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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联少年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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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潘秋香回乡扫墓 李冬青进城学医

抗联学会滑雪,又利用大雪打了几个漂亮仗,打死的鬼子伪军虽然不多,却把他们吓破了胆,真是谈起抗联色变。更主要的还是抗联威名大振,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又缴获了许多战利品,使苦熬了一冬天的生活有了大大的改善。为了庆祝胜利,任解放特意让食堂做了些好吃的,喝起庆功酒。少年班围坐在一桌上,大家喝的正高兴,早已喝得满脸通红的任解放,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来到桌前,倒了满满一杯酒,站着都打晃,说话也费劲:“来,来,我,我敬秋,秋香一杯!咱,咱们能,能打这么多,多胜仗,全,全靠秋,秋香教会咱们,咱们滑雪,滑雪!”
秋香本来不会喝酒,任解放敬她,她不能不喝,谁知任解放一开头,其他人都过来敬酒,不喝架不住大家逼,只能硬着头皮喝。三杯酒下肚,人也醉了,却来了劲头儿,和大家比上了赛,黑虎怕她喝多在旁边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帮着她喝,气得冬青回了住室。秋香最后还是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春草和崔英子把她搀回宿舍,趴在地铺上哇哇大吐,吐完了又哇哇大哭,张春草几个姑娘劝不住,只好把黑虎叫过来,谁知秋香一见黑虎抱住她不松手,哭得更厉害,大家你说他劝,秋香终于不哭了,却紧抱着黑虎不松手,黑虎一要走她就哭,弄得黑虎没办法,只好坐在那里陪着,秋香抱着他睡着了,黑虎却一直坐到天亮。秋香醒来又大哭不止,一问是想她爹妈,眼看来到清明节,让黑虎陪她回家扫墓。清明节扫墓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秋香一家人被日本鬼子杀害,想回家扫墓也是天经地义,黑虎只好答应。
因为清明节这天抗联的全体战士都要给山花扫墓,秋香只好提前一天去给家人扫墓。他家的墓地离抗联驻地一百多里,又全是山路,现在积雪已经融化,雪橇用不上,秋香和黑虎便起了个大早,拿着提前买好的烧纸上路了。
这大山里的春天虽比山外要来得晚,春天的脚步却悄悄的来到,让您看得见,摸得着。最先报告春天信息的还是小鸟,消失了一冬的牠们又回到了林中,在枝头嬉闹鸣叫,沉睡的大森林被他们渐渐的唤醒。被称作贵如油的第一场春雨虽然夹杂着雪花,但还是准时而来,那沙沙声就是春姑娘在向久别的大地母亲的亲切问候,仿佛在说:“妈妈,我回来啦!”。向阳山坡上的积雪已经化静,依稀可见的小草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娃娃,从母亲的被窝里探出尖尖的绿脑袋,东瞧西望,惊喜的看着这陌生的世界。柳条虽没睁开了黄眉绿眼,但已从严冬的僵硬变得柔软,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展示着自己充满活力的青春。小河上的冰还没有化开,河面上淌着的雁翎水,恰似一群比赛奔跑的孩子,一路笑声,调皮的对着大山喊叫:春天来啦!春天来啦……
天快傍晌,秋香和黑虎来到他家的墓地前,坟墓是去年秋天才埋起来的,坟上还没有长草。秋香全家被杀,父亲和哥哥因为投靠日本,为非作歹,害了许多乡亲,人们都恨之入骨,全家人被杀,无不拍手称快,尸体放在家里四五天都没人帮助掩埋,秋香东家磕头,西家参拜,最后才有几个老人帮忙才运到墓地,草草掩埋。刚埋时都是新土,入冬后积雪覆盖,看不出什么。现在积雪一化,新土变实,就看出当时土埋得少,露出白茬的棺木。秋香一见,立刻扑上去,抱住棺木失声痛哭。黑虎在一边想劝又不好开口,急得抓耳挠腮,搓手跺脚。
就在这工夫,一个带着眼镜,挎着匣枪,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几个随从的青年飞马来到近前。青年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随从,手拎马鞭走到秋香跟前,故意啊哈咳漱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对秋香说:“哟,是秋香妹子呀?想不到你还能在清明节来扫墓祭祖?”
“啊,是三哥?”秋香一见青年,赶紧用衣袖抹了抹泪水,站起身和青年打招呼,“你不是去东洋念书,啥时候回来的?”
“我年前就回来啦!”青年摘下眼镜,用手绢擦着,“秋香妹子,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啦!”
“你不也一样吗?”许是故人相逢,格外亲切。秋香见到青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用手一刮青年鼻子,“瞧你,都长了小胡子?才去日本几年,就忘了祖宗,穿衣打扮,简直就是个日本鬼子!”
“听说你以前比我还亲日呢?念日本人学堂,穿日本女人和服,连说话都不说中国话?”青年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秋香妹子,听说是你爱上了一个叫孙黑虎的抗联,这位跟在你身边的青年一定就是他吧?怎么不给三哥介绍介绍呢?”
“黑虎哥,你过来。”秋香却显得十分大方,冲着站在一棵松树下假装用手揪着翠绿的松枝的黑虎一招手,随后扯住青年胳膊拉到黑虎面前,“这是我二叔的大儿子潘有才,去日本留学才回来。他在我们家排行老三,叫三哥!”
“三哥好?”黑虎客气的伸出手和潘有才握了握,随后自我我介绍,“我叫孙黑虎,是抗联少年班的班长!”
“听说过,听说过。”潘有才却显出十分高兴,站在黑虎面前边打量边点头,“真是英雄出少年哪!人长得虽不出奇,名声可是威震关东,都上了日本人的报纸,连东京的东条首相都知道!秋香妹子,听说大伯大哥十几口就是因为他才被日本人杀害的?”
“三哥,你不了解情况,别听旁人瞎说!”秋香的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走到潘有才骑的马前,用手抚摸着长长的鬃毛,“三哥,想不到你见只兔子都吓得没命跑的胆小鬼,留洋五年,还能学会骑马?这马看着好眼熟,是我哥当警察所长时骑的那匹黄骠马,听说这匹马认生人,见到生人连踢带咬,三哥你是怎么把这匹马训服的?”
“时势造英雄吗!”潘有才微微一笑,用手拍着腰间的匣子枪,一脸傲气的说“如今战乱年间,有枪就是草头王。男子汉大丈夫得顺时势而立,不能逆潮流而动。”潘有才说着,走到马前,用手拍着马鞍,想说什么,又显得很难开口,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口:“秋香妹子,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三哥,什么事,你说。”秋香许是睹物思人,低头思索着什么,没有看潘有才,随口而说,“我听着呢。”
“秋香妹子,”潘有才的脸立刻板了起来,干咳一声,“咱们族里已经合计过,准备把大伯大哥和你家所有人的坟从祖坟迁出去,因为大伯大哥是投靠日本人的卖国汉奸,咱潘家祖坟里不能埋这样辱没祖宗的不忠不孝子孙!”
“三哥!”秋香一听急了,转过身,面对着潘有才,真可谓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我爹我哥是汉奸,可我妈我嫂子还有我七岁的侄子他们不是汉奸,我爹我哥的坟你们可以迁出去,我妈和我嫂子她们的坟你们不能迁!”
“秋香妹子!”潘有才也一反刚才那和和气气的样子,鼻子一哼,冷冰冰的说,“这是咱们潘家全族决定的事,不是你我说谁迁谁不能迁!”
“那,”秋香见潘有才口气坚决,知道再争辩也没用,就退一步,“那你们想把我家的坟迁到什么地方?”
“除了咱们老潘家的山林土地外,”潘有才手中摇晃着马鞭,脸上洋洋得意,“埋在哪儿都行!”
“怎么?”秋香即气又惊,揪住潘有才衣领,“我们家自己的地里也不准埋?”
“你们家的地?”潘有才掰开秋香紧揪脖领的手,同时用力把秋香推到一边,
“那是你们家以前的地,现在你们家的地都被政府没收啦,你们家已是房屋一间,地无一垄!”
“什么,你说什么?”秋香不光是急,而是怒,又一把揪住潘有才衣领,“我
们家的地让政府没收啦?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家被杀没几天,”潘有才显得很不耐烦,又用力掰开秋香紧揪衣领的手,“县政府就下来文件没收了你们家的地。”
“那,那一定是有人告密!”秋香连急带气,眼泪都流出来了,“三哥,你听没听说是谁告的密?”
“我不知道!”潘有才摇摇头,“那时候我在日本还没回国。”
“三哥,”站在一旁显得若无其事的黑虎走过来,插了一句,“你既然那时候还在国外,你怎么知道秋香家的土地都被政府没收?”
“我,”潘有才被问得一时无法回答,吭哧了半天才说出话,“我,我是听家里人说的。”
“三哥,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想问问你。”黑虎两眼紧盯着潘有才的脸,仿佛已看出什么秘密,“三哥,我想问一下,没收秋香家土地的是那个国家的县政府?”
“当然是满洲国的县政府!”潘有才觉得黑虎问得有些奇怪,转过头不认识似的紧盯着黑虎的脸,同时警惕的把右手放在了腰间的手枪把上,反问了一句,“你说在咱这东北还有那国政府?”
“三哥,这就不对啦!”黑虎却一点也不紧张,脸上还带着笑,“秋香他爹和哥哥为满洲国政府效力,你们说他们是汉奸,是不忠不孝,还要把他们的坟从祖宗的墓地迁出去。看来你们潘家是个懂忠孝廉耻的家族。按理说这个汉奸的县政府的话你们是不能听的,却为什么要接受他们没收秋香家的土地呢?”
“这,这个,”潘有才被问得张嘴结舌,一脸尴尬,“这,这是族里那些老辈们做出的决定,我,我也不太清楚!”
“三哥,我还想问一句,”黑虎跨前一步,炯炯的目光直逼潘有才的脸,“县政府没收了秋香家的土地,那土地不像桌椅板凳,他们也拿不走,又把地分给谁家了呢?”
“这,这,”潘有才更回答不上来,憋得满脸通红才说,“这,这我也不清楚,那,那得回村里去问保长。”
“那好,”黑虎却爽快的答应,还拍拍身上的土,“三哥,就麻烦你领我们去村里找保长问个清楚行吗?”
“黑虎哥,”秋香急了,拉住黑虎的手扯到一边,悄声地说,“这,这能行吗?”
“没事。”黑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安慰秋香,“你放心,有我在,保你平安无事!”
“去村里?孙黑虎,你要和我去村里?”潘有才一听却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用手直抹眼泪,“孙黑虎,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不怕我抓住你送给日本人?”
“抓住我?”黑虎也仰天大笑,笑后用手指着跟在潘有才身后的四个随从,“潘有才,我不是小看你,就凭你手下这帮自卫团想抓住我……”黑虎说着,双手一动,立刻从腰间拔出双枪,再一抬手,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只见潘有才四个随从腰间跨的手枪带都被击断,手枪都掉落在地上。最惊险的还是潘有才,他系在脖子上的领带结被枪子穿了一个洞,半截领带被风刮起,挂在树枝上。
“啊!”潘有才吓得怪叫一声,瘫坐在地上,裤裆立刻湿了,指着黑虎的手都僵住,“你,你,你你……”
“三哥,对不起,起来走吧。”黑虎却走过去,挨个从地上捡起枪,全都插在自己腰间,用枪指着潘有才:“三哥,能不能起来啦,要起不来,我拉你一把?哎呀,三哥,你把裤子尿啦?”

黑虎和秋香押着潘有才回到村里,直接进了潘有才家的大院,一进大门,黑虎立刻关上大门,随手上了锁,接着用枪指着看门人的脑门,眼珠子一瞪说:“把钥匙拿来!”
“这,”看门人吓得浑身直抖,眼睛看着潘有才,“少爷,这……”
“把钥匙给他!”潘有才不知道黑虎要干什么,又惊又怕,“孙黑虎,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黑虎从看门人手里接过钥匙,装进兜里,嘿嘿一笑,“我就是要你们从现在起不准一个人从这里出去!今天咱把丑话说在前边,你要是敢偷着派人去告诉日本人,我就灭了你的全家,潘秋香家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潘有才习惯的伸手去摸枪,这才发现枪不在身上,气得咬牙切齿,“孙黑虎,算你狠!”
“三哥,”秋香却笑着走到潘有才身边,用手拍了拍肩膀,“到家啦,把县政府没收我家土地的文件拿出来吧?”
“这,这个……”潘有才一时回答不出,吭哧半天才说,“那,那文件在我爹那儿,你,你找他要去。”
黑虎和秋香用枪逼着潘有才一进他家院子,家人就被惊动了,纷纷跑到院子里,孩子哭,大人叫,乱成了一锅粥。秋香却不慌不忙的走上台阶,冲着一位穿戴整齐的绅士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话没出口,眼泪先流出来了:“二叔!”
“哼!”二叔却脚一跺,脸一扭,“你这个败坏家门丧门星,还有脸回来?”
“二叔,”秋香虽碰了个软钉子,仍不气不急,又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和我爹是亲兄弟,一母同胞,我爹活着的时候你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哥哥长哥哥短,没少沾我爹的光。我爹死的时候,我跪在你家门口求你,你却眼看着我一家人的尸体在外暴晒三天都不闻不问。二叔,我知道,我爹是替日本人办事,你怕受牵连,我不怪你。可现在你接替了我爹的保长,也是替日本人办事,也许是日本人逼你,你不干不行,我也不说什么。我今天是来给我爹娘扫墓,碰见三哥,他告诉我家的土地都被县政府没收,政府的文件在你这儿,我想看一看,不知二叔能不能答应?”
“啊,你问这个?”二叔在众人面前遭秋香数落,脸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听到秋香最后一句话,这才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才说,“有这事,你家的土地是都被县政府没收了,文件就在我屋里,你要看,我这就给你拿!”
“不用啦!”看二叔抬脚要走,秋香摆手拦住了,“二叔说有文件,就一定有文件,我相信二叔不能骗我。二叔,我还想问一句,县政府把我家的土地没收以后又分给谁啦?”
“这,”二叔停顿了一下,干咳一声才说话,“没分给谁,我每垧地花十两银子买回来啦!”
“啊,是这样。”秋香长出一口气,眨动着大眼睛说,“二叔,这地既然是你花钱买回来啦,财宝不出外国,我想每垧地花二十两银子再买回来,不知二叔肯不肯卖?”
“这,这个,”二叔又停顿一下,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秋香,“你,你想一垧地再花二十两银子买回去?”
“是。”秋香显得十分认真地点着头,反问一句,“二叔,你同意啦?”
“一垧地二十两银子,你知道你家有多少地吗?”二叔眯着眼,用一种瞧不起的目光看着秋香,“你家连土地带山林,一共五百垧,得一万两银子,就凭你,拿得出吗?”
“我拿不出,二叔能拿出哇!”秋香却扑哧一笑,随手拔出插在腰间的手枪,两手来回的摆弄着,“二叔,记得我小的时候,咱家并不富裕,爷爷奶奶是从山东逃荒来的,靠给地主扛活养活一家人,就因为家里太穷,我爹才山上去当胡子。自打日本进中国,我爹回村里当保长,仗着日本人,巧取豪夺,十几年的功夫,咱家才有了上千垧土地。我爷爷奶奶死后,你和我爹分家,家产二一添作五,我爹还把土地给了你一半,又给你盖起了这处豪宅。二叔,我记得咱们没分家以前,你是个败家子,整天游手好闲,不但吃喝嫖赌,还抽大烟,扎吗啡。我爹在世时,对外人是无恶不作,蛇蝎心肠,可对你这个亲兄弟却不薄。二叔,咱们老潘假的万贯家财是我爹和我哥挣来的,现在他们人虽没啦,可还留下我这么一个女儿。二叔,我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已经参加了抗联,我们抗联不光要打败日本帝国主义,还要建设新中国,做到耕者有其田,没剥削,没压迫,人人平等,全民富裕。二叔,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要回我们家的土地,把它分给咱们村里没有土地的穷人。二叔,我爹死了,你是他的亲兄弟,你要是带管我们家的财产和土地我无话可说,你不该插圈儿设套儿独吞我家财产和土地呀!二叔,我还跟你说句实话,我来不光是代表我自己,也是代表抗联。抗联你没见过,也听说过吧?我们这一家就死在抗联手里,你家恐怕还不如我家,如果你得罪了抗联,二叔,我不说,你也……”
“这,这这,”二叔立刻被吓住了,浑身直抖,“大,大侄女,你,你……”
“爹!”潘有才跑过来,抱住二叔摇晃着,“爹,你不能听她的,她是在吓唬你,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啊!”
“三哥,”秋香走到潘有才跟前,用手枪点着他的脑袋,“你说我吓唬你,那好,我现在孤身一人,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活着一个人,死了一个鬼,没牵没挂。你们无情,我也无义,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先崩了你!二叔也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还没娶媳妇,我就让你家从此断子绝孙!”
“大侄女,大侄女!”二叔先慌了手脚,抱住秋香的腰哀求,“把枪放下,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哈哈哈!哈哈哈……”秋香扬脸大笑,抽回枪又用手掂着,“还是二叔懂事!三哥,你在日本留过几年学,我也在日本学堂念过几年书,咱们都以为日本是人间天堂,其实那是人间地狱。咱们在他们那里别的本事都学不会,就学会了日本人的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古人云‘骄军必败’。一个军队如此,一个民族也如此。他们自以为是,妄想称霸世界,却不知早已是过街老鼠,正遭到人人喊打!三哥,你刚从日本回来,你还不知道抗联的厉害,我想你已经见到了黑虎哥的枪法,我不是吓唬你,现在你的一家几十口人的命都攥在他的手心里,只要他的手指头一动,这个院子立刻就会血流成河,一片死尸!”
“你,你!”潘有才气得跺脚顿足,冲着黑虎和秋香直翻白眼,“你,你们……”
“大侄女,大侄女!”二叔赶紧把秋香拉到一边,点头哈腰的说,“你三哥他才出学生门,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大侄女,大侄女,有啥话你跟二叔说,二叔替你办,二叔替你办!”
“二叔,我也没别的意思。”秋香故意装起了样子,挺起胸,昂起头,“二叔,你也知道,这日本的天下就是好人受气,坏人神气。咱潘家的土地都是我爹和我哥仗着日本人的势力从别人手里霸占来的,自日本人来了这十几年,别的村不说,就咱村被我爹和我哥迫害的家破人亡的就不知有多少。现在我爹和我哥都死了,俗话说人不死债不烂,我爹和我哥虽然死了,可他们欠下的不是钱财,而是血债。人都说父债子还,我的一家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女儿,我就是浑身剁成八瓣,也偿还不了我爹和我哥欠下的血债。二叔你也知道,我爹和我哥死后没给我留下什么钱财,只有那几百垧土地。为了替我爹和我哥还债,就想把我家的土地都分给咱村没土地的穷人,想请二叔派人把全村的人都召集来,还得请二叔亲自代表我爹写地契……”
“这,”二叔的脸就像被人搧了一耳光,当时由红变白,想说什么,干张嘴说不出来,“这,这……”
“这么,”秋香惦着的手枪握在手中,哗啦推弹上膛,“二叔,你是不是不想代表我爹写地契?”
“不不不,我写我写。”二叔吓得连连摆手,随后冲着站在身边的管家大声说,“快去把全村人都召集到这儿来开会!”

黑虎和秋香两个人一走,冬青就硬拉着张春草来到密营外的小溪边。
夹着雪花的小雨就像清洗剂,把大山里的一切都洗刷一新,就连空气都格外的清爽怡人。
张春草显得十分高兴,不是翘着脚撧下一根柳枝,用手扒开刚鼓起的芽胞,就是蹲在地上用手拨开枯草,掐下几棵嫩草芽放在嘴里咀嚼着,在不就揪朵刚裂开红嘴冰凌花,放在嘴边闻闻,接着猫腰捡个石子抛向林中,随后张开双臂哄赶小鸟,同时嘴里还哼着歌:
春风习习,小雨蒙蒙,
小草冒绿,柳条儿泛青;
山溪静静的流淌啊,
林中的小鸟儿在争鸣。
问春天呀,你为啥来得这么晚,
让我们艰难度过那漫长的严冬?
早春呀,早春,迟来的早春哪,
我们终于又见到了你的笑容。
早春哪,早春,
在这情窦初开的季节里,
有多少少女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
情郎哥呀,情郎哥,
想起你我就面红耳赤,
情郎哥呀,情郎哥,
你早就深深扎根在我心的中。
你呀你,你呀你,
你搅醒了我多少甜甜的梦,
你呀你,你呀你,
你让我神魂颠倒眼看就要发了疯。
如今严冬过去春已来,
咋还见不到你娶亲的花轿喇叭声?
冬青却用两手分别堵住耳朵,跺着脚说:“别唱啦,别唱啦!”
张春草就像不认识冬青,歪着脖瞅着她的脸:“怎么啦,冬青姐?我唱歌怎么惹了你?”
冬青拉着脸,用手点着张春草的脑门儿:“你唱的是什么破歌儿?情郎情郎的,烦死人,烦死人!”
张春草一脸不解,趴在冬青脸上:“哎,这就怪啦,这是我在你日记上看到的,怎么……”
冬青立刻挥齐拳头追打着张春草:“好哇,你敢偷看我的日记!”
张春草两手抱着脑袋,边跑边乞求:“冬青姐,饶了我吧,我就看这一次!”
两个人跑上一座山坡,累得呼哧带喘,实在跑不动,便四仰八叉瘫倒在地上。头上的树林里,一只喜鹊冲着她们喳喳不停的叫,冬青心烦,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朝喜鹊抛去,喜鹊吓得惊叫着飞走。
冬青坐起,两手撕扯着地上的枯草,叹了口气:“春草,我想找任叔叔请求离开这里。”
张春草惊得坐起,瞪着大眼睛紧盯着冬青:“你说什么,你要离开这里?”
冬青点点头:“嗯,我早就有这个打算。”
张春草爬过来,躺在冬青怀里,仰着脸看这冬青的眼睛:“是因为黑虎哥?” 冬青把身边的一块大石头推下山去,眼睛盯着朝下滚的石头,摇摇头:“唉!不能怪他,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从我和黑虎哥一起上山找杨靖宇叔叔参加抗联,到现在已经七八年,几乎天天在一起,我却没有得到黑虎哥的心!”
张春草也来了气,也把脚边的一块石头踢下山去:“就怪那个山花,还有那个秋香!要说山花人长得还可以,那个秋香有什么好,长了一身毛,晚上脱光身子挨在一起都能把人吓死!还恬不知耻,整天缠着黑虎哥!”
冬青又把一块石头推下山去,眼望着远处:“这也不能怪人家!人都说郎才女貌。山花虽没文化,却是个女中豪杰。你闭上眼睛想想,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身披红氅,坐下白马,手使双枪,不但百发百中,一枪还可打二鸟,就咱们是男人也得喜欢!秋香虽没有山花的英姿飒爽,却是个出类拔萃的才女。人家出身在富贵人家,从小饱读诗书,又念过日本的洋学堂。别的不说,就说她教会咱们滑雪,让咱们冬季能走出这林海雪原,转战千里奇袭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天上飞机,地下坦克,骑兵,摩托队,成千上万人围追堵截,还能冲出重围,还连一根毫毛都没碰到,连远在东京的日本首相都被震惊。不但在咱们抗战史上,就是在人类战争史上都创造了奇迹。像这样优秀的才女,那个男人能不爱?”
张春草急了,揪住冬青的衣领:“那,那你就打算这样放弃?”
冬青却显得十分平静,两手用力掰开张春草揪着衣领的手:“这不是放弃,是退出。黑虎哥从小把我当成亲妹妹,我也把他当成亲哥哥,我们虽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黑虎哥既然不爱我这个妹妹,我这个妹妹就应该成全他,主动退出,让他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黑虎和秋香从潘家庄回来,天已傍晚,雨雪早已停止。晚霞从云缝里射出,如无数支金剑刺破那万千朵黑云,给这大山披上一层美丽的红纱。
两个人走到驻地外的小河边,许是被那美丽的晚霞所吸引,两个人却不想再走,并肩坐在沙滩上。黑虎捡着地上的石子不住的往河里抛,秋香却攥着一把石子两手来回的倒换着。
一只苍鹰在他们头上盘旋,落在河边的小鸟都吓得惊叫着钻进树林,一只正在河边饮水的兔子刚想要跑,苍鹰突然扑下,兔子突然掉头,跑得太急,一头钻进秋香怀里。秋香两手按住,搂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兔子的绒毛,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黑虎乐了,伸过手边要抓兔子边说:“嘿!这才叫‘守株待兔’!咱们在这儿坐着,兔子自己就往怀里钻。咱们有好多天没吃到兔子肉,咱们把它拿回去,让大家喝顿兔肉汤。”
秋香却把黑虎的手推开,身子向旁边挪了挪,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不!你看这兔子被鹰吓得到现在心跳得都能听见,浑身还在发抖。这些小动物也和咱们人一样,弱肉强食,咱们人还可以反抗,这些小动物只有逃避。它逃到我怀里是想寻求保护,如果我们把它杀死,它会更伤心!”
黑虎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你们这些女孩子,真叫人……”
秋香把兔子放开,看着兔子钻进草丛:“黑虎哥,我想回潘家庄。”
黑虎一听就急了,瞪着两只大眼睛紧盯着秋香的脸:“什么,你说什么?你想回潘家庄,不想参加我们抗联啦?”
秋香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连连摆手,憋得满脸通红:“不,不是,黑虎哥……”
黑虎真的生气了,冷下脸,手一甩,转身就走:“好!要去要留随你的便!参加我们抗联打日本鬼子是自愿的,我们决不会逼迫某个人!”
秋香赶紧跑过去,拉住黑虎的胳膊:“黑虎哥,你别走,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不想参加咱们抗联,是我在这儿怕影响你!”
黑虎把秋香的手甩开,脚步没停:“胡说八道!你参加抗联是我介绍的不假,你是自愿参加,又经过分队党支委研究同意,我们都是革命同志 ,你怎么会影响我!”
秋香又拉住黑虎:“黑虎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行吗?”
黑虎又把秋香的手甩开,停住脚步,蹲在地上,一脸不耐烦:“好好好,你说你说。”
秋香也紧靠着黑虎蹲下,随手掐断一棵刚冒绿的小草,用母指和食指捻搓着:“黑虎哥,说句良心话,你们抗联里的每个人都对我像兄弟姐妹一样好,特别是你,你们越对我好,我的心里就越觉得愧咎。”
秋香说到这儿,两手上下握住黑虎搭在一起的两只大手:“黑虎哥,你别误会,我要离开这儿,实际是为你好。我上次来到你们这儿,就看出冬青对你很好,这回来,我看见冬青经常一个人偷偷在哭,我猜一定是你对我太好她心里不好受。黑虎哥,我看出冬青心里有你,你们俩又是从小在一块儿……”
黑虎来了气,猛地抽出手,起身就走:“这个冬青,我早就跟她说让她照顾你,她怎么变得这样,我去找他!”
秋香被推得坐在地上,赶紧爬起,小跑着边追黑虎边喊:“黑虎哥,黑虎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呀!”


IP属地:黑龙江1楼2024-01-22 09:16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