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中国人的信仰和图腾。只是父母都不在了，就再找不到那种家的感觉了。
01
/听到家人的声音就是回家了/
1985年，读大学的第一次暑假，快回家时，自己的几条裤子都泡在盆里好几天没洗，都泡出臭味了。抓起下铺同学的牛仔裤套上，趿拉一双拖鞋，千里迢迢回家了。
父亲下班回家，一看到我的装扮，就火了，说我学坏了，穿“奇装异服”了。
那年代，小城人的观念还很保守，容不得时尚、个性，中学门口还有纠察队巡逻，看到有女生涂脂抹粉、梳怪异发型的，就强行抓捕，按洗脸盆里洗脸，剪乱发型。穿喇叭腿裤子或瘦腿裤子的，用剪刀剪散裤腿。
父亲命令我脱下牛仔裤，我不服，一级警督的父亲气的抽出腰间警察皮带，轮起来抽我，我有点蔑视地伸手就抓住了皮带，父亲已经拗不过我，我练过几年武术，20岁身体已经发育成熟，父亲往回扥了两下皮带，纹丝未动，气的扔下皮带，转身去另一间屋，点一支烟，生气去了。
母亲、姐姐都过来劝我，说我不该顶撞爸爸，我还不服气，爆了粗口。每当想起父亲，这件事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自责自咎，无法释怀。
后来，我开学返校，父亲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不该对我发那么大脾气，你能考上大学，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咱家你是第一个大学生，你爷爷如果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再就是希望我专心学习，不要随社会浊流，跟坏人学坏之类劝学上进教诲。
02
/坐上绿皮火车就是回家了/
那时没有高铁也没有网络售票，坐绿皮火车回家就是一次苦难历程。
检票口一开门，人群像洪水一般涌过去，年老体弱者根本站立不住，就被裹挟进去，抢到前面的先站在站台最靠近铁轨位置，列车进站了，先看看哪个车窗附近有人下车空座，就把包裹从车窗塞进去，然后自己也爬进去。
车门打开后，没等下车人下完，下面的人就拼命往上挤，经常导致客车不能按时启动，我就经历过一次——列车途经鞍山站时，车门内外都被人挤住了，列车员根本打不开车门，这一站停了几分钟，一个没上也一个没下，直接开走了。
我后来讲述这段经历时，有铁路干部退休的朋友说不可能，铁路规定乘客没下车根本不允许开车，但是我是亲身经历过这次违规是确实的。
我在车里站也没有地方站，想爬行李架上躺一会，看上面，能容下人的地方早已被占据了，索性趴到地板上，拱车座底下，不一会儿，臭脚味熏得无法呼吸，也有撒漏的啤酒果汁液体随车厢的晃动流过来。
爬出来，还是没有地方立足，挤到厕所门口，厕所的门板早已挤掉了，厕所里面也挤满了人，我知道里面墙角挂个陶瓷洗手盆，估计我身材瘦小站上去能撑住。
依仗我年轻练武，身手敏捷，钻过人群缝隙到厕所墙角，扒着一个大个子肩头，蹿上小洗手角盆，踩上去，头顶到天棚，还得低下，站立3个小时到家。
车票是2厘米宽的硬纸片，座位号是另一张薄纸粘贴上的，春节买票得排一夜队，甚至有人花钱雇人排队，也产生一批倒卖车票的职业黄牛党。谁家有人在铁路工作能买到车票，就绝对是社会高级阶层，受尊敬，受追捧。
那时还有一种站台票，只能进车站站台，不能乘车，我也偶尔为逃票，花两元钱买张站台票，上车，到小镇下车，熟悉地形，顺铁路线走回家。
后来工作在离家100公里外的市区，周末必然还是绿皮火车回家。
家里安装了座机电话，也不敢提前通知回家时间计划，母亲知道了，就一刻不停地看座钟算时间，准备吃的、喝的，不时下楼往铁道方向张望。
干脆就告诉家里不一定哪天几点回家，到时就突然回家进屋。免得成为父母的牵挂心思，不得安宁。
父母耳朵都背了，有时到门口敲门听不到，外门里面插销插着，父亲就在插销位置上面开个洞，装个推拉活门，在门外也能推开活门，伸手进去拨开插销。自己进屋，不用敲门。
03
/一句“我回来了”就是回家了/
2000年，社会奢靡风气日盛，镇上昔日的同学、发小、邻居们纷纷经商混江湖，知道我要回来，总有提前预订了酒局、歌局、麻将赌局，一遍遍催促询问几点到家。
那年我买台微型面包车，时常开车回家，一路喝水颠簸，到楼下，上二楼，伸手从门里拨开插销，进屋喊一声：“我回来了。”或把孩子送屋里。我则回头进门口左侧第一个门，厕所，释放完毕就下楼去找朋友们玩去了。
有几次听到母亲和邻居聊天说：“这孩子把家当厕所了，进屋尿泼尿就跑了，也不在家吃饭，我包饺子都不吃，一连几顿都在外面喝酒。哎。”
那时过年，初二初三，就要去乡下岳父母家，农村人多，很容易凑够人手打麻将、打牌、下棋，一玩上就能几天几夜连轴转。
我们家族世代没有吃喝玩乐消磨时间的爱好，母亲就认为热衷这些的人家不是正经人家，质问我：“那玩意怎么那么好？等明个我也买副麻将，愿意咱就在家玩，不用跑外面耍钱。”
母亲不会写字记录，过年那几天就在挂历上画记号，记录在家待几天，跑农村待几天。
回家，是中国人的信仰和图腾。
只是父母都不在了，就再找不到那种家的感觉了。
——End——
01
/听到家人的声音就是回家了/
1985年，读大学的第一次暑假，快回家时，自己的几条裤子都泡在盆里好几天没洗，都泡出臭味了。抓起下铺同学的牛仔裤套上，趿拉一双拖鞋，千里迢迢回家了。
父亲下班回家，一看到我的装扮，就火了，说我学坏了，穿“奇装异服”了。
那年代，小城人的观念还很保守，容不得时尚、个性，中学门口还有纠察队巡逻，看到有女生涂脂抹粉、梳怪异发型的，就强行抓捕，按洗脸盆里洗脸，剪乱发型。穿喇叭腿裤子或瘦腿裤子的，用剪刀剪散裤腿。
父亲命令我脱下牛仔裤，我不服，一级警督的父亲气的抽出腰间警察皮带，轮起来抽我，我有点蔑视地伸手就抓住了皮带，父亲已经拗不过我，我练过几年武术，20岁身体已经发育成熟，父亲往回扥了两下皮带，纹丝未动，气的扔下皮带，转身去另一间屋，点一支烟，生气去了。
母亲、姐姐都过来劝我，说我不该顶撞爸爸，我还不服气，爆了粗口。每当想起父亲，这件事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自责自咎，无法释怀。
后来，我开学返校，父亲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不该对我发那么大脾气，你能考上大学，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咱家你是第一个大学生，你爷爷如果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再就是希望我专心学习，不要随社会浊流，跟坏人学坏之类劝学上进教诲。
02
/坐上绿皮火车就是回家了/
那时没有高铁也没有网络售票，坐绿皮火车回家就是一次苦难历程。
检票口一开门，人群像洪水一般涌过去，年老体弱者根本站立不住，就被裹挟进去，抢到前面的先站在站台最靠近铁轨位置，列车进站了，先看看哪个车窗附近有人下车空座，就把包裹从车窗塞进去，然后自己也爬进去。
车门打开后，没等下车人下完，下面的人就拼命往上挤，经常导致客车不能按时启动，我就经历过一次——列车途经鞍山站时，车门内外都被人挤住了，列车员根本打不开车门，这一站停了几分钟，一个没上也一个没下，直接开走了。
我后来讲述这段经历时，有铁路干部退休的朋友说不可能，铁路规定乘客没下车根本不允许开车，但是我是亲身经历过这次违规是确实的。
我在车里站也没有地方站，想爬行李架上躺一会，看上面，能容下人的地方早已被占据了，索性趴到地板上，拱车座底下，不一会儿，臭脚味熏得无法呼吸，也有撒漏的啤酒果汁液体随车厢的晃动流过来。
爬出来，还是没有地方立足，挤到厕所门口，厕所的门板早已挤掉了，厕所里面也挤满了人，我知道里面墙角挂个陶瓷洗手盆，估计我身材瘦小站上去能撑住。
依仗我年轻练武，身手敏捷，钻过人群缝隙到厕所墙角，扒着一个大个子肩头，蹿上小洗手角盆，踩上去，头顶到天棚，还得低下，站立3个小时到家。
车票是2厘米宽的硬纸片，座位号是另一张薄纸粘贴上的，春节买票得排一夜队，甚至有人花钱雇人排队，也产生一批倒卖车票的职业黄牛党。谁家有人在铁路工作能买到车票，就绝对是社会高级阶层，受尊敬，受追捧。
那时还有一种站台票，只能进车站站台，不能乘车，我也偶尔为逃票，花两元钱买张站台票，上车，到小镇下车，熟悉地形，顺铁路线走回家。
后来工作在离家100公里外的市区，周末必然还是绿皮火车回家。
家里安装了座机电话，也不敢提前通知回家时间计划，母亲知道了，就一刻不停地看座钟算时间，准备吃的、喝的，不时下楼往铁道方向张望。
干脆就告诉家里不一定哪天几点回家，到时就突然回家进屋。免得成为父母的牵挂心思，不得安宁。
父母耳朵都背了，有时到门口敲门听不到，外门里面插销插着，父亲就在插销位置上面开个洞，装个推拉活门，在门外也能推开活门，伸手进去拨开插销。自己进屋，不用敲门。
03
/一句“我回来了”就是回家了/
2000年，社会奢靡风气日盛，镇上昔日的同学、发小、邻居们纷纷经商混江湖，知道我要回来，总有提前预订了酒局、歌局、麻将赌局，一遍遍催促询问几点到家。
那年我买台微型面包车，时常开车回家，一路喝水颠簸，到楼下，上二楼，伸手从门里拨开插销，进屋喊一声：“我回来了。”或把孩子送屋里。我则回头进门口左侧第一个门，厕所，释放完毕就下楼去找朋友们玩去了。
有几次听到母亲和邻居聊天说：“这孩子把家当厕所了，进屋尿泼尿就跑了，也不在家吃饭，我包饺子都不吃，一连几顿都在外面喝酒。哎。”
那时过年，初二初三，就要去乡下岳父母家，农村人多，很容易凑够人手打麻将、打牌、下棋，一玩上就能几天几夜连轴转。
我们家族世代没有吃喝玩乐消磨时间的爱好，母亲就认为热衷这些的人家不是正经人家，质问我：“那玩意怎么那么好？等明个我也买副麻将，愿意咱就在家玩，不用跑外面耍钱。”
母亲不会写字记录，过年那几天就在挂历上画记号，记录在家待几天，跑农村待几天。
回家，是中国人的信仰和图腾。
只是父母都不在了，就再找不到那种家的感觉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