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渐落,宫门下钥,就是分别 」
那支笔还在滴着水,只是它只蓄在笔尖,凝成一颗越来越饱满的水珠,许久也不曾落下来。我没有去看华妃的目光,伸出食指去点在鼻尖的正下方,那滴水就这样浸润了我的指腹,顺着看不见的细小纹理流淌着,晕染到指甲的边缘里,也就没有了滴落的意义。
我在桌面上铺开宣纸,将笔尖最后一滴水落在砚台上,取一块墨无声的磨开。沙沙的声音极其细微,如同毛笔在纸上着力一般,也如同我说话的声音。指尖还残余的不是刻下宣纸揉动的粗糙或细腻,而是隔着绣着金纹的华裳触碰到的心跳,是呼吸勾着耳廓的绒毛纷纷颤栗,是忘不掉的一字一句,像水,像冰,先冻住我,再融化我,最后收敛我,再拥有我。我就这么无声的笑起来,望向华妃美丽的轮廓。
“娘娘,识我斋从题匾至今,奴婢好像终于“识我”了。”
看见自己,看清自己,再遮住眼睛,假装一切都看不清。这是钟吉尤里惯用的手段,自以为是的掩藏得很好,可一切有关于一个人的时候,就所有的伪装都会露馅。诚然,没有人敢说钟吉淑仪半个不是,她的所作所为皆是挑不出错,可她唯一的毛病就在这里——爱啊,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是一颗会融化人的太阳,你要温暖我,我是怕冷的。我不是贪恋夕阳,我是贪恋风,贪恋雨,贪恋月,你瞧它们,最终都在一场西下的阳光里重合了,重合成他的模样。
“您应当知道我为何贪恋夕阳。夕阳渐落,宫门下钥,就是分别。”
懿恭婉顺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此份安静并非说它就寂静无声,而是平缓流逝的时间,和蔼的观看着众生的日升月落,偏生在这里万物都有格序,无一错乱,有始有终。倘若有朝一日它困了,不愿再去仔细凝瞧细微的变革,也不会打破充满秩序的一切。规则是人建立起来的,能打破的,也只有人罢了。于是吵嚷着,杂糅着,一切都被钟吉尤里留下的十二个字捣碎了。如果此刻的懿恭婉顺里有一块玻璃,那么现在它也是怦然碎裂的一员。尽管只有纸篓里留了一团糟糕,但除却那之外,其实破碎的还有更多,就比如——秩序,沉默,相互知晓的平衡。
“娘娘,奴婢有罪,但有一愿,望娘娘成全。”
华妃的面容从清晰逐渐模糊,慢慢延伸着,在我完全瞧不见了,只能看见懿恭婉顺上铺着的地毯的纹理。我向她行了大礼,她于我而言,是更为复杂的身份。主子,老师,又或者是曾阻拦我不要一跃深渊的救命恩人,只是我终究是要“忘恩负义”的。三个响头,一是敬爱,二是感激,三是道别。
“奴婢钟吉尤里,自竟宁三年始见恭王便心有所属,此心不改,至此已是七年光阴。往后,奴婢只愿能相伴恭王殿下左右,望娘娘成全。”
“娘娘,”我舍弃了那个自称,把自己完全归为最初的、最原本的钟吉尤里,“尤里能够遇见娘娘,是幸事;得娘娘教导,亦是幸事,此情尤里此生不忘。只是已付出的情亦要了的,望娘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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