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8,那天我站在断桥之上,朝着西南方向,眺望。
天朦胧,染浸寒。一场秋雨一场寒。
无巧不成书。就是那样巧合的事实,巧到让我心碎。
漫漫,秋雨。绵绵,仿若江南。
我撑开一柄黑色花纹折叠伞,伫立于,断桥桥头。
断桥,桥头石碑上书,东北抗击日寇是炸下的半桥,为了不让日军过桥危民。
断桥,往事如烟。桥断,魂已飞;哪怕完好,有怎能回归?
六年前,异样的场景,一样的心肠。
04年,8岁,在海边久久不肯离开。
细若游丝的秋雨,点染我素白的衣。湿,色如黛。
我索性坐在海岸边已打透的沙岩上,任凭母亲声声催人归。
我甩头,甩开发夹,头发倏地飘散。过肩,柔若蚕丝。
“我不去,为什么,为什么?”
我大喊大叫。散开的发丝不听话的随微风轻扬。声音倾在雨中显得格外渺小。
“那毕竟是家。”
我别过头,冷笑了一声。
“家?不,那里不是,这里才是。”
我愤恨的摇头。无用,我知道的。
“小桐,你的户口在内蒙,那里才是家。”
是吗?是这样吗?
那一年。8.28。
踮起脚尖,似乎认为站得高一些就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家。
不,那不是家,这里才是。
可笑。
凭什么这里才是?我不服。
可又能如何?
柔丝若线,串串下流。打在断桥崖上。纷纷坠落于河畔。
雨,非柔。
我还是被拽上了火车,早就料到的结果,我还固执地挣扎。
雨丝,沾住青丝,仿佛掉了颜色一般,素衣瞬间暗淡。
从此我便不再穿艳丽的颜色。始终都是那样晦暗得日月无光的黯然。
火车鸣笛,远方的梧桐,颓然败落。
不再言语,好像失声了一般。我知道那是我面部的僵硬与傲然的犀利。
那天,我改了自己的小名,不再叫‘桐’,而是,‘傲之’。
桐,梧桐,梧桐花。
已然碎落,还提它作甚。
傲之,之,代词。
那一年,我不再如小孩子般淘气。
因为我懂,没了家乡的庇护,我就不再是稚子。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人会包容我。
学着冷静,学着淡然。学着忘记伤痕。
那是梧桐的柔韧剜出的利痕,冗长,深深。
再无药可医,一道触目惊心的疤印啊!
亦是那天,病倒在床。
或是因为气候的不适宜,或是因为心理上本能的排斥。落下病根,愈是秋天,发病愈重。
断桥,让我想起杭州,断桥残雪。
这里,是断桥残梧桐。再也见不到斑驳的树干,与柔嫩的枝叶。
那年,碎过残阳,映着败落的梧桐。
8.28.再不喜明亮的初光,只爱那傍晚的余芒。
雨,纷纷。行人,欲断魂。
借问梧桐何处?有童遥指,西南天。
空洞,心旌摇曳,只盼黎明还我一个04年。让我再去听一听那片蔚蓝的海,再去摹画一幅,静绽梧桐。
04年,魂断,梦不曾随。
让我去哪里,找回往昔的回忆,撰写成点滴。
那年,发生了很多。预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
一件,两件,三件。
离开大连不是必然,而是失去依靠后的唯一选择。
别离,着悲伤之地。
8.28.扼杀了我如幻的童年。肩上,担起了沉重的担子。
梧桐败落,我拾起落魄的梧桐花,透过淡黄,找到了一个词,叫‘责任’。
我明白,梧桐败落之际,就是我告别往昔之时。
辞别,一种童稚的天真。
一副一副的中药入口,缓解了揪心的疼痛,治愈不了空洞的无奈。
泪已尽,心已碎。早年之光,不会再回头渲染。
2004.8.28
我不再懂得什么是喜怒哀乐,我开始,变得沉稳。
魂去,魄不归。梦离,影难还。
还我一个04年,我会选择,安静地离开。
留恋,是自然。但是有些人,需要我的肩膀。
那年,梧桐已败。我已,不复惘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