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1 最初的相见,是在双方都只有十七岁的那季。 夏树慢吞吞地拖着大包小包从火车上爬下来,因为行动迟缓堵塞了交通,站在门口的列车员眉头微蹙嘴里嘟嘟囔囔:“乡午拧哪能嘎多,烦啊烦色塌啦。”尽管明知被鄙视的人听不懂,依然底气不足声音小到无法辨别。 却还是像一把小刀插进了女生的耳廓。 偏偏,什么都听得懂。 因为长相土,或因为带的东西太多,或因为劳动节刚过而自己穿得又颇像劳工。总之,被误解成乡下人进城了。 女生头一低,耳根潮红。赌气似的猛一用劲。最大的一个箱子突然脱了手。 “诶!”幸好手在关键时刻扯住了身边的铁质扶手,人才没有失去重心一起跌下去。定下神抬起头,箱子已经擦过前面刚下车的那位乘客的脊背重重地摔在地上,晃了两下,终于躺着安分了。 女生微怔。等彻底回过神来,忍无可忍的列车员已经三下五除二帮自己把所有行李拽下了车,躺在面前一小块水泥空地上的笨重大箱子,也被旁边突然伸来的一只手拯救着竖了起来。 是差点被砸到的那位乘客。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女生语无伦次点头哈腰的跳到前面去。终于交通顺畅,列车员松了口气。 “呐。有人接吗?”好听的,年轻男生的声音。 夏树诧异地抬头,大片大片的五月的阳光,像蔓藤爬上眼眸,经过锐角再锐角的无数次折射,在视野里拓出一方耀眼的光晕。对方的脸恰恰隐没在光晕之中,看不清眉宇,看不清表情,只有恍恍惚惚的脸的轮廓,被罩上了一层深色的阴影。 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妈妈越来越近的“阿树,阿树”的叫声。慌忙中去拖箱子,却发现对方的手还一直搭在箱子上。 视线从指尖沿手背上凛冽的骨架蜿蜒,落定在手腕处一圈别致的木质藏饰上。“哈!带了这么东西呵!妈妈来拎,妈妈来拎。”横空又劈出一只手,使先前搭在箱子上犹豫着的两只茫然地抽在了半空。 女生清晰地听见那句“那么,再见了。”,迟疑了两秒才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混入漫涌的人潮中,再也辨别不出。只能定定地望着左手方向,尽最大努力从远远近近的灰黑色块中企图层析出与众不同的亮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