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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广告词说:完美,就是在了解之前幻灭。
                                       
拟态虫子

我没有和你闹着玩,我是真的认识他们。

一个是一升瓶,长得不出众,小腿有时浮肿得稍显粗壮,但是有双很好看的手,不涂指甲油,丝毫没有攻击或诱惑的意味。她的鱼缸大得惊人,却只养一条鱼,那鱼面容蹊跷,神情狡黠,最喜欢照相——每遇闪光,尾巴就摇得欢畅。于是一升瓶就常用宝丽来相机与它合影,然后贴在鱼缸上与怪鱼一同分享。
另一个是普普,任何方面都中等,不张扬也不卑怯,175CM,天天穿靴子,据说是关于保护自我的隐喻。他家里有许多个摄像头和监控机,因为他喜欢家里的任何角落都有他的影象,这样可以显出自己是家里唯一主人的占有感。
我们之间没有三角恋,没那么俗气。
我们并不定期联络,从来没有炽热地交谈过什么,只是之间有一点或许就是叫做隐契的东西。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们不在正册——虽然我和一升瓶与普普都要好,可他们却互不认识,尽管他们住在美多大厦的同一层楼,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他们连电梯都不是使用同一个,所以我确信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打过照面,从来没有。

其实我忘记说了,北京今年夏天不算热,但太阳却毒,又出奇在几乎每天正午都会耍赖皮一般地下几分钟暴雨,这使我觉得连城市的天空也开始熏染上任性和极端的性格。
于是,街上便到处都有伞,这又使我想到这个城市像个无边的丛林,城市里的人是其中无数的虫子。其实虫子之间的丰富关系比人类显得更有创意,至少我认为拟态就是最好的一种——只要随机抽取一个穿绿色ONE-CUT的女人做样本,你就会发现自己原来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脸在伞上,还是伞在她脸上——这就是拟态。
我最喜欢拟态虫子,所以,我冒昧地请你们暂时忘记一升瓶和普普这两个名字——世界上有许多看似重要其实却毫无意义的东西,名字就是其中一个——让我叫他们做枯叶蝶和竹节虫,因为他们在我眼里一经抽象就是那种形象,而这种最本质的东西就有利于我的描述。

竹节虫住在东边,他经营一家叫“二人馆”的手工服饰坊,客人尽是些美丑极端的女人。他曾经告诉我:“糯丸,你看我卖的窗帘在北京绝对找不到一样的,这可全是在云南我自己染的呢。可是我的房间没有窗帘,可知道是什么缘故?”我不知道——像他这种连窗帘都自己亲手蜡染的人的行为,如果他自己不解释,恐怕世界之大,也无人知晓。
他说:“7点到9点这段赖床的时间里,太阳能把我身子里的好东西都烧出来。”——我也并不知道他所说的好东西究竟指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好东西。
按理来说,一个设计师家里的摆设应该竭尽体现品味之所能,可竹节虫的一些碍眼的杂物却总是被刻意地呈现出来——比如说缺了很多齿的梳子,没有电池的计算器。我曾私下判断那些东西所代表的意义,可由于它们实在过于中性,竟叫人没有猜度的余地。

枯叶蝶就住在正西边,据她说是当时特地要地产代理帮她选的的方向,为了纪念一个叫什么东的男孩。
枯叶蝶总是不断地跳槽,生活极无规律,并且一些她认为有趣的职业还重复地做,或是这里做一阵,那里又做一阵——她说这样就是完整地体验。其实她所谓的有趣的职业,就是朱古力专柜小姐和冲印店负责裁剪放大的伙计。
我说过她有很好的手。
“所以我特别注重触觉。”——第一次到枯叶蝶家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她的电脑旁放了几乎市面可以看见的所有牌子的键盘,任何尺寸都有。她告诉我:“每一个键盘都有名字,手感不同,触摸起来,灵感和嗅觉都不同。”
键盘的使命原来如此重大,不妨更有嗅觉一说。我看见枯叶蝶说那话时的神情异常专心,所以确信她说的是真的。
枯叶蝶的性格我无法概括,就像她的境遇一样。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与他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往往从进门到出门,加起来只有十来句,而且几乎都毫无意义——“喝茶”“慢走”之类精炼得可比道德经的句子使我怀疑起平日交流的可信度,因为若在朋友面前都无话可说,那在别人面前的洋洋洒洒可见只是废话连连。



1楼2006-03-23 23:09回复
    不过,他们偶尔会有很精彩的句子,如果我把它们全录下来,就可以告诉人们人生的真相——像枯叶蝶说过“北京是个随时都会失踪的城市,由于对白泛滥”,又像竹节虫说过“所谓正常人,全是奇怪的东西”。

    有时我在上了楼后还没有确定自己要去谁家,于是我就有了带硬币的习惯,只有一个硬币的时候就掷正反面,偶有一堆的时候,就抽单双数。在这种取舍的方法中,再清楚不过地体现出偶然中带有必然,多好!其实很多重要的选择只能靠最简单的方法来决定。 

    今年的春假过后的一个月,我来到竹节虫家,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他抱出一堆橙子请我吃,脸色很颓废。他把盘子端走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看我一眼,说:
    “近来我挺难过的,糯丸。”
    然后他把房间里的一个组画框卸了出来,啪的一声支在一个椅子前面。
    那个组画框里原本镶的是他的设计图,可是现在都换成一些模糊的相片。相片的色彩被夸张了,蓝色的底色,每个物体都因为过强的速度化而分辨不出原来的面目。

    “元旦的时候,有一天我过斑马线。一个短发戴墨镜的人和我擦身而过,她的身上飘出一点很奇特的香味——我很熟悉香水,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于是我走了两步之后就回头看看,可是我发现她也在回头看我。”
    “然后呢?”
    “那时我觉得时间突然停顿了,相对而言,就我们两个是活人,就我们两个在呼吸。”
    “然后呢?不要说你爱上她了。”
    “我并不确定,真的——因为我连她是男是女也看不清——我希望她可以是个女的,虽然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我只记得那种香味,但我真心希望她是个女的。”
    “有点玄。”我的腿开始发麻,稍稍侧了下身。
    他兴致一来,略显痴醉。
    “我不清楚为什么那时的感觉那么强烈,回家后我竟然天天在想她——当然,只是把她当成女人一样来想。
    我在厨房里想她,在客厅里想她,在电视前想她,在浴室里还是想她——总之我的生活里充斥的全是关于她的想象。她只给我留下一个倾斜的侧面,可我不但把她立体化,还远远多维化。
    我觉得她•••应该爱穿JOY &PEACE的银色细索高跟凉鞋,应该用十厘米乘二十厘米的闪亮鳄鱼皮钱包•••应该睡在蓝色的水床上,或许喜欢油画,或许从不自己煮饭,或许有900张以上的CD,或许养了一条比人高的猎犬等等等等。
    爱情,可以单凭幻想出来。”
    “听起来有意思。”
    “还有。我曾经刻意地在同一时间在同一条斑马线上等她,一个多月,我天天带着长焦距相机等,凡是戴墨镜的我都站在安全岛上拍。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们恋爱了,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就把所有胶卷冲出来,告诉她在没有她的日子我是如何的状态。”
    “后来?”
    一边问,我发现眼前的组画框中的确都有墨镜的形象。我还一边想象竹节虫在安全岛上举着长焦相机的样子,有意思。
        
    他神色一褪。
    “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心情自然越来越黯淡浓稠。直到情人节前的那天,我终于决定要为她买一份礼物——如果第二天她仍然没有出现,我就彻底忘记这个人。
    我到一家日本商场的朱古力专柜,选了一种很小巧的,叫小姐用金色的宽丝带扎好。
    我是在元旦下午的5点15第一次看见她的,所以情人节那天我就从4点15开始等。

    到了5点15,她出现了。

    在红灯转绿灯后的一秒,她匆忙地从对面的安全岛向我这边跑过来。可是,可是!一辆EVER GREEN的货柜车冲了过来。”

    “啊!”
    “就是这样,当时很多人挤过去看,我也过去了。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过去,我的心情很复杂,因为我想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但是到了我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刹那,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
    可是,她的下半身都在车底下——那时,我很想哭,很想。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秘密永远没有真相。
    不过,我还是把那份礼物放在了她身边,然后走掉。
    可以看出,竹节虫的神情很伤心,可我却说不出他有什么可伤心的,所有的都是虚无,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2楼2006-03-23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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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时候就看了
      好喜欢的


      5楼2006-04-10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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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非常喜欢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1-08-30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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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能是他本人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8-15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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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她本人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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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8-1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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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8-1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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