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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澜-正文】Chapter 8 冲绳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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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


IP属地:广东1楼2010-09-01 00:39回复
    “爱”这个动词唯一有意义的时刻,只存在于词尾加上ing的“现在进行时”;他的过去再美好,也都只是词尾带有ed的“过去式”。
         我生日当天米澜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两天之后她才给我回电话:“不好意思,前几天你一定找过我……”
         “对啊,还以为你失踪了,或者被人家绑架。”
         “说得这么轻松,如果我真的被绑架,猜你也不会拿赎金来救我。”
         “那我会打电话到你家,说不定正是那个喜欢你放两包糖的邓医生来救你……”
         “你太坏了。跟着安亦卓不学好!今天有没有空见个面?我有生日礼物给你。”
         “不要告诉我你闭关修炼了好几天,终于想出来要送我什么了!”
         “答对了,你感不感动?”
         “感动,一起吃晚饭吧!”
         “好,下班给你电话。”
         通话很短,但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够让米澜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路懿。
         正在此时,坐在旁边的谢老师转过头问我:“原榛,你大学学的是巴扬吧?”(巴扬:键钮式手风琴,它的左右手都是按钮,没有键盘。巴扬的键钮呈蛇形排列,每相邻的三个键钮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这使得巴扬有传统键盘手风琴无法比拟的宽音域。)我点点头:“是啊。”
         “是这样,我认识个学生,学过几年键盘手风琴,最近开始迷巴扬。她跟着教学DVD自学了一段时间,现在有点吃力,想请位老师辅导一下。”
         我的工作并不忙,业余时间却差不多被学生都填满了,正想减少一些辅导课。但听到有学生要学巴扬,却感兴趣起来:“我这边没问题。但现在国内名师很多,也不是太难请,如果不是闹着玩,要正经学的话还是跟手风琴专业的老师学会比较好。”话没有说得太满,因为来到这里大半年,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和当年在莱比锡的自己已经不同了,就算还是同一双手,掉进这个氛围里也变得不再那么自信。
         “看你说的,你不也学的手风琴专业吗?只是回来后没教手风琴而已。”
         “我现在带的学生全都是学键盘琴的,还有不少启蒙学生,自己抽出点时间练琴都困难,怕教不好程度高的学生……”我跃跃欲试又有些犹豫。
         谢老师对我的不自信毫不在意:“你来之前,我们都看过你的演奏DV,库斯雅科夫奏鸣曲第一号,很有感染力。虽然工作没什么机会给你发挥,但我是真不想看到你像我一样因为工作把自己的专长都丢了。现在多声部乐器那么少,巴扬的音色和表现力都很难有乐器比得上。当然,我都是纸上谈兵。总之,我个人建议你多带巴扬的学生,虽然费力,但自己说不定更开心。”
         我听说过,谢老师学的是歌剧表演,毕业后没有遇到好机会,当时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来这里教声乐。于是她留下了,有了正式编制,不多久后就结了婚,生活不会再有冒险和变故,也不再想要重新选择的机会。
         很多事情在开头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结尾却必须遵循命运的安排。我独自在外上学时存下的第一笔没舍得花在旅行上,而已用来买了一台BUGARI的106键B系统巴扬。那时我已经练了近十年键盘琴,接触到巴扬后就像看到一个新世界的门忽然敞开,无法控制自己读它的探究欲与征服欲,然而现在我每天对着音乐史教材一页页往下翻,只要上课不点名考前画重点就能让学生觉得善解人意;或是坐在钢筋前右手左手别扭地弹着音阶教新生视唱练耳,只要音准节奏没问题,没有人会说我不合格;索性还有来找我学琴的学生,他们成了我存在价值的唯一证明。
    


    IP属地:广东2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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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还是你说吧!”他又推回给她。
           “谁自己跑来的谁说。”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推了半天依然没有结论,还乐此不疲地继续互相踢皮球。自认忍耐力良好的我也败给他们了:
           “要不你们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说?”
           没想到这两人马上统一战线,异口同声地反对:“不行!”
           “为什么?”
           她说:“他速度快,我一定输。”
           他说:“她会耍赖。最后一定到我输才算数。”
           她提出抗议:“我什么时候耍过赖?我们总共就打过一次赌,那次还是你自己害羞不让我兑现!”
           “你小声点,全都听见了……”
           “那你说不说?”
           最后还是路懿投降了。
           收到邮件的时候,路懿已经在福建工作了好几个月。他所在的环保组织是关注海洋生态的,这次的项目与抹香鲸有关——抹香鲸是全球海洋健康的指针,近来来这些大型海洋哺乳动物的肌肉纤维内也积累了大量有机污染物。他离开青岛之前一直在等米澜的电话,直到有了新的目的地。
           米澜那封没有正文的邮件他看懂了。不是约定,也不是暗示,不是十二月末,更不是纽约克林顿大街,而是“where I'm living”——她在家里给他写信。歌词全篇都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只有末尾的那两句:“What can Ipossibly say?I guess that I miss you,I guess I forgive you。”隔在他们之间的墙垣顿时被她的坦白推倒。他们太了解对方想说的话,拥有这种默契反而让彼此更惧怕表达。
           “我知道自己不会再任何地方停留很久,更加觉得不想错过。所以经过考虑后申请来北京继续进修,至少有一年时间。”路懿说得平淡却坚定。
           米澜轻拍他的手背,接过话告诉我:“哪有他说得那么轻松,其实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申请到。那天他在公司楼下等我,整个人晒黑了好几个色号,我一时间都傻了,不敢相信他真的就在这里……”
           他问:“是不是觉得很幸福?你最喜欢的男人和女人都在身边坐着。”
           “你这么有自信?”她故意反问,他脸有一点红,两个人都在笑。
           “我好冷,先回避一下,你们接着肉麻不用管我……”
           米澜不以为然,拍我手背一下:“我当了那么多次你跟安亦卓的电灯泡都没说受不了,你也太脆弱了吧!”
           “瓦数不一样怎么能比?”
           “哎,对了,安亦卓不是说今天也来吗?怎么还不来?”
           “你们来之前他刚来过电话说要加会儿班,让我们先吃饭。”
           “不着急,等等吧。”路懿礼貌地提议。
           我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我找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还没忙完我们就先吃,下次再约他。”
           米澜插嘴:“你告诉他米澜怪他耍大牌,让他请吃饭!”
           电话通了,没有转接,也不是语音信箱,听筒里传来长长的等待音。
           响了好几声终于有人接听,是一个我很熟悉的童声:“喂?”
           是Jacqueline。我握着电话没有出声。
           她那边似乎是商场或者餐厅,背景声里有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依稀能分辨出事Jim Reeves的老歌。
      


      IP属地:广东4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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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老师吗?”Jacqueline还在继续问。她一定是看到来电显示着我的名字。
             我只好开口说话:“Jacqueline?”
             “叔叔去洗手间,马上救回来。要不要等他?”她问。
             “不用了,谢谢。”我挂断电话,对他们说:“我们先吃吧,别等他了。”
             米澜感觉出异常,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过看样子他可能走不开。我们点吃的吧,下次再约他。”我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他们。
             大约四十分钟后亦卓来了。
             我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上扶梯。人行扶梯上其他人都靠右侧站着不动,他从左侧一路跑上来,走进餐厅,很快找到了我们。
             他一边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一边道歉:“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都以为你不来了呢,”米澜笑笑,帮他们互相介绍,“路懿。原榛的男朋友安亦卓。”
             “你好!”亦卓刚坐下又弯腰半站起身,把手伸给路懿。
             “不用这么正式吧!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开始吃了。”米澜她放下餐具帮他拿过菜单。
             亦卓接过菜单翻开看:“是我不好意思,来太晚了。”
             他只点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你已经吃过饭了?”我问他。
             “哦,我事情没有做完,一会还要回趟公司。刚才Henri送女儿去上辅导班,顺路把我带过来的。”他像是在对我解释,却那么没有说服力。
             我只是笑了笑。我的确没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路懿很敏感,似乎是觉察到我们之间情绪有点微妙,于是跟我们聊起他在福建的见闻。无论如何那顿晚餐的氛围还算愉快。回家的时候大家不同路,于是米澜和路懿先走,亦卓帮我拦到出租车,替我打开门:“回去早点休息,我还要回公司加班。到家告诉我。”
             “好。”我坐进车里,低头关上了门。
             我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车开走,但我没有在往窗外看。漆黑的车厢里响着广播,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相声,不时还夹杂着掌声和笑声。我闭上眼睛躺在后座的靠背上,感觉胃里很撑,却一直记不起来晚上吃了些什么。
             回到宿舍,包都还没放下就接到了米澜的电话。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很安静:“你跟安亦卓没吵架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你是在自己家还是路懿那边?”我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从鞋架上把拖鞋拿下来,边换鞋边跟她聊天。
             “我当然在家,明天新品发布会估计会忙很晚。别说我了,你们是真的没什么事吧?”
             “真的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有事给我打电话。”
             “晚安。”
             挂断电话后我给亦卓发来一条短信,告诉他到家了。然后关机洗澡。
             洗手池里有一条细细的黄色水痕,我用一支废牙刷沾上清洁剂一点一点把它刷干净。水需要顺着同一条轨迹流下多少次才会有这样的痕迹?我想起电热壶里乳白色的水垢,想起鞋柜后那块不足两厘米宽的狭长地面积满了灰尘。越看不见的东西在日积月累后而越让人吃惊,水垢和灰尘都可以消除,那长久的不信任呢?
             第二天一早,亦卓的电话来了。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他听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委屈。
        


        IP属地:广东5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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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要买珠宝?”
               “不是,米澜有次洗衣服忘了把胸针摘下来,一起扔进洗衣机又洗又脱水,折腾得别针松了。我想帮她修补好,就带在身上了,刚好看到这个标志,跟装胸针的首饰盒上一模一样。”他笑笑,拿出胸针。
               是一只用白色珍珠母贝做成翅膀的蝴蝶,他细长的身体是白金镶钻,翅膀外爷裹上了细细的一条白金边。
               把梵克雅胸针连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这种迷糊事还真只有米澜干得出来。
               两百多平米的形象店有点像艺术品展厅,高贵而冷清。木地板中央一条狭长的地毯横向延伸到展厅两侧,黑白分明的展示架上冷静矜持地陈列着珠宝。路懿以前或许不大关注奢侈品,进店之后明显吃了一惊。我看见他的睫毛在往上抬的瞬间抖了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系列蝴蝶钻饰,一枚同样的蝴蝶胸针很不起眼地躺在其中。
               米澜特意准点下班来找我们。黑大衣底下露出一双宝蓝色过膝长靴,她进餐厅坐下后脱掉外套,同样宝蓝色的薄围巾滑下来裹住了肩膀。
               她坐在路懿身边的座位,问我们:“今天收获怎么样?”
               “有你们家路懿在,肯定买得差不多了。”
               “想让我怎么奖励你?”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地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你能这么早下班,不就已经算是奖励我了吗?”他揉一揉她的头,“看看想吃什么?”
               他们的样子跟普通的亲密情侣没有任何分别,只是我忽然有点恍惚——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是拉近了,还是更远了?
               因为有个大购物袋,吃晚饭他们要送我回家。我不想耽误他们独处的时间,于是打电话给亦卓问他有没有空来接我。他的手机响了很多声都无人接听,或许是忙,或许是忙,或许是忘了带,又或许……我知道我又开始乱想了。我害怕他不接电话,更害怕接电话的是其他人;我害怕不知道他在哪里,更害怕知道他在哪里。去冲绳的一部分行李就在我手边,我却觉得出发的日子离得很遥远。
               不到两分钟,他回电话了。
               “对不起,刚才去了洗手间。公司走廊一片黑,声控灯拍了好久才亮,回到办公桌前发现手机屏幕在发光,吓了我一跳……”他那边的环境很安静,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没有,大概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吧。
               “你忙完了吗?我买了很多东西,要不要等你来,一起回你那边去?”
               “哇,你主动约我!你居然主动约我!”他的声音一下子很兴奋,大到从听筒里传出来,同桌的人都能听清楚。
               我捂住听筒:“不要这么大声,旁边都是人……”
               米澜和路懿立刻装作看星星状,整齐地扭脸看天。
               “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你主动约我太激动了而已。”他听起来心情很好。
               “难道我从没有主动约过你吗?”
               “没有啊,你一直都在前面走,是我在后面追。”
               “你这是什么理论?我都主动帮你收拾过屋子了。”
               “对啊,可我还是很兴奋。怎么办?我立刻出现好不好?”
               “快来。”
               “你这么心急见到我?”
               “快来,我们都吃完饭准备走了!”
               那一刻我心里突如其来的踏实,被注重的感觉就像一颗糖扔进咖啡杯,杯里水面波动之后渐渐平稳,甜味慢慢溶解进来。
          


          IP属地:广东9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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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绳之行的开端并不如预想顺利。首先是在羽田机场怎么也找不到我的相机了,接着两个小时三十分后一出那霸机场就开始下雨。
                 好不容易到了订好的酒店等级入住,亦卓拿纸巾擦擦我额头上的水:“开心一点,我们一起旅行了!”
                 “嗯!”我点点头,心情因为这一句简单的话开始回温。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我:“刚才一路上,你有没有看到用钢丝网围住的美军基地?据说每年美国独立日,基地都会向游客开放,可以进去尽情参观!”
                 “不过我们来得不巧,现在是一月。除非你想在这里住半年,就能有机会参观。”
                 “如果酒店可以免费住,我不介意住半年。这里空气这么好,海这么蓝,一次住够多好!以后就不会想着再来了。”
                 “雨好像停了,我们换衣服去逛逛吧?今天在市区逛逛,明天去附近的岛,怎么样?”
                 “一切听老婆的!”他回答得干脆又愉快。
                 我们在车站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坐上来冲绳后的第一趟单轨电车。沿路看到不少屋前都有一只小石狮子,墙角下还立着一块半椭圆形的石头,上面刻了三个汉字“石敢当”。
                 “石敢当是中国古代镇魔辟邪的习俗之一,始于唐代,在明代时传入琉球,琉球就是今天的冲绳。”亦卓在耳边小声告诉我。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上次来的时候导游说的。没有经验怎么敢带你来旅行?”
                 “原来你来过……”
                 “是啊,以前在广告公司的时候老板请我们来过一次。”原来他是有备而来。
                 “那你一定知道哪里可以解决肚子饿的问题对不对?”我可怜兮兮地拉着他。
                 他故意一脸鄙视地看着我:“谁让你在飞机上不吃东西?”
                 我无辜地睁大眼睛:“那谁一听说我不吃就把我的全吃光了?”
                 “没东西吃真可怜,”他摸摸我的头,“这里的黑糖是特产,买一包给你拿回酒店冲一冲喝了吧?要不就喝苦瓜茶吧,到处都有卖,保证你喝了之后一点食欲都没有……”
                 一小时之后,我们在观光景区琉球村里看完民谣和舞蹈表演,一人端着一份赠送的套餐:一碗琉球拉面,一碗炒饭,两碟小凉菜——其中一碟是苦瓜。
                 我捧着碗叹息:“冲绳人就这么喜欢吃苦瓜?”
                 “不止,还有猪肉猪耳朵猪头猪蹄。全日本只有冲绳能吃到猪蹄,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了,回北京我请你去超市,爱买多少都可以。”
                 “快吃,一会儿带你去水族馆。下午三点在全世界最大的水族箱有喂食Show!”
                 “你旅行一直都这么像打仗的吗?”我抬起头问他。
                 “不早一点怎么能逛完?我们要去的是海洋博公园!快吃,要是时间来不及的话就把你留在这里跳民族舞,我明年再来接你……”
                 我们那天在市内玩到很晚,考虑到来回差不多要四五小时的车程,第二天才去海洋博公园。
                 ……冲绳的夜有一点凉,海风却湿湿的很亲切。我们逛街回来已经快半夜了,洗完澡穿着大睡衣躺在被子上,身边堆着相机、拍立得照片和战利品:两队冲绳的“镇岛神兽”
                 小狮子,造型各异的手链,海滩风景明信片,袋装的鱿鱼干和苦瓜茶,刚才在小Pub听歌时送的一包火柴,还有去过景点的门票。
            


            IP属地:广东10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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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并排横倒在床中央,举着相机一张一张看照片。亦卓像是早就料到我的相机会丢,除了D90之外还带了备用的小卡片机和拍立得,加上镜头、充电器、电池和胶片沉甸甸地塞满了整个随身背包。
                   相机屏幕上的照片不断在滚动:琉球村四面都有窗的木房子,海洋博公园附近蓝得像宝石的海,“黑潮之海”大水族箱里的鲸鲨,珊瑚鱼,狮子鱼、发出蓝色荧光的水母,像探头一样从细沙里探出身躯的园鳗,在水里滑行的魔鬼魟,公园森林里的树屋……                                                                     ……翻完数码相机里的几百张相片,我们又开始整理起拍立得吐出的小相纸:
                   我在琉球村与牛合影,歪着头差不多就要贴到牛头上;我在水族馆的触摸池边想摸海星又不敢,手缩在水面上;我拿着数码卡片机拍“黑潮之海”的喂食Show,脸被湛蓝的海水印上了点点光斑;我们在名护巴士站等车的自拍,两个脑袋挤在一起朝上看镜头,身边的站牌都变得很小很难辨认;他拿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罐;餐厅里我低头吃鱼排,发觉被拍时下意识地咬着满嘴食物抬起头,脸颊很鼓很狼狈;我把他按在一张苦瓜造型的椅子上牌照,他却坐在椅子上拍拿着相机的我;……我翻着照片舍不得放手:“你拍我拍了这么多……”
                   “这些照片要留下来,以后挂满一面墙!”他翻了个身,趴过来。
                   “挂不挂我们做面膜那一张?”
                   “嘿,当然要挂!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其次是这张。”他挑出我吃东西的照片。
                   “为什么不喜欢好看一点的?”那张照片虽然狼狈,画面却很幸福。
                   “这样才私密,只是属于我们两人的回忆,别人都没有!”他说得不假思索又坚决 。
                   “可是你自己的照片很少。要不这样吧,明天去海边我要多拍你的泳装照……”
                   “太可怕了,拍立得相机不能归你掌管,不然拍下我的裸照删都删不掉。你还是玩数码吧!”
                   “不要嘛,既然要挂在墙上,我们两个的照片都要有……”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以后要把一面墙都挂满照片!就挂书柜侧面的墙怎么样?”
                   他说着做起来,好像在谈某个让他很激动的未来规划,“我们的房子现在还有一点点手续没完成,如果顺利的话,你早点搬过来,我们把照片贴满墙,怎么样?”
                   “手续?你是指贷款?”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和有没有还完还贷款并不冲突,哪怕是结了婚我们也可以一起还。
                   他笑了笑,捏我的脸:“总之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到时候开开心心搬进来!”
                   酒店的壁灯光线很柔和,照在他脸上有种失真的亲切。我毫不怀疑这一刻纯粹又深厚的幸福感,尽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百分之百的了解,尽管某些事对于我来说他是在隐瞒,而他的出发点也许只是保护过去的自己,保护现在与我的关系。
                   爱这个动词唯一有意义的时刻,只存在于词尾加上ing的“现在进行式”;他的过去再美好,也都只是词尾带有ed的“过去式”。
                   我试图理解他,试图理解一个有太多“过去”的人在面对“现在”时的掩饰和保留。
                   冲绳的冬夜十二点,我在整理行李,他在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明天我们要去座间味岛。他费力地跟对方说着英文,一只手拿电话一只手不停用手势在比划,不管电话那一边的人能不能看见。我走过去,把头枕在他背上,听见他的声音在胸腔里共鸣,很温暖。


              IP属地:广东11楼2010-09-01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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