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里倾泄的月光不偏不倚落在这一抔清泉中，是人有心为之，还是月的刚好赴约。正好值十六日，称得上是顶好的一枚团圆玉盘，而在清泉流尽时，掌心的月也消散。泉水清澈，连贯而有力地滴落在池塘之中，往日贯爱于池塘外观游鱼，尔今泡在温泉池塘中卸下疲惫的昨日，仰在池中渺小的也像游鱼，温水氤氲雾气在池塘四壁弥漫，望向漆黑一团的深夜，仿若自己也是庸碌无为的一辈，就如同那位仅仅当得了九品小官的父亲一样。】
【温泉水濯洗杀戮罪孽，或是自夫人诞下第一个孩子后，归家前便需往小汤山浸泡，虔诚地如同跪拜在佛前的女人，尔后开始理解她们的信仰，最后成为习惯。】
【闻折入府三年所幸平安无虞，而我有今日所成，业少不了周氏父母的帮衬，遂于翌日来拜谒这两个人物，尊卑有别时他们肯将女儿下嫁，我自感恩戴德及至文丞相胡同中，那一座熟悉的府邸与我所携来的食盒更衬，「芋泥香酥鸭」——周生生一定爱吃。】
【诚然我在此前停留了许久，终还是选择绕过，往胡同深处去，在一一拜谒过的岳丈岳母后，转道而入，这一遭便是数个时辰。很纳罕，襄王不在府中时，门侍却未曾相拦，又径直将我引入花园，再得见周生生正于长椅上小憩，这一连串过于自然，险些以为这是燕府的后花园。】
【温和的日光照在她略显憔悴的面颊上，听人说，她应当许久没有这么安静了，我出于善意没有打扰，却很清楚的知道香酥鸭已经冷了。】

【打盹的时间并不长，时梦时续的，有光怪陆离的一重深影，廊下的风也轻轻，是春来难得好眠。倏忽，有一爿叶落在眉间，我被它搅得从梦里转醒，这只是很轻的一记响声，冗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柔荑搭到那条薄毯，想是十六盖上的，只要是在清醒的时分，那种充斥整个胸腔的疲累感就会萦绕我周身，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在夜里安然酣睡，只能趁着白天的间隙闭目小憩，譬如刻下】
【目光平无的乜向旁边，险些又教我一阵恍惚，犹疑是梦中。先顺着眸光去看他手里拎的那个飨盒，在伸手够得到的距离去揭盒盖，金黄色的表面溢出些紫色的芋泥，芋头蒸熟碾磨捣碎，同鸭肉混在一起炸至金黄酥脆，入口咸甜皆有，我从前很爱吃】
：冷掉了，你来多久啦，怎么也不叫我。
【自以为伪装的无懈可击，在青天白日，再和他人相处时都能维持本来面目，除了身形纤瘦些，倒是看不出其他反常，我抬眼朝常服打扮的燕龙牙笑了笑，指节叩了叩石案，让他直接坐】
：你一个人来的？我妹妹呢【我想他大约是顺路来看我一遭，文丞相胡同还住着他的岳丈大人，理当要来拜谒。我又在想，我大概不太愿意让燕龙牙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在他记忆里的我，应该是拥有亮璨璨水眸的玫瑰少女，而非这般风中萧瑟潦倒的样子——尽管无人对不起我，是我执意如此】
：算了，看样子是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