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
高耸的金氏大厦之上，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顶层的落地窗旁，悠闲地端着小半杯红酒，修长的手指扣住酒杯，轻轻摇晃。屋内没有开灯，黑暗中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俊美的侧脸轮廓。男人眼下，是一片阑珊的灯火。
他身后的门被敲响：“金总，车备好了。”
“我们走。”男人仰头一口将杯中深红的液体饮尽，把酒杯随手放在不远处的大理石桌上，扭头离开。
他就是金钟铉，全国龙头金氏总裁。当然，金氏并非表面那样干净。全国最大的赌场——夜阑，便是金式旗下最大的洗钱场所。这么显眼的目标至今存活，一因为权，二因为钱。
在金氏出现以前，炎锋就是绝对的霸主，其现任总裁更是一只既狡猾又聪明的老狐狸。炎锋，正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但是这几年金氏迅速发展，很快打破了炎锋独霸的局面，变为两股势力僵持不下。
现在，钟铉要去见的，正是他最强的，也是唯一的对手——炎锋。
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形成现在这种明着称兄道弟，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的可笑局面。
炎锋今天约他出来，美其名曰叙旧，其真正目的，他已经猜到七八分。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钟铉还是赖着性子到了预定餐厅。
外套被侍者接走，按照规矩，钟铉只带了两个人进餐厅。
古老的欧式西餐厅，偌大的水晶吊灯下只摆了一张长桌。这里被包下了。
餐桌的那一头坐着一个老人，两鬓已经花白。见钟铉进来，他亲切地打起了招呼：“近来可好？”
钟铉走到老人对面坐下，亦露初微笑：“托炎老爷子的福，一切顺利。”
炎锋唇边的笑带出些讽刺的意味，他悠闲地插起盘里的一块牛排送进嘴丅里：“是么？我怎么听说你东南亚那边的军火出了些问题？”
钟铉漆黑的眼危险的眯缝了起来，然后了然一笑：“不是什么大问题，炎老爷子不必操心。”
炎锋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手上的动作放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到底也还年轻，我这个长辈出手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钟铉拿过桌上的酒杯，浅尝一小口：“既然老爷子这么关心我这小辈，我也不必推脱了，东南亚那边的事情可要拜托老爷子你了。”
“我做事，你放心。”炎锋哈哈大笑几声，空旷的餐厅里传来阵阵微弱的回音。
钟铉把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抬眼盯住对面，一双眼眸如黑夜中的大海，深邃而神秘：“不过，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炎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视钟铉。
“晚辈想向老爷子要个人。”
炎锋的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很快又被掩埋：“哦？是谁有这个荣幸让金总看上？”
钟铉玩味的看着站在老人身后的人，他从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虽然微低的头让额发挡住了那双眼睛，不过那完美的脸颊和高挑的身材已经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炎锋立刻会意，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基范，以后就跟着金总。”
后面的人并未有激烈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答道：“是，总裁。”
钟铉用右手撑住下巴，命令道：“过来。”
被叫做“基范”的男子走到钟铉面前，黑色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美丽而迷人的眼眸。
钟铉满意地笑了，站起身准备走人：“老爷子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炎锋也不阻拦，吩咐另一个左脸微肿的男子：“温流，送金总出去。”
“不必了。”话音未落，钟铉已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车前，就被紧随身后的珉豪叫住：“钟铉，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东南亚的生意给那老狐狸了？”
钟铉转过头，指了指基范：“你们先把他带到夜阑去。我自己过来。”几个保镖过来把人带走，钟铉靠着车身，拿出两支烟来，扔给珉豪一支。
“别打岔。”珉豪伸手接住，皱眉。
钟铉不紧不慢地点上烟：“那老头子也活不了多长了，就当是我这个晚辈尽尽孝。”


“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钟铉莞尔，不以为意：“珉豪，你知道的，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怎么说？”
“东南亚那边的确出了些问题。不晓得那老头子到底计划多久了，警丅察这段时间喜欢找我们的茬。最大的一批货我已经尽量出手了，剩下的边边角角送给他也无妨。”
珉豪不插话，到也点上了手里的烟，等待下文。
“东南亚近年帮派改朝换代太频繁，稍微不注意就可能翻船，我早就打算退出东南亚市场把重心放在中东。他既然要抢在这个时候接手，我又何乐而不为？况且……”钟铉吐出两个烟圈，“还换了个大美人回来。”
珉豪无奈的摇摇头：“你该先告诉我一声。”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钟铉，”珉豪轻叹一口气，“到底谁才能得到你百分之百的信任？”
钟铉扔掉剩下的半截烟，并未回答，开门跨上驾驶座：“要去夜阑么？”
珉豪潇洒地摆摆手：“我还要去找泰民。”
“你还真离不开你的小宝贝。”钟铉笑着踩下油门，消失在拐弯处。
夜阑，就如它的名字，灯火辉煌。
衣冠华丽的翘楚来来往往，他们也需要找一个放纵自己的地方。撕下那张伪善面具，其实谁都一样——钱，权，性，刺丅激。至少，在这里的人需要的就是这些。夜阑不过是为这些可怜人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钟铉刚下车就有保镖迎上来。把车钥匙扔给保镖，他边走边问：“让你们带回来的人呢？”
“在您的总统套房。”
钟铉转身上了电梯，保镖识趣地留在电梯外。
三十层。
狭长的走廊上，安静得连脚步声都嫌太吵，唯有尽头处站着另两个黑衣保镖。
“金总。”见到钟铉，两人微微颔首。
“你们下去吧。”不等他们离开，钟铉已经扭开门锁，踏进房间。
灯开着。往里走几步，竟见房里的那个人正气定神闲地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
钟铉松了领带，把外套扔在桌上，带着戏谑的语气：“你应该洗了澡等我的——还是，你希望我们一起洗？”
沙发上的人放下报纸，眼神更加冰冷：“金总要是想找个床伴，就请另寻高就。”
钟铉不怒反笑，一步步走近：“那你以为我带你回来是为了什么？谈心？”眼前人已经到了唾手可得的地方，钟铉一把捏住了基范的下巴，“啧，还真漂亮。”
基范抬起拳头就挥向钟铉的左脸，钟铉向后退一步，用左手挡了下来。
钟铉笑意更深了：“刚刚在那老头子身边不是还挺温顺的么？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跟我走？”
基范冷哼一声：“我赢你的几率可要比赢外面那群保镖大得多。”
“哦？就凭你那力道？”
“很遗憾，”基范的眼眸在灯光下越发明亮，“那不过是五成力道。”接着就是干净利落地一个侧踢。
钟铉险险地躲过，衣摆被带过来的空气流动微微扬起。
“有意思。”钟铉也凝神专注起来，“练过几年？”
基范跨近两步，又是重重一拳击向钟铉的腹部。
“你猜？”
手腕被钟铉一只手抓住，钟铉绕到基范身后，另一只手一记漂亮的回肘。
“不比我少。”
基范没有转身，背对着钟铉向后踹过去，逼得钟铉收了手。钟铉立刻换了方向，从侧面突袭，不出所料，被零误差地挡了下来。基范趁机迅速转身，朝钟铉的下巴狠狠一记上勾拳。
钟铉皱了皱眉：“打脸是要毁容的。”
基范的身形忽然一顿。
只一秒的停顿，双肩便被死死抓住，钟铉的膝盖毫不留情地撞向基范的腹部。
“唔——”基范忍不住一声闷哼，五脏六腑好像被巨大的石块重击，一时直不起腰。
“分神可是容易出人命的。”钟铉放了手，理了理衣服，“我们该办正事了。”
基范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压下强烈的疼痛感，起身就是全力一拳。
钟铉躲闪不及，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左下颚，一股腥咸的味道在口腔里瞬间蔓延，用右手背轻轻擦过嘴角，刺眼的红色染到了手上。


钟铉将基范抱回了顶层套房。
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捋开那额头上被汗湿的发。
“再忍一忍，我去想办法。”钟铉正打算离基范远一点，冷不丁被基范一把抓住，嘴被带血的唇封住。
药物作祟，基范疯狂地吻着钟铉，钟铉几次想推开他，却被抓得更紧。
一来一去，钟铉脑中的弦也被崩断，用力压住基范的后颈，反客为主，攻城掠地。舌头在基范的口腔里不断穿梭，时而轻轻撕咬红润的双唇，时而温柔地舔舐被咬破的伤口。
基范的体温高得吓人，火热的双臂勾住钟铉的脖子，让钟铉也滚到了床上。激吻还在继续着，基范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身子，钟铉强制地与基范拉开距离，快速除去所有衣物。


傍晚，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房间里，金色的温暖。
六点，钟铉回到夜阑。叫上基范，到楼下的餐厅用餐。
两人刚坐下来，就听见希伯来的声音：“金。”
基范握紧了拳，偏头看向窗外。钟铉自顾自地看菜单，没打算理会他。
希伯来露出略带委屈的表情，走到钟铉的身边坐下：“金，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人，打死我也不会碰他。”
“基范，想吃什么？”钟铉把菜单递给基范。
“金，作为弥补，你开条件。”
钟铉终于正眼看了希伯来：“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
反应迅速如希伯来，他立即站起来郑重地对基范承诺：“我很抱歉，你可以开任何条件。”
基范冷冷地回答希伯来，不带任何表情：“我不玩这种家家酒游戏。而且，我也不是他的人。”
说完扔下手里的菜单，独自离去。
希伯来愣住：“金，你没搞定他？”
钟铉放下餐巾：“要不是知道你那德性，我早就一枪毙了你。”
招来服务生，钟铉吩咐打包了一些快餐食品。
希伯来来了精神：“看样子，确实还没到手。这样的话，我也还有机会。”
钟铉整理完手里的食品袋，给了希伯来一记白眼：“好好享用你的晚餐。还有，离他远一点。”
警告完毕，他提着袋子开始寻找基范。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基范。他正靠在窗边抽着烟，烟圈被风吹散。
钟铉拿走基范手里的烟，拿出袋子里的东西：“还不饿么？”
基范转身面向窗外：“啧，金总还真是体贴入微。”
“要追你么，总要花点心思。”拿着三明治，递到基范面前。
基范接过三明治，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那天你怎么会忽然出现？”
“刚下飞机就接到主管的电话，说情况不对，我就过来了。”钟铉拿起自己那份，塞进嘴里。
“英雄救美，恰到好处。”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么？”钟铉索性直接坐到地上，“要得到你我不会用这种小家子气的伎俩。”
基范也坐下来：“你也并非善类。”
“我不否认。”
“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会让你失望。”
“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我是在教你悬崖勒马。”
“晚了。”钟铉自嘲地笑笑，“自从让你在这里工作三个月开始我就已经后悔了。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像一种毒药，理智提醒我应该离你远一点，我却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你。那么多天不跟你有任何交流，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金总这是在告白？”
钟铉笑着看向基范：“怎么样，接受么？”
基范选择沉默。
钟铉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深究，转了话题：“到金氏上班以后，还住在这里？”
“要不是你的人不让我离开夜阑，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以后随你吧。”钟铉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撕下餐巾纸的一角，写上一排数字，“有什么事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基范收了电话号码，拿起另一张餐巾纸擦擦嘴：“我可以回去了吧？”
钟铉不语，只做了个“请”的姿势，目送基范离开。
第二天上午，基范准时来到金氏。
恭候多时的钟铉露出微笑：“我带你去办公室。”
两人走进专用电梯，来到顶层。没有繁杂的人来来往往，高处总是那么清净。
助理办公室靠外一些，是和总裁办公室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一扇门作为通道，方便文件传递。
两间办公室大小差不多，只是前者以紫色调为主，后者以黑色调为主。
钟铉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文件夹：“珉豪还剩下些工作，你先看看那些，熟悉大概情况。”
基范坐到办公桌前，不忘调侃：“我来抢了他的饭碗，估计对我多有不满了。”
“恰恰相反。他好不容易放个假，带泰民逍遥去了。”
泰民？是上次遇到的那个小子。果真如他所想。
基范不动声色地翻看那些文件夹。
钟铉推开办公室里的门，跨进自己的办公室：“你慢慢看。”


基范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他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高楼大厦，难得配合钟铉一次：“那请问白痴的绑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商业机密。”
基范实在有些无力：“你真是越来越恶劣。”
十分钟过后，银色的法拉利停靠在临海的一处悬崖上。
从悬崖边上向下望去，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你该不会是带我来演一出‘You jump，I jump’的感人戏码？”
出乎意料的，钟铉看着远方，自顾自地说：“我常到这里来。”
基范收起戏谑的笑容，没有接话。
“我记得你问过我，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会不会冷。”钟铉侧过头对基范微笑，“我很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可以俯瞰一切。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但我不后悔。”
基范怔了怔：“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想让你了解，我的想法。”钟铉黑得深沉的眼中带着温柔：“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掉下去，你会不会救我？”
基范冷哼一声：“我不但不会救你，还会是那个推你下去的人。”
钟铉回头看着浩瀚的大海，沉吟：“是么。”
接着，他一步步朝断崖走近。
本来就离悬崖不远，不过两三步钟铉已经到了不能再走的地步。可是他就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面迈步，一只脚脚已经踏到了外面，身体在那一刹那急速下落。
就站在他身后的基范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拉住钟铉的胳膊。
重力将基范也拉倒在地。钟铉的手被基范紧紧抓住，吊在悬崖上，下面就是狰狞的岩石和翻滚的海浪。
“你疯了？！”基范十分恼火地吼过去，手上没有放松力道。
钟铉扬头笑了：“你舍不得我。”
基范的额头上渗出汗珠：“你丅他妈的找死也别把我拉下水，上来再说话！”
钟铉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基范的手。
费了好大劲终于把钟铉拉上来，两人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丅。
海浪拍打着岩石，淹没了基范的喘气声，可胸口剧烈的起伏出卖了这平静的假象。
钟铉的心情极好，他单手撑住身子含笑看着闭眼休息的基范。
“口是心非。”
基范伸手挡住头顶的阳光，充耳不闻，慢慢调节呼吸。
“你就真没对我动过心么？”钟铉脱力地躺下，“我不相信。”
基范透过指缝看着刺眼的阳光：“你未免太过自信。”
“或许我刚才应该跳下去，大概在临死之前还能听见一句你的真心话。”说着说着，又带上了调侃的味道。
“金总，要想死请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解决就好。”
“知道我最讨厌从你嘴里听到什么？”钟铉慵懒的声音里带起一丝严肃，“我想你该改改称呼。”
基范嗤笑一声：“钟铉？铉？等到我们成了情人关系，或许有可能。”
“宝贝，那不会远了。”钟铉闭着眼，思维又跳到了之前车上的话题，“她叫上官希儿，上官集团的千金。这个周末我会陪她出席舞会，你要去么？”
“我去做小三儿？”
“你们迟早会认识。”钟铉说的理所当然，“我的心可不在她那儿。”
“那是要我以你的对手身份出现？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公司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他一直等待的机会，好像快要来临。
隔了好一会儿，钟铉答道：“也好。”
基范深深吐了一口气，准备爬起来。
钟铉抓住了他的手，没有睁眼：“就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基范顿了顿，没有动作。钟铉也不放手，两人又一次僵持不下。基范无奈，好像这种时候总是自己先举白旗。放弃了站起来的念想，乖乖躺下。
安静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基范喃喃道：“金钟铉。”
没有回音。
他提高音量：“喂。”
还是没有反应。
不耐烦地撑起上半身，竟发现钟铉闭着眼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基范静静地看着钟铉的睡颜，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
情不自禁地，基范的嘴角慢慢上扬，安心地躺回原来的位置也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连他自己也沉沉睡去。
无梦的好觉。


基范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措辞：“我想这个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
温流陡然收起笑容。
“这对你不公平。”基范顿了顿，“不做情人或许对我们来说，会更轻松。”
温流不答，安静地审视着基范的表情。
“这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里，让人连喘气都很困难。”基范不敢直视温流的双眼，别过头看着雪白的墙壁，“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努力。”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温流缓缓问道：“是因为金钟铉么？”
基范愕然。
“去救他，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刺在基范的心里。
去救他，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可是现在，他答不出。其实这个答案，在他决定答应钟铉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只是现在，他说不出口。
温流深深叹气：“基范，这个问题由不得你选择。我能知道你去救金钟铉，老爷子也能。你不能背叛他，这你最清楚，你和金钟铉的关系只能停留在对手上。即便那个人不是我，也绝不能是他。”
“我有分寸。”
温流仰面自嘲地笑了：“基范，我在你面前永远那么失败。”
“有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基范不知道是在对温流说，还是对自己说。
再看向基范的时候温流的眼又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好像上一秒眼里无尽的悲痛根本不曾存在：“我们说好的，给我一个机会，决定权在你。既然这就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勉强你。”然后他又主动靠过去揉了揉基范的头发，“只是你选择的路太辛苦。要是累了，我就在你身后等你。”
说罢，起身走到门边：“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一前一后地跨进和基范同款的保时捷里。
“记得告诉我你把车扔哪儿了，我派人去帮你开回来。”温流拿出钥匙发动引擎：“老爷子之所以没有动静是因为有你在。你以后要小心应付。”
基范神色黯然地看着车窗外：“温流，别对我这么好。我会觉得自己亏欠了你。”
“你从来没欠我什么，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要求你。就像你说的，有的事情强求不来。”
“幸亏我还没那么多愁善感，否则一定良心不安一辈子。”基范轻松一笑，想缓和一下现在他极其不喜欢的气氛。
温流也顺着他跑了题：“多愁善感那是女人的玩意儿，你少碰为妙。”
保时捷停在了离医院不远的拐角处。
“原来这就是金大总裁信任的疗伤之地。”温流别有深意地看了基范一眼。
基范愣住：“你……”
温流又立刻笑了起来：“开个玩笑。他当然留给你下手。”
基范没好气地开门下车，温流竟也跟了出来。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最后在基范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朝基范眨眨眼，便和保时捷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基范呼出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赶回医院。
拦住好几个护士询问基范的去向，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不是不知道，就是摇摇头。基范现在只恨这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
迫于无奈只好又找到还在值班的医生，这才带他到了钟铉的加护病房。
推开门，钟铉依然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希伯来则疲倦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立刻睁开眼：“是你。”
基范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希伯来伸了个懒腰，忍不住调侃一起来：“也好。金醒过来一定比较想看到你。”
“你能通知珉豪么？这几天金氏得有人在。”
“刚刚已经通知过了，明早就能到。”希伯来起身扭扭酸痛的脖子，“你只负责这个伤病员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他潇洒地朝基范挥挥手：“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goodbye~”
走了希伯来，又安静下来。
基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细细看着钟铉的睡颜，第一次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情不自禁地，基范扬起嘴角，发自内心的微笑。
既然都已经做好决定，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至少，到他们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之前，他可以好好享受这一切。
即使知道结局，他也想拥有这一段回忆。
金钟铉，自私的何止你一人？
就让我们都自私这一次吧。这也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基范倾过身子，吻上了钟铉的唇。


这回，钟铉没让基范如愿。
他凑过去，强硬地搂过基范的脖子：“希伯来过两天就回美国，他邀我们一起去。”
“去做什么？”
“旅游，放假，休息。”
基范可不会笨到就这么相信他。
“你要去？”
“带上你去散散心也好。”
“无所谓，什么时候走？”不管他到底想去做什么，基范都没有打算拒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好好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钟铉露出微笑：“今晚去夜阑，明天到金氏，后天一早出发。”
珉豪抱怨着插话：“才回来就又走？我这个代理还要做多久？”
“放了你这么长的假，总该回来替我卖几天命？不会多久，最多一周时间。”
基范不在意这些，此时他考虑的，只有明天找机会下手得到电脑里的资料。
车停在公寓楼下。
“你们在这里等我。”基范开门下车。
钟铉急忙叫住他：“带上你的证件就行，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不需要。”
基范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大妈来搬家的？”
钟铉随之莞尔。
基范走入楼道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温流的电话——
“听我说。”基范单刀直入，没有给温流说话的机会，“后天我会去美国，可能一个星期。老爷子那边你得帮我。”
电话那头是一段沉默。
“温流？”
对方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资料什么时候能到手？”
“不能肯定，不过明天我能潜入他在公司的电脑。”基范估计事情比他想象的难办，忙问：“老爷子着急了？”
“无论如何，明天你一定要带回信息。你在医院呆了那么多天，老爷子开始有些怀疑了，你得先稳住他。之后我会帮你拖时间。”温流顿了很久，接着道，“基范，听我一句，那是个深渊，你不能跳进去。”
基范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知道，我知道……再给我一个多月时间。我会回来的。”
“明天通知我。”
“谢谢你，温流。”
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忙音。第一次，温流在他之前挂断电话。
基范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有一方必定会受到伤害。而他，却做了一个让三方都会受伤的决定。
拿好伪造证件，基范锁好公寓的门，他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这里了。
见基范下来，钟铉再次对他扬起微笑，就像最温暖的阳光，让他的心窝里很暖和。情不自禁，他亦回以最美的笑容。


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忙音。第一次，温流在他之前挂断电话。
基范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有一方必定会受到伤害。而他，却做了一个让三方都会受伤的决定。
拿好伪造证件，基范锁好公寓的门，他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这里了。
见基范下来，钟铉再次对他扬起微笑，就像最温暖的阳光，让他的心窝里很暖和。情不自禁，他亦回以最美的笑容。
入夜。
钟铉站在镜子前打着领带：“要跟我一起去么？”
基范正背对这钟铉翻看电视，头也没回的摇摇手。
“我可能会忙到很晚，你早点休息。”钟铉打好领带，走到基范身后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行了，快去。”
钟铉呵呵一笑：“我们这像不像老夫老妻？”
基范拿起手边的抱枕不由分说地砸向钟铉的面门。
钟铉一脸没心没肺的痞笑用双手接住，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再扔回去。
基范好笑地看着他的幼稚行为，翻了个白眼。
钟铉完成了出门前的调戏，心情极好地往夜阑赶去。
他刚走没多久，基范便扔下抱枕，走进钟铉的书房。上次他趁着一个人在卧室已经翻看过那两台电脑，里面除了一些历史资料，什么也没有。但愿这里会找到一些有用的。
书柜很大，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位置。上面除了一些专业书籍，在最底层竟放着好些英文小说。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本圣经。想到钟铉抱着本圣经在书房里看，基范忍不住轻笑几声。
笑过了，基范开始在书柜里，书桌上，抽屉里……寻找蛛丝马迹。
什么也没留下。
基范又在房间里寻找类似保险柜的东西，也一无所获。
正打算要放弃，靠窗的垃圾桶吸引了他的注意——垃圾桶里分明是被碎纸机处理过的纸屑。
白纸黑字被整整齐齐地碎成了小长条，上面有个别汉字，但更多的是毫无章法的字母、符号和数字。谁会大费周章地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如此谨慎的处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符号的背后，有一个被小心隐藏的大秘密。
而值得这样做的，恐怕就只有中东的军火交易。
基范倒出垃圾桶里所有的纸屑，收好。把这些拼出来，也并非难事。
然后他出门随意找了个地方处理掉一些相似的废纸带回来放进垃圾桶。
疲惫汹涌而至，上午在医院的剧烈运动着实耗费了不少体力。他躺在沙发上闭眼假寐了一会儿，拖着一身疲惫迅速洗了澡换上睡衣到卧室睡觉。
凌晨，钟铉终于处理完夜阑的事务回到公寓。
见基范已经睡下，不忍心打扰他，洗漱过后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卧室，小心翼翼地掀开被窝，从后面搂住基范的腰，安心睡在他身边。
黑暗里，基范露出一抹甜蜜的笑。
第二天，金氏。
两人一早就到，珉豪更是赶在他们之前等候多时了。
钟铉的办公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文件夹。用珉豪的话说，这些是过滤不掉的，必须由钟铉亲自过目。
基范忙着帮珉豪整理未来一周时间要用到的文件，好让钟铉提前做好准备。
三人一忙就是整整一上午。
钟铉更是忙得连手边的咖啡都没能喝上一口。
眼看马上就十二点半，基范和珉豪总算搞定手里的工作。珉豪拿上外衣准时陪泰民吃饭去，基范则径直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钟铉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基范绕到钟铉身后，伸出手指放到钟铉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我们去吃饭。”
钟铉收回放在鼠标上的右手，握住正帮自己按摩的那只手，顺势转过椅子，再稍微用力一拉，让基范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随即转回电脑面前，将自己的头放在基范的肩上，一手握住鼠标，一手揽住基范的细腰。
“给我五分钟。”
基范把重心移到身后，整个上半身都靠在钟铉的身上，静静等待。
屏幕上的字不断更换，基范眯着眼，像一只惬意的猫咪，简单过滤着内容。直到钟铉啪的关了显示屏，才悠悠地从钟铉的腿上站起来。
“恐怕得委屈一下就近搞定了。”钟铉用手拍了拍桌上依旧堆得老高的文件，“但愿不会熬过十二点。”
基范揶揄起来：“连三明治都吃过，还不能就近解决？”
火速解决完就餐问题，半小时后，两人回到办公室。


钟铉开了电脑，朝已经搞定工作的基范招招手：“这个项目交给你，我来处理那些。”说着让出位置，自己拿着文件坐到沙发上。
基范见他已经开始专注于手上的文件，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
之前他还在计划着怎么引开钟铉，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沉着地坐到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文本文档。仔细阅读了两页，小化页面。钟铉仍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基范啧大胆地翻看电脑。
电脑几乎是空的。唯有桌面上三个文件夹。
其中两个装的是近期金氏两个投资大项目。而打开第三个文件夹里的文件，看到的全是乱码。
很眼熟的乱码。就像——昨天那些纸屑上的。他猜得果然没错，那些纸屑一定与军火交易有关。
可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基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看明白那到底是些什么。
电脑无法连接网络，手边也没有任何可利用的工具。
或许，这才是他能容许自己使用电脑的根本原因。
如此一来，基范只能将那一堆碎片带给温流，希望借此暂时堵住某些人的嘴，也暂时稳得住老爷子。
有些烦躁地重新点开之前的文件，接着浏览。
傍晚。
钟铉的工作仍在继续，基范以昨天忘了东西在公寓里为由提前离开。
约了温流在公寓里见面，没想到是自己先到了。
五分钟后，门铃响起。
开门后见到的人是基范绝对没有想到的——炎锋。
温流就跟在炎锋身后。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双眼都留着明显的黑眼圈。
炎锋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窗前，面向窗外，从始至终，连一眼都没看基范。炎锋很生气。基范知道。
静默着等了很久，炎锋终于开口：“最好能有让我信服的理由。”
基范拿出那些碎片递给炎锋：“这些是在金钟铉的公寓里找到的，应该跟他的军火交易有关。暂时还没有找到破译方法，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炎锋冷低头看了看那些不明所以的小纸片，冷笑：“你一连在医院这么多天，就带回来这么些废物回来？”
基范微微颔首，不卑不亢：“要是这么容易，他就不是金钟铉，也用不着我了。”
“你！”炎锋猛的跺一下拐杖，瓷砖发出刺耳的响声。
温流不动声色地撞了一下基范，朝他轻轻摇头。
基范深吸一口气，放柔了语气：“这是你我都不能否认的事实。我会跟着他去美国，才好找机会下手。再给我一个半月时间，如果仍然没有进展，我会依照你的意思换种方式。”
“你知道我的脾气。”炎锋走到基范面前，两人的眼神竟出奇地相似，“一个半月之后，你乖乖地给我回来。”
撂下狠话，炎锋怒气冲冲地离开。
温流紧随其后，基范在他踏出大门之前拉住他。近距离，温流的脸色更加难看。基范蹙眉：“好好照顾自己。”
温流拉开基范的手。表情淡然：“我知道。”
基范还想再说两句，温流却已经走出好远。
基范其实很清楚炎锋不会真的把自己怎样，他来的目的不过是提醒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忘形。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肩上想扔也扔不掉的责任。
很累。基范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自从母亲去世，他的生活就在一夜之间变了。就像忽然置身于到处都有暗流涌动的大海里，为了生存，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浮浮沉沉这么多年，他才终于找到一个能够让他栖息的地方，可是在刚刚喘一口气过后，要面对的便是那个最致命的漩涡。
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两个月。决定下得洒脱，内心深处却未必真能如此潇洒。
厌恶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不是一天两天，但今日尤甚。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为个人的改变而改变的，太阳照常会升起，花儿照常会开放。况且他金基范并不是一个只会逃避的弱者。
强打精神，他驱车回金氏。
灯，还亮着。轻轻将门拉开十度角，钟铉果然还埋头在白纸黑字上。接着，他又将门轻轻关上了。坐到助理的位置上，一手撑住下巴，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抛出脑海，独自发呆。


基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意识重回大脑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钟铉的公寓。如昨晚一样，钟铉就在他身边。脸颊上还能感觉到钟铉若有似无的鼻息。
已经第二次被他带回家而完全不自知。
好像在这个男人身边警惕性会自动消失一样。这是最危险的信号，可他已经无力改变。
微微转身，让视线毫无阻碍地落在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手不禁地轻轻抚上那英挺的鼻梁，然后一寸一寸描摹每一处。
也许是身上的伤未痊愈，加之长时间劳累，钟铉竟没有任何反应。
好久好久，基范终于放了手，再次沉睡。
翌日。被希伯来包下的专机正飞往美国纽约。
钟铉要来两杯咖啡，一边递给身旁的基范一杯，一边调侃起希伯来：“又不是在美国，这几天怎么忙到连面都不露一次？”
“还不都是上次为了救你。”希伯来投来埋怨的目光，“就是因为不是我的地盘，要召集那么多有真枪实弹的家伙一点都不轻松。上次在最短时间内过来救了你，留下不少烂摊子，在回去之前我总要先收拾一下。”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貌似金属的东西扔到钟铉手里，“这是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找到的，你见过么？”
钟铉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小铁片，上面是好像可有类似波浪状的东西。
“没见过。怎么了？”
一旁喝着咖啡的基范从希伯来把它拿出来开始就觉得眼熟。现在看清了钟铉手里的铁片，全身忽然僵硬。
那上面刻上的不是什么波浪。而是——火焰。
只有被炎锋重用的人才配拥有这个，它是各个间谍之间的身份认证。
“他们的枪丅支全部出自美国。我调查了那头蠢驴的背景，不过是几年前被你收购的小企业老板，短短几年时间，他不可能搞到那么多家伙。”
钟铉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仔细回想起来，他们好像十分了解金氏的作风，而且个个都有两把刷子，非普通小喽啰。幕后指使现在还在美国？”
炎锋在美国确实有部分势力，而这部分，一直都在温流的管辖范围内。基范思及此，有种彻底掉入冰窖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不过下次行动之前，至少让我知道。”
……
这些话算什么？他到公寓等他算什么？难道只是逢场作戏？他如此信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到头来却是他把自己当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
基范痛苦地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钟铉和希伯来的对话再也没听进去。
不过多时，钟铉用手探了探基范的额头：“不舒服？”
基范睁眼给了钟铉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那就睡一会儿。还早。”
“嗯。”说完基范把头偏到另一边，紧闭双眼想得到片刻平静，可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却搅得他不得安宁。
一连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基范几乎没有睡过。
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还是回到这里舒服。”希伯来看起来神清气爽，“住我别墅？”
钟铉点点头，拉着基范上了希伯来的车。
“你的脸色很不好。”钟铉用双手固定住基范的双肩，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基范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拉开钟铉的手：“只是没休息好，不用担心。”
希伯来坐在前面夸张的坏笑几声：“该不是金你没让人家好好休息？”
钟铉蹙眉，直接忽略希伯来的调笑：“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此时此刻，这句话只会让基范的心里更加烦躁，他的表情变得冰冷，眼中带上了几分怒气：“我不是女人，学不会什么小鸟依人。”
钟铉依然凝视着基范的双眼。良久，才轻叹一声：“你说得对。”便靠回椅背上，避开基范的视线。
车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直到到达别墅之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停了。
钟铉和希伯来已经下车走出一段路，基范才开门下车。希伯来为钟铉安排好了房间，指派佣人为钟铉带路。基范默默地跟在钟铉后面，始终保持了两米的距离。房门前，钟铉停下等待佣人开门，基范也终于和钟铉并排站定。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钟铉耳边响起了基范闷闷的声音：“对不起。”
然后基范比钟铉更快一步进了卧房。
果然是豪华的派头，不过两人都没心思品味。
基范一头倒向沙发，疲惫不堪。
钟铉在门口站了几秒，转身背对房内。
“你自己好好休息，晚上带你去看纽约夜景。”说罢带上房门独自离开。
基范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语不发。
纽约迷人璀璨的夜晚来临。
钟铉再次回到卧房的时候，基范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来到基范身边，钟铉伸出手。基范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到他手上，任由他拉自己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别墅门口。
这里停着两辆黑色的兰博基尼。


“你自己也清楚得很。”希伯来放下照片，倒是悠闲地喝起咖啡。
钟铉没有答话。基范确实有太多可疑的地方，如果真如他所言，他不过是一个不幸的平常人，他的身手，他的镇定，他的车技……从何而来？
这些他早就已经发觉，只是不想去深究，不敢去深究。
“我会让他在医院昏迷几天，说不定就能掉到大鱼。”希伯来笑得得意。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再插手。”
希伯来不满意地蹙眉：“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钟铉已经起身：“我的私事，我自己解决。”
希伯来猛的一排桌，震得桌上的咖啡都撒了出来：“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就是再好，也不值得你用金氏下赌注！”
钟铉朝大门走去，淡然道：“我不会用金氏下注。告诉我，他在哪家医院？”
希伯来怒视着他，握紧了拳头。
“他在哪里？”钟铉又问了一次。
希伯来终于放弃：“我派人带你去。你要想清楚，如果……”
“谢谢。”钟铉背对着希伯来，打断他的话，“我会带他去夏威夷。”
听到这句承诺，希伯来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医院。
钟铉被带到特护病房。身后希伯来的手下正在安排撤离。
基范确如所言，只有几处小擦伤，并无大碍，只是被下了点药才会昏迷不醒。第一次的药效在明天一早就会失去作用。
钟铉坐在床边，心情复杂。
其实早在心中就有了几分把握——他是炎锋的奸细。
可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他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足以证明他的任何问题。一直抱着一丝希望，他不是，他不是。
已经给了他最大限度的信任，让他住进自己的公寓，让他接触自己的电脑，可终究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透露给他丝毫。因为害怕，害怕一旦让他得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
这大概是他金钟铉这辈子做出的最愚蠢的事情。
眼前的人就像天下最美味的毒药，魅惑着自己一口一口饮下。明知剧毒无比，却舍不得停下。
钟铉用指腹轻柔地抚弄基范光滑的脸庞，喃喃道：“你真的爱我么？只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就放弃金氏与你一生再不分开。”
就在这一晚，基范做了一个梦。
梦里，钟铉俯在他耳边，亲昵地低语：“跟我走吧，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两人十指相交，他点点头，说：“好。”
一出口，他愕然——没有声音。他又说了一次，四周依然寂静。
钟铉的神色渐渐淡漠了，他放开基范的手，退离两步：“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强求。”
不！不是这样的！基范疯狂地吼叫着，却没有一声发出来。
钟铉也仿佛看不到基范焦急的神色，眼里满是悲伤。他转过身，背对着基范，声音里带着颤抖：“你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
基范慌乱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想拉住钟铉，想跟他解释，却发现有一条铁链缠住了自己的手腕，无论如何也够不着钟铉。只差一厘米的距离！基范拼命地拽着铁链，手腕传来了刺痛，皮肤上留下了红印，他不管不顾，用尽所有力气挣扎。
而背对着他的钟铉不再停留在原地，正一步步离他远去。
四周一片雪白，眼前的黑色背影正在一点点缩小。
“不要走！停下！听我说！求你不要走……”基范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钟铉每跨出一步，他的心就好像被割下一块。可眼前的钟铉听不见他的哀求，越走越远。
“不——”基范猛的惊醒。额头上，背上，手心里，全是汗水。
白色的墙壁，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是在医院。基范吃力地坐起来，那迷丅药弄得他的头仍微微作痛。环视一周，钟铉不在。
又想起那个梦，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残存在心间。基范靠在床头，一次次做着深呼吸，放松自己的情绪。
“我才出去这么会儿你就醒了。”钟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提着打包好的早餐。
他的出现就像一颗定心丸，让之前的不安全都消逝不见。
钟铉走到床边，习惯性的俯下身在基范的额头上落下吻，然后打开袋子拿出食物：“吃了早餐我们准备去夏威夷。”
“去夏威夷？”
“啊——”钟铉拿出一个红提示意基范张嘴。
基范乖乖张嘴接了红提，追问道：“为什么忽然要去夏威夷？跟昨天袭击我的人有关？”
“不完全是。”钟铉把那一盒红提放到一边，拿出另一个盒子，“本来就是想带你去夏威夷好好放松放松的。只是被他们这么一搅和提前一点而已。”
“他们是什么人？”
钟铉耸肩：“总之是我的仇人，刚好我们开了一样的车，他们搞错对象了。这件事交给希伯来处理就行。”
基范笑道：“你的仇人还真满世界都是。”
钟铉打开这个盒子，里面是三块圆鸡蛋饼加糖浆果酱，一个炸鸡蛋，一杯咖啡。
“正宗的美国佬玩意儿。你以前应该常吃。”
“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说着伸手把圆鸡蛋饼取出来放到一边。
“糖类可是最好的能量。”钟铉拿起圆鸡蛋饼，一口咬下一大块，冷不丁的抓住基范的下巴，将嘴里的饼放到基范的嘴里。
基范第一反应就是吐出来，钟铉偏用嘴紧紧堵住，无奈之下基范只好吞下去。
“怎么样，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吧？”钟铉痞笑着舔舔唇。
基范拿过咖啡，灌下一大口。那甜腻的味道实在让他有点受不了。


“你也不嫌恶心。”
钟铉没有还嘴，拿着剩下的圆鸡蛋饼吃起来。
基范喝着咖啡：“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你吃完直接去机场。”
“这么急？”
“免得夜长梦多么。”
至于自己怎么被救回医院的，基范没有问，钟铉也没有提起。
飞往夏威夷的专机上。
钟铉带着黑框眼镜，从行李里拿出一本书，打开顶部的灯，细细阅读起来。基范瞥了一眼，忍不住笑了——那正是放在钟铉书柜上的那本圣经。
基范用手肘戳了戳钟铉的胳膊：“满手血腥的路西法正在向主忏悔？”
“路西法堕天之前可是大天使。”钟铉认真的看着圣经，黑框眼镜把他衬得还真有几分斯文的味道。
“你慢慢看，我睡会儿。”
“嗯。”钟铉应着，朝不远处的空姐打了手势，替基范要来毛毯和眼罩。
夏威夷……但愿是他多心了。基范模模糊糊地想着，靠在钟铉的肩上睡着。
直到飞机降落。
“基范，”钟铉抬抬被基范压住的肩，轻声叫道，“基范，到了。”
基范一把拉下眼罩，不适应地眨眨眼。
钟铉递过来一套夏季休闲装：“去换衣服。”
他不知道，他越是体贴，基范的心情就越是复杂。基范接了衣服，迅速走进卫生间。
夏威夷阳光灿烂。
住处是海边的一幢别墅，站在别墅里，就可以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一览海上的风景。
这一处海滩除了他们，再无别人。
才刚刚放下行李，钟铉的手机响起。钟铉看了看来电显示，放下手里的书，转身朝外面走去。
基范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那本圣经，随意翻起来。
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滞住。阳光下，圣经的页面上明显有几处被笔画过的印迹。那是特意画上去的，为了不引人注意，用了类似空心圆珠笔的东西勾画。
整本书，几乎都有这样的痕迹。
基范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在钟铉办公室看到的乱码。如果，那代表的是页数行数字数……
原来，不过是这样的小把戏。
站在落地窗前的钟铉挂了电话，基范自然地将书放回原处。
钟铉将电话丢到沙发上：“去海边吹吹风？”
“嗯。”
天已经黑了，别墅的灯光印在外边的沙滩上。周围只有一阵接一阵的海浪声。
钟铉脱掉鞋子和袜子，卷起裤脚，踏进海水里。
他面对大海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海风吹乱了他的发。
基范只静静站在后面，看着钟铉的背影。
“不过来？”钟铉转过身。
基范摇头。
“那陪我走走吧。”钟铉回到基范身边，两人沿着海岸线漫步。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我不喜欢赤脚踩在海水里的感觉。”基范忽然道。
“怎么说？”
“沙子会随着海水流逝，那种抓不住的无力感，让人很不舒服。”
“看不出来你还真多愁善感。”钟铉用左臂揽住基范的脖子，“我让你抓，一辈子都抓得牢牢的。”
“少来。”基范用右手肘轻轻顶了顶钟铉的胸膛，“等你什么时候厌倦了，自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
“那就制造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钟铉说完突然一个扫腿，基范下意识向后躲，可惜没有完全躲开，摇晃两下跌坐在沙滩上。
基范索性就坐在沙滩上抬头问钟铉：“找打？”
钟铉拉起基范：“咱们的胜负还没分。”话音刚落，基范的拳头已经飞向钟铉的腰部。
钟铉退出小半步，险险躲开。
“Hey，你这是偷袭。”
“跟金总您学的。”基范灿然一笑。
钟铉又向后退了两步：“我们先说好……”
“不打脸是吧？”基范接了话，一步跨过去左拳挥向钟铉的脸颊。
钟铉向后仰十度，拳头擦着钟铉的鼻尖而过：“你啊……”
左一拳右一拳，全是冲了那张俊脸去的，钟铉实在是哭笑不得。终于逮住机会，钟铉握住基范的右手腕，飞快地反身一扭，来到基范的背后。基范随之也转身想挣脱他的束缚，不料这一转正中钟铉下怀，唇瓣一瞬间被含住。
趁着基范还处在惊愕状态，钟铉双手搂住基范的腰，舌头迅速窜入基范的嘴里。


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到，只是，他以为不会这么快。
要逃吗？不用看也知道门外定然守着一大堆保镖。
况且，他不想逃。
这是他欠他的，他应该还。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却始终不见钟铉。直到第三天。
这天，钟铉一身黑色西装走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拿过椅子，钟铉就在离基范五步远处坐下，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统治一切的王者气息，让人压抑。
这才是真正的金钟铉不是么？
基范静静地坐着，等着对方开口。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钟铉右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优雅地拖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眼里，是残酷的气息。
基范没有说话。他说什么？告诉他他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失败的圈套？告诉他真的爱上他？这统统都是无用的废话。
钟铉见他沉默，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知道背叛我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下场么？”语气极其平淡，没有半点威胁的意味。
但基范知道，越是平淡，越是危险。
“知道么，你身上漏洞百出。”钟铉露出不屑的神情，“精明的老狐狸怎么会选中你呢？”他起身走到基范面前，一把钳住基范的下巴，力道大得骇人，“就因为你这几分姿色？是他太高估了你，还是太低估了我？”
其实不然，基范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间谍。
一开始小露身手，是为了吸引钟铉的注意，事实表明，他的确成功了。当一切都如他计划进行的时候，他却不小心掉进了那个温柔陷阱，渐渐放下防备，在敌人面前展示真实的一面。怨不得别人，是自己一手造就了今天的失败。
基范想撇开头，那只手没有放开他。
钟铉靠在基范的耳边，带着浓浓的暧昧，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明天回国，我们的时间还长着。”语毕，在基范的耳垂上轻咬一口，重新坐到椅子上。
阵阵寒意，渗透到基范的骨头里。
“放过其他人，我任由你处置。”
“呵呵……”钟铉越笑越夸张，声音大得刺耳。笑声停下，室温骤降好几度，“金基范，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带那么多人回国，难道不麻烦么？”基范不死心地再次争取。
“谁说我要带他们回去？在这里处理，不是更方便？”
其他人可以损失，但温流不可以。不论他到底做过什么，毕竟他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也曾经被自己伤害：“其他人随你，我只求你放过温流。”


“啪——”钟铉甩了基范狠狠一巴掌，嘴角迅速窜出一股咸味，泛出点点血色。
“你最好别惹我。”钟铉拿出纸擦拭自己的手，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看着他，要是让他跑了你们提头来见我。”
基范好像感觉不到疼，他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上：“我不会逃的。”
他看见钟铉的背影明显一怔。然后更快地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连空气好像都静止了。
这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基范想着想着忽然也大笑起来，就像一个彻底失去理智的精神病患者，笑声久久不止，有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到冰凉的地上，绽开凄美的水花。
一段旅程过后，又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
他没有被关在那小小的公寓里，而是又一处别墅。也对，他现在大概不会允许自己再踏进那里一步。
仅仅一线之隔，整整一栋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而外面，则是密不透风的监视。
钟铉好像也没有要虐待他的意思，除了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当然，更不可能跨出这别墅大门。
钟铉又消失了，接连一个星期，一次也没有出现。
一周后的某个半夜，基范忽然听到一楼客厅有响动。他一个激灵翻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慢慢靠近楼梯。
“钟铉？”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基范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楼下的钟铉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握着一支酒瓶。
基范快步下楼，还没靠近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那个男人还在不断地举起酒瓶，倾斜地太猛，一部分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淌下。
他喝醉了。
“来，陪我喝。”钟铉醉眼迷蒙地朝基范举起酒瓶。
基范接过酒瓶直接放到桌上：“别喝了，你醉了。”
“醉了？呵呵……”干笑几声，钟铉拿回酒瓶，接着灌。
“我让你别喝了！”基范一把夺回酒瓶，重重地放到桌上。
钟铉轻蔑地看他一眼，“你让我别喝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又拿回瓶子。
基范的眼睛暗淡下来。他说得不错，他有什么资格？
既然没有资格阻止你，那就陪着你。
“好！要喝是吧！”再次抢过酒瓶，基范仰头，本来就只剩小半瓶的液体被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这才对嘛……”钟铉笑笑，“我再去拿两瓶来。”
基范坐在沙发上看着钟铉歪歪扭扭地走到酒柜前，又拿出两瓶上好的威士忌。
递给他一瓶，钟铉已经开了瓶盖喝起来。
看到基范也开了盖子，钟铉开心地用手里的酒瓶碰他的：“干杯。”
两人一人一瓶，把威士忌当成了白开水，灌得毫无节制。
整整一瓶，就这样又要见底。
基范终于喝下最后一滴，眼前有点恍惚，已经有了些醉意。再这么喝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够了！够了……”基范抱住那个又想要起来拿酒的身子，“够了……”
钟铉挣扎了两下，软软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基范，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悲伤得让人心痛，“为什么……”
基范的眼眶红了，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钟铉：“对不起，对不起……”
“基范，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基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能不断地轻轻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说了几十遍，几百遍，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基范稍微推开钟铉一点，才发现他睡着了。
他把钟铉放倒在沙发上，拿来枕头和毯子让他睡得舒服点。自己则坐到另一个沙发上，贪婪地看着钟铉的睡颜。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钟铉早已离开，他身上还披着他为钟铉盖上的毯子。
心里暖暖的，甚至可以说非常高兴——钟铉没有彻底放开他。
久不曾出现的笑容，终于浮上基范的脸颊。
伸个懒腰，基范到餐厅吃早餐，餐盘下也照例摆着一份报纸。虽然连电视都被搬走，但经过反复检查的报纸还是可以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