脸被噎到的表情。
搞了半天，就是因为这？
“哈哈，哈哈哈……”毛方圆爽朗地笑了两声，然后搭着张超的肩，说，“我是男生哦，男生不能给你当媳妇儿的。”
张超小嘴一瘪，好像是要哭。
“不过，你可以给我当媳妇儿啊，我会对你很好的。”毛方圆再次握起了肉鼓鼓的小拳头，这回，却是在表现他的坚定，“你给我当了媳妇儿，就用不着自己去娶媳妇儿了。”
（-_-|||）
张超想了几秒钟，点点头，冲毛方圆绽放出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笑脸。
“噢~小猴子答应当我媳妇儿咯！”
毛方圆开心地喊，张超羞涩地笑。
竹马和竹马，就这样定了情，回家路上，毛方圆特地在路边挑了两根最大的狗尾巴草，编了两个戒指，两人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把戒指套在了对方的无名指上。
那时还是孩子的张超和毛方圆谁都没有想到，这狗尾巴草做的戒指，居然能套他们一辈子。


都说女大十八变。
可小猴子就好像孙悟空一样，有七十二变。
这一点，在张超和毛方圆上了高中之后，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毛方圆小时候就比一般的孩子长得高，到了青春期，身高更是像什么一样地疯长。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张超居然也赶上了他，两人的身高几乎一模一样。
张小猴子瘦倒还是瘦的，而修长的手臂和双腿，却成了他迷人的资本。小时候自然枯黄的头发，现在看上去却是浅浅的栗色，带着些微卷，蓬松地顶着，透出些艺术家特有的颓废感。
至于五官，那就更不用多说，不像儿时那样全皱在一起，都长开了。鼻梁挺直，唇形完美，还有瞳仁，明明是浅浅的琥珀色，却那么深邃。相比之下，毛方圆的脸就带着些稚气，还是一样的浓眉大眼的清秀样儿，没怎么变过。
都说眼睛颜色越浅的人越薄情。
而张超这家伙，还真是如此。
毛方圆每天都能收到几十封情书乃至一大堆巧克力或是其他小礼物。
结果全是要他帮忙转交给张超的。
张超孤僻冷淡的性格，在女孩儿们的眼里，完全成了“个性”和“酷”的代名词，正因为知道当面表白一定会被无情拒绝，所以她们就把希望放在了张超唯一的朋友，那个和张超的冷漠截然不同，总是带着笑容的阳光少年——毛方圆，的身上。
每到这时，张超就会把情书丢了，然后跟毛方圆一起分巧克力吃。
这个混账小子，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TMD帅成这样？
“喏，今天的。”
毛方圆拉开书包拉链，把那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情书和巧克力倒在张超卧室的床上，接着没好气地说：“我都快成你张小猴子的专属邮筒了。”
张超笑笑，坐到床上，拿起一块巧克力给他：“辛苦了。”
“知道就好……哎，说真的。”毛方圆吃着巧克力问，“你就真的没动过心啊？”
张超摇摇头，然后把情书整理在一起，丢掉。
“啧啧啧……多么冷酷无情的男人啊……”毛方圆故意夸张地说，“真不知道那些姑娘们看上你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张超的口气仍是淡淡的，“我都已经是你媳妇儿了。”
毛方圆本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转头一看，张超的表情认真得出奇，毛方圆的心脏忽然“噗通、噗通”蹦跶得贼响。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并没有察觉出毛方圆内心变化的张超，神秘兮兮地从门背后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吉他？”毛方圆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哪儿来的？你爸妈转性了啊？”
毛方圆很早就知道张超有多么痴迷于音乐，只是他的父母一直不赞成，说他没出息。
“自己买的。”
“你哪儿来的钱？”毛方圆更惊讶了。
“打工挣的。”张超的回答很简单。
难怪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张超总是一放学就跑了个没影儿，连双休日都见不到几次，上课的时候也经常打盹儿。毛方圆奇怪，问他，他的嘴巴却紧得跟什么似的。
“哪个店雇的你？就你这小身板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童工呢。”
毛方圆本来不想这样讽刺他，反而觉得张超很了不起。
他只是气张超，没把这件事儿告诉自己。
在张超眼里，自己究竟担任着怎样一种角色？
“对不起……”张超歉疚地说，“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就是这句话，让毛方圆心软了。
真没原则！
在心底狠狠啐了自己一口，毛方圆坐到张超身边：“我想听你弹。”
张超翘了一下好看的唇，然后，用修长的指尖挑动琴弦。
夕阳、玻璃窗、木地板。
六弦琴、巧克力、甜蜜的温暖。
我和你。
张超，毛方圆……


张超请了整整三天的病假没来上课，女生们向毛方圆打听消息，得到的答案却始终是一句没好气的：“不知道！”
现在，谁在毛方圆面前提张超，就等同于往他头顶点火药，一提就炸。
“你心情不好？”
这天，毛方圆没有让小女朋友坐在他的车座后面，而是推着自行车走，让女孩儿走在他身边。
听见小女朋友这样问，毛方圆从发呆的状态中回到现实。
“没有啊……干嘛这样问？我很开心。”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孩儿耸了一下肩，明摆着不相信。
“你喜欢我吗？”女孩儿突然问。
毛方圆愣愣的，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毛方圆。”女孩儿又问了一声，“你喜欢我吗？”
“当然……当然喜欢。”毛方圆别开目光，“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跟你在一起？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小女朋友皱起柳眉：“你看着我说话。”
毛方圆心里莫名地就觉得烦躁，转过头死死瞪着女孩儿：“这样行了吧？”
女孩儿的嗓门也大了起来：“毛方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在一块儿？”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他，这下子更郁闷了。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啊？别人谈恋爱都是浓情蜜意分都分不开，可是我们呢？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什么时候给我至少一点点的浪漫，但是……你对我的关心，还不如给那个张超的十万分之一！”
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脾气，女孩儿才不管毛方圆会不会发怒，大不了吵一架，关于感情这回事，谁都知道要靠缘分。
最后，等待了足足半分钟，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街上。
“对不起……”毛方圆说。
女孩儿的眼圈渐渐发红。
接下来的台词，就像那些狗血的三流偶像剧一样。
接在“对不起”后面的，总是“我们分手吧”。
这就是毛方圆谈的第一场恋爱，和一个女生，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几天。
他本以为这是他的初恋，但在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初恋的对象，应该另有其人……
“叮咚——叮咚——”
人哪，就是犯贱的生物。
毛方圆由衷地这样想。
如果他不犯贱，就不会站在张超家门口，着急地摁着他家的门铃，想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和女朋友分手就找过来，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
就在毛方圆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毛毛，是你啊？来看我们超的吧？来来来，快进来……”
开门的是超妈，很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阿姨好……”毛方圆笑着，然后犹豫地问，“小猴子还好吧？”
“放心，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在医院打过点滴了，再吃点儿药就行。这臭小子想偷懒儿，所以死活就是要请三天的假，咱也拿他没办法。”超妈说道。
“哦……”毛方圆点点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小猴子请那么久的假，可能不是因为想偷懒不上学，而只不过是为了……不想见到他。
绝交。
张超是个对任何事都认真到骨子里去的死心眼儿，所以，毛方圆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超爸这个时候从厨房走出来，见毛方圆在，便说道：“哎？毛毛来了啊……怎么站着？快进去吧，超还没睡下呢，他最近不知道是怎么的情绪特别糟糕，弄得身子垮了，成绩也下降了，我们跟他有代沟……你跟他聊聊吧，没准儿他能想开。”
“知道了，叔叔。”毛方圆的脚步迈得格外沉重。
毛方圆的直觉告诉他，小猴子就是让他给害的……这样一想，步伐就更重了……
超爸超妈默契地对视一眼，他们就知道这俩孩子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愿，今天能和好吧……
“……”
推开张超卧室的房门，毛方圆看着窝在床上看书的，一如既往安静的少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张超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然后继续埋头翻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可以确定，这一次，自己没有把书拿倒。
“你……感觉还好吗？”毛方圆试着向床边靠近。
“唔。”张超用鼻腔模糊地发了一个音。
这个音让毛方圆的内心开始狂喜起来。
原来小猴子只是说说气话，并没有真的要跟他绝交！
“你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去倒……”毛方圆殷勤地说。
这时，张超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毛方圆，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毛方圆怔忡一下，回答：“我只是担心你……”
“你以为我需要你的担心？”张超打断他，烦乱地说，“有空还是去多关心关心你那个女朋友吧！”
在毛方圆的印象里，张超一直都像一首优雅动人的吉他SOLO，干净、淡然，而现在他所看到的张超，则是一只蜷缩在一起的刺猬，保护自己的同时还会伤害到别人，却也有血有肉。
认识张超足足十二年，毛方圆直到此时此刻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这个人。
空气，静默良久。
“我们分手了……”毛方圆抬起手腕，看着上次和张超一道买来的手表，“那还是二十分钟以前的事情。”


“你在犯什么傻？”
他不敢相信，张超居然下了那么大的赌注要放弃高考。也许张超可以说什么明年再接着考之类的话，但要知道，他瞒着他的爸妈做了这件事，要是还有胆子回来，不被打断腿已经是万幸了。
“我不是在犯傻，我想得很清楚。”张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拿到名次，我会留在北京发展，只要有公司愿意要我，我就有出路，不用再回来，也不可能再回得来。”
毛方圆这次是真的怒了。
如果不是张超就在楼顶边缘，他几乎想一拳头把这没头脑的家伙给放倒。
然后，毛方圆就说了那些让自己后悔万分的话。
“万一这场比赛是个骗局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实力可以一下子冲进决赛？”
“发展？就你这样弹弹吉他唱唱歌，还想发展什么？”
“你凭什么就有那么大的自信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万一输得一败涂地，你要找谁哭去？”
“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谁会像你这样愚蠢到把梦想当饭吃？”
结果，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毛方圆回忆张超最后强忍眼泪拿过吉他转身走得没有半点留恋的样子，忽然就开始心痛起来，毛方圆知道这一次自己伤他伤得太深，小猴子不可能再像上回那样轻易原谅。
因为，自己残忍地摧毁了小猴子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五十多天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过去。
张超和毛方圆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毛爸毛妈、超爸超妈都觉得，俩孩子是真的闹崩了。
张超总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毛方圆也每天都早出晚归，尽量错开和张超相遇的时间。
唉……怎么偏偏是在最重要的时间段出了这档子事儿呢？
“好好考啊，记得用平常心去看考卷，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照着平时模拟考那样儿的发挥一定能行。”毛方圆出门之前，毛妈如是嘱咐道。
“哎呀，行了老婆，别啰唆这么多了，毛毛该烦了，让他自己定定心心地考呗……毛毛啊，你……算了，不说了。好好发挥就行。”毛爸也是难以掩饰的紧张。
“嗯，我知道。”毛方圆换上鞋，说，“我走了啊。”
出门一段路，毛方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望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考点离得比较近，所以毛方圆只需步行就能到，毛爸毛妈因为不想让儿子觉得紧张，也就没有送他。
而张超的考点和毛方圆在同一所学校，超爸超妈的想法必定和毛方圆父母一样，也不会去送。
这自然就为张超的离开提供了最好机会。
突然，毛方圆想到了什么，急急打开背包一看，还好，那些东西还在。
那是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有几张是红的，其他十元、二十元零钱也很多，背包底部还躺着几枚硬币。
这是毛方圆前天卖掉自己的手机和PSP之后的全部家当。
至于和小猴子一起买来的手表……是怎样也不舍得卖的，而且就算卖掉，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 =定情信物被我贬值了喵~）
拦下一辆出租，毛方圆上车后着急地对司机说：“去火车站，麻烦您快一点儿，我赶时间。”
小猴子啊小猴子，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才摊上你这么个媳妇儿！
火车站。
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正在奔跑着，好像是要寻找什么。
小猴子，你在哪儿啊？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毛方圆猛地睁大眼睛，突然就看到了那个背着吉他的、修长而削瘦的身影。
他正在上火车。
“小猴子！”
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毛方圆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喊，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这个俏媳妇了。
张超的脚步好像停顿了一下，然后忽然加快速度，继续朝火车上走。
不——
毛方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张超从火车上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张超用力甩开毛方圆的手，“我不会回去的，你快走啊！马上就要开考了不是么？”
毛方圆一言不发地把包丢到张超怀里。
张超接过，疑惑了一会儿之后拉开背包拉链，便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包，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
“虽然数目不多，可还是拿着吧。”毛方圆吸吸鼻子，“在火车上别饿着了。”
张超攥紧背包的带子，微低着头，长长的留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上次的那些话……对不起。”毛方圆继续吸鼻子，“其实，你真的很棒。”
“谢谢……”张超的声音很轻，略有些颤抖。
毛方圆看着他微微抖动的喉结，忽然很想把他抱住让他不要走。
“你快走吧。”张超突然说，“迟到十五分钟的话不能进考场。”
说着，还推了毛方圆一下。
毛方圆明白小猴子是关心自己，但说不出原因，他就是很心酸。
“再见。”张超在毛方圆耳边说了一句。
毛方圆点点头，甚至没回应张超就疾步离开了。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没出息地哭出来。
张超一直盯着毛方圆的背影，直到确定那个人消失在人海中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走上火车。
坐到座位上，张超摸着吉他，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猝不及防之间慌乱落下。


“毛毛，够了，不要再喝了……”
陈泽宇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人，终于十分没耐心地用手掌盖住了他的杯子。
毛方圆甩开他的手，打了个酒嗝，说：“……你别管我……我是不是喝醉了啊……”
陈泽宇又好气又好笑，一般人喝醉了，只会一个劲儿地说“我没醉我没醉”，哪有像毛方圆这副德行的？
“是啊，毛大帅哥你喝醉了，请问可以停下了么？”
醉了……真的醉了吗……
毛方圆头脑发热，眼前模模糊糊的，好像是醉了吧……可是为什么，白天遇到的那个人，他的容颜、还有薄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毛方圆都还记得那么牢呢？
心里……好难受……
难受了……就要吐……
“呕！”
当毛方圆弯着腰大吐特吐的时候，陈泽宇总算是忍无可忍地结了帐，然后强拉硬拽着毛方圆离开大排档。
如果早知道这家伙酒品这么差，陈泽宇说啥也不会陪他一起去喝酒。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在大街上傻笑着的毛方圆看上去很是潇洒。
陈泽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毛方圆现在连走都走不稳，他恨不得把这个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腰不放的醉鬼丢在这儿自生自灭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小猴子……媳妇儿……”
毛方圆说着就摸上了陈泽宇的脸。
哇，不是吧你！说我像猴子？还是你媳妇儿像猴子？太丑了吧……
陈泽宇一边架着毛方圆一边艰难地继续往前走，还要防备着他伸过来的小爪子。
突然，一辆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窗子慢慢摇下，让原本纳闷着的陈泽宇很惊讶：“你是……张超？”
“白天见过面了。”张超此时没戴墨镜，在看到黏在陈泽宇身上脸颊绯红醉眼朦胧的毛方圆的时候，瞳孔骤然缩紧。
注意到张超的视线死死盯着毛方圆不放，陈泽宇以为他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于是慌忙解释说：
“张先生，关于白天他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我以人格担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他是你的歌迷，从你参加比赛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了，情愿每天吃咸菜馒头也要省下钱来充手机帮你投票。你每次出了单曲啊专辑啊什么的，他总是兴冲冲地跑去买……”
这样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动物啊。况且他说的也都是实话。
“是么？”
果然，张超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当然是，不信你问他……毛毛？毛毛？”陈泽宇看着还靠在自己肩头的毛方圆恨铁不成钢似的掐了一把他的脸（大头，上帝保佑你……），心想这家伙真是不争气啊不争气。
“上车吧。”
张超打开车门，陈泽宇一愣。
“他醉成这个样子，你们要回去的话恐怕很难。”张超指了指毛方圆。
陈泽宇恍然大悟，把毛方圆抬上车，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一边感动这张超真是一点儿明星架子都没有啊，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
不料，在毛方圆上了车之后。张超却“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再见。”
说完，车窗摇了上去，陈泽宇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豪华房车快速驶走。
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陈泽宇抓抓头发，懊恼地想，这大明星虽然很热心，可是怎么那么迷糊？自己还没告诉他员工宿舍区的地址呢！


没有了沈瑜颖，广告拍得真是出奇的……顺利。
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顺利收工，张超的表现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Juck！”导演愁云惨雾了好几天的表情终于见到了阳光，“表现很好，待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吧……”
“不用了，谢谢。”张超戴上墨镜，明明道了谢，但还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我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哦……那好，你忙吧。”导演的表情尴尬，转身自己忙自己的，不再跟他多话。
张超快步走到一边的私家车旁，开车门，进去，发动，动作一气呵成。除非是特别场合，张超平时一般都自己开车，不怎么用司机，他不喜欢有任何不相干的人介入他的生活。
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五十分。
毛方圆坐在街心花园的喷水池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十一点十一分。
女孩子在跟男生约会的时候，一般都会因为想试探而故意迟到一会儿吧……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小苹果也是这样的。
毛方圆擦擦汗，虽然周围的环境很燥热，但他的心情却无比轻松。经过了重逢，他终于开始明白，他的世界不应该只为着张超一个人转动。张超有他的前途他的梦想，而毛方圆现在只想维持这样平凡而安定的生活一直到老就够了。
他和张超不是平行线，他们曾经也相撞过、有过炽热的交点。只是在相交之后，他们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
就在毛方圆正坐在太阳底下发着呆的时候，一道黑色飓风“嗖”地一声在他身旁扫过，然后停下。
毛方圆回过神，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飓风，而是一辆熟悉的车。
“上车。”
说曹操曹操到。
从震惊的情绪中勉强抽离，毛方圆佯装镇定地说：“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张超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显然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毛方圆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怕了。
果然，张超下了车，然后抓起毛方圆就把他往车里塞，平时在公众面前的风度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完全是一幅绑架犯的模样。而后知后觉的毛方圆，则是连挣扎都来不及，车子就已经发动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让我下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沈瑜颖的影子，毛方圆着急地拍打着车窗，只想快点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动。”张超语气平静，“把安全带系上，我带你去吃饭。”
毛方圆看着他，那张侧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洌而俊美，但这个人，却已经是他所不熟悉的了：“小猴子……对了，你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喊你，但我现在叫你一声，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朋友来看，我想问问，在你心里，我毛方圆到底算什么？”
张超舒了口气，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才四岁，之后相处了那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相处的那些年所建立起的一切，早在分开的这短短几年之间就已经崩塌了。
见毛方圆不回答，张超轻声叹息，他就知道，就知道自己戒不掉这个人。哪怕是下定了决心要拉开距离，甚至刻意疏远，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来到他的身边看看他、接近他、听他说话的声音。
“也许你觉得我变了。”张超停下车，认真地凝视着毛方圆，“但我还是张超。”
毛方圆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应不应该相信他，被甩了一张空白支票之后，他们还能回到过去的样子么？而让毛方圆耿耿于怀的，其实不仅仅是一张支票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气，毛方圆终于问出了在心底掩埋了很久，时不时还刺痛他一下的那个问题：“超，你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你在说谁？”张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毛方圆抿了抿嘴唇，说：“就是你高中那会儿在酒吧唱歌打工的时候让我撞见欺负你……然后差点被我活活打死的那个男人。”
“你是说……柏哥？”惊异之后，张超心中百味杂陈。
原来，这个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无时无刻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大概，都被这傻头傻脑的家伙牢牢记在心里了吧。
原本抑郁的心情忽然之间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张超轻松地说：“原来你想问这个……怎么不早说？柏哥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朋友，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
“仅限于此？那上次你还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最感谢他，他是你心里最特别的人……还一口一个‘柏哥’叫得亲热成那样……”毛方圆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毛方圆用力摇头，脸颊传来的热度让他觉得很丢脸。
“毛毛。”张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近在咫尺。
“干嘛？”
“我说……”张超故意延长了尾音，“这段时间，你跟我这样闹别扭，该不会，就是因为在吃柏哥的醋吧？”
毛方圆耳边“嗡”地一声开始作响，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不对，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心情变好的张超表情也温柔了不少：“毛毛，柏哥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但我和他的关系也仅限于此而已。”
“真的？”毛方圆半信半疑，脸颊没来由地红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张超哑然失笑，而后故意说道，“就算有什么也无所谓啊，反正都是男人，谁也不吃亏。”
“谁说的？”毛方圆一下子激动起来，脱口而出说，“你是我媳妇儿啊。”
“毛毛。”张超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都不小了。”
或许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随时都需要你站出来保护的“媳妇儿”，所以当你发现我已经变了的时候，才会感到那么的不安。可事实上，哪怕你再怎么在乎我，对我的感情，大概也仅仅止步于“义气”而已吧？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毛方圆悄悄转头看了张超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也就没把接下来的“不管多大你都是我毛方圆的媳妇儿”这句话给说出口。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张超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论对于曾经的小猴子超儿，还是现在的大明星Juck，即使外表和性格的变化再怎么大，有一点，也是从一而终、一直以来都不曾动摇过的。
毛方圆，是张超唯一恋过、也是现在正恋着的人。
只不过，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张超宁愿藏着掖着，痛苦地和毛方圆继续做“好朋友”。每次想尽办法把他推开，结果也还是忍不住又把他拽回来，这样的反反复复，困扰到的不仅是毛方圆一个人。


站在公寓门口，毛方圆却是怎么也没那个勇气摁响门铃。
——“毛方圆，你也真是迟钝到家了。张超是爱惨了你，因为爱的是你，所以他才够惨。”
柏栩栩说的都是真的么？小猴子……爱他？
毛方圆现在好像只能听见自己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他下定决心摁响门铃之前，门却已经自己开了，张超手上拿着垃圾袋，略带惊讶的脸出现在面前：“毛毛……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啊？那个……我也刚到。”毛方圆抓抓头，走进门换拖鞋“是……那个柏老板接我来的。”
张超却是笑了出来：“你跟我一样叫他柏哥就行，柏老板柏老板……听着像暴发户。”
“……我，跟他不熟。”毛方圆撇撇嘴。
“那叫他柏先生也成，我出去扔垃圾，你先坐会儿。”张超出了门，毛方圆坐在沙发上，还是紧张。
待会儿……他要怎么说呢……
小猴子，你爱不爱我？——不行不行，脸皮太厚了。
小猴子，我爱你。——不行不行，万一吓着他怎么办。
小猴子，你爸妈让我们结婚，不如……我们就真结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毛方圆揪着头发，恨不得在地板上打滚。
就这样一个人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毛方圆才意识到，张超丢垃圾未免也丢得太久了一些。
不放心地站到窗前眺望楼下，毛方圆却是一愣，胸口也紧了紧。
柏栩栩居然还没走，站在花坛前面不知道跟超儿说着什么。张超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没怎么说话。柏栩栩像是极了，双手放到了张超的肩膀上，还摇了一下。
喂喂喂，你说归说，动手动脚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毛方圆的血气直往脑门上冲，他恨不得现在就下去，不过在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楼下的两个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朝上看了一眼。
毛方圆万分心虚地躲开了，感觉混乱得不行。
没过一会儿，张超便上楼来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肚子饿么？冰箱里还有速冻水饺。”张超问。
“小猴子……”毛方圆的手一直在衣角上揉啊揉。
“什么？”
“我……”
“你是想说结婚那事儿吧？”张超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打开冰箱，“我爸妈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们那就是瞎操心……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那里我会去说的。”
毛方圆反应很大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超一愣，又把冰箱门关上，看到自己两手空空才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拿，再开一次冰箱的话又显得太奇怪，于是干脆走到毛方圆身边，安抚地看着他：“那么，你是想说什么？”
他这样一问，毛方圆眼眶都急红了：“小猴子……我，我是真心想跟你好的……”
张超怔忡地站在原地，表情难以琢磨，却是还想再听下去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毛方圆眼圈儿的红慢慢扩大，连鼻子都红了，“我也承认，当初提出跟你假扮情侣是有私心。什么事都是不经大脑就一时冲动决定了的……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
张超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和毛方圆重逢以来，他就没少叹气过，都快成小老头了。
“小猴子……”毛方圆眼睛亮亮的，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盯着他。
一把搂住，亲了再说。
“唔……”毛方圆猝不及防被张超这招弄得喘不过起来，来不及下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滑落，又被张超一一舔干净。
太色情了……
后来滚到床上去之前，毛方圆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一点张超在他耳边说的话：
——“如果不是柏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了，是不是？”
毛方圆两眼朦胧地点头。
“你……喜欢我么？真的有这么喜欢我么？”
毛方圆继续呜咽着点头，下半身被对方含在嘴里，其实他很想告诉小猴子，含着那玩意儿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话，牙齿碰到了，有点儿疼。
不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完事儿后，他躺在张超怀里，第一次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心能如此贴近。
“超……梦想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毛方圆半睁着迷离的眼，好像快要睡着了，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之间，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张超的声音低沉而动听，原本是催眠的良药，毛方圆却感觉不安：
“那我呢？”
空气安静了好久，久到毛方圆以为自己终于已经睡着了，隐隐约约地，耳边才传来一句：“你，就是我的梦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