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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容粟刚躺下睡着就被敲门声吵醒了，他仔细听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敲门声，“谁啊？”
没有人回应，还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边正在下着大雨，容粟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中，他只好翻身起来，挪动着身体到床下，然后又一点一点爬向门口，是的，就是爬，他是一个没有四肢的人，完全没有双腿双手，他只能用头顶着地面，再挪动背，再挪动臀，这样在地上重复使力爬着到门口。
那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不由得有些焦灼，他也加快了动作，但是他再快，没有手脚的他还是没办法立马到门边然后开门，挪到门边的他用牙咬开插栓，木门缓缓被打开。
穿着雨衣的男人长腿迈进房内，男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边进来边说：“粟哥，你怎么才开门啊！”来人特别急切。
“我动作慢，你又不是不知道……”容粟回他说。
“先不说这个了，粟哥我闯祸了，你快救救我！”喊容粟粟哥的男子把怀中的孩子放在了地上，孩子身上竞开始渗血水下来。
“怎么回事？！”容粟看到孩子身上的血水时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今天去镇上和朋友碰我吃饭，又喝了点酒，开摩托车回来时下大雨没看见，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都让我给撞飞了……你说，她会不会死啊……”
“喆明，你呀你呀，我说你什么好。”
容粟赶紧指挥叫喆明的男子查看伤口，喆明听从指挥开始检查女孩身上的伤口，最后发现渗血的地方是右腿小腿破了一大块皮，小女孩头上也有伤，所以晕了过去。
容粟看了一眼伤口才放下心来，看来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指挥喆明给小女孩梳洗干净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包扎好伤口。
“粟哥，这事咋办，可不能告诉我爸妈，他们会把我骂死的……”21岁的容喆明已经失了分寸，他真没想过会撞到人。
“算了算了，你把她先放我这里，明早我跟她解释，后面先找到她父母，该赔偿就赔偿，到时候就说是我的责任。”容粟也没办法，他又心软。
“她好像没父母……我经常看她在街上乞讨……”容喆明欲哭无泪，他真该死啊，撞了一个孤儿。
容粟要是有手真想拍一下容喆明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你先回去吧，别跟你父母说，明早你来带她去医院看看，拍个片什么的，万一有其他地方伤到了怎么办。”
“好，谢谢粟哥。”容喆明把小女孩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
容粟轻轻又费力地爬上床，凑过身体用自己的肩膀探了探女孩的额头，幸好没发烧。
容粟还没来得及收回肩膀，那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容粟被吓了一跳身体没支撑就压在了女孩身上。
“你醒了？”容粟问她。
女孩赶紧推开容粟缩在了角落里，她害怕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陌生人，更让人害怕的是容粟只有半截，他没有双手也没有双脚。
容粟被一推滚到了床下，幸好床不高，因为他爬不上一般的床，所以他的床基本属于地铺的程度。容粟艰难抬起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依旧蜷缩在一团，她完全不敢动，就撑着眼皮使劲盯着容粟，容粟也没法，就爬到墙边，蹭着墙坐了起来，两人就大眼瞪小眼，瞪了半个多小时，容粟养了好几只兔子，这小女孩就跟他刚买的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后来，女孩瞪累了就睡着了。
容粟看着她蹲在角落里那姿势睡觉肯定不舒服，但也不敢去碰她，害怕把她弄醒了，只能咬着柜子里的备用毯子，慢慢挪动着身体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躺在上面，幸好夏季的晚上也冷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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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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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早晨亮得格外早，五点刚过后院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容粟想起来小姑娘还在也醒得很早，却没想到小姑娘比他还醒得早，当他睁开眼睛时，人正死死地盯着他。
“你醒这么早呀？”容粟有些好笑，这孩子就盯着他也不睡觉，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了。
“我给你做早饭吧，饿了吧？”容粟也不等小姑娘的回答，他知道这小姑娘不会回他。
容粟费力翻身，全身用力开始挪动。
而床上的小姑娘更是目不转睛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见容粟平躺着，头往右侧侧着，头部先发力往前移动一点，然后是背摩擦着地板跟着头的方向移动，最后是臀部随着移动，就这样他能够成功向前移动一小步，重复这样的动作他才能在房间里行动起来。
地板是农村里最常见的水泥地，只是不同的是铺了厚厚的透明胶纸，容粟就在胶纸上挪动，小姑娘看着容粟的行动方式，她目瞪口呆，她突然想起来毛毛虫也是这样行动的，容粟就仿佛一只大虫在地板上蠕动着，代入毛毛虫小姑娘突然就觉得有些恶心，她更加害怕了，她不会是进了变态家里吧？
容粟并没有在意小姑娘的眼光，而是专心挪动着身体，小姑娘这才发现原来这里只有一间房间，但足够大，像一个客厅，整个房子没有刷涂料，透着青砖的颜色黑压压的，床的对面就是一些厨房用具，全都放在地上，只有一块木板垫着，床的右侧有有一个小门，应该就是卫生间，左侧门通向另一个房间，后侧也有一个门，从窗外往外看是一个院子。
这个房子青砖伴瓦，是典型的农村瓦房，昨晚一夜的雨让地面显得尤其潮湿，房间不小，但空荡荡的，除了对面地上的一个电磁炉，一个小电饭煲，一块菜板，两把刀具，一个低矮的水池，一个矮柜子，柜子分了三格，再就是一个矮木桌，连凳子都没有一把，以上已经是容粟家里全部的家当了。
容粟从篮子里咬住一个鸡蛋，爬到电磁炉旁边，然后咬住插头插电、用下巴打开电磁炉、下巴和肩膀一起夹住油瓶倒油到锅里、然后嘴巴咬住鸡蛋敲开放到锅里，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一个对容粟是容易的。
小姑娘就像看杂技似的看着容粟做着这些事，看着看着她放下了戒备心，她觉得要真打起来，容粟似乎不是她的对手，因为容粟仅仅是做这些事都很费劲，要知道这些事情她可是得心应手，再看看自己被包扎好的脚，她觉得这个人可能真的不是坏人，昨晚她记得她被车撞了，然后她就不记得了，难道是这个人捡了她？
鸡蛋下锅，容粟下意识地躲避，他离锅太近了，再加上他趴着太矮了，有些看不到锅里的情况，他趴在地上努力伸长脖子，然后咬着锅铲给鸡蛋翻面，等到鸡蛋差不多熟了的时候他又咬住刚刚接好的水，牙齿咬住水杯往锅里倒，他来回倒了好几次才停下来。
等到水开他准备把面放进去，本来想用嘴巴直接咬着放，突然想起来小姑娘在，要是吃到自己的口水就不好了，他直接咬住方便袋然后往锅里放面条，没一会儿面条就好了，咬着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碗里装，他每次只能盛出一点来，这样几十筷子后才能装满整个碗，小姑娘就看着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碗里送。
夹完他才蹭着墙站起来，然后望向小姑娘这边，温柔道：“快过来吃。”
又见小姑娘有些犹豫，他道：“别怕，你看我没手没脚，不会伤害你的，饿了吧，快过来吃。”
小姑娘这才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容粟身边，十岁的小姑娘站起来比容粟高了一个肩膀。
“自己端到桌子那儿吃。”容粟轻言细语，他生怕吓到小姑娘了。
小姑娘闻言自己端着缩在角落里大口吃着面条，这面条什么都没放，是最清淡的猪油面条，可是小姑娘吃得很香，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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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粟看着小姑娘吭哧吭哧就吃完了，他面前这碗他都没来得及吃，忙问道：“我这盘你也吃了吧？”
小姑娘摇摇头，她慢慢走过去端起容粟那盘面，容粟吃面从不加汤，不管吃饭还是吃面都用盘子装，小姑娘把那盘面放在了桌上，她知道容粟自己不能端面。
容粟明白小姑娘是在帮他端，他温柔笑着，“谢谢你。”
小姑娘却不领情，也不肯说话，又缩回了墙边角落里。
容粟爬到桌边，先用头蹭着墙，然后头向右转肩膀顶了顶脑袋，等确定好脑袋有了支撑容粟再向上挪动脑袋一下，再向上提臀部一下，反复挪动几下，又挣扎几下才又“站”了起来，他很少站起来，因为“站”起来后他必须要靠着什么支撑身体，而且他“站”起来就没办法行动，身下所谓的裤子不过是剪了裤脚缝起来的，圆圆的一整坨没有一点肢体，无论他怎么动自己的臀部都没办法让自己“站着”行动起来。
抵着墙他低头把盘子咬着拖到自己面前，然后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一吸溜面条就入口了，清汤面啥也没有，他只给小姑娘煎了一个蛋。
吃过早饭后，容喆明就来了。
容粟和容喆明一起围着小姑娘。
“我叫容喆明，他叫容粟，你叫什么？”
小姑娘不说话。
容喆明只好把昨晚撞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然后道：“我们真不是人贩子。”
“我叫杨珂。”
谢天谢地，这小姑娘终于肯说话了。
“今天我带你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容喆明说。
杨珂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你把我送回原来那条街就行了。”
容喆明：“那好吧。”
“慢着，伤好之前你就留在我这里吧，等伤好后再说你去哪。”
杨珂点点头，她无家可去，又拖着受伤的脚确实没办法自己走。
容喆明背着杨珂去镇医院看了看，还好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皮外伤，所以淤青很严重。
后来几天，杨珂就霸占着容粟的床，容粟睡地铺，相处几天后，两人也渐渐熟悉了，白天杨珂会帮容粟去喂鸡鸭，她实在看不下去容粟就那样爬到后院，然后咬着袋子给鸡鸭喂食，每次都弄一身的鸡粪鸭粪，不过他每次会穿一件雨衣，爬了之后又洗掉，第二次又接着用。
明明她五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容粟却要好几十分钟来完成这些事。
虽然看着容粟家徒四壁，他穿的衣服大都洗得泛白了，但是杨珂来的这几天，容粟每天都会给她做肉，有时是土豆烧排骨，有时是清蒸鱼，只是容粟做饭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做出来的饭菜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能说能吃，但对于很久没吃肉的杨珂来说，她已经很满足了。
“慢点吃，珂珂，没人跟你抢。”容粟看着狼吞虎咽的杨珂轻声道，他明明才24岁，却似乎是一个很成熟的大人了，他对着杨珂永远都是轻声细语，极尽温柔，杨珂看着容粟盘子里的土豆，他用嘴咬着叉子叉了几块土豆在盘子里，然后低头直接埋在盘子里吃。
每次杨珂想要夹肉给他，容粟都拒绝，“珂珂自己吃，我不喜欢吃肉。”
杨珂撇嘴，哪有人不喜欢吃肉的，他跟自己的妈妈一样，总喜欢骗人，杨珂才不管他说不喜欢，直接夹在他的盘子里，反正他也没手，不可能再挑出来。
容粟无奈，杨珂比同龄人都要早熟很多，也许是常年乞讨的原因，她才十岁已经懂得了看人眼色，一般的话也没法骗到她。如果说刚来时的她是受惊的小兔子，那么真实的她其实是一只小刺猬，一只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刺猬。
自从杨珂来，容粟不再是趴在地上吃饭了，从前他没办法把盘子端到桌上，他每次做完饭就着地上的盘子趴着吃饭，那姿势确实跟猫狗没什么两样，后来杨珂总是能帮他端菜端饭，他也能“坐”起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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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珂呆在这里五天了，她仔细观察过容粟的生活，只能用无聊来形容，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然后去厕所要呆一个小时，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洗漱好了。七点开始做早饭，下巴，肩膀，牙齿，嘴巴是他做事时必用的部位，哪怕这些部位加起来他也难免打翻碗、被油溅。
而他切菜更是常人切的两倍大小，他咬着刀根本没办法切小块。早上永远都吃面，中午的菜要不土豆就是黄瓜。吃完饭八点，他就又会在后院折腾一个小时喂鸡鸭，九点他就会到隔壁屋子守着，隔壁屋子是他的“生意”——一个小卖部，大多时候就是男的过来买烟或者小孩子过来买零食，顾客买完后都是自己放钱找钱，根本用不着容粟，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准时准点开门，到了十一点做中午饭，下午五点他就会开始做晚饭，做一顿饭的时间至少两个小时。
晚上八点他就关门了，他不看电视，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电视，他就开始擦地打扫房子，打扫完九点就关灯睡觉了。杨珂从没见过这么无趣的人，每天定点做事，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
但是杨珂来了，容粟有了更多的事情要做了。
当杨珂提出走的时候，容粟用肩膀使劲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杨珂猜想其实他是想蹭嘴巴，但不管他怎样低头肩膀都很难碰到自己的嘴巴，随后他舔了舔嘴唇，缓缓道：“珂珂，你就住我这里吧，我让你上学。”
杨珂看了看容粟一贫如洗的家，她觉得杨珂让她上学的想法有些困难，她也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了，所以她摇了摇头，他们无亲无故，她不应该在这的。
“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我会供你读书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有好多事都做不到，甚至没办法迈出家门，你留下来帮我，我让你读书，可好？”
杨珂犹豫了，她也很想读书，她读书的时候可是班级第一名，可是后来妈妈死了，她就被迫辍学去了婶娘家，在婶娘家她负责全部家务，但即使这样婶娘也不愿意要她，直到她有一次端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婶娘的儿子，自己就被赶出来了，这半年她都在街上乞讨，一般赶集的时候就会有人给她吃的，平时她就帮饭点做点事也能给她吃饭。她辍学一年了，整整一年没上学了。
“珂珂，你就当帮帮我吧。”
杨珂点头，她同意了。
周六一大早容喆明就来了，容喆明在市里上大三，是一个二本院校，周六周日才会回家，周六容粟难得关了小卖部的门，他今天拜托了容喆明送他们上街，他要给杨珂添置新东西。
容喆明开着他爸爸的四轮车过来了，他先把容粟抱上车，然后系好安全带，杨珂跟在后面也上了车，杨珂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坐小轿车，她看着容喆明给容粟系安全带，她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系好。
安顿好杨珂和容粟后，容喆明才回到驾驶座，驱车前往镇上。
“粟哥，话说你要买什么呀？”
“去大集市看看，给珂珂买些东西。”
“好，”容喆明回答。
容粟在车里坐不稳，去镇上有一段山路弯弯曲曲的，没一会儿容粟就滑了下来，整个人快掉下去了，他动了动臀部试图把自己撑起来，但是没能成功，然后就开始用头去摩擦椅背，挣扎了半天却坐不起来。
“小珂，能不能帮帮粟哥，他快掉下去了。”正在开车的容喆明从后视镜看到容粟的状况便道。
杨珂见状凑过身子想去帮他，但是安全带把她直接束缚住了，她想解开，越挣扎越紧。
容粟：“珂珂别急，你按一下红色那个按钮就解开了。”
杨珂照做，总算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她靠近容粟，两只手抱住容粟的腰就把他提起来了，怕他再掉她索性就搂着容粟。
“谢谢珂珂。”容粟温柔道谢。
“不谢。”杨珂别扭地扭过头，她还没到轻易接受他们馈赠的时候，她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