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十三闹过颁金节后,四方城的天就一味的冷,连自己这样成日里并不十足知冷畏热的人,也在例制的冬棉衣外头加了件小袄。堆秀山的木芙蓉要凋谢了,兴许连它们都感知到自己的过季,只恹恹地不肯撒手。米珠压缝的矮靿靴碾在一地的落叶上,“沙沙”地作响。我们就踩着秋的亡祭上作舞,听着小玉儿念叨着何日下雪,自己听了也笑,轻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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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多嘴…【小玉儿是个调皮闹腾性子,听我这样应他,便也笑嘻嘻地接着调侃:“下雪也没什么好的,寒浸浸三九天里头,雪珠子一掉下来,落在地上跟泥混在一起,甬道上伺候的阿哈扫不及,主子们能传顶暖轿,咱们奴才却得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欸…”尾音拐了个调,急急地收住,原是他的话筐子撞上了柔妃的一张俏丽面孔。这畔抚过鬓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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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妹妹,好巧。【点了点头,先一摊手相请,示意一道偕行】
3.
方才去陪着原姐姐选了些料子,也预备着给仰儿、选儿两小子做斗篷,眼都瞧花了,便来御花园走走,散散心。【扶着一斗婉婉的笑】妹妹若有闲,只往垂华馆来坐,与松吾一道做針黹功夫,也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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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御花园也陷在一腔淋漓的酣睡中,不欲醒了。四下静极了,连与柔妃絮叨的几句家常也压低了声,唯恐惊扰了枝边几只为数不多的小雀。说话的间隙,我忍不住抬眼一望,也许它们也忍不住枯骨的冷风,将离开这座雕金的古城,迁徙到属于自己的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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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南飞,可我们往哪去……?说了一万遍的陈词也不庸俗,这是千百年来禁闱妃子共同的怅然,在书页上见过,仿佛成为了一个精美的模子,等着人用现实来贴合。指给柔妃瞧天边匆匆赶路的雁,有些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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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瞧,大雁也要往南去了。
5.
入了冬,连燕也见不了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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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接下来分付的一席娓娓,叫我突然生出几分羁旅客的伤心来:燕家一族也自江南而来,而自祖上身戴朝簪之后,便在辇毂重地安下家来。先不说自己打小便养在燕京的胡同中,连阿爹对于故乡的曾经也很斑驳,小时与姐姐缠着他说江淮的旧事,便只能一知半解、欲言又止。后来在姑姑、几位娘娘口中探听得到南巡的风光,却总在描摹珠光宝气,而少提风土人情。人人打听过出身后,都说姐姐与自己有着江南人的婉奕模样,可原来淮扬的水乡不止人担着两条细浓合宜、怎看也贴心的眉,连地气也这样温柔,广阔的怀抱将鸟雀也能容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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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么…【我在柔妃的两剪秋水中,总算窥见淮乡中淳朴的状貌,虽只一角,也很满足了,有些遗憾地接】燕家虽江南出身,松吾却自幼长在京中,也只能从妹妹的口中了解这样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