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美.阿尔真托最后一次见宫野志保,是圣诞夜学校的节日晚会。
十二三岁正是抽条的年纪,少女穿着黑色丝质小礼服,露出一截天鹅般纤细的脖颈,自圆润的肩膀延伸出细白光滑的手臂,指节精致灵巧。她靠在大厅角落的桌旁,随手把玩着一只高脚杯,好像遗世独立,宴会厅里一切喧闹纷杂皆与她无关。
直美觉得宫野志保穿着这裙子好看极了,又无端认为黑色不应该是宫野志保的颜色。
黑色的裙子不适合,暗红的、酒一样的饮品也不适合。这两种颜色好像会把宫野志保硬生生带到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宫野志保明明应该……直美忽然有些茫然,同学几年,她好像甚至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汇去描述宫野志保。
……而且,宫野志保穿哪种颜色的裙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们一直谈不上多熟悉,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宫野志保的装扮进行评头论足。
光线经玻璃吊灯折射,穿过宫野志保额间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她的目光落在高脚杯中的暗红色液体表面,又好像在凝视着更远的什么地方。
相熟的同学从身后拍了一下直美的肩,指着她手中的玻璃杯道:“发什么呆?端了好久。”
直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上端起和宫野志保手中同款的饮品。
“这是……酒吗?”直美犹犹豫豫看着杯内的液体。
“是树莓果汁啦。”同学笑,“你在想些什么呀,学校怎么会让未成年人喝酒。”
直美忙将高脚杯凑到唇边喝了几口缓解尴尬,却又不自觉将视线投向宫野志保。
就像黑天鹅一样。直美忽然联想到了这种美丽的生物——停在湖畔的、独一无二的黑天鹅,纵是低垂了她的头颅,也难掩其足以支撑其向高空飞去的美丽羽翼。
很久以前她曾随父亲到斯卡拉歌剧院看过芭蕾舞剧,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惦着足尖,柔软的手臂像天鹅一般优雅。
“很美吧?”父亲忽然问道。
“这部舞剧创作者是俄国人。”他说,“国籍,信仰……都没有影响到它在世界范围的传播。你看,即使理念不一致——美好的事物始终是共通的。”
如果志保穿的是这种剧院的天鹅芭蕾舞服,也一定很好看。这样的画面在直美的脑中出现过一瞬,宫野志保让直美想起了那时候灯光下的“黑天鹅”,她们有着一样纤细的四肢,和一样高昂的、不肯低下的头颅。
直美不明白自己为何无端会有这样的联想,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宫野志保总是埋头专注于她的领域,不会像芭蕾舞者一样,挺胸抬头,在聚光灯下将自己的傲尽数展现给观众。
宫野志保是高傲的,天才总会有这样的傲,即使他们不会刻意表现出来——那种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不容质疑的傲。直美曾撞见过与这个她年龄相仿的茶发女孩跟出身自IVY的老师就某些问题的争论。
宫野志保一向有着自己的坚持,尤其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更不会让步半分。
于是芭蕾舞裙变成了实验服,手臂侧伸捧起了反应釜,直美摇摇头,将先前作出的古怪联想抛诸脑后。
宫野志保的手是科学家的手,是用来做实验和摆弄仪器的、创造奇迹的手。她为着求学来到这个比起她们的母国更为先进的国家,就和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