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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尊者像自焚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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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4-04-30 23:44回复
    至我踏入辜危的槛前时,才倾下这场弥天的润雨。
    雨雾打湿廊前那逐耀眼的凌霄花,将其原本的赤黄洗濯得更刺目,涤出一抹淡淡的朱红。他携着雨丝拥偎过来,将我环入冰凉的一双臂。
    “这样跑出来,要一并淋湿了。”
    我似是嗔怪他,却一动也未动,任他在这方滴沥丝缕中贪汲体温。直到有些沉抑的试探从耳畔递来——大抵只在我的面前,叩德冠雪像狸奴一样柔软又娇贵。我晓得他又在与什么东西痴痴怄气了,于是在他的怀中转身,仰颅以额发轻轻摩挲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颊。
    “画了画么?我自然愿意看,斋纯画的、作的、写的,我都求着看,可曾有哪件落下过?”此时又不大像是总被他庇于身后的妹妹了,我于是很轻易地将他牵入廊下,穿行于游廊间,倒像是辜危真正的主人。
    “画了…”什么呢?
    雨敲进窗牖,却始终无法卷上画案,我定睛去看时,那壁展着一副叫朱砂淬过的六尊罗汉。我愣了一愣,抬眸时正好瞥见廊下的凌霄花,是与画卷中一般鲜妍的赤色,而后便笑了,将唇也勾起来。
    “六尊者像,缘何想画这幅?嗯…比唐人画的要好,怎么还不高兴呢?”
    我去牵他,水滴自发上坠下,微微濡湿的袖黏沉地挂在臂上,不经意间激起一层寒栗,鼻尖便痒痒的,“啾”一小声,叩德酥酥有些失色地掩上了唇,一双瞳清清莹莹的,像井泉中涤过的一弯碎月。再举目时,那些原先做出来的阿姊样子便瞬间消散了,像只怯怯的小鹿。因失礼又赧红了两团赤霞飞上来,“哥哥…”
    我试探着,他看见、听见了吗?
    (509)


    IP属地:广东3楼2024-05-01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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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发她的唇她的眼睛淋漓如漩涡。
      一张白宣被洒在芳卉案上,溃散的《六尊者图》似笑似啼,我的手揉过作乱的丹朱,天火从经纬的彼端而来,这幅画才在癫狂中有了意义。邻堂内昆班正唱及“海神山鬼来坐中”一句,李贺的空虚如我的空虚,我吸食空虚并非为了证明存在。在我烦躁的时候,雨登时就来了。
      “我今天画了一幅画。”
      我在斋画废墟的苦旅中得见叩德雾观,漫过廊池的雨太大,她的身影减淡,飘摇窗池外太危险,要被蚀阴之兽一口吞吃,以作我渎神代价。我的手从她的发她的唇她的眼睛路过,黎明灰色的凌霄花长在她的胸口,而我放过那爿晦艳的橙。我从她的身后跃入半片雨中,雨好自私,窗浪打湿我,我缚搂住她。抵死一般,驯化一般。她的温热逐渐漶化在我的胸口,她让我认识到我的缺口,却很少让我有摧毁的意志。
      “他们不会愿意看的,你想看吗?”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4-05-06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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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德雾观是施己业的实证,我荒寂梦渡的第二十六日,六尊者在就绪的金龛上张狂大笑,卢楞伽为创作庄严寺所滴加精血炼化成他的骨他的发,不流行坟葬的怪俗谈里,他趁生将死赎罪于情下,他死的太利落了,我跟着他作画,他画一幅则我画一幅,他的技法于今大有径庭,而我非学艺而去,肖类他自剖淋漓而已。吴道子应该在很远的彼端,也在他口中念念有词,直到他最后一樽罗汉现世,我无稽的师从以诡异的结局静止、又坍塌了。
        雨依旧砸的很重,我们在石与木交/媾搭建的瀑布中穿。
        “梦见了一个死人,他在痛苦的向他老师求救。”
        我对这个梦做出至高的解读,因为这是最超然的权利,我与被害者共同接受我的梦境主宰,而我是唯一的见证者,也只有我知道我最后的一幅画作是什么。
        “最后他死了,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于是想要——”
        这是那张出现在我梦中画作中的脸。这是她的耳,指腹爬上去摸到三个细小的肉洞,从上吊索着女人的冠冕之一:以金玉为首、琥珀次之,此类阴森的流光在她的脸上每日依次展览,她们使她璀璨也使她虚假。那时我会怀念她与我最初从肉体的岩洞,被挤压、又游出的温柔唤取
        “我没有不高兴。”
        我附在她身后叹息,直观地再次阅览这副残次品,有时无法向她诠释那种无稽、无稽的梦无稽的烦躁无稽的兴味索然。在她的呼唤里我的鼻音很重,她的谜语开启我的谜语,我们罹患相同的重感冒,她羞窘我却开怀。
        轻轻摇晃她的耳垂,很坏地曲解,并且命令:“嗯……还想听,再来一次。”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4-05-06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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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此类罪戾悖谬的话,在彼此相伴的日长似岁里听过太多,可从叩德冠雪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凶舛的字,我从未从其中体悟到它们原先被赋予的令人悚然的谛意。至于这个被人常作邪罗的始作俑者,我对他除了眷怜之外,或许还有——爱。
          是共生与殊途同归的无限包容。
          于是我突然很想抱住他,也便这么做了。相拥的身体被湿黏而沉重的衣裙拖累,体温却将潮浞逐渐温化,在彼此之间升起一股莫名的、溽热却又阴冷的温觉。
          “不必向任何人求救,”话向着他,却谁也没指。我偎在他怀中,双手却像藤蔓攀缠林木一样愈加紧缚。腮颊在触及他颈项的片刻愈加滚烫,只是彼时的叩德酥酥仍以为升高的体温是因着叩德冠雪手中那只被来去搓玩的耳肉羞赧了。
          耳珰在他的指尖玩味地发出些金玉的碰响,略有重量的酥痒激起一阵寒颤,毫无障蔽且略显不韪的话直直送入耳中——这样的感知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忍耐了。叩德酥酥仰起额,凝睇他,并不知此刻如此稚羞赧涩奉呈的一张脸上绽有如何娇妩的情态,“哥哥有我,还不够吗?”
          “所以,”我踮踮脚,距离叩德冠雪更近了一些。嗯?叩德冠雪今岁似乎又偷偷长个子了。直到用微微有些发塞的鼻子将他身上雪松的香气嗅了满怀,的确,原本淡淡的松香被雨露淬地更清冽了。
          “不要画什么六尊者图,画酥酥。”
          我将双手环到了他的颈上,又用滚烫的额头抵向他,鼻尖与他的鼻尖共作半首小调、卿卿我我。轻轻地从喉间呢喃出两个字来,“哥哥”
          他想听的,“哥哥,”我再次重复道。
          (528)


          IP属地:广东8楼2024-05-06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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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冷的雨如巨大无匹的邪兽,祂贪欲横肆、祂恶气滔天、祂因身散发无尽的潮湿:铜墙铁壁的拘禁是愚蠢低级的圈养,雨无断绝地在林地与木坟之上旷笑,无法逃离、不愿逃离,冰凉凉的触觉如同溺水,我们都是依赖鼻腔的走兽,屡次被雨浸透的病疴总在回响,被她抱紧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呼吸进去了太多湿气,雨的意志在我的体内奔走,以苔芜、藓绿为性命,却没有能力抵灭洪水。我把雾观栽进这爿逢曝晒必死的寸土里,与她惺惺相惜、与她坦诚相见。
            她将无法离去,撤离她如同剥脱她,号令我如同放逐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小时候念这句诗的时候叩德雾观好小,还没学会丢丢秀秀的那一套,我们在雨壁下说话,她问我什么是好雨?小手如同笋尖,我剥开厚重的春衣咬在她的手腕上,在她落泪滂沱前舔她辄待穌潤的腮,她的眼泪一粒一粒被吃掉,荒冷的雨光里绿瓦台闪烁,她的眼睛光亮,像铿然破裂的琉璃缺面,我被视觉逼迫得好痛,但还是诚实告诉她,酥酥,这就是好雨。
            过去雨还不会频繁摧发我的恶意,记忆闪回太快,如同鹭鸶飞跃。我在她的项边轻笑:“你以为我会死,所以求救的是我吗?”
            我扼住她纤细欲折的腰肢,带她逼向更失重、更爆裂、更震人耳鼓的雨下,我们的衫衣被雨胶合在一起,雨是绿色的,是蓝色的,是拥抱的颜色。我在廊帏春深的角落,将她折在胸口,一只花盆底落地声响被吞吃,咕噜噜滚到阶下,然后是另一只,直接被扔到白碧杜若裙下,无望地深陷泥污。她的一对袜踩在我的膝上,在彼此凹陷的肢体里,我们依旧相贴,她的鼻轻轻嗅着我的雨气,如果要溺毙我们将在同一片水域。
            “我还会画的,这太有趣了,可是我不会死。”
            我分开她额际的缠绵湿发,剖出那双淋漓绿雨的眼睛,在摒弃狂躁情欲的年纪,亲热如同浪子。


            IP属地:湖北9楼2024-05-15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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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砂作的业火将圆光中的莲花与卷草焚烧殆尽,六尊罗汉被膏燏吞没自毁。而辜危的雨仍在喧啸,它们势要敲落廊下盛放的凌霄、试图湮灭雨幕中的他与我。乌色檐角上锦簇的每一枝赤红将我们紧紧笼罩,湿气在相溶的体温里蒸发,我的袜湿透,它们褪成透明的素白。我搂紧他,像溺者贪求浮木——我的确要在这场雨里溺水。我们在这场雨中狂欢,却没有人能听见,搂抱与摩擦的声音逐渐沸腾在雨里。
              然后我亲吻他,在额上、在鼻尖、在脸颊,直到每一滴雨珠都看见、都听见,见证了那场高热的缘因。


              IP属地:广东10楼2024-05-17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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