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因荷
[骄傲了半生的绪女,不曾被谁人这样严厉的诘问,只是无端的不知为何的控不住心绪,于是才有了神游初春的模样,她多想抓住一展脆弱的蝶,捧在温热的掌心里,听它去叙说春日的绮色。缥缈失神的目,在触及到周惠衣摆的一角时,又骤然的回了神,她喉间是哽咽的,却又极力的压住哭腔,可再抬眼时,眼角早已如烂漫的山樱了:]
“错……错在……”
[斟满委屈的眼,却不论如何也不肯叫转着的泪落下,但猝不及防的是,那对细密的鸦睫上,早已沾染了零星的一点碎泪,究竟错在何处,一个过于简单的问题,她却颤颤的开了几次口才能挤出一句:]
“我……我不该不听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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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观湄
一莹忧絮吻在頻瘦的眉水,颤颤的在此中蕴汲了更深的愁怜,当然与之彼长的是厉责,周惠仰山的一节纤颈下,裁取一双睥睨的俯瞰
“大娘子,容我多说一句,你这学要替谁来学呢,女子生在这浮沉中,本就是诸多不易了,您不要做展翅高飞的鹰,却要甘心做永远只能攀枝的菟丝花,又或是伏在淤池的娉荷?”
“您要好好想一想,这才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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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因荷
[绪女十几年来,不曾有谁人愿意去驻足在这朵病弱的孤荷前,去细细地问一问、去听一听,她那点或许不值得一提的心声,更不曾有人告诉她女子也可以去选择脚下的路,她犹如被厚重的蚕丝、重重困束下的茧,上不知天高,下则不知地厚,她那双太过于柔嫩的手绞着衣摆上那展荷叶不放,葡珠低低地瞥着地上一点匀净的泥土,只是飘来荡去,犹如无根的一点浮萍:]
“我不知道的。”
[她的声很轻,轻的像是点水的蜻蜓,只是盈盈的一攒:]
“没人告诉我我想要什么,所以我该要什么呢?”
[罥烟是蓦然的耷下,她如中了咒般,只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句的慨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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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观湄
搦下的一段螓首与饱含眷怜的小珠并在此处盈落了,香瓣啭滞间恰嗟叹一寸。且就在缎绣里泊有一支瘦玉,及是柔湲的为薄荷拭去泪痕,忧怅也和煦的漾漾了一尾隽永的裁章
“不要哭啦,我们小绪大娘子可是最好最好的女娘呀,才不会因为被老师罚了而哭鼻子呢。”
“您要认清你的身份,你先是绪因荷,才是绪大娘子呀,女子从不是家族和夫家的附庸,而是一个独立于世的个体,每个人都该是,不论他是平民还是皇亲国戚。”
“我的拙见可能并不贴切,但我更想您要翱翔,而并非是地上的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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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因荷
[那忽如其来的一点和煦的春光,揉碎了绪女心上那化不开的风露清愁,足以叫那簇凝固多年的寒冰,化作了一点潺潺的流水,绪女浑浑噩噩的十一年来,不曾听过谁剖开心肺,与她去诉一点衷肠,更不曾有人与她说绪因荷已然是优秀的、是合格了:]
“真……真的么?”
[那一双杏眼里终于很难得的,有了一点雀跃的涟漪,或许她也没有注意,眼前零星的雾气,慢慢的散去了,都化作了扬起的眉尾,绪女是思索的过了许久——去看看吗,去看看外面,看看周氏口中所说的、所描绘的、所期待的,于是千言万语,便化作了她的颔首,以及很轻、但很坚定的一字:]
“好——”
[于是周观湄种下了一株春,在这,在绪女干涸的心中,生根、发芽:]
——我好像找到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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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因荷;11岁
周观湄;32岁、字惠,绪因荷11岁时来到身边,教习三年离去。绪因荷视若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