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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舞-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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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阴阳师
“降灵。”
殿堂之中,神坛之上,一人闭目独坐。
一个黑衣男子缓缓推开神殿的大门,沉重的大门发出“咿——呀——”的声响,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擦痕。他叫了一声神坛上静坐的人的名字,“叮当”一声微响,一只猫儿自神坛上跳下来,轻捷地落在黑衣男子面前三步处。
猫儿的颈上系着红丝绳,绳上系着两个圆铃,如仔细看的话,那铃中心并没有东西,但它仍然发出微响。
神坛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阴阳师,他是一位穿着长袍的男子,一头长发整齐地垂在腰间,左耳之下的发丝用同样的红丝绳系了两个圆铃。他俊脸柔肤,乌眉灵目,长得非常漂亮。听闻黑衣人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阿鸦。”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简略地说:“平靖王有请。”
“平靖王?”
“皇帝的哥哥。”黑衣人淡淡地说。
降灵缓缓地从神坛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冠袍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拖下神坛。“咿呀”一声,他推开神殿的大门,门外便是台阶。在他推门而出的一刹那,门外齐刷刷地响起一片尊呼:“神州阴祀,洪恩广济!”
台阶上整整齐齐地跪满了人,在降灵走出门时,台阶上的人纷纷叩首,那千军万马之威,即使是圣驾到此也不过如此。
九百九十九层的石阶之下停着一辆马车,车身镂丝嵌银,极是奢华。一人于车前遥遥举手为礼,朗声说:“平靖王有礼,敢请祭神坛降灵大师京城一行。”
马车前的男子莫约四旬,三缕长须,相貌清隽,衣冠楚楚。
传闻平靖王不理朝政,喜于游山玩水,又喜微服,如今如此兴师动众地前来祭神坛,所谓之事即使不是惊天之事,也堪称“大事”二字了。阿鸦看着降灵一路走下的身影,缓缓抱起地上降灵遗留下来的白猫,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映衬着门外的盛大场面,他站立门内的身影竟然给人一种孤独和不祥的预兆。
祭神坛降灵是举国以内最富盛名的阴阳师,据说他能去常人不能去的地方,善于收降最诡异的妖魔,如今平靖王以盛礼相邀,必是京城之中出了什么诡异之事。
等降灵走到平靖王面前时,平靖王才看清楚所谓“国内第一阴阳师”竟是如此年轻漂亮,那张脸就像画出来的一样,眉眼唇线无一不给人完美之感。但也许因为太完美了,竟凭空泛起一层重彩般的妖异。
“降灵大师?”
降灵点了点头,于是平靖王礼让,请贵客上坐。车夫缓缓一提缰绳,四匹骏马踏蹄,不一会儿,马车便绝尘而去。“喵呜——”祭神坛神殿里的白猫轻轻地叫了一声。
黑衣男子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头,把它放下来任它去吃食。只听“索呼”一声,刹那间猫盆旁边多了许多老鼠,和猫儿一起吃着猫食。
他轻叹了一声。每夜都打开窗户让野鼠进来偷食,让猫和老鼠在同一个盆子里吃饭的降灵啊!去了京城,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吗?
“本王请大师到京城一行,主要是为了月夜杀人魔一事。”平靖王说,“大师可曾听说近来京城每逢十五月圆时,就有人被四肢撕裂,惨死于小巷之中?”
降灵的眼神望着马车的底部,喃喃地说:“月夜杀人、四肢撕裂?有很多邪灵都会这样做。”他没看平靖王,也没有尊称。
“人说杀人现场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平靖王又说。
“莲花香气?”降灵摇头,“邪灵没有香气。”
平靖王被他顶得有些尴尬,“是吗?”
“是啊。”降灵随口应了一声。
这种人他没见过。平靖王觉得诧异,像他一直在想着什么,也像是他天生有些迟缓,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以他的阅历竟然分辨不出来降灵究竟是聪明到随时想着另一件事情,还是笨到一句话要过好久才能想明白。
“我不聪明,”降灵突然说,“阿鸦说我不聪明。”
平靖王陡然起了一阵冷汗,他竟然随口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大师可是会……读心术?”
降灵凝眸想了很久,才回答:“我真的不聪明。”
他一直在回答他心里想的疑问!平靖王这下确信:作为全国第一的阴阳师,降灵他——绝对有着读心的本事!
“邪灵没有香气,人会有的。”降灵又说。
平靖王又呆了一呆,他已把这话题忘了,降灵听得漫不经心,却仍然牢牢记得。



1楼2006-03-24 23:28回复
    又过了一会儿,降灵说:“我要闻一闻才知道是莲花的香气,还是婆罗门花的香气。”
    他说得并不太认真,似乎只是随口说的,但平靖王却有些悚然。他并不笨,只是反应有些慢,绝对不笨!一件事他记住了就不会忘记,这种能力——怎么能说笨呢?
    “我不聪明,阿鸦说的。”降灵随口又说。
    “婆罗门花?那是什么?”平靖王对降灵起了一层惊服之意,不禁用心听他说的话。
    “很漂亮的花。”降灵说。
    “生长在何处?”
    “有很多很多雪的地方。”
    “很多很多雪?可是北方严寒之地?”
    “北方?”降灵眨了一下眼睛,“不是你想的那种雪。”他径自说。
    不是他想的那种“雪”,那么难道是——血?平靖王陡然起了一层寒意,在有很多很多血的地方生长的花,究竟是什么花?
    一路上谈谈说说,半个月后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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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灵被平靖王请进了王府。
    京城已有十八个人无辜丧命。开始丧命的还只是些地皮流氓,在第十个人死后,杀人魔似乎已经不再选择对象,连孤儿寡妇都杀了。
    “降灵大师,这里请。”一位掌灯的女子引他前去平靖王给他准备的房间。
    到达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夜里,王府深处已经熄灭灯火,走廊一片黑暗,灯光就在掌灯女子的手里摇摇晃晃,感觉却很温暖。她的背影苗条,个子不高但很均匀,一头黑发精巧地盘了个髻,只斜插着一支银簪。
    “你身上有灵气。”降灵突然说,“是巫女吗?”
    “巫女?”掌灯的女子微微一笑,“我只是王府里给大师带路的女子,怎会是巫女?”说着她“咿呀”推开了一间房门,门内桌椅床褥都已备齐,而且都是第一等品格,“大师请进。”
    她引燃了房间里的灯火,照得屋里十分明亮。降灵看了一眼,对屋里虚空中存在的东西说:“走开。”
    突然起了一阵微风,似乎房里有个东西穿门出去了,烛影一阵摇晃。掌灯的女子微微一笑,持着灯烛站在门边,那种平静厚实的感觉,宛若她整个神髓散入了烛火中,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刚才在屋里的是个吊死鬼,样子恐怖,她分明看见了,却不惊不诧,很平和地微笑着。
    别人都会害怕的。降灵想。
    “大师又为何不怕?”她不会读心,但看见了降灵的疑惑。
    “它会怕我。”降灵答。
    她微笑着说:“是啊,它怕大师,师宴有大师在旁,为何要怕呢?”
    如换了别人,必要会心一笑,赞这位黠慧温柔的女子,但降灵只是随口“哦”了一声。
    “我饿了。”
    她轻轻颔首出去。
    自从阔别了信巫教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一眼看穿——她是一个巫女。
    她是一个巫女。
    她曾经是一个在信巫教中地位很高的巫女。
    不过,现在不是了。
    “师宴!”遥遥地,有人喊她,“师宴姐,能帮我调一下琴弦吗?”
    “来了。”
    她正好路过王府三公子的房间。三公子正在调弦,却似乎拧得不好,见了她满脸喜色,“来帮我调弦!师宴姐你最好了。”
    她微微一笑,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不可以,我现在要去给降灵大师端晚餐。”
    “降灵大师可以让他等等,反正他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帮我一下嘛。”
    王府的三公子和师宴年纪相仿,莫约二十三四岁。自小娇生惯养的三公子娶妻早已以师宴为标准:人品好、性格好、样貌好。这三好一出,就是他至今挑不中一个如意的妻室的原因。为了这事王爷也很头痛,曾问过师宴的意思,师宴却说早已打定注意今生不嫁,王爷也无可奈何。
    “不可以。”她一笑即去,“降灵大师饿了。”
    师宴啊!三公子挫败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明理懂事,温柔体贴,只可惜不管他怎么追求,师宴也只给他嫣然一笑,只当他是孩子那样宠着,却从来不和他说一句真心话。
    不,师宴从来不和任何人说一句真心话,虽然她的笑容和言辞都是那么动人,动人得一不留神就误以为她和你一样真心真意地坦诚待你。但相处久了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为何要来王府做事、为何总能微笑得那么愉快,她从不说给任何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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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06-03-24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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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5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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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个女子心里……降灵在慢慢回想,有一种弹琴的声音,像因为心里一直唱着好听的曲子,所以心情一直都很温柔愉快。那首曲子啊……他记了很多事,慢慢地一件一件回想过去,那是一首……《清商》啊。
      一首名为《清商》的曲子,非常温柔姣好的……如烟而过般的曲调。
      “大师,吃饭了。”师宴端了宵夜进门,见降灵一直看着门等她,那双描画一般的眉目让她稍微吃了点儿小惊,随之嫣然,“在等我?”
      “《清商》。”降灵没头没脑地随口说。
      《清商》……她怔了一下,展了一下眉头,“降灵大师果然是降灵大师。”她把手里的酒菜盘子放了下来,“曾经有一个男人为我弹奏了这首曲子,不过他后来……”她笑了,没再说下去,“我总想记着那些让人开心的时刻,忘记那些让人不开心的时刻。”
      “哦。”降灵不知是否有在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真是个出奇敏感的男人。师宴有点儿想笑,会读心的男人,听见了她心里的《清商》。直觉、迟钝、满不在乎,却因为这样而让她觉得降灵是个敏感的男人,甚至是温柔的。本想离开,但因为出神顿了一顿,她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他吃饭就吃白饭,酒菜一点儿也不吃,不免有些惊愕。难道他不知道“吃饭”不止是吃饭,而是要和菜一起吃的吗?
      “酒菜不好?”这已是厨房精心准备的宵夜了。
      “那家伙吃素的。”
      窗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黑衣男子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站在门口。她不禁扬起眉,“贵客?”
      “阿鸦!”降灵却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你走了以后,这东西吃不下饭。”黑衣的“阿鸦”简略地解释他为何会到京城来,提起那只猫放在降灵怀里,“你自己带。”他却不说他自己也担心得几乎食不下咽。降灵如此单纯,就算擅长读心术,他也未必能保护好自己不被歹人利用。
      “我很好。”降灵已经先知道他担心,淡淡地说。
      阿鸦点了点头,怀疑地打量着微笑的师宴,“她是谁?”
      “她是师宴。”降灵说。
      从降灵嘴巴里——除非偶然,否则要搞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很难,阿鸦早已领教过降灵前言不搭后语的习惯,闭嘴不再问,但防备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师宴。
      他有一个好人关心着……师宴嫣然一笑,带上了门出去。
      降灵抱着白猫,把脸颊贴在白猫背上。他很喜欢白猫身上的温度,每每无事就这么和猫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说:“阿鸦骗我。”
      阿鸦早就知道会被降灵揭穿,但也不免有些脸红,背过身去不答。
      “阿鸦是躲在马车顶上和我一起到京城的。”降灵说。
      如果不是和他同乘一车,又怎会同时到达王府?王爷为降灵预备的马车已是最快,不可能有其他车辆比王爷的马车更快了。降灵虽然要想很久,但一点儿也不笨。
      “京城是危险之地,不宜久留。”阿鸦说。
      “哦。”降灵随口应了一声。 
      


      3楼2006-03-24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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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师宴的心
        “昨夜又发生两起命案,一起在城中,另一起在这里。”平靖王展开京城地图,指点着图上一条小巷的东西两头,“这一起命案先发生,另一起间隔一炷香时间。这凶手由东向西走,极其凶残大胆。他行凶的时间是城中夜里繁华之时,差不多行凶完毕尸体就立刻被人发现了。”
        “哦。”降灵垂眸看着那地图。平靖王指着城中,他却一直都在看地图的花边。那地图的花边画的是一只只简笔小鸟,他一直都在看那个。
        “据发现尸体的路人称,曾经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匆匆从小巷离开。”平靖王指了指降灵背后的阿鸦,“身材和大师的辅助差不多,是个高大的男子。”
        “哦。”
        “大师可要到现场一查,如果不是邪灵作祟,便可请捕快擒凶,不一定劳驾大师。”平靖王说,“但不知以大师的神通,能不能知道凶手是谁?”
        “哦。”降灵站了起来,转身往走外,倒是让平靖王愕然。
        阿鸦微微抱拳,“王爷要他往现场一查,他便往现场去了。降灵不善言辞,还请王爷海涵。”说着,他紧随降灵而去。
        这祭神坛的两人,倒是配合默契。平靖王微微一笑,刚开始他把阿鸦当成了降灵,毕竟阿鸦身材修长、样貌庄重,颇像传说中的伏魔者,怎知降灵是这般比鬼还漂亮的娃娃?回想起降灵的容貌总是让他不安,那种漂亮让他隐约想起某种东西,但一时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王爷,请用茶。”门缓缓地被推开,师宴端茶而入。
        平靖王点了点头。师宴是两年前来到王府的,说是婢女,府中人却从未把她当婢女看,都希望她能嫁于三公子为妾,但她始终不允,“辛苦你了。”
        师宴微微一笑,“王爷言重了。”流目四顾,“大师出去了?”
        “不错。”王爷颔首。
        “这是什么?”师宴从方才降灵坐过的地方拾起一张纸片,那纸片上弯弯曲曲画了许多血色印子。
        平靖王也脱口而出:“咒符!”
        为什么降灵身上会有咒符?难道他对王府竟然有歹意不成?平靖王涌起一身冷汗,却听师宴说:“这不是术师的咒符。”
        “不是降灵的?”平靖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是诅咒符。”师宴缓缓把那张符凑近她端来的茶水,只见“呼”的一声,那张符骤然起火,随后熄灭于茶水中,“属性火。”
        “什么意思?”平靖王惊惧地看着她。
        “有人——想要烧死降灵大师。”师宴微微一笑,“不过没有成功。”
        她怎么对符咒这么清楚?难道她并非是平凡的温柔女子?平靖王惊疑不定。
        师宴微微鞠身作礼,“茶水不能饮了,我再去端一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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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柳姑娘巷。
        传说这巷子曾出过一个倾城绝代的美人,叫做柳姑娘,是以就改叫柳姑娘巷。但如今时隔百年,即使是绝代红粉也早已化为白骨,这曾经车水马龙的巷子也是灰暗破落,许多房子将倒未倒,但因巷子处在繁华的两条大街之间,路人还是不少。
        衙役和捕快拦住了整条巷子,降灵走入的时候尸体已经移走,但仍留下了不少血迹。
        婆罗门花的香气……他站在巷子中心闭上眼睛,微微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依然残留着少许婆罗门花的香气,清冷而又残酷的香……
        阿鸦在看衙役所做的记录,“降灵,这两人都是死状惨烈,在这种路上不可能有很长时间用刀子去做这种事,我认为是诅咒。”
        “失去控制的诅咒师啊。”降灵喃喃地说。
        “不,这是个相当残暴的家伙。”阿鸦淡淡地说。
        降灵随着残留的香气往巷子西边走去,“他在附近。”
        “杀了人竟然还敢回来看看。”阿鸦冷笑。
        降灵走了好长一段路,一直到走出西边巷子口,才突然说:“不,他住在这里。”
        他指的是西边巷子旁的一座庭院,那院子门庭森严,楼宇重重,竟是间极富贵极有气派的人家,门前横匾上书:“烈山有子”,笔法张扬,煞是气势凌人。
        “烈山有子?”阿鸦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他本是祭神坛边一介隐士,练武强身,渔樵为乐,而后有一日在河边捡到了快要饿死的降灵,从而才有了国内第一阴阳师。他疏于读书,这文绉绉的字眼却是不懂的。
        


        4楼2006-03-2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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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紫骝居的等候和王府的秘笈
          紫骝居的确是家美仑美奂的酒楼,雕龙画风煞是精致,居前以巨木雕成紫骝马,迎风踏蹄极是威风。正是京城王公贵族常去之处。
          降灵坐在紫骝居前面,静静地等。
          来来往往出出人人紫骝居的人们都忍不住要往他身上看一眼:他盘膝而坐;微蹙着眉头闭着眼睛,就像他在祭神坛打坐一样。整齐的衣着和漂亮的容貌都让人不忍把他驱离门口,看门的小厮犹豫再犹豫,始终是开不了这个口,只得让他在那里坐着。
          一匹骏玛停在紫骝居门口,一人翻身下马,华丽的鞋子踏在尘土之中甚是不配。来人锦衣华服容貌俊美,正当二十三四岁年纪。
          “状元爷请进。”看门的小厮点头哈腰。
          状元爷江恒就这么踏步走进紫骝居,一眼也没看地上坐着的人。
          降灵也不知有没听见小厮招呼的是状元爷,盘膝坐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无聊了,收起姿势坐在紫骝居前面的台阶上,托着脸颊,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
          看门的小厮心里直替他叫苦:他等的人怎么还没来?这么坐下去还得了?
          就这么两炷香时间,门口好奇张望的人就多起来了。怎么叫这么个年轻人坐在这地方?叫他来的人就不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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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之中。
          “右脚跳五跳……”阿鸦皱着眉头看着那张“秘笈”,若不是他跳了两下觉得隐约有玄机在里面,他也不会继续跳下去。但右脚要再向前跳五步,便不免会踩进王府辛苦种植的花草之中。
          跳还是不跳?
          三公子笑得没力地瘫在柱子后面,“师宴你说他会不会跳?”
          师宴神秘地眨眨眼,微微一笑,“嘘——阿鸦公子要表现绝技了。”
          “呼”的一声轻响,阿鸦跳了,但足下虚浮踏在花草之上,竟然没踩坏一点儿花叶。
          三公子怔了一怔,差点儿“哇”的一声叫出来,幸好师宴及时拍了他一下。
          “这就是飞花踏叶的神功啊。”师宴嘴边噙着小小的微笑,有点儿狡黠地说。
          “五跳之后,右后方三步。”阿鸦转向右后方,眉头更皱。右后方是水塘,他有飞花踏叶之功,但也没有乘萍渡水的神力,这么三步走下去必是跳入水塘里了。
          跳还是不跳?
          “哈哈哈……”三公子闷笑,“你看阿鸦那张脸,哈哈哈。”
          师宴自言自语:“比起这个,我更想看另外一张脸啊。”
          “扑通”一声,阿鸦把一根扫帚踢入水塘,纵身落在扫帚之上,继续看手里的“秘笈”。
          “阿鸦公子很粮聪明啊。”三公子一怔。
          “嗯。”师宴微笑,“就是聪明,才会跳下去。”
          “师宴真的有为他们好吗?不是在整人?”三公子问。
          “当然是真的。”她露出温柔娴静的微笑,“这是真的秘笈,不骗你的。”
          “你把降灵大师调去紫骝居干什么?”
          “啊,我听说状元大人今天要去那里办事。”师宴微笑,小小的狡猾,“降灵大师难得来一次京城,不见一见状元,怎算来到京城?”
          “可是……”
          “嘘——”师宴拉了他一把,悄悄在他耳边说,“快要完成了,注意看啊。”
          阿鸦正跳到最后几步,“九十九步即成,真气可临空虚渡,大鹏展翅。”他深吸一口气.一声清喝,从水塘骤然一口气掠过数重屋脊登上了王府最高的“铭书阁”,期间距离不下十五丈。他长吁一口气,竟然满身汗水。这奇怪的步法的确不是游戏,教会了他一种更为快捷的轻功身法。但这东西绝非降灵能懂,那家伙全然不懂武功,到底是谁让他写的?
          “快看快看!”师宴和三公子笑成一团。阿鸦跳过的地方的脚印——
          阿鸦猛然低头,突然一怔:方才他跳过的地方脚印清晰地贯联,清清楚楚地画了一只猪在地上,而且还是大猪喝水图——连那水池都算进去了。怔了一下,他啼笑皆非,这把戏绝对不是呆呆的降灵想得出来的,到底是谁?饶是他头脑清醒冷静,也万万想不到是温柔娴静的师宴在背后搞鬼,一时狐疑。但此人虽然整人,却是好意。要把好端端的一套练功步法修改成大猪喝水图而不变其效力,实在有三分才气。
          “好大一只猪啊。”
          “哈哈哈……”
          “哇!”管花园的大婶担水进来,猛见地上画了一只大猪,忍不住惊叫起来:“有鬼啊有鬼啊——”
          


          7楼2006-03-2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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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蜒怔了一怔,冷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紫蜒的错……”降灵轻轻抚摸他纠结的头发,“紫蜒想听别人说:‘不是紫蜒的错。’紫蜒有心愿,降灵没有。”
            那一瞬间,也许火焰都停止了燃烧。
            紫蜒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冲下一条干净的痕迹,“为什么?”
            “我听见紫蜒在心里想,想听别人说:‘不是紫蜒的错。’”降灵说,“十八年了,紫蜒吃了很多苦,不是紫蜒的错。”
            紫蜒看着降灵,透过泪水像看着寻觅了许久都未曾找到的救星,“为什么……十八年前没有人这样说……就算是骗我的……也好啊……”他喃喃自语,牢牢抓着降灵不放,“为什么你不怕死……为什么你不会哭……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哭……”
            师宴缓缓走了过来,在紫蜒身边跪下,柔声地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哭,你看,我也哭了。”紫蜒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师宴脸上正缓缓滑落泪珠,她却在微笑,“总有很多很多事说不清楚为何别人都说自己错了,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仍然想不通,但是不管怎么样,能哭就好。”她也轻轻抚摸紫蜒的头,她的手和降灵的手在紫蜒额上交握,“能哭就好。”
            旁观的阿鸦似乎看见烈火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上升飞去了天上,过了一会儿,紫蜒的头垂了下来,他死了。
            “人啊……”师宴微笑着侧头看着降灵的脸,“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跟你在一起会变善良的。”
            “汪汪——”狗叫声从房间里传来,降灵突然站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那真是个神奇的家伙。”阿鸦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和他在一起,会变天真的。”
            师宴嫣然一笑,望着降灵的背影,“有什么不好呢?”
            正说到“有什么不好呢”,那房间“轰”的一声倒塌,烈火升腾三丈,房间里什么东西都被压在烈火下了。
            “降灵!”阿鸦和师宴大吃一惊,双双抢到房间门口,但烈火熊熊要如何挖掘火堆之下的人?突然之间一股酸意冲上鼻尖,师宴的眼泪未经她允许夺眶而出,她嘴边的微笑还未来得及收敛,竟成了一张边哭边笑的怪脸。
            “降灵?”阿鸦以短剑拼命地挑挖倒下的瓦砾,这些瓦砾全部被烧得红里透亮,别说当头倒下,就是摸上一下也要被烧熟了。降灵若是被压在下面……
            “哗啦”一声,废墟之中、烈火之中站起来一个人。
            降灵……
            师宴和阿鸦目瞪口呆地看着降灵抱着一只狗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从火里——走到火外——
            他的鞋子被烧着了,赤足踩在红透的瓦砾上,衣裳没有起火,头发也没有起火。
            全身上下只有鞋子烧着了。
            怎么会这样?
            “汪汪!”那只狗居然还活着。
            降灵乌眉灵目,在火中清晰犹胜图画,他没有被砸死,也没有被烧死。
            怎么会这样?他并不是全身无伤——至少他的左手断成了好几截在身体旁边摇晃,肩头有一个巨大的砸伤——他怎么还能行动?而且没有一点儿血迹!
            “降灵……”阿鸦惊醒过来冲过去脱下外衣想要披在他身上,师宴却抢先一步到了降灵身边。
            他们都看见降灵的身体了——似人的肌肤和温暖的触感之下填充的是稻草和丝线,通过横梁砸伤的肩头那个巨大的伤口可以看见他的骨头虽然和人无异,却是用木头刻成的……
            降灵竟然不是人!
            一个傀儡!一个长得和人一模一样会说话、会走路的傀儡!阿鸦骇然,紫蜒所谓降灵身上有“神之灵魂”,就是指能够让无生命的人形傀儡像人一样活着的东西吗?那是什么东西?降灵如果不是人,那么他是什么?他是什么?
            被降灵救出来的是一只小白狗,白白胖胖极是无辜可爱的模样,在降灵怀里蹭啊蹭的,抬起头舔着降灵的下巴。降灵像对待他那只白猫一样,闭上眼睛把脸颊贴在狗背上,感受着它的温暖。
            火烧得更大了。
            师宴轻轻拍了拍降灵的背,一句也没有多问他为何不是人,而是柔声地说:“把狗交给我吧。”她知道这只狗在降灵心目中的地位。
            “阿鸦抱着它出去好不好?”出乎意料地,降灵对着阿鸦笑了,把小白狗递给阿鸦。
            师宴嫣然一笑,真是不会掩饰心情的傻瓜。因为她没有阿鸦重要吗?所以要阿鸦先走?她方才并不是想带着小白狗先逃,只是知道他希望狗儿可以逃生。
            


            13楼2006-03-2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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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鸦顿了一顿,有很多事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不去了,他抱起小白狗掠过重重火焰,落在了状元府门口。
              降灵不怕火,师宴的轻功身法比他好,没有道理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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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状元府之后,平靖王急急赶过来看他,“降灵大师呢?”
              “很快就出来了吧。”阿鸦满身灼伤,平靖王连忙招了大夫过来。
              夜色已深。
              从烈火中出来,阿鸦感觉今夜特别冷,满天的星似乎特别多。
              抬头望着今夜的星空,怎么如此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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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出去吗?”师宴望着面前步步进逼的火焰,嫣然一笑。
              降灵的手指盖住肩头的大洞,“我快要起火了。”他是稻草木质之身,饶是托那神之灵魂的福第一次在烈火中没有烧着,但此时他身体中的稻草丝线已经纷纷起了小火,再不可能经受一次烈火。
              “降灵啊。”她俏眉俏眼地一笑,“我也出不去了。”
              “骗人。”降灵径直说。
              “呵呵,”她指指地下,“我们躲在地下好不好?”
              降灵也没想到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也没赞她聪明,只说了声“好。”
              火焰就在身前三十步,在整个府邸倒塌之前要挖一个可以容两个人藏身的地洞谈何容易?幸好紫蜒藏身之处本就在地下,只是需要再往下多挖一个人的位置。
              师宴拿着阿鸦的短剑狠命地往下挖掘。降灵一只手断成了好几截已经不能再用,他只能站在旁边,地洞里位置狭小也不容两个人一起动手。
              “呼——”随着围墙慢慢倒塌,土木迸裂,火苗已经不止一次烧着了他们的衣服。
              师宴满身是汗,拼命地往下挖,一定要救他!
              她一个人当然可以脱身,但是抱着降灵就万万出不去。
              降灵留在这里肯定不行,但是火焰在身前三十步他就快要烧着了。
              紫蜒的地洞非常浅,没有往下挖不能躲避这种大火,她必须快点儿、快点儿、再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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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他们还没有出来?
              阿鸦浓眉紧蹙,“我要进去看看。”他浑身的灼伤医治了一半,突然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平靖王吓了一跳,“阿鸦公子,降灵大师必能安全出来,否则他怎会进去?你还请安心养伤,否则降灵大师出来之后不能心安啊。”
              那家伙进去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还能不能出来啊?阿鸦满心焦躁,频频看着天空中的星。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的星星亮得过头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它有这么刺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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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师宴双手十指上已经血迹斑斑,火焰已在身后只有十五步之遥,但她依然笑意盈盈,“行了。”
              降灵看着她手指上的血,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有好多星星。”
              “星星?”降灵抬头看了一眼烈火中的繁星,“嗯。”那些星星明亮清晰,就算隔着烟火也很清晰。
              “好漂亮。”她轻轻地笑了一笑,拉下降灵,把他压在身下,自己躺在上面,随后压上了她选中的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厚实之极,想必怎么烧也不会透的。
              正当他们两个刚刚躲好的时候,“轰”的一声,状元府倒塌,一切都在火光中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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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阿鸦蓦然站起,那些在他身上包扎的大夫被他一吓,“当啷!”手里的药瓶跌了满地。
              状元府——塌了——
              整个雄伟的烈焰倾塌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那是一朵地狱的红莲,对着他开放、对着他露出嘲弄的笑。他一心一意以为同伴会从那地狱里出来,但地狱却嘲弄了他,说那是不可能的。
              那是不可能的!
              劫火红莲……烧的是什么?
              烧的是什么?!
              阿鸦紧握双拳,他不想哭,鲜血却顺着眼角滑落到了地上。
              那家伙……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呢?他那么福大命大,那么天真那么单纯!他有神之灵魂!他根本不是人啊!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善良得给老鼠也剩下饭菜来喂它们,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抢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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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
              


              14楼2006-03-2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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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灵觉得好热。
                周围一片黑暗,师宴就在他身上,她把他压在下面,地面上就是大火。
                可以感觉大火的颤抖,爆裂的东西的颤抖。
                这里是地下,可是他仍然觉得好热。
                他身体里稻草和丝线即使在这个位置也耐受不了大火的温度,在干燥,在偷偷地起火。他不是人,他身体里的水分在方才已经完全蒸发完了,他现在就像干燥的柴火一样,只要有一阵风吹一下,他就会和外面的大树一样起火了。
                水……他要有水……
                否则他就要起火了。
                他不是人,不能耐火。
                一点湿润的东西渗入他肩头的缺口里,那里的温变突然降了下来。
                那是什么?降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听见师宴在轻笑。
                更多一点湿润的东西滴了下来,他想摸摸看那是什么东西,师宴却抱着他警告:“别动!”
                她防备着他,不在心里想她究竟在做什么。其实师宴心里想的事他一直没有明白过,她想的事情和别人都不一样。
                湿润的东西一点点滴下来,浸湿他快要起火的身体,帮他耐火。
                血腥气……他虽然看不到、摸不到,但是闻得到……“师宴你流血了。”他说。
                “呵呵,”她仍然在笑,“降灵啊,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其实那天啊。”
                “哪天?”
                “叫你去紫骝居门口那天,就是昨天。”
                “哦。”
                “你等了两个时辰对不对?”
                “哦。”
                “其实我在你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就来了。”
                “哦。”
                “但是我没有叫你。”她轻笑。“你等人的样子好可爱啊。”
                “啊?”他有些不解。
                “降灵啊,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我想要活到长命百岁去等的那个……好人呢?”她喃喃地说着,缓缓移动手臂抱住降灵的颈项,以脸颊磨蹭着脸颊,一直到她找到他的唇吻了下去,“真可惜……怎么不能和你一起活到长命百岁呢?呵呵,我一定会欺负你……欺负你的……”
                “哦。”降灵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和幽香,也许因为心与心太接近,他反而感觉不到她的思绪,只听到她的心跳。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她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有啊。”他似乎很疑惑。
                “我喜欢你。”她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嫁给你好吗?”
                “哦……”降灵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师宴。”
                “嗯?”她吐气如丝,媚媚的。
                “你的心跳得太快了。”他说。
                “傻瓜,”她轻轻地说,“那是你的心。”她握着他的手压住他自己的心,“喏。”
                手掌指尖之下跳动得如此快的心,当真是他自己的心吗?他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感觉……“师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师宴。”
                黑暗中传来她的轻笑,“笨蛋。”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师宴。”
                她没有回答。
                再过了一会儿,“师宴?”
                她仍然没有回答。
                降灵稍稍动了一下,举起一直被她压住的手,透过自石头缝隙中传进来的火光,那滴人他身体保住他不起火的东西——是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他那从来不把事情联系在一起的脑子突然清楚了起来,轻轻托起身上的师宴,她在她手腕那里割了好几道伤口,伤口上嵌着她那把刀——那把叫做“妄念之叶”的奇怪的刀……
                师宴她用血保证他不起火。
                为什么他不是人呢?是人的话就不会起火。为什么他不是人呢?为什么他是活着的槐儡,却不是活着的人?
                神啊,为什么我不是人?
                他一直这样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一句:“也许很多事很多年后仍然想不通,但不管怎么样,能哭就好。”
                哭吗?要怎么样才能哭呢?他是傀儡没有眼泪。
                地洞上的火仍然在烧,她死了吗?应该还没有,要怎么救她?没有办法救她?不,有一个办法


                15楼2006-03-2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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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4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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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看那只宝宝各种可爱的表情而已。”无害支着下巴斜眼看向祀珈,“你怎么做出这么可爱的娃娃?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
                  “这种娃娃,做出来一个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也罢,今天毕竟还学到拿着神的血这么划啊划的,就可以凭空移动。”无害对祀珈勾勾手指,“你的血再借给我点儿试试。”
                  祀珈嗤了一声,转身渐渐消失在地洞里。
                  “别那么小气嘛,真是。”无害耸了耸肩,也消失在地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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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灵带着师宴瞬间移动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京城深夜的大街上行人稀少,他抱着师宴去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他完全不懂得夜半三更正是人睡觉的时刻,如此大声地敲门,主人必然火冒三丈。
                  “谁啊?孩子他妈,去看是不是我丈母娘又来要债了?告诉她我不在,家里没人……”睡得睡眼朦胧的人稀里糊涂的说。
                  “咿呀”一声大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貌若煎包身若肉包的大婶,“谁啊,半夜三更这么敲敲敲,见了鬼了你……”她先是见到降灵捧在手里的师宴,顿时大叫一声:“死人啊!孩子他爹,死人啊!”
                  “不是死人。”降灵的黑瞳带着一种祈求的温柔的光泽,“她的血快流光了,你们……救救她……”他把师宴往大婶手里送,“你们救救她。”
                  那大婶见到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哼了一声:“救她?我又不是开药铺做生意的,喏,药铺在那里,你去那里找人救命。”话刚说完,骤然看见降灵肩上那混合着血迹、稻草和丝线的“伤口”,顿时大叫一声:“妖怪!”她“砰”的———声关上门,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妖怪啊——孩子他爹,救命啊,妖怪来了……”
                  妖……怪?降灵怔怔地听着门里惊惶失措的声音,为什么他是妖怪?因为他不是人吗?抱着师宴,他往那边的药店走去,但因为那煎包大婶这么杀猪般地一叫,街道上本来寥寥无几的行人刹那间都不见了踪影,几家本来还开着的店转眼间黑灯瞎火,一切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咚咚咚!”他去敲药铺的门。
                  “妖怪大人,小老爷以后再也不敢卖假药,求求你放过我,妖怪大人……”药铺的主人在门板后瑟瑟发抖。
                  假药?降灵怔了一怔。
                  抱着师宴走回星月璀璨的街道上,为什么没有人救她?只因为他不是人吗?
                  缓缓抬起头望着漂亮的星星,他握住师宴的手,让她抓住“妄念之叶”往自己胸口刺来。那飞刀如此锐利,削铁如泥——何况是刺穿木头,“喀喇”一声微响,刀尖穿胸而过,一阵寒冷的感觉……
                  就在“妄念之叶”堪堪完全刺破他的胸口的时候,突然他脸上轻轻挨了一记巴掌,那把飞刀收了回去,他怀里的人抬起头来对着他微笑,“傻瓜,你在做什么?”
                  “师宴。”降灵说,“我在救你。”
                  师宴用手指堵住他被刺破的胸口,“哦?那么我活过来了。”她从发簪上折下一颗珍珠塞住被“妄念之叶”刺穿的胸膛,“你的灵魂我只要一半就行了,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她仍是那么仿佛很温柔的狡黠模样,“我们回家吧。”
                  定情信物?降灵满脸茫然,随口应了一声“哦”。
                  呵呵,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可爱啊。她解下沾满鲜血的外套罩住他恐怖的“伤口”,两个人缓步走回状元府。
                  状元府的烈火还在燃烧,阿鸦呆呆地站在离火最近的地方,眼睛布满血丝。公主已然离去,平靖王却也还站在那里。
                  “阿鸦,你在干什么?”降灵疑惑的声音此时传来就如天籁,阿鸦蓦然回首,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只听降灵说:“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另一个青衣女子一边抿嘴微笑,一边对平靖王行了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鸦僵硬许久的身体还没有作出反应,降灵已拉住他,“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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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奉平靖王敬阅:小女子落难京城为王爷收容,感激不尽;现知阴阳师降灵、阿鸦公子于王爷有恩,助王爷有功,因而师宴随二人而去,代尽恩德,此后必追随二人左右,不负王爷厚望。”下面写:落难女子师宴夜书。
                  看了这封信,平靖王的第一反映是疑惑,这信写的那么楚楚可怜,仿佛师宴暗怀委屈,但为了报恩毅然坚持遵从王爷的嘱托要跟在降灵身边。但他明明记得师宴到王府的那天——
                  


                  17楼2006-03-2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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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师宴的计划
                    “为什么我要吃绿色的饭,降灵要吃红色的饭?”
                    十万大山,信巫教客房,阿鸦拿着一碗奇怪的绿色的饭,眉头紧皱看着师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六天了,自从师宴回来听说教主不在,她就开始搞些奇怪的花样。比缢蹬┢婀值幕ㄔ谒趴冢切┗ɑ嵋雌婀值拿鄯洌盗樽允俏匏健强儡不怕蜜蜂,但可怜的阿鸦每日都沐浴在蜜蜂的汪洋大海里。好不容易等那些花开完了,蜜蜂走了,她又拉降灵去逛山林,每次逛着逛着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山林里,害得他漫山遍野地去找,往往找到半夜三更满头大汗?br>但无论如何,师宴是很开心的,他知道。有几次他找不到被遗弃在山林里的降灵,颓废地回来,就看见师宴笑吟吟地和降灵在他房里吃饭,好像她从来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一样。他有时候气恼降灵,那家伙只要师宴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儿也不怀疑;但回头一想假若自己要他在树林里等师宴他会不会等?肯定也是会的,师宴勿庸置疑就是经常对他说“坐在这里等阿鸦来接你回去”,他就一坐三个时辰。奇怪的是,有人上当一次就会惊醒,可那家伙被骗了五次还依然相信师宴不会害他。
                    女人嘛,爱你不等于不会害你吧。
                    “绿色的饭对身体好。”师宴笑盈盈地说。
                    阿鸦对师宴已有点儿敬鬼神而远之的味道,皱眉问:“那红色的呢?”
                    “红色的饭对身体也好。”她依然笑盈盈的。
                    “我不饿。”他把饭推远了点儿。
                    “明天也是这个饭,后天也是这个饭。”她眨眨眼。
                    “先不说这个,”阿鸦问,“降灵呢?”
                    师宴耸耸肩,指着外面,“信徒在杀猪说今天晚上要点篝火。”
                    “他去干什么?”阿鸦头痛之极。
                    “救猪吧。”她嫣然一笑,“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他抱着一只大猪很温暖的样子了。”
                    那是什么形象?阿鸦“霍”的一声甩起衣裳下摆,“我去看看。”
                    呵呵,师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把两碗她精心做的饭菜盖上盖,眼神无限温柔。
                    绿色的和红色的都是十万大山里特有的一种蘑菇,颜色虽然诡异,对身体却是很有帮助。虽然……她的确是加了些别的东西,不过都是为了他们好嘛。她从阿鸦的房间里出去,伸了个懒腰,最近实在太开心,吃好睡好身体好,都觉得长此下去会长命百岁呢。她凝视着对面山头上的白云,轻轻一笑,是啊,长此下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降灵不许抱着猪逃跑!那是信巫教养的……”不出所料,阿鸦失去控制的大吼大叫的声音传来,她的嘴角往上翘,趴在窗口看好戏。只见降灵抱着一只半大不小的猪仔在前面跑,阿鸦在后面追,更后面是挥舞着屠刀的信众,也在大喊大叫:“偷猪贼!偷猪贼!”
                    “降灵快把猪还给人家!”阿鸦施展轻功三两下便绕到降灵前面,“那是别人的猪。”
                    “不要!”降灵防备地看着他,退了一步,“他们要烧死它。”
                    阿鸦有些张口结舌,“这是别人养的猪,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不要!”降灵顽固地抱着猪,坚决不还给那些拿刀要割它喉咙的坏人。
                    “这里是信巫教,”阿鸦有些恼怒了,“快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
                    “不要!”
                    阿鸦伸手硬抢,那头猪转瞬之间就到了阿鸦手上,但降灵双手一推就把阿鸦和猪都推进了山头底下的池塘里。等阿鸦浮上水面又惊又怒地吐出呛在咽喉里的水,正看见降灵眼睛闪闪地看着那头猪大难不死地自水塘中游出,逃入山林之中。
                    那家伙竟然一眼都没看自己!阿鸦为之气结,但降灵转过头来对他笑了,“它走了,真好。”
                    那家伙不看他身后挥舞着屠刀张牙舞爪的人群吗?阿鸦叹了口气,从水塘里湿漉漉地站起来,等他翻上山头,师宴已经若无其事地吩咐晚上吃素,看见他上来还嫣然一笑,“你去游水了?”
                    这女人!阿鸦素来自信的定力在颤抖,只听降灵淡淡地说:“阿鸦和猪一起掉在池塘里。”
                    “哦,和猪一起游水?”
                    “不是,是阿鸦抢走我的猪。”
                    “阿鸦,”师宴以姐姐般温柔的笑颜有些严肃地对阿鸦说,“以后要吃猪肉对我说,千万不能抢走降灵的猪,知道了吗?”
                    


                    19楼2006-03-2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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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阿鸦气得脸色青白,全身发颤,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吃猪肉吗?”师宴眨眨眼问他。
                      阿鸦僵了半晌,掉头就走,不理那两个能把人整死的家伙。一个是无心的,一个是故意的,都一样能弄得人自制力崩溃,充满了杀人的冲动。
                      “晚上姐姐要回来了,教里有篝火大会,一起来玩吧。”看着阿鸦气得发颤的背影,师宴对降灵说。
                      “阿鸦生气了。”降灵怔怔地说。
                      “是啊。”她又眨了眨眼。
                      “为什么师宴喜欢欺负阿鸦?”
                      “呵呵,因为我吃醋啊,”师宴轻轻伸手自背后环住降灵的颈项,“降灵对阿鸦比对我好。”
                      “真的?”降灵疑惑。
                      师宴吃吃地直笑,“真的。”她环住降灵的颈项,闭上眼睛依靠在他身上,“不过没关系的,能这样抱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哦。”
                      “我喜欢你。”她柔声地说,“你什么时候会喜欢我呢?”
                      “喜欢……”’
                      “嗳,喜欢。”她柔柔媚媚地说,“喜欢待在一个人身边,想知道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重要,想和他说话,想在一起一直到……长命百岁啊……”她轻轻的语气像在自言自语,“降灵啊……你什么时候会喜欢我呢?”
                      降灵皱起了眉头,像师宴说的他全然不能理解,“不知道啊……”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亲了他的面颊一下,“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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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饭……阿鸦刚吃说谝豢诜咕筒畹愣怀隼矗钡氖锹汤苯肪退懔耍估锩婊褂幸恍┢婀值亩鳎婀值乃槠雌鹄床惶袷卟恕?br>“虫子。”降灵挑起一块碎片。
                      阿鸦听到他说“虫子”真的差点呕出来,幸好定睛一看.吁了口气,“那不是虫子,是冬虫夏草。”
                      “哦。”降灵问,“是活的吗?”他是吃素的,连昆虫也不吃。
                      “不是。”阿鸦心里暗想:曾经活着不算吧?反正变成这样都已经是草药了。
                      “虫子。”降灵又从碗里挑起另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不是虫子,是刻成虫子模样的萝卜。”
                      “虫子。”
                      “那不是虫子!是蘑菇!”
                      “虫子。”
                      “我告诉过你那不不是虫子!”阿鸦抓住降灵使尽摇晃,“是虫子蜕的壳!”
                      “虫子!”降灵被他摇得摇摇晃晃,仍然说。
                      “我说过了那些不是虫子!”阿鸦都要被他烦死了。
                      “虫……”降灵这次还没说完,阿鸦已经听见振翅的声音,蓦然回头,只见一只像巴掌那么大的翅膀上长着鬼眼的蛾子慢慢地从窗口—屹进来。
                      “那是什么?”
                      降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蛾子,慢慢地说:“是苗疆人施蛊用的,也就是传说中的蛊吧。”
                      “怎么有这么大?”阿鸦握住剑,浓眉紧皱。
                      “养的。”降灵说,“不可以打死它。”
                      “这种害人的东西都不能打死?”阿鸦挑起眉。
                      “它没有要咬我们。”
                      “但是它过一会儿可能会咬我们。”
                      “它现在没有咬!”
                      “那是很危险的东西啊?”
                      “不可以打它!”
                      “不可以打死它,那要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还不许我打死它?”
                      那只盅在屋里飞了一阵,优哉游哉地走了。屋里两人的吵闹没有停止。
                      阿鸦怒目瞪着降灵,咬牙切齿,“自从我捡到你那一天起你就这样,虫子不许杀,老鼠不许打——还把它和猫养在一起,经常放跑别人家的牛羊。对了!”他恶狠狠地说,“还有一次放跑一只咬死别人家母鸡的狐狸!”
                      “它们没有错!”
                      “它们没有错,错的都是我?为什么我要帮你赔礼道歉帮你收拾烂摊子?”
                      “那种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
                      师宴姿势端正地坐在他们房间门口的大石上,手里拈着一支从野地里折回来的小黄花,一边优哉游哉地摇啊摇的,一边对着蓝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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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到你想要的好人了吗?”黑衣蒙面的姐姐冷冰冰地问。
                      “天底下再没有像他一样的好人了。”她巧笑嫣然,“他如果不是好人,我就只好孤独终老,出家做尼姑。”
                      “他真的有那么好?”师宴的姐姐信巫教教主师瑛淡淡地说,“能让你觉得好,那还真是稀罕。”
                      她眨眨眼,“姐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好歹我也是你妹子嘛。”
                      


                      20楼2006-03-2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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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感到有一股视线!降灵垂头闭目,背对着那视线——他不想看着来人的眼睛。
                        真珠蓦然抬头——遥遥的大树之上站着天使无害——神的使者,是来取回灵魂的吧?无论是神之灵魂还是鬼之灵魂,像这样依附在傀儡身上天理不容……在神的使者面前还想妄自争斗活下去很可笑、很可怜吧?但是他——他是真珠!即使夺来的生机也不能保证他继续活下去,但是在神的使者面前他要——先杀降灵,取得神之灵魂,然后即使为使者所夺,他也证明他要比神的抉择正确——他比降灵强!
                        先杀降灵,吃了他,然后再说。这是真珠的想法。
                        你先打败我,再吃了我。这是降灵说的。
                        被降灵挡在身后的师宴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寒意——她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场争斗的诡异——那似乎并不单纯是你死我活而已……关键在降灵,降灵在想什么?
                        风吹着两个傀儡的衣袖,他们之间一股强烈的杀气振荡得那些烟尘翻滚不停,真珠的杀气对准了降灵,而降灵——那不是杀气……是对什么东西下了决心的坚定——下了决心的降灵,那决心是什么?又为了什么?
                        降灵宝宝竟然也会让人有猜不透的时刻。站在远处树梢上的无害摸着下巴,感兴趣地看着两个傀儡的对决,虽然他这回的确是来取回降灵身上的神之灵魂,但事先看一场好戏更让他有不虚此行的好感觉。
                        “降灵他……”阿鸦凝视着降灵,喃喃自语,“想干什么?”
                        师宴的心跳声敲击着耳鼓,那是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她从未看不透降灵,就此一次她竟然无法窥探到降灵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于关心降灵,她忽略了一些也许本来可以猜测到的事情。
                        “叮”的一声脆响,真珠向降灵砍出一刀,降灵侧头避开,耳下的无声铃被银刀一刀劈开跌落在地上,但是他手里握着一个东西,在真珠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反手一挑,一声轻微的声响,继而是一阵下雨般的声音——真珠身上那件串满了珍珠和水晶的衣衫链绳断裂珠玉跌了满地,真珠毫不在乎,“呼”的一声第二刀回手砍向降灵的脑袋。随着满身珍珠水晶跌落,真珠身上露出了和降灵一模一样的阴阳师袍子,两人一交错,若非真珠头上还戴着缀满水晶的冠子,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激战之中,降灵突然对真珠说了一句话,真珠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但毕竟两人正在激战,降灵手里握着师宴的“妄念之叶”,不知为何竟然能和真珠的银刀短兵相接。众人担心之极,只看那些刀刃有没有往自己所爱的人身上招呼,全然没有注意他们细微的表情差别。
                        又过了一阵,真珠答了一句。
                        降灵又说了一句。
                        真珠又答了一句。
                        他们就如此在激战中神秘地交谈,突然之间真珠大喝一声:“银刀弑神!”那银刀旋转成一个光球对降灵当头扎下,地上烟尘四起,降灵似乎躲闪不及被卷进了真珠闪闪的刀光之中!
                        师宴和阿鸦大惊失色!两人救人心切,忘了原来被降灵结界所挡,同时大喝一声,神杖和短剑齐挥,一同跃入了战区中心。”
                        “神杖之火——”
                        “绝杀——断刃斩——”
                        两人一杖一剑,还有降灵一把“妄念之叶”都刺入了头戴水晶冠的真珠胸口!刹那间真珠胸口腾起一团火球,神杖之火威力发作,顿时把他化为飞灰。
                        竟然成功了?师宴和阿鸦一怔,同时抓住降灵,“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那“降灵”笑了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蛤……”
                        “喀哒”一声,师宴的心陡然像不跳了,牢牢地抓住“降灵”,“你——”她足下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目光一掠,那是一颗烈火烧过变得苍白的珍珠。
                        她用以塞住降灵胸前裂口的珍珠。
                        阿鸦一把提起了那“降灵”,他浑身都凉了,“你——”
                        “你们杀错人了。”那“降灵”殷红的唇舌吐出极端残忍的字眼,然后仰天而笑。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无害是看得很清楚的——银刀弑神之中,满天尘土刀光闪烁,真珠抓住了自己的水晶冠戴到了降灵头上,然后夺过降灵手里的“妄念之叶”,把银刀塞入降灵手中——随即一刀往降灵胸口插去。烟尘散去,师宴和阿鸦怎能分辨谁是降灵谁是真珠?情急之下铸成大错,杀死了降灵。
                        


                        27楼2006-03-24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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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耸耸肩,摊了摊手,“死了?别说我不够朋友,只是他死了我要到哪里去找消失的灵魂?我可是很够朋友的……”他逐渐从树梢上消失。
                          无害这一次来的确是来取神之灵魂,祀珈私分灵魂给自己的傀儡,此事已然曝光,如果不能快点儿找回灵魂不免祀珈要受天雷之刑。可惜祀珈的灵魂完全没有气息可查,知道在降灵身上,但必须在降灵身体还在的时候取出灵魂,那神之灵魂才不会消失。这么一下给烧成灰了,祀珈的灵魂也就随着降灵一起消失了。
                          他走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突然想通这件事真正的意义。
                          “你这要下地狱的混蛋!”阿鸦一拳往真珠的胸口揍过去,目眦欲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要杀了你!”
                          师宴全身都软了,“啪”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太残忍了!太残忍太残忍了!亲手杀死降灵……她看着自己的手,不久前她才把他从烈火中救出,今夜她却一把火把他烧成了灰烬……太残忍了!
                          真珠挡住阿鸦疯狂的攻击,“我不想杀你们,不要再和我纠缠不清,否则我一样杀了你们。”他突然稍微改变了态度,很微妙的。
                          “我要——杀了你!”师宴握起跌在地上的“妄念之叶”,那手用力得整个手心在流血,她一跃而起一刀杀向真珠胸口,“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真珠闪过了师宴的攻击,冷笑道:“杀死他的是你吧,别再和我纠缠,走吧。”
                          他话中有话!师宴虽然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有一丝清醒,“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厉声说。
                          “他是为了你死的。”真珠冷冷地说,然后艳艳地笑了,“再见。”。他竟然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打算掉头走人。
                          “等一下!”师宴胸口气息起伏,拦在真珠面前,神杖横在胸前,“你不说清楚我一样烧了你……”
                          “笨女人。”真珠一把抓住师宴的神杖,“刚才有天使在看你知道吗?”
                          “天使?”师宴呆了一呆。
                          “神的使者,降灵身上的神之灵魂和我身上的鬼之灵魂都是天理不容的东西,使者是要收回的。”真珠冷冷地说,“不过按照情况来看那位天使只对降灵的神之灵魂感兴趣,女人,你身上也有祀珈的神之灵魂吧?”
                          “我身上……”师宴怔住了,她早已忘记自己曾经死过一次,因为活得太快活……她根本忘记了自己曾经死过一次……
                          “如果使者决定收回神之灵魂,降灵,还有你这些依靠神之灵魂活着的怪物——”真珠很恶毒地使用了“怪物”这个词,“你以为会怎么样?”
                          一时间有一种声音刺穿了她的耳朵。
                          她刹那间聋了,又像彻彻底底地死过了一次——如果说,降灵是为了让她活着而自己决定带着残缺不全的灵魂毁尸灭迹——那么她——那么被留下来的她要怎么办?
                          为什么你能坚定不移地去死,完全不考虑活着的人的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那么简单地活着,我是那么普通的女人,普通到了我会因为这样的事想死,你知道吗?为什么以为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就是……她的脑子里刹那划过一道火花——那天……那天……“大概是我……活得太快活了吧?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
                          浑身突然凉了,那是她想爱的呓语,却变成了他的催命符。那个迟钝的笨蛋不知道,她所谓的“幸福”是因为和他在—起,是因为遇见了……从来不曾以为会遇见的……恋人啊,你也曾经说过——“我不想和师宴分开。不想和阿鸦分开,不想和所有人分开永远都不能见面……因为我也很幸福,所以很怕死。”你说过的怎能不为你的心愿拼命努力?你死掉了就算我们大家都活着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那个笨蛋,”真珠喃喃自语,“害怕你难过,拜托我代替他留在你身边,真是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代替一个笨蛋留在另一个笨蛋身边?他以为谁都可以像他那样蠢?为了让一个女人继续活着安排她亲手杀死自己?切——”
                          阿鸦猛地抓住真珠的手腕,“交换身份的事是降灵……说的?”
                          “是。”真珠挑衅地挑眉,“安排让自己重视的人杀死自己,带着不完整的灵魂消失,欺骗神祗让那个笨女人继续活着,然后要求我代替他留在你们身边——他替我死。我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笨,总之代替他这件事做不到——”
                          “世上——只有一个降灵!”师宴一字一字地说,“就算他烧成了灰,变得什么也没有,也只有一个降灵!你给我滚!”她指着真珠,“谁要你代替他?他是……他是谁也不可能代替得了的!他是我的!”
                          “我管不着他是谁的,总之你们别缠着我。”真珠一下摔开师宴的手,往树林走去,消失在黑夜的林海之中。
                          阿鸦紧握双手看着地上烧尽的一片灰烬,平生第一次眼泪纯粹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降灵……其实很聪明的。”师宴跪在代表降灵的那堆灰烬上,闭着眼睛五指牢牢抓住那些余烬,“他知道交换身份瞒不过神,只能瞒我们这些俗人。可是他也很笨,以为长得一模一样就能够互相代替,以为他和真珠……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嗓子哽咽,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声音变了调,“以为我爱的——只是活在人间的会动的傀儡吗?”
                          为了隐瞒她身上四分之一的神之灵魂,他宁愿化为飞灰也要欺骗神祗。”
                          那算是他对她的爱吗?
                          一个笨蛋对另一个笨蛋的爱?
                          她实在太蠢了,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她最想实现的心愿不是长命百岁,她最想要的是他对她的重视、珍惜,还有关怀……她想要成为降灵所爱的女人,那是她最想要的事、最浪漫的事。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我想要你爱我?
                          还有——究竟你这样死了是不是表示你曾经爱过我?是不是曾经爱过我……
                          满地的灰烬随着风缓缓地移动,她惊慌失措地以衣服把它们压在地上,扑在地上的时候眼圈很热,终于……哭了。
                          另一件衣服和她的一起压在了地上,另一个人也在流泪,虽然他们流泪的理由不同,但都在做同一件事——让降灵回家。
                          我们回家吧,毕竟,祭神坛才是你喜欢待的、熟悉的地方。
                          师瑛坐倒在神坛上看着眼前发生的惨剧,那些不知为何而存在的怪物……也像人一样有生、有死,会为所爱的人化为灰烬……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望着不远处以衣裳紧紧压住地上灰烬的两人,满腔的眼泪像替别人在哭,像冥冥中有人要她这样哭。
                          那夜星光满天,那夜其实很美,除了风很凉。
                          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夜,一千多年前发生的故事,一千多年前流的泪,还有一千多年前的爱。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
                          转眼过了一千多年。


                          28楼2006-03-24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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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降灵说,“圣香问我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圣香?”她疑惑,“是谁?”
                            “朋友。”降灵说。
                            她无端地妒忌起那个“朋友”,降灵从来没有说过她是他的朋友,“我也忘了。”她使了一个小女人的脾气,转过头去用眼角偷偷地看降灵。突然心里涌起了无限喜悦,刚才因为震惊没有反应过来的欣喜充满了她全身——他竟然还在!竟然用其他的方式“活着”,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然还在的!嘴角噙着微笑用衣袖偷偷地擦眼泪,她有些狡黠地说:“除非你说喜欢我。”
                            “喜欢……你……”降灵迟疑地说,“我说喜欢你你就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吗?”
                            她狡猾地一笑,轻轻举起一根手指点在嘴唇上,“要先抱我一下、吻我一下,然后说喜欢我。”
                            “我的阴气会让你生病。”降灵说,他的确可以和人接触,但鬼气入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丧命。
                            “我不怕。”她柔声地说,眼睛闪烁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温柔,她太高兴了好想哭,却又想笑。
                            “你别动。”降灵缓缓降到了地上,伸出手抱住了师宴,像他从前抱猫抱狗那样,然后轻轻地在师宴在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喜欢你。”
                            好冷……她微微闭上眼睛,热泪顺着脸颊而下。好冷好冷,降灵的身体比寒冰阴冷十倍,可是也很温暖……她凄凉地环住降灵的脖子,带着泪水微笑,“我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喜欢我?”
                            “师宴……”降灵困惑地让她抱着,“你会生病的。”
                            “我不怕。”她牢牢地抓住他,闭上眼睛把脸埋入他冰冷虚无的胸口,“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让我抱一下好吗?算我……求你……”
                            她在哭,眼泪好热好热。降灵感觉到她在他胸口流的泪,她抽泣颤抖,“别哭。”他说。
                            “我偏要哭。”她埋在他胸口使脾气,小小地任性。
                            “你再哭我就走了。”降灵说。
                            她立刻抬起头来,“你走了我就放火烧掉祭神坛。”
                            降灵怔怔地看着她,困惑地说:“怎么你也这样说?”其实圣香说的是“你走了我就放火烧掉你的祭神坛把你的死人骨头拿去丢在河里喂乌龟”。
                            她嫣然一笑,“还有别人这样说?”
                            “圣香也这样说。”他说。
                            “呵呵,”她抱着他吃吃地笑,头发甚至冻出了薄薄一层寒霜,她却丝毫也不在意,“总有一天我杀了你那个朋友。”
                            “师宴?”降灵推开她,满面迷惑,“圣香是好人。”
                            “骗你的。”她娴静的眼波里有着丝丝柔媚,“我吃醋不行吗?我不喜欢别人对你这么亲热。”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对于“圣香”这个东西的的确确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敌意,小小的计划要怎么把他整得再也不敢见降灵。这两个人假如互整起来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暂时观察整人的功力还是圣香大少高超那么一点点,但师宴说不定会因为爱情的力量爆发出惊人的实力,胜负如何乃是后事暂时按下不表。
                            “我是怎么死的?”降灵问。
                            “笨死的。”她嫣然一笑,“死了就死了,问怎么死的干什么?反正我看得到你、摸得到你就好。”她轻轻放开他,柔声地说:“只要你还在就好。”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降灵说,“那里的绣莲是跳楼死的,昨天投胎的阿华是被人毒死的,后面的王太公是老死的,只有我不知道。”他有点儿“人人都有只有我没有”的下意识的懊恼,“我忘了很多很多事……”他喃喃地说,“别人都有的很多很多事……”
                            他以为他自己是人吗?她缓缓地怔住,他以为别人都有的事他也会有吗?听着他慢慢地但是记性很好一件一件数着“别人都有他没有”的事,数着别人都会记得人生中最难忘和遗憾的事,别人都会怀念父母妻儿,别人都会不甘愿于死,他却什么都没有。他以为他忘记了那些“别人都有的很多很多事”,也许他忘记的只有一件事——他原本就不是人。
                            “降灵。”她轻声问,“你活着的时候是做什么的你记得吗?”
                            “我忘了。”他说。
                            “你觉得……你和别人一样吗?”
                            他疑惑地看着师宴,“当然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他忘记了她、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很悲哀的事、忘记了自己不是人,不知为何留下了魂魄在这里徘徊了千年。她明白了……
                            


                            32楼2006-03-2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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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7 15:4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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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当年临死之时降灵的心愿——只有带着遗恨而死的人才会成为鬼。且不论降灵究竟是如何留下魂魄的,他临死的时候想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不是人”吧?她的眼泪再次缓缓滑落,因为不是人所以会起火,因为不是人所以没有人肯救她,因为不是人所以他只能分给她神的灵魂,因为他不是人也不是神所以必须销毁自己保全她……为何会有那么多痛苦?为何真珠要遭受那么多年的怨恨和歧视?为何得不到神的祝福?为何不能永远很快乐地在一起“长命百岁”?为何……不是人呢?
                              如果我是人的话,那该有多好?
                              那就是降灵的心愿,他徘徊于死坟之地,千年万年……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她狠狠咬了他的手指一口,但存在唇齿间的只是阴寒没有实体,“我告诉你,你是被火烧死的。”
                              “火?”降灵看着她,“可是我不怕火。”
                              她展颜一笑,“也不是所有被火烧死的人都怕火的吧。”她突然变得温柔了,坐在一旁,“你是被我烧死的。”
                              “哦。”降灵随口应道。
                              “不恨我?”她开玩笑,望着天上的星星。
                              “为什么师宴要烧死我?”降灵降下来坐在她身边,“我做错事了?”
                              “没有。”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你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土地主,有一天我突然贪图你家的财宝,把你家人全部杀光,放火烧掉了你家。我是你灭门的大仇人。”师宴骗人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
                              “骗人。”降灵也跟着她看星星。
                              “哦?”她眉毛扬得高高的,“怎么见得?”
                              “师宴说喜欢我。”他说,“师宴是好人。”
                              “呵呵,”她往前面丢了一块小石头,“那么就是这样的,”她合起双手闭起眼睛又开始说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的老婆,有一天,我身为老婆,贪图自己相公的财宝,嫌弃他在外面养小老婆,于是杀了他再放火把他烧死了。”她笑吟吟地说完,看着降灵。
                              降灵听完,过了很久才困惑地问:“那么我呢?”
                              “什么你呢?”她已经开始咬着嘴唇笑。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我在哪里?”他问她刚才说的故事里面怎么没有他?
                              “你就是被我烧死的那个,”她偷偷地笑,“江洋大盗。”
                              “骗人。”他皱着眉头否定,“我不是坏人。”
                              “那么,”她又“啪”的一声合掌在胸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师宴不是坏人。”降灵不满地打断她,皱着眉头。
                              “嘘——不要吵,听我说完。”她笑吟吟地往下说,“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有一天和另外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一起喝酒,喝醉了我打翻了蜡烛,所以我们两个都被烧死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好像她自己真的“已经”被烧死了一样。
                              “那么我呢?”降灵又问。
                              “我们两个都被烧死了啊,”她好认真地说,“我呢,就是那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我在哪里?”
                              “你当然就是另外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她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降灵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又皱起眉,“师宴胡说。”
                              “真没办法,我告诉你实情好了。”师宴好像很无奈地摇摇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的邻居的妹妹的对头,是一个武功高强除强扶弱的一代大侠,人称‘穿林过隙撞墙断羽小燕子’。有一天我趁着月黑风高去你家里打劫,正逢你家养了一条大黄狗,”她说得绘声绘色,满脸严肃,“说时迟、那时快,那条大黄狗大叫一声拼命往我身上咬来,我于是施展我的绝世神功‘穿林过隙撞墙断羽手’扔了一块小石头过去,那条大黄狗就往我扔石头的地方跑去。我神奇的计谋得手以后,偷偷摸摸地潜入主屋,你正在睡觉,我想要偷走你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比如说……咳咳……你家的棉被,所以……”
                              她正说得兴高采烈,降灵忍不住插口问:“比如说……我家的棉被?”
                              “嗯嗯,”师宴笑眯眯地点头,“你家的棉被。”
                              降灵想了一会儿显然想不通为何他家最值钱的是棉被,也就没再想下去,“后来呢?”
                              


                              33楼2006-03-2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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