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汉枰脸色苍白,浑身都僵住了。弘道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申汉枰的儿子……申永福。”
房间里再度充满了泼了冷水般的沉默。
“昨天夜里,申永福找到小人,坦白了真相。他说自己来到图画署已经三年了,但是辜负了父亲的期待。外游写生的时候,他想通过与众不同的作品展示自己的实力,于是就犯下了违反规矩的错误。”
“画员应该具有不断进取和刻苦奋斗的精神,而不应该左右于他人的评价。怎能做出如此可恶的举动呢?”
画员们悄悄地看着双眼紧闭的申汉枰,打量着他的脸色。申汉枰的心剧烈地沸腾了。
从生徒厅发现龌龊画作开始,申汉枰就在祈祷,千万不是出自润福之手。然而当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申汉枰什么都明白了。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儿子的手笔呢。千真万确是儿子的画,他的水平和境界已经超越了自己。
想到那幅画将要引发的风波,几天来申汉枰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但是,不管如何试图回避,该来的总还是要来。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个人不是润福,而是永福。如果是偶然,那只能归之于幸运。如果是有人故意这样安排,哪怕让他磕一千个响头,他也在所不辞。
首席画员金卿彦打破沉默,抬高了嗓门儿。甲午年间,他曾与申汉枰争夺过御真画事首席画员的地位。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如此浅薄之人怎么可能捍卫图画署的清洁法度!”
锋芒逼人的话语尚未落地,弘道平息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此种行径虽然怪异,但他毕竟是正在学习的生徒。这只是好奇心激发的失手罢了,我恳请各位予以同情。”
紧张的气氛萦绕着会场。画员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实在太放肆,而且过于**。身为首席画员之子,非但不能为其他生徒做表率,反倒落得千古笑柄。如果继续留下来,恐怕后患无穷。”
画员长的字字句句都像锥子似的插进申汉枰的心里。申汉枰脸色铁青,跪在廊台,双手撑地,不停地磕头。
“请您宽恕,画员长大人!小人德行微薄,孤陋寡闻,没能教育好子女。如果将他赶出图画署,小人就对我们这个做过四代宫廷画员的家族犯了弥天大罪,死也无法洗雪啊!”
才华、手段、财富,无所不有的画员大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跪倒在众人面前,连连叩头。也许这并不是出于父子之情,而是为了捍卫家族的名誉。
画员长手握羽扇,捋了捋胡子,说道:
“有污点的人不能进入图画署,这次他必须离开生徒厅。”
画员长说得斩钉截铁。弘道洪亮的声音又回荡在会场里。
“虽然行为不端,但是这个孩子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接受惩罚。他说自己可以不做生徒,不做画员,只想留在图画署,恳请画员长开恩。”
“哈哈……不是生徒,也不是画员,那他在图画署还有容身之地吗?”
画员长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弘道迫不及待地说道:
“不是还有丹青室吗?”
“丹青室?你是说给王宫殿阁涂丹青的漆工吗?”
“是的。虽说与画事无关,可是丹青室毕竟受图画署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