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次日，晨曦初露，旭日东升，起伏的群山间飘荡着稀薄的晨雾。墨家一行人已收拾妥当，少羽一袭红袍，衬得他更加出尘逸朗，他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到石兰上了花轿，便和天明告别。单脚一踏，翻身上马。一路上敲锣鼓，放鞭炮，吹吹打打，成亲队伍热热闹闹的走进了西边的山群。
天明目送着他们离开，心里涌上一股不安感，总觉得之后会发生大事，这时一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抬头看向了侧边的盖聂，目光与他温柔坚定的眼神对上，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不会有事的，天明轻舒了一口气，内心也安定了不少，但还是会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似乎是在等着他们一步一步的跳进去。
送走了成亲队伍，墨家据点瞬时间安静到了极点，安静到天明都能清晰的听到雪女的呼吸，声声气息中带着满满的担忧。天明抄起手中的剑，照常来到练剑的地方学习剑法，没有小高的监督，他还有些不适应。再多练习一点........再强一些，强到自己不用别人保护，强到可以独当一面。他专心的研究着小高的剑法，调动体中的内力，可是颈部的那一处却火辣辣的疼，有一种力量从上往下压，似乎要抑制体内的内力。每调动一次内力，颈部就和针扎了一样，两种力量相抗，天明试了两三次，也没能打破这两股力量，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了，浑身也开始无力发软。他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拭额前的汗珠，抬头看了眼如血色的天边，那血红色让他觉得瘆人，云彩的形状也感觉是吃人的怪物，透露出一股怪异。
盖聂和流沙一干人等商量完农家之行的事后已经是戌时了，明亮的月色晕染他的身姿，倒显的有些孤寂。周围屋舍内的灯已熄灭，但他的屋内依旧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他轻轻推门而入，还未合上门扣，便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
“大叔你回来啦！”天明声音软绵绵，还带着一些未睡醒的沙哑声，额前的栗发微翘了一小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扶着床沿撑起身看向盖聂，眼神充满无辜懵懂。
“怎么不在自己屋内睡？”盖聂放下手中的剑，走向床边，掀开被褥，轻握住了少年的脚，“怎么这么凉？有没有不舒服？”
“嘶，没有不舒服。”突然被握住脚，天明显得有些局促，微微动了动脚踝，随后从脚底涌上来的暖意让他慢慢放松下来，没在挣扎，盖聂用自己的内力给他取暖，脚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天明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一刻太美好了，他看向床边的青年，剑眉星目，清冷的面容散发着自信和沉稳，这一张脸在人群里，肯定要迷死不少姑娘，可就样一个谪仙般的人，一遍又一遍用自己的内力给他暖脚。天明的目光慢慢向下，落在了盖聂紧闭的双唇上，咽了咽口水，大叔这样清冷的人，嘴巴是不是也是冰冰凉凉的，越想脸越烫，他感觉自己又开始烧起来了，这次还带着自己的心咚咚的跳。
天明捂住自己的心口，软儒的开口“大叔，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盖聂抬头看了一眼天明，四目相对，少年慌张的移开了目光，脸也微微红，像干了坏事的小猫，他勾了勾唇，轻笑出声了“你都已经躺下睡了一觉了，这会儿到想起来问我了？”
天明一听这话，头慢慢的低下去了，真想找个地缝啊，他舔了舔嘴巴，嘿嘿的干笑了几声，眼神飘忽忽，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盖聂脱去长衫，站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又殷勤的往床侧挪了挪地儿，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盖聂挑了挑眉，少年一副‘小爷我等你很久了’的模样，让他哑然失笑，就着少年真诚的邀请，躺在了他的身边。
“大叔可以说说你的事吗？”
“你想听什么？”
“以前的大叔是什么样的？”
“不太记得了，现在的事记得多一些。”
“骗人～！”天明努努嘴，很不满意这个答案，随后头又蹭了蹭盖聂的木枕。“大叔以前是秦国第一剑客吗？”
“嗯”
“做什么呢？”
“杀人。”盖聂不愿提前过往的事，语气冷冰冰的，生硬没有起伏。
天明没有搭话，以前他也问过好几遍这个问题，感觉到盖聂身上微微凉，也许是两个人睡被褥盖不下，也许是盖聂刚从外面回来，还未暖回来。他拢了拢被褥，又往盖聂身边靠近了一些，这样没准大叔会暖和一些，他是这么想的。屋内太安静了，天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敲鼓声，越靠近盖聂，鼓声越大，越会慌张，但又克制不住想和盖聂在贴近一些。

这一刻天明忽然就明白了少羽当时的感受，他曾经在儒家后山林看到少羽牵着石兰的手，但却不敢看向少女，没准那时的少羽和自己一样心里在打鼓呢，怕被听到吧！～想到这天明笑出了声，真的好奇妙啊～！
“上次和大叔一起睡，还是在逃亡的时候呢，嘿嘿，那会儿我还教大叔怎么烤山鸡呢，哈哈。”
“嗯”
“上回答应给你烤山鸡又忘记了，等你从农家回来，我一定给你烤。”
“好”
“大叔，我偷偷告诉你，晚上我不小心把班老头的书籍洒上水了，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又得抄十遍墨家规。”
“好，下不为例。”
“明天什么时候走呀大叔。”
“卯时”
“那你可以叫我吗，我想看着你走。”
“好”
“大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少年欲言又止，停顿了好久。会不会忘了他，会不会牵着别人的手，又或者.......他抿了抿唇，这些话想问又不敢问，只能侧头怯怯的看向旁边的青年，却看到青年眼神里装满了自己，他能看到自己俏皮的发尾，还有自己微红的脸。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温柔的眼神诠释着无尽的爱意，他听到盖聂深深浅浅呼吸声，还有他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他想，以后不能和大叔一起睡了，他快要烧坏了，迷迷糊糊的。
“不会有那一天。”
暗哑的嗓音从天明耳朵传来，每个字都在拨动他的心弦。这话像是对天明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天明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半边脸，掩在了被褥中，不想让盖聂看到脸红的样子，他快乐晕过去了，心跳太大声，感觉自己飘忽忽的，脚底软绵绵的，好像躺在云层上。
好一会儿天明都没再说话，盖聂以为天明即将睡着的时候，却被褥中传来闷闷的带有稚气的声音。
“我也不会的，没有大叔.......这里.......”
手中传来软乎乎的触感，少年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胸膛上，他能感觉到上年的心如擂鼓般作响，每一声声的跳动都带着他的心一起。
“这里会好疼好疼的。”
少年带着撒娇的语气看向他，眼里有着他无法想象的坚定。盖聂低沉的笑了笑声，笑声带着难以压抑的愉悦。你看啊，他的少年又娇又软，可是比他想象中要勇敢要坚定，赤诚的毫不掩饰向他诉说爱意。
他抬手附上了少年的双眸，轻轻的吻上了少年的唇，越吻越深，温柔到了心坎，像是在吻一件珍贵的宝贝。
盖聂的吻让天明招架不住，他吻的动情，唇瓣耳边都是盖聂清冷的气息，似乎夹杂着一些热烈，好似将他整个人淹没进去。 后来天明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吻结束后，大叔与他十指相扣，说他是小傻瓜。夜很深了，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今天没有噩梦，是甜甜的美梦。
天明醒来的时候快午时了，爬起床环顾了一下屋内，没有盖聂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忽又想到昨晚的事，脸蹭的红了，衣服也穿的歪七扭八的。什么啊！亲完他就走人啦，哼是个坏家伙！！坏大叔，回来不给你烤山鸡了！ 天明开门的时候踢了门槛一觉，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小子这个点起床，我一个老头子都干好多活了”班大师看到天明出来，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天明也自知没理，没再反驳，陪笑了几声，随后又夸了他机关术高超，聪明才智，这才没在继续说他，随后班大师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青布裹着的东西。
“给你，盖先生交给你的东西。”塞给天明后，摆摆手回屋继续研究他的机关术。
天明拆开后发现是一封信和一把短木剑，原来那天大叔打磨的木剑是要送给他的。他打开信，只有两行字：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赠天明。天明有些犯难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啊。算了大叔写的，总归是好的。他将青布重新包裹上，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他和大叔也算是有定情物啦，以后还会有更多，少年乐呵呵，连步伐都是轻快的。
“班老头，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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