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礼褪下一身男装,浸在花瓣点缀的热水中,肌肤被暖暖的包围着,不禁舒服的闭了眼。
她不是樊礼,她是樊洪的女儿,樊梨花。父亲待她如珠如宝,兄长护她疼她,只有母亲总是冷言冷语,原因都只有一个,那个算命的。
很多人都称那个举着布帆来去无踪的人神算子,樊梨花却从心底讨厌他,他只是个走街串巷骗人钱财胡言乱语的算命术士。她出生那日,天气从来没有那样好过,秋日的太阳暖的像是春天,天蓝的找不到一朵云,大家都说那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日子,却在傍晚母亲开始腹痛时突然变了天,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涌了出来,越吹越大,越变越狂,从吹走行人的头巾到卷走店铺的招牌,天也黑的快要掉下来一样,熙攘的人群顿时乱成一锅,人人匆忙的赶回家,好多小贩没有来得及收摊,有些人赶不及回家的就躲在街边的店铺里,有些没有来得及躲起来的甚至被风卷去了不知道哪里,听人说那日甚至差点连狩猎的君王也没能躲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算命的江湖术士却突然出现在了樊府的门口,樊梨花一直纳闷为什么那天的风不把他吹向门口的那两只石狮子,或者直接把他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而是让他无损无伤的进了樊府的大门,那个江湖术士对着心急如焚的父亲还有满室的仆人说,“夫人这胎如是男孩便没有问题,如是女孩便会祸国殃民,克父克兄”,就因为他这两句信口雌黄的话,因为难产而拼劲全力生下她的母亲将刚刚呱呱坠地的她扔给了奶娘,没看过她一眼,后来不知道哪个好事之人说了出去,总之,全城都在议论她这个妖孩,最后,连君王都知道了,君王盛怒,正当父亲左右为难的时候,被人们尊敬的梨山老母出现了,她对父亲说“只要这孩子上梨山,18岁前不下山就可保无事”,于是君王大喜,饶了她一条小命,让襁褓中的刚刚出生一个月的她跟着梨山老母上了梨山。每年,父亲总会带着兄长上梨山看望她几回,可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师父说那是因为母亲爱父亲爱兄长,所以才狠心这样对待自己的。
樊梨花相信师父。从小她就是跟师父长大的,她不知道别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但她知道师父疼她爱她。虽然师父从来不会因为她还小而哄着她,也不会因为她练功受伤而叫她停止,但师父总会告诉她事实,教导她对与错,也会在练功后给她敷药,在樊梨花的眼里,梨山老母是自己的师父,也是父亲,也是母亲。可就是那样疼她的师父却在半年前她十八岁生日前一天突然离世,她忘不了那天,在山上突然看见前来接她的父亲兄长时的喜悦,更忘不了师父辞世时脸上挂着的笑容。樊梨花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那个算命的说的是不是真话,也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自己在出生后的第十八年回到了这个家,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冷冰冰的母亲,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算命的一句话。
樊梨花从来都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但每当看到母亲那丝毫没有笑容的脸时,她总会想,假如没有那个算命的,她的命运会是怎么样。
樊梨花睁开眼,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脖子,靠着桶壁看着慢慢散去的氤氲水汽,兀自的笑了笑。
“小姐,你笑什么?”正巧拎水进来的欢喜看见了她还停在脸上的微笑。
“没什么。多事。”樊梨花啐了声。从小在山上就只有她跟师父两个人,尽管师父一早跟她说过她的身世,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山下是个怎么样的英雄人物,却还是在第一天踏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吓了一跳。那时,她跟着父亲还有兄长进了家门,然后就看见了站成两排的一群人,他们鞠躬,大声唤她小姐,父亲告诉她那是他们家的下人,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女孩说以后她就是她的贴身丫头了,从那之后欢喜就跟着她了,口口声声唤她小姐,跟进根出。梨花虽然不习惯这个总是叫他小姐的贴身丫头,但她很喜欢这种有个姊妹陪伴的感觉,欢喜会教他所有她不懂的东西,带她逛遍城里的大街小巷,偶尔还跟她一起穿男装出去疯。两个月,樊梨花已经完全熟悉了城里,酒馆赌馆甚至妓院她都已经见识过,虽然母亲总是骂她太疯,可父亲总是由着她,有的时候她是在过分了,父亲就象征性的骂她两句,这个时候欢喜总是会主动站出来替她开脱,所以她很喜欢欢喜,对待她像是家人。
欢喜一边将拎进来的热水倒进桶内,一边说道:“小姐,你自己出去了快一个月,留我一个人闷闷的,好不容易回来了有什么好玩的也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去拜祭师父,能有什么好玩的!”樊梨花轻轻拍了欢喜的头,叫她出了去。
父亲一向都不让她碰公事,却在一个月前,父亲突然反常的神神秘秘的叫她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