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女王】陌上尘 作者：凌然

月色正浓，女王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假寐休息，不一会儿舒缓轻柔有节律的鼻息起伏，微阖双眸下细长睫毛闪着柔和的光泽，睡沉了的头一点一低，不舒服的面容显露。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圣僧才恍然刚才一直情不自禁注视着女主，抬头看看月亮隐秘到云朵的后面，身体却悄悄挪近，肩头给予了女王支撑。心下默念慈悲为怀，决意要看守防范，过了许久，自己的大脑和眼睛也阻止不了困意进了梦乡。
清晨虫鸣鸟叫惊醒了二位，发现彼此依靠，尴尬地站起身抖落打湿衣襟的露水，活动酸胀困麻的肢体。
女王整理了衣襟，还袈裟于圣僧。
“陛下衣衫单薄，还是披着罢！”
“也好！”
前行置身郁郁葱葱的树丛间，山路崎岖，七横八纵，厚厚的树荫，阴天云厚，看不清日头方位。跟着女王盲目地走了几圈，到底还是迷了路。
圣僧开口：“不如我们寻着山溪流向，应有出口。”
“何不早说！”女王娇柔嗔怒。
“陛下带路，贫僧不容有疑！”
“如此，我的话你都听之任之？“
“这…贫僧有愧！”
“我饿了，如何是好？”
“前有野果，可以充饥，稍等片刻，我为陛下采摘！”
吃了少许野果，酸中带甜，还可入口。随即沿着溪水潺潺，依山势而下，多有湿滑泥泞、荆棘尖石，两人时有相携，提醒脚下，虽有狼狈，心下安然。是以接近黄昏，仍茫茫然不知身置何处，“我们还是歇着吧，女王泄了气，依石而坐。
“也好！”
圣僧来回几趟，捡拾了很多枯草干柴，取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了火堆，把摘回来的栗子、挖掘出来的地瓜置于火中烹烤烧熟。
“可否借陛下金钗一用！”
女王利落取下递于圣僧。
圣僧手未握牢，金钗又被抽回。
“你这是要我的定情信物吗？”
圣僧哑声失笑，“贫僧不敢！”
“那你做何用！”
只见他剥了些许栗子地瓜块在洗净的树叶上。将金钗稍稍在火堆峰顶撩了撩火，叉于一个栗子上，和树叶“托盘”一并递给女王。
“这些可以勉强果腹，陛下将就食用吧！”
饥肠辘辘的女王眼神里更加充满了敬佩叹服之意：
“御弟哥哥不但出身高贵，竟也身手不凡。”
“非也，御弟只是大唐皇帝为取经赋予我的身份名号而而。贫僧小时候时常和师兄弟上山砍柴，采野果挖野菜，充实口腹之欲。这取经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很多，也都会和徒弟们一起想方设法填肚子。”
女王吃了不少栗子地瓜，又吃了些洗净的浆果，吃得心满意足。望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想起了她与圣僧之事。
“御弟哥哥，你昨夜已经答应了我。等我们脱困回城，我们就缔结婚约，立你为王如何？”
“昨夜我思索了很多，我且问你十问，如实回答可好！”
“你且问之，我有问必答！”
“陛下皇位如何得来？”
“历代世袭！”
“可有姐妹？”
“自然有的。”
“为何选你？”
“才貌出众，品质过人。”
“汝国方圆几何？”
“南北长22天马程，东西长9天马程。”
“如何防御外敌？”
“子母河环绕护城。”
“国家财富来源？”
“盐湖金矿、纺织制陶。”
“如何治理国家？”
“百官通力合作。”
“他们可听你派遣？”
“初登大宝，未施政事！”
“如何制衡文武官员？”
“我…”
“若让位于我，百官百姓如何认可？名不正，言不顺！”
“这…”

圣僧见女王支吾着无法利落回答自己的问题，微微讪笑，抬头仰望夜空。此时夜幕降临，满天的繁星，璀璨耀眼，却又遥远不可及。
“你的内心在寻求庇护；
你在怀疑你的寝宫为何着火；
你在担忧宫廷内外有没有勾结好；
你没定路，没把握没有可靠的后盾左右；
当时你的春心萌动，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有人欲置你于死地，若不是你有密道，你可能尸骨无存。”
女王心头一震，圣僧不愧是大唐人物，他洞察了她自己内心各种疑惑，看来她心悦于他并不是幼稚冲动的行为，她的眼光与潜意识感知还是靠谱的。
“是的，所以即使在这深山老林里迷了路，有你作伴，我心里却很踏实，
我更担心回到宫中该怎么办，担心不可控的未来。”
“只是人还得往前走，向前看。”
寂静的夜晚，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女王依恋地看着圣僧的侧颜，有一股勇气斗志在心中蔓延，她心想有他在身侧，对什么也无所畏惧了。
圣僧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心头紧紧的，不由得拢拢心神，还事要“泼冷水”给她以及“说给”自己听：
“你看中了我皇家护持的身份，看中了我说得过去的外表。”
“哪里…”
“别着急否定。试想一下如果我是个丑八怪的话，比如我徒弟的模样？”
“你！”
“或者我是浪荡登徒子，你怎么办？”
“我…”
“与大唐联姻，当然是你做为籓属国管理者寻求利益最大化最快捷的方案，只不过，你并不了解我的来历，你想听吗？”
“嗯嗯，你说！”女王满心期待，心想也许圣僧“懂”自己了。
“我从小无父无母，受过孤立无援的苦，我18岁才得知我的身世，寻到了我母亲，她又从容自尽…”
“我…”圣僧双目垂泪，说话哽咽。
“我想不通，为什么，她…世人对她来说都是唾弃负面，人间不值得，不值得她留恋。
但是我相信我的存在也是她的牵挂，为什么她能坚持到我找到她，而母子相认后她不能继续活着……
我虽然是个和尚，也无法天天承欢膝下，但是我还是可以去看望她，
我怀疑，怀疑是我的缘故，
大唐天子需要我去西天取经，怕我牵挂，对她施压……”

“哥哥，你过的如此辛苦，如此苦恼，是我未曾想到的，我只是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就想和你一生一世，就想和你双宿双飞，实在是我太骄横霸道了！对不起，我，我…”
“这并不是陛下您的错，人皆有求福之权，亦皆有求福之自由，欲使己身更臻幸福美满。（百度翻译过来的话）
初入佛门，吾心便已明了追求之所在。善化众人，普渡众生，这些佛家法旨听似虚幻空洞不切实际。是以，修行在于身体力行，非空谈道理。而此次取经重任受观音菩萨点拨，西天我佛如来处有大乘教法，十万八千里长途跋涉正是身体力行之表现。若取回自然利国利民。如今带着我大唐皇帝使命，一路来亦有徒弟们的舍命辅佐追随，贫僧自当尽心尽力，有始有终。如若中途放弃，则辜负太多。如此之为，也不值得任何人信任，甚至……心悦。
再有，我自己并不觉得我的追求之路辛苦，我的内心也很充盈。当然，听到陛下您的心声，我并无不悦，只有惶恐与难以授命。俗话说“忠孝不能两全”，用在这里也比较，比较合适。肯请女王陛下宽恕！”
“想请我宽恕的话，”女王大大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说道：“有几个问题，哥哥可否回答？”
“陛下请讲！”
“首先我想知道大唐皇帝当时许了你什么，在你取经大业完成后！”
“他并没有说什么，菩萨说“肯去者取得正果成就金身，”我其实并不贪图他那金身正果。”
“那我等你，等你回来！”
“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你不嫌弃我老了就行！”
“女王高贵，贫僧怎敢嫌弃，只是自我嫌弃罢了！”
“切勿如此说，我知你品行善良，坚韧有毅力，这就足够了。
且相由心生，唐王能派你出征封你为御弟，你必定有过人之处！”
女王思考片刻，“只要你情我愿，不负我心，我也可弃了王位，甘愿像老百姓一样生活，粗茶淡饭男耕女织，做一对凡人夫妻！”
“你确认你吃得了苦，如这样，缺衣少食，饥寒交迫！
“可以！”女王不由分说！
“我们以何为生？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女王恍然听到“我们”这词，心下雀跃，却又面色不显，静静听着御弟哥哥的无奈心声：
“贫僧只是精通其理、讲禅说法，贫僧身外并无长物。取经路上，至多帮百姓为离世的亲人超度亡灵、祈祷念经，为在世的凡人开解心灵，给予来世的期望。”
“莫要自谦！”
说话间，突然从树藤间蹿出来一条蛇猝然袭击女王。
不知道圣僧哪里来的勇气，掐住了蛇之七寸，可惜蛇的口牙已经咬住了女王肩头，滲出的血瞬间洇染了衣襟。女王惊魂未定，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周身散发的寒冷使得她更加瑟缩着身躯，脸颊惨白，气若游丝，颤抖的声音说“救我”，艰难的抬了一眼眸子后晕厥了过去。
圣僧心慌慌的伸手探了一下女王的鼻息，微弱的气流打在了手指上。他顾不得许多，默念着阿弥陀佛，颤颤巍巍解开并褪下女王肩头的一点点衣襟，小心翼翼揭开粘着血的衣襟的动作也刺激着伤口，引得女王身躯疼痛的颤抖。圣僧看着伤口的黑红血污，儿时师父的教诲很快浮上心头，处理蛇毒是当务之急。温热的唇吮着肩头的伤口，快速啐掉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