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海上有仙山」
当叩德格格穿过北茭的海岸往远方前行时,翳翳的冬阳刚从鲛绡似的云层中探出头来,海面上缀着微弱光点,平静地、连一艘摇摇晃晃的驳船都不见。
便是这样的天、这样的海,才叫胆小寡言的叩德格格猛然撞见那人时,险些将篓中满满当当的药引四散抖落在尘砂里——他很是突兀地躺在礁石的错落之间,砭骨的凛风与潮海,将行袍染上一层月似皎白,像是一尊…坠入凡间的神仙。
“这位……”
她舌头打结,一时寻不到合适的称呼。一息卷着海砂的风,酥酥痒痒地刺入双眼,叩德格格拂起袖子,迷迷瞪瞪地将泪珠拭干、拭尽,待她垂下松软的小臂,眼前的万物倏地清朗起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便很是突然地撞入她的世界,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生怕惊扰了这样不真实的、静谧的梦境。
叩德是个医者,应当只问疾厄、不问贵贱,天下世人普同一等,又何必在意他是谁?
那人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颤动,落下一片朦胧的、半梦半醒的影子——她便是一不小心陷在这样不真实的梦境里出了神,才无意识地将一旁的人间烟火、五谷杂粮给抛诸脑后。
“你醒啦。那个,不好意思啊,昨天你说的南瓜粥,糊得有点过了头……”
心怀鬼胎的叩德格格本就如同虚浮半空的绵绵微雨,在初春氤氲的芳香里掩藏着飘飖欲坠的谎言,而他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却似一阵惊雷阗电,它们擘开欲盖弥彰的雨帘,让燃烧的树枝染亮躲藏的真实——她倏地红了脸。
“什……什么记不记得的,我可是医者,对患者上心,实乃应当之事……”
“海呀…”她想起他,“很沉,很重,像是融化的大地,可有时,又轻得像虚无缥缈的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