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老是不让发,可恶~
终不似,少年游
工藤新一其实很少在意自己的年龄。他的工作要求他全神贯注,而他也不觉得精力衰退。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侦探生涯,要说他还和17岁时一样,也是不可能。推理和观察力随着经验而改进是当然的,他如今算是胜过了他那“理论派”的父亲了,老父老母也不再捉弄他。然而隐而不显,却是最根本的变化是,他虽仍然自信,却在世事无常面前表现出谦逊的态度。这一点,其实是服部的死教给他的。
很长时间中他对好友的死耿耿于怀。著名的服部警部,就算要殉职,也该是什么惊天大案,哪能因为区区一个疯子。虽说服部要拯救犯人生命的信条,说到底是来自他的,但少年时代说什么“为了公众的利益愿意迎接死亡”,还是涉世未深的逞英雄罢了。他看着父亲那一屋侦探小说成长,虽然办过许多案件,潜意识里还是把生活想得和小说一样。福尔摩斯就算要跌入莱辛巴赫瀑布,也要和莫里亚蒂教授一起,才是正常。小说中哪个名侦探是死于普通的案件呢!然而现实并非如此。服部那看似无意义的死,让他这个“警察救世主”反复挣扎许久,终于承认人力有限,世上并无“大事”,也不存在“小事”。自此,那个好出风头,不可一世的关东名侦探,算是成了历史。警官们发现工藤先生推理时不再卖弄玄虚和文采,遇到被仇恨或悲痛驱使的犯人,语气中常有明显的痛心和悲悯,而若有犯人顽固不化,他又会格外愤怒。他也从此拒绝什么“警察救世主”的叫法,为此还曾打电话到报社,语气强硬地让人改去,吓了编辑一跳。他从心底里承认,推理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但不是所有;而他虽能力出众,危急存亡的关头,真正的英雄也很可能是普通人。
“服部,我这么说,你大概会笑我的吧,依你那自大狂的白痴性格。”工藤新一抿一口清酒,对着河岸的枫树笑语。
“可是,那是二十多岁的你。二十多岁时我也那样想。我比你多拥有二十年的经历,也就多了二十年中的无奈。我也不知道哪样更好呢。”
“你我之间不仅隔着生死,还隔着青年和中年间的所有一切。我们要有代沟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我无法忘记你,也就无法忘记自己当年是怎样的一个人。从你那里我能找到自己来时的路。可是服部,如果你还活着,会有多好……”
工藤新一想到这里,觉得胸口有些滞闷。大概是酒喝多了,他一边想,一边烦躁地敲着自己的额头。他当然一直为好友的死而遗憾,但如果这种遗憾停留在当年而不进入他现在的生活,也就罢了。偏偏刚才那一些想法,让他生出更多联想,放出了感情的洪流。酒后尤其难以自持,忽然觉得凄凉起来。
他当然还有其他的朋友,有大学校友,办案时认识的各类人士,熟悉的警视厅的刑事们。他和这些人在一起,也常常得到友情的快乐。但少年时代的知己是不同的。失去了服部平次,意味着不会再有人开他当年如何不解风情的玩笑,不会再有人威胁着戳穿他曾对妻子撒下的小谎,不会有人在电话里大叫大嚷从不用敬语说话,不会有人可以无话不谈甚至还没开口对方已经明白。他过去的青春,那无数充满机锋和睿智的惊险经历,那些只有侦探才明白只有好朋友才知晓的种种,再也无人可以与他分享。记忆就这样沉睡,那些不为外人道的情感和经历,如同一个无人参观的寂静展览,只剩他自己漫步其间,鼓掌微笑。
而如果服部还活着。此刻他们可能在一起喝酒,微微醉了之后开始互相取笑。服部到今天大概至少是本部长了,会和他一样经过很多事,不再年轻。但他们互相了解,他们是如此相似而又不同。他们不仅了解对方的过去,那人人都会怀念的少年时代,也会了解对方的现在。他们会谈很多事情,或许服部那家伙年纪大了会正经一点,他们会发点感慨。他们会谈各自的家庭,没准还会说当年那句戏言。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中年人了,但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又会年轻起来,就这样一边变老,一边还保持年轻,时间的力量退却,这多么奇妙。又或许……
工藤新一双手捂住了脸。他没有哭,但是很少在他身上出现的忧郁如潮水般袭来,他快要承受不住了。他此刻有点后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游历大阪和京都,要坐上列车在一群陌生人中度过几小时才能回到东京令他感觉更糟。趁着还没有酒后失态,他赶紧结账走出茶屋。夜晚的凉风吹来,他稍稍平静了一点。毕竟,他还活着,而且非常幸福,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做,还要在天地间留下更多的印记。或许他还应该提醒健忘的社会,去回忆二十年前那位英雄。他不再年轻了,他要记住很多事情,替那些亡者保留最后鲜活的生命。
这样想着他感觉稍好一些。抬头一瞥之间,忽然看见不远处一盏纸灯笼下,立着兰那永远能让他宽心的颀长美丽的身影。他终于释然地微笑,调整表情,向不知何时起就在那里默默等待的妻子走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