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赠以我爱的黎家辉，并感谢美丽的影子萱的鼎力相助及可爱的紫嫣的大力支持。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重华天下
     忽而除夕过去，迎了元夕。
     冬日天黑得快，浓厚的朱红不一会儿就灰败下去。萧子攸抱着本《战国策》倚在炕上，刚翻了几页，就见字迹模糊得看不清了。起身活动，叫丫鬟来点了灯。转身间眼神往床上一瞥，恰看见美人不知何时睁了眼，正无声无息地朝窗户望去。长酌半月前染了风寒，一病一拖，直把新春佳节的热闹喜庆都磨光了。本来是萧家最不受宠的儿子，又有变故一场，被迫着迎娶了胡善祥为正妻，大婚出逃，已大有物是人非的凄清，子攸眼见身边之人每况愈下，非死即离，几难自保，心境照早年已是迥然。浮华如云似梦散得干净，他只剩下长酌一人，比从前更是紧紧攥着，一刻都不放下。这冬天仿佛格外冷，子攸怕她病情加重，一直陪他在家里。长酌整日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层棉被，手炉加满了炭火，火盆烧得旺旺的。虽说门外寒气凛冽，卧室里却如同小阳春般，毕竟温暖的。
     萧子攸却是个从小火气就大的，在屋里往往脱得只剩一件里衣。长酌得了虚寒的毛病，又神智昏沉，比从前更加嗜睡，身上也就披着几件男子的服装。难得醒着，子攸便给他读几句诗，倒也乐得安逸清静。这不比忘年府里铺陈的排场的，这新宅子地处江郊，与闹市隔了一番光景，鼓声人声仙乐一般远远的传过来，飘飘渺渺的听不甚清，也是为了躲避家中正妻所来的。子攸却每天悠然，有时静静思想，觉得陋室一间，颇有天地唯你我无他的感觉。心里念及二人或许就这样相守终老，未尝不是一大乐事。
     今日热闹最盛，天尚未黑透，已能闻见远处蒸腾而起的鞭炮声响。长酌仍静静躺着，此刻却微微偏过头，望着窗户纸，眼神里竟难得有几分拨云见月的清明。子攸心里不禁一动，走过去摸她额头，才发现连日来的热度已退，触手沁凉。子攸俯下身子，亲亲热热的贴了长酌的脸，嘴凑到她耳旁，轻声道：“都望了不知几遍了，莫不是想出去凑凑热闹？”长酌仍直直地望去，也不答话，过了片刻，把目光敛了回来，眼睛只是无力的闪动。萧子攸喜上眉梢，伸手把那被褥一推，便将可人儿揽在怀里，心想着去转转也好。当下一迭声唤了侍女，套鞋穿衣，讲怀里的美人严严实实裹了一通。还不满意，脖子围了狐皮。出了门，连个小厮也不带。只是带了把红色的纸伞，怕是雪天不定什么时候又落了。
     萧子攸拉过长酌的小手，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晦暗的巷弄往前走。这一片房子原本墨瓦青墙，如今檐上也纷纷挂了灯笼，从内院传来嬉戏打闹的笑声。正是不出门不知时好景盛，他本来好热闹的性子又被撩拨起来，不由得步伐就有些急了。长酌走得慢，手又被攥着，缀在他身后，一时跌跌撞撞。萧子攸尚未察觉，手上一扯，却觉得冰肌滑落了，便听后面噗通一声，银装素裹之中只见一女子委地。地上尚有积雪，长酌跪倒在地，一手撑在雪里，眉尖透着孱弱，只低垂了眼，隐了表情，也不知叫疼。子攸连忙抱她起来，嘴上一连声的对不起。长酌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阑珊的意兴。
     长酌着了身宽领收腰云雁细锦裙，腰间隐约可见一条墨色宫涤，裙摆曳地，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外罩的银边琵琶襟外袄有些凌乱，领前略翻，踩了双小羊羔皮的绣花暖靴。鬓间蝶花吊坠簪映着些细小花簪子平添美意。子攸执了那手轻捏了几下问道：“疼么？”长酌眼神游离，却缓缓摇摇头。萧子攸眼前明明是丧了表情如劣质的泥塑木雕般，聊无生气，耳旁却分明是朗朗笑语。他心里难过，慢慢把头抵到长酌的肩膀上。空荡荡的一条小巷，纵然墙内几多喜庆，但那终究是旁人的，与他二人毫无关联。兴许他错了，错了一步也到罢，怎料未及补苴罅漏，已步步错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