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嘘唏！甲申丧乱以来，河山凋敝，国不复存，悲喜俱作齑粉。余飘零南海，至伶仃滩头，临楮而叙之，草算年月，到而今，至于天启觉祸，亦三百又九十年矣。乌蒙蔽月，而使天下得一见其光者，自公后无人也。碧血照丹青，其浩气磅礴，每观之未有不恸哭时。自此后，文武碌碌，南渡偏居，同室操戈，庙堂之下，蝇虫食禄。而胡儿旦夕之，江山蚁溃，峨冠大带尽披发左衽矣。
呜呼！觉祸之所以烈者，知而不言也。倘魏忠贤不至，亦有李忠贤、赵忠贤。时赵高乱秦，百官奉“慎言”为理；十常侍之乱汉，人媚之以列三公。而明之丧乱，自忠贤始，尽挫士林脊骨，今曲事宦官，明委身胡儿，保以身存。风声雨声皆不入耳，家事国事俱不为我事，所恩不过全身入朽木耳。所惮者何？惧公之祸又至也。而太史公尝云： “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委身曲事而得卧榻终年，其不如刚直大义而血荐轩辕远甚。每读公之“身无完骨”言，未有不扶膺扼腕者。
公既丧，子阴入诏狱，敛骨还葬应山。三百载日月后，世殊时异，丘陵草青，苗木如盖。余访至应山，觅一老者，问此地有故明墓否。老者茫然无所知，乃报公之名讳，老者欣然应曰：“湖水涟漪处，葬敌明之忠臣也！”既拜，归应山，行至城内，见一街道名“杨涟街”,又远望见大洪山守于城外，而公之躯骨亦化泥守应山之百姓也。知其可为者而为之，人尽可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以谓之君子也。故董太史知必死而直书，文正公知不可胜而战，而岳武穆之“文臣不贪财”之言，公实践之。呜呼！处乱世而不慕饱食荣禄，居陋室而思民之疾苦者，而今有几人？屈子诗云：“伏请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余鄙陋小知者，然愿为公之“知不可为而为之”者也。
崇祯三九七年赵维濡草于南海
呜呼！觉祸之所以烈者，知而不言也。倘魏忠贤不至，亦有李忠贤、赵忠贤。时赵高乱秦，百官奉“慎言”为理；十常侍之乱汉，人媚之以列三公。而明之丧乱，自忠贤始，尽挫士林脊骨，今曲事宦官，明委身胡儿，保以身存。风声雨声皆不入耳，家事国事俱不为我事，所恩不过全身入朽木耳。所惮者何？惧公之祸又至也。而太史公尝云： “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委身曲事而得卧榻终年，其不如刚直大义而血荐轩辕远甚。每读公之“身无完骨”言，未有不扶膺扼腕者。
公既丧，子阴入诏狱，敛骨还葬应山。三百载日月后，世殊时异，丘陵草青，苗木如盖。余访至应山，觅一老者，问此地有故明墓否。老者茫然无所知，乃报公之名讳，老者欣然应曰：“湖水涟漪处，葬敌明之忠臣也！”既拜，归应山，行至城内，见一街道名“杨涟街”,又远望见大洪山守于城外，而公之躯骨亦化泥守应山之百姓也。知其可为者而为之，人尽可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以谓之君子也。故董太史知必死而直书，文正公知不可胜而战，而岳武穆之“文臣不贪财”之言，公实践之。呜呼！处乱世而不慕饱食荣禄，居陋室而思民之疾苦者，而今有几人？屈子诗云：“伏请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余鄙陋小知者，然愿为公之“知不可为而为之”者也。
崇祯三九七年赵维濡草于南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