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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5月 村里来人】
5月初，在海南省文昌县重兴镇某公社某村某生产队，几个村民正在一棵老菠萝蜜树下闲聊。夏天已经来到，南方的这座岛屿早已热起来。老菠萝蜜树有四五层楼高，如一把巨大的阳伞，又坐落在村道边，所以忙完农活的村民们都喜欢聚在这棵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聊天。偶有其他村民路过，带来一些外面的新闻，于是信息便在这棵菠萝蜜树下蔓延开去，流传到每一家每一户村民的耳朵里。
那时候，村里自行车不多，村民的交通工具主要还是靠两条腿，所以也就注定了这些信息大部分是村内的。邻近外村的信息也有，但很少很少，至于更远的，比如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也会偶尔有点信息流传过来，但基本不是村民带过来的，而是公社干部来传达一下上面的精神——十几公里的路，村民谁爱没事去走那么远呢？当然，还有更远的地方，比如三四十公里外的文昌县城，那对村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地方，很多村民可能一辈子都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还有更更远的，那就是百公里外的省城海口市——那已经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几个村民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风从辽阔的田野上吹过来，吹到老菠萝蜜树下时正是凉爽得很。这时，一个农村妇女跑过来，老远就急急的喊：“姨婶，上面有人来打听你家在什么地方，开车来的。”
那个被叫的姨婶立即紧张起来。
村里一年都看不到一次小汽车，村里也没人有什么当大官的亲戚，所以，如果有小汽车进村，基本就是派出所的。传闻镇上正在严打赌博，所以几个村民立即七嘴八舌说肯定是镇上的公安来抓赌博了。
“阿卓，快去告诉你大爹，说上面来抓赌博，让他赶紧躲起来。”姨婶连忙对在一边的小侄子说。
阿卓连忙跑出去。他还在读小学，但对躲抓赌的事已经见得多，这种跑腿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公安怎么会来抓哥吟呢？”一个村民对姨婶说，“哥吟打麻将也就是两毛钱的局，怎么说也不至于会让派出所出动。”
“谁知道呢？”姨婶回。
姨婶也觉得奇怪。村里确实很流行赌博，村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忙完一天的农活，大家聚在一起打打麻将几乎是唯一的娱乐项目。大家都这样，所以按镇里的惯例，小赌基本是没官家管的。
姨婶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个农村妇女跑过来，也是老远就喊：“姨婶，有人在你家里等你，开车来的，你快回家去看看。”
“是来抓赌博的吗？”姨婶连忙问。
“不像，”那妇女说，“他们没穿警服，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我们镇里的人。”
姨婶心里稍微宽松了一点，便往家里跑去。
姨婶家是间大瓦房，文昌农家房子的客厅都是敞开着的。她瞄了一眼客厅，里面站着好些闻讯来看热闹的村民，长凳上坐着三个陌生的男人，都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这和整天跟泥土打交道的“黑兮兮”的村民们形成鲜明对比，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镇里的人。
姨婶连忙快步走进客厅。
“姨婶来了，姨婶来了。”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大声说。
三个男人里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文质彬彬，看样子是领头的，便站起来，迎着走上去。
“你是莫一二同学的妈妈？”那领头样子的人问。
“一二他怎么了？”姨婶看不是来抓赌博了，本来已经放下了心，却又听到对方说起她儿子，又紧张起来。
5月初，在海南省文昌县重兴镇某公社某村某生产队，几个村民正在一棵老菠萝蜜树下闲聊。夏天已经来到，南方的这座岛屿早已热起来。老菠萝蜜树有四五层楼高，如一把巨大的阳伞，又坐落在村道边，所以忙完农活的村民们都喜欢聚在这棵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聊天。偶有其他村民路过，带来一些外面的新闻，于是信息便在这棵菠萝蜜树下蔓延开去，流传到每一家每一户村民的耳朵里。
那时候，村里自行车不多，村民的交通工具主要还是靠两条腿，所以也就注定了这些信息大部分是村内的。邻近外村的信息也有，但很少很少，至于更远的，比如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也会偶尔有点信息流传过来，但基本不是村民带过来的，而是公社干部来传达一下上面的精神——十几公里的路，村民谁爱没事去走那么远呢？当然，还有更远的地方，比如三四十公里外的文昌县城，那对村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地方，很多村民可能一辈子都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还有更更远的，那就是百公里外的省城海口市——那已经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几个村民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风从辽阔的田野上吹过来，吹到老菠萝蜜树下时正是凉爽得很。这时，一个农村妇女跑过来，老远就急急的喊：“姨婶，上面有人来打听你家在什么地方，开车来的。”
那个被叫的姨婶立即紧张起来。
村里一年都看不到一次小汽车，村里也没人有什么当大官的亲戚，所以，如果有小汽车进村，基本就是派出所的。传闻镇上正在严打赌博，所以几个村民立即七嘴八舌说肯定是镇上的公安来抓赌博了。
“阿卓，快去告诉你大爹，说上面来抓赌博，让他赶紧躲起来。”姨婶连忙对在一边的小侄子说。
阿卓连忙跑出去。他还在读小学，但对躲抓赌的事已经见得多，这种跑腿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公安怎么会来抓哥吟呢？”一个村民对姨婶说，“哥吟打麻将也就是两毛钱的局，怎么说也不至于会让派出所出动。”
“谁知道呢？”姨婶回。
姨婶也觉得奇怪。村里确实很流行赌博，村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忙完一天的农活，大家聚在一起打打麻将几乎是唯一的娱乐项目。大家都这样，所以按镇里的惯例，小赌基本是没官家管的。
姨婶正不知如何是好，又一个农村妇女跑过来，也是老远就喊：“姨婶，有人在你家里等你，开车来的，你快回家去看看。”
“是来抓赌博的吗？”姨婶连忙问。
“不像，”那妇女说，“他们没穿警服，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我们镇里的人。”
姨婶心里稍微宽松了一点，便往家里跑去。
姨婶家是间大瓦房，文昌农家房子的客厅都是敞开着的。她瞄了一眼客厅，里面站着好些闻讯来看热闹的村民，长凳上坐着三个陌生的男人，都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这和整天跟泥土打交道的“黑兮兮”的村民们形成鲜明对比，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镇里的人。
姨婶连忙快步走进客厅。
“姨婶来了，姨婶来了。”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纷纷大声说。
三个男人里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文质彬彬，看样子是领头的，便站起来，迎着走上去。
“你是莫一二同学的妈妈？”那领头样子的人问。
“一二他怎么了？”姨婶看不是来抓赌博了，本来已经放下了心，却又听到对方说起她儿子，又紧张起来。
姨婶的儿子莫一二在文昌县城读初中。村小学几年才能出一个学生考进县中学，所以村里人无不羡慕姨婶，夸她家里祖宗保佑，出了个读书人，姨婶自然也以她儿子为荣。莫一二平时都寄宿在学校，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所以姨婶对儿子在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多。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听到来人跟儿子有关，她怎么会不紧张呢？
“一二他没什么，一二他挺好的，”那领头的连忙说，并笑起来，又继续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南中学的教导主任，姓刘。”
“海南中学？”姨婶反问。
“你知道海南中学吗？”那刘姓主任问。
姨婶看了看其他村民，看大家都是一脸迷茫的表情，便摇了摇头：“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吗？”
“一二他不是在文昌中学读书嘛？”刘教导说，“文昌中学，是你们文昌县的重点中学，也是文昌最好的中学，这个你肯定知道吧？”
姨婶点点头：“当然知道。”
一个村民插嘴问：“海南中学，是不是在海口的那个？”
“准确说，”刘教导笑了笑，“是在琼山的府城。”
那村民露出惊讶的样子：“我听说过海南中学，那不是我们省重点中学嘛？”
“是的，是省重点中学。”刘教导说。
姨婶还是有点迷茫的样子，问：“那，您有什么事吗？”
“你的儿子很优秀，在省数学竞赛中得了二等奖，又是省优秀学生干部，我们想破格录取他到海南中学读高中。”刘教导说。
“原来是这事呀，”姨婶松了口气，“这个学校的事，我也不懂，我叫我老公回来。”
还没等她开口，她的侄子阿卓已经一边跑出去，一边大声说：“我去叫大爹。”
不一会，阿卓带着一个人回来，正是姨婶的老公哥吟。
“你是一二同学的爸爸？”刘教导又迎上去，握着哥吟的手问。
“是的，是的。”哥吟满脸笑容。
刘教导便又做了自我介绍，并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一二同学他非常优秀，”刘教导又说，“他快初三毕业了，如果他愿意到我们海南中学来读高中，可以不用参加中考，我现在就可以给他发录取通知书。”
“谢谢，谢谢，”哥吟继续满脸笑容，“海南中学……我大概听说过，知道那是一所很好的中学……只是小孩读书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还是要听小孩的意见……等他下次回家，我再问问他的意见吧？”
刘教导看哥吟貌似对海南中学还是不大了解，便把学校详细做了一次介绍，什么大学录取率海南第一呀，每年有多少人考上清华北大呀这样的。哥吟和姨婶只是连连点头，脸上继续堆满笑容听着。
刘教导又说：“如果一二同学愿意来我们海南中学，我们可以免收他的学杂费，每个月再给他补贴30元生活费……这可是学校能给学生最大的生活补贴数字了。”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哥吟说，“一个月有30元……那可不少了……要么你直接去他学校里找他？……这事还是要看一二他的意见。”
刘教导苦笑起来：“要是我们能方便进文昌中学，早就直接去找他了。”
哥吟笑了笑，没有再多问。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刘教导不方便进文昌中学，但这个木讷的农家人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既然刘教导说不方便，那就是不方便了。
刘教导看哥吟也做不了主，便留下一张录取通知书，说：“如果一二愿意来海南中学读书，高一开学后凭这张录取通知书直接来报名就好，可以不参加中考……他回家后，你跟他说一下，不管他愿不愿意来，都请给我回个信。”
哥吟收下录取通知书，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一二他没什么，一二他挺好的，”那领头的连忙说，并笑起来，又继续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南中学的教导主任，姓刘。”
“海南中学？”姨婶反问。
“你知道海南中学吗？”那刘姓主任问。
姨婶看了看其他村民，看大家都是一脸迷茫的表情，便摇了摇头：“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吗？”
“一二他不是在文昌中学读书嘛？”刘教导说，“文昌中学，是你们文昌县的重点中学，也是文昌最好的中学，这个你肯定知道吧？”
姨婶点点头：“当然知道。”
一个村民插嘴问：“海南中学，是不是在海口的那个？”
“准确说，”刘教导笑了笑，“是在琼山的府城。”
那村民露出惊讶的样子：“我听说过海南中学，那不是我们省重点中学嘛？”
“是的，是省重点中学。”刘教导说。
姨婶还是有点迷茫的样子，问：“那，您有什么事吗？”
“你的儿子很优秀，在省数学竞赛中得了二等奖，又是省优秀学生干部，我们想破格录取他到海南中学读高中。”刘教导说。
“原来是这事呀，”姨婶松了口气，“这个学校的事，我也不懂，我叫我老公回来。”
还没等她开口，她的侄子阿卓已经一边跑出去，一边大声说：“我去叫大爹。”
不一会，阿卓带着一个人回来，正是姨婶的老公哥吟。
“你是一二同学的爸爸？”刘教导又迎上去，握着哥吟的手问。
“是的，是的。”哥吟满脸笑容。
刘教导便又做了自我介绍，并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一二同学他非常优秀，”刘教导又说，“他快初三毕业了，如果他愿意到我们海南中学来读高中，可以不用参加中考，我现在就可以给他发录取通知书。”
“谢谢，谢谢，”哥吟继续满脸笑容，“海南中学……我大概听说过，知道那是一所很好的中学……只是小孩读书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还是要听小孩的意见……等他下次回家，我再问问他的意见吧？”
刘教导看哥吟貌似对海南中学还是不大了解，便把学校详细做了一次介绍，什么大学录取率海南第一呀，每年有多少人考上清华北大呀这样的。哥吟和姨婶只是连连点头，脸上继续堆满笑容听着。
刘教导又说：“如果一二同学愿意来我们海南中学，我们可以免收他的学杂费，每个月再给他补贴30元生活费……这可是学校能给学生最大的生活补贴数字了。”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哥吟说，“一个月有30元……那可不少了……要么你直接去他学校里找他？……这事还是要看一二他的意见。”
刘教导苦笑起来：“要是我们能方便进文昌中学，早就直接去找他了。”
哥吟笑了笑，没有再多问。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刘教导不方便进文昌中学，但这个木讷的农家人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既然刘教导说不方便，那就是不方便了。
刘教导看哥吟也做不了主，便留下一张录取通知书，说：“如果一二愿意来海南中学读书，高一开学后凭这张录取通知书直接来报名就好，可以不参加中考……他回家后，你跟他说一下，不管他愿不愿意来，都请给我回个信。”
哥吟收下录取通知书，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会转告他的。”
送走了刘教导，几个村民便又七嘴八舌的在那讨论。
“海南中学真有那么好？”有个村民说，“看那刘教导说的……好像比文中还要好呢。”
“不大可能吧，”另一个村民说，“能考上文中，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当然是海南中学好啦，”那个说听过海南中学的村民说，“人家是省重点中学，文中只是县重点，能比吗？”
哥吟一边听一边点头，他一点主意都没有。在村民们看来，能上文昌中学已经是很厉害的读书人了，这十里八乡的，最厉害的读书人，也不过就是能考上文昌中学。
“我去问问罗校长，”哥吟说，“他或许知道海南中学的情况。”
哥吟便去村小学找罗校长，村小学很近，走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罗校长就住在学校里，看到哥吟来了，便笑着迎上来。莫一二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每次碰到哥吟，都会跟他打听一二的情况。
哥吟把他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海南中学啊？”罗校长大吃一惊，“我教了几十年书，从没听说镇里有人考上过海南中学。我也听说过海南中学非常好，但我们文昌没人报考过，主要是如果报了海南中学做第一志愿，那文中就可能不愿意录取了……所以学生们都只报文中……当然了，能上文中，那已经是一只脚进了大学。”
“那要不要让一二去海南中学呢？”哥吟问。
“这个，我也不好说，”罗校长说，“还是要问问一二他自己的意见。”
哥吟跟罗校长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家去。看起来，大家都能理解海南中学很好，但这种好，更像是一种概念，有点抽象，远没有大家耳熟能详的文昌中学那么具体。
关于海南中学来村里招生的事，在村里继续沸沸扬扬流传着。村民们对这个“据说比文昌中学还好”的学校充满好奇，但在三四十公里外的文昌中学里，莫一二对此是一无所知。他跟父母的信息传递只能靠写信，但都是他给家里写信，他父母并没有写信的习惯。他也不经常回家，一般就是一到两个月回去一次，虽然回家只是需要两块钱的车费，但他家并不富裕，两块钱也是钱，能省还是要省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莫一二就回了一次家。再过一个来月就中考了，莫一二得回去拿点生活费，然后就打算一直到中考结束再回家。
哥吟把海南中学来招人的事跟莫一二说了。
“大家都说，海南中学很好呢……而且给你免学杂费，每个月还给你30元的生活补贴。”哥吟补充说。
莫一二有点意外，但也并没有很惊喜的表情。
他听说过海南中学，知道这是海南省唯一的重点中学。文昌中学也很不错，省里有着“海南中学第一、文昌中学第二”的排名说法，但他对海南中学并不了解，他在文昌中学里混得不错，从没有动过要换个学校上高中的想法，所以海南中学是不是更好，他其实并不关心。
“我应该不会去海中，”莫一二说，“其实，文中的领导也已经跟我说过了，同意免试录取我上高中，而且文中也是给我免学杂费，每个月也会给我30元的生活补贴。”
莫一二顿了下，又说：“还有，文中领导已经承诺，会让我继续在高一重点班担任班长，这一点，我比较喜欢。”
确实，如果继续在文昌中学上高中，不仅能继续上重点班，还能继续当班长，这个“内定”的承诺让莫一二很受用。莫一二在小学时，也是因为数学竞赛得了县一等奖而被保送到这所县重点中学的，并且进入了重点班。刚上初一时，农村小学毕业的他，成绩比不上那些从县城考上的尖子生，这也是农村教育资源无法跟县城比较的结果。但同学们都站在同样的跑道上后，农村学生刻苦勤奋的优点就得到了体现。很快，他的成绩就冲到了名列前茅，于是，初一下学期，班长的职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后面，他的学习一直保持着名列前茅，并且在当学生干部的道路上做得得心应手，这“班长”的职务就一直落到初中毕业，并让他获得“省优秀学生干部”的光荣称号。
“那就留在文中读高中吧。”哥吟说。
哥吟夫妇一辈子呆在农村，在儿子的教育方面没有太多主意，他相信儿子的决定肯定是对的。
“海南中学真有那么好？”有个村民说，“看那刘教导说的……好像比文中还要好呢。”
“不大可能吧，”另一个村民说，“能考上文中，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当然是海南中学好啦，”那个说听过海南中学的村民说，“人家是省重点中学，文中只是县重点，能比吗？”
哥吟一边听一边点头，他一点主意都没有。在村民们看来，能上文昌中学已经是很厉害的读书人了，这十里八乡的，最厉害的读书人，也不过就是能考上文昌中学。
“我去问问罗校长，”哥吟说，“他或许知道海南中学的情况。”
哥吟便去村小学找罗校长，村小学很近，走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罗校长就住在学校里，看到哥吟来了，便笑着迎上来。莫一二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每次碰到哥吟，都会跟他打听一二的情况。
哥吟把他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海南中学啊？”罗校长大吃一惊，“我教了几十年书，从没听说镇里有人考上过海南中学。我也听说过海南中学非常好，但我们文昌没人报考过，主要是如果报了海南中学做第一志愿，那文中就可能不愿意录取了……所以学生们都只报文中……当然了，能上文中，那已经是一只脚进了大学。”
“那要不要让一二去海南中学呢？”哥吟问。
“这个，我也不好说，”罗校长说，“还是要问问一二他自己的意见。”
哥吟跟罗校长又闲聊了几句，便回家去。看起来，大家都能理解海南中学很好，但这种好，更像是一种概念，有点抽象，远没有大家耳熟能详的文昌中学那么具体。
关于海南中学来村里招生的事，在村里继续沸沸扬扬流传着。村民们对这个“据说比文昌中学还好”的学校充满好奇，但在三四十公里外的文昌中学里，莫一二对此是一无所知。他跟父母的信息传递只能靠写信，但都是他给家里写信，他父母并没有写信的习惯。他也不经常回家，一般就是一到两个月回去一次，虽然回家只是需要两块钱的车费，但他家并不富裕，两块钱也是钱，能省还是要省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莫一二就回了一次家。再过一个来月就中考了，莫一二得回去拿点生活费，然后就打算一直到中考结束再回家。
哥吟把海南中学来招人的事跟莫一二说了。
“大家都说，海南中学很好呢……而且给你免学杂费，每个月还给你30元的生活补贴。”哥吟补充说。
莫一二有点意外，但也并没有很惊喜的表情。
他听说过海南中学，知道这是海南省唯一的重点中学。文昌中学也很不错，省里有着“海南中学第一、文昌中学第二”的排名说法，但他对海南中学并不了解，他在文昌中学里混得不错，从没有动过要换个学校上高中的想法，所以海南中学是不是更好，他其实并不关心。
“我应该不会去海中，”莫一二说，“其实，文中的领导也已经跟我说过了，同意免试录取我上高中，而且文中也是给我免学杂费，每个月也会给我30元的生活补贴。”
莫一二顿了下，又说：“还有，文中领导已经承诺，会让我继续在高一重点班担任班长，这一点，我比较喜欢。”
确实，如果继续在文昌中学上高中，不仅能继续上重点班，还能继续当班长，这个“内定”的承诺让莫一二很受用。莫一二在小学时，也是因为数学竞赛得了县一等奖而被保送到这所县重点中学的，并且进入了重点班。刚上初一时，农村小学毕业的他，成绩比不上那些从县城考上的尖子生，这也是农村教育资源无法跟县城比较的结果。但同学们都站在同样的跑道上后，农村学生刻苦勤奋的优点就得到了体现。很快，他的成绩就冲到了名列前茅，于是，初一下学期，班长的职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后面，他的学习一直保持着名列前茅，并且在当学生干部的道路上做得得心应手，这“班长”的职务就一直落到初中毕业，并让他获得“省优秀学生干部”的光荣称号。
“那就留在文中读高中吧。”哥吟说。
哥吟夫妇一辈子呆在农村，在儿子的教育方面没有太多主意，他相信儿子的决定肯定是对的。
虽然跟爸爸妈妈说了会继续留在文中，但莫一二心里还是产生了点纠结。
莫一二对海南中学知之甚少，但他喜欢文学，曾在省级学生刊物《百草园》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也是在《百草园》上，他看到过两篇海南中学的女生发表的文章，这两个女生都跟莫一二同样年级。这两篇文章，一是张小璐的《童谣》，一是沈小燕的《绿色的小园子》，这是他最早看过“海南中学”这四个字的地方。他对这两篇文章充满特殊的感觉，并不是说这些文章写得有多好，而是这些出自省城女生之手写出的文字，让他仿佛感受到省城女生不一样的气息。这是一个小地方男生对一个大地方女生天生的好奇和仰慕，这让他一直有想去认识那些省城女生的冲动。但他终究是小地方的人，深深的自卑感让他并没有勇气去给那些女作者写信，所以，这也就成了一种遗憾。如果能去海南中学读高中，那么就可以自然地认识那些女生了——他是这么想的。
莫一二对女生有浓厚的兴趣。这并不奇怪，他读书晚了一年，初三时已经16岁，早到了对异性会有好感的年龄。其实，在初一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班里的女生好漂亮”的意识。这也不奇怪，一个农村男孩，来到县城读书，班里有很多县城里的女生，这些女生的气息和气质，是他这个农村娃未曾见识的，这让他自卑之余又难免产生爱慕的心动。后来他当上了班长，和这些漂亮的女生就有了很多接触的机会，但初中恋爱属于早恋，大家就是互相有暗暗喜欢，也只能都藏在心里。所以，莫一二的初中没有发生什么爱情故事，但这并不影响他喜欢班里的一些女生，也不影响他对海南中学的那些文学女青年产生仰慕。
回到学校后，莫一二去找了他的同班同学符阿齐。
符阿齐是他最要好的同学之一，准确说，莫一二在文昌中学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符阿齐，一个是符阿望，都是他班上的。他们三个各有分工，符阿齐学习特别好，就专门负责考试得第一，学校的每次考试他大都是第一名，省里的数学竞赛他也是全省第一名；符阿望擅长文学，口才也好，就活跃于学校的各类文艺活动；莫一二当然就是负责当好学生干部。虽然他们三个各有所长，但就单纯学习成绩而言，他们个个都是在年级名列前茅的。
莫一二去找符阿齐商量，是因为觉得符阿齐学习比他还好，海南中学或许也会打他的主意。
果然，符阿齐说那个刘教导也去过他家。
莫一二对海南中学知之甚少，但他喜欢文学，曾在省级学生刊物《百草园》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也是在《百草园》上，他看到过两篇海南中学的女生发表的文章，这两个女生都跟莫一二同样年级。这两篇文章，一是张小璐的《童谣》，一是沈小燕的《绿色的小园子》，这是他最早看过“海南中学”这四个字的地方。他对这两篇文章充满特殊的感觉，并不是说这些文章写得有多好，而是这些出自省城女生之手写出的文字，让他仿佛感受到省城女生不一样的气息。这是一个小地方男生对一个大地方女生天生的好奇和仰慕，这让他一直有想去认识那些省城女生的冲动。但他终究是小地方的人，深深的自卑感让他并没有勇气去给那些女作者写信，所以，这也就成了一种遗憾。如果能去海南中学读高中，那么就可以自然地认识那些女生了——他是这么想的。
莫一二对女生有浓厚的兴趣。这并不奇怪，他读书晚了一年，初三时已经16岁，早到了对异性会有好感的年龄。其实，在初一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班里的女生好漂亮”的意识。这也不奇怪，一个农村男孩，来到县城读书，班里有很多县城里的女生，这些女生的气息和气质，是他这个农村娃未曾见识的，这让他自卑之余又难免产生爱慕的心动。后来他当上了班长，和这些漂亮的女生就有了很多接触的机会，但初中恋爱属于早恋，大家就是互相有暗暗喜欢，也只能都藏在心里。所以，莫一二的初中没有发生什么爱情故事，但这并不影响他喜欢班里的一些女生，也不影响他对海南中学的那些文学女青年产生仰慕。
回到学校后，莫一二去找了他的同班同学符阿齐。
符阿齐是他最要好的同学之一，准确说，莫一二在文昌中学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符阿齐，一个是符阿望，都是他班上的。他们三个各有分工，符阿齐学习特别好，就专门负责考试得第一，学校的每次考试他大都是第一名，省里的数学竞赛他也是全省第一名；符阿望擅长文学，口才也好，就活跃于学校的各类文艺活动；莫一二当然就是负责当好学生干部。虽然他们三个各有所长，但就单纯学习成绩而言，他们个个都是在年级名列前茅的。
莫一二去找符阿齐商量，是因为觉得符阿齐学习比他还好，海南中学或许也会打他的主意。
果然，符阿齐说那个刘教导也去过他家。
“海中给我的承兑和给你的一样，也是可以免试入学，进重点班，免学杂费，每个月补贴30元。”符阿齐说。
“大家都说海中比我们文中好，”莫一二说，“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嘛，这次省数学竞赛，他们都比不过我们文中。”
“海中据说是高中比较好，至于初中，应该和我们文中差不多。”符阿齐说。
“刘教导到我家里来时，我妈还以为是来抓赌博的呢，”莫一二笑了笑，“不知道他们干吗要跑到我们村里去，他们学校那么好，还怕没有好学生去？”
符阿齐也笑了笑：“这个，我爸爸倒是打听过，说是省内各县中学都想让学生留在本校读高中，所以通过正常招生，海中基本招不到各县中学的优秀毕业生，又不敢到学校里挖人，所以只好到学生家里去。”
“这倒是，”莫一二点点头，“我们文中领导就让我们留下来读高中……那你有打算去海中吗？……既然说海中高中更好的话。”
符阿齐摇了摇头：“我就不去海中了，我觉得文中就挺好的。”
“那我也不去海中了，我们一起留在文中。”莫一二说。
回宿舍后，莫一二悄悄掏出那封海南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它最后一眼，然后塞入信封。他给海南中学的那个刘教导写了封信，连同这录取通知书一起寄过去，算是完整又礼貌地谢绝了海中的邀请。
“大家都说海中比我们文中好，”莫一二说，“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嘛，这次省数学竞赛，他们都比不过我们文中。”
“海中据说是高中比较好，至于初中，应该和我们文中差不多。”符阿齐说。
“刘教导到我家里来时，我妈还以为是来抓赌博的呢，”莫一二笑了笑，“不知道他们干吗要跑到我们村里去，他们学校那么好，还怕没有好学生去？”
符阿齐也笑了笑：“这个，我爸爸倒是打听过，说是省内各县中学都想让学生留在本校读高中，所以通过正常招生，海中基本招不到各县中学的优秀毕业生，又不敢到学校里挖人，所以只好到学生家里去。”
“这倒是，”莫一二点点头，“我们文中领导就让我们留下来读高中……那你有打算去海中吗？……既然说海中高中更好的话。”
符阿齐摇了摇头：“我就不去海中了，我觉得文中就挺好的。”
“那我也不去海中了，我们一起留在文中。”莫一二说。
回宿舍后，莫一二悄悄掏出那封海南中学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它最后一眼，然后塞入信封。他给海南中学的那个刘教导写了封信，连同这录取通知书一起寄过去，算是完整又礼貌地谢绝了海中的邀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