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窗口的价钱,伯爵不愿当着客人的面讲,也确实高昂得惊人:那座大宫殿坐落在巴布伊诺街和潘丘之间,他租的屋子位于三楼,有一间更衣室,与卧室相通,只要把房门一关,就可以像在家里一样更换衣服,椅子上放着小丑服装,是蓝白缎子做的,非常华丽。“既然你们让我选择,”伯爵对两位朋友说,“我就给你们准备了这几套。一则这是今年最时髦的服装,二则不怕彩纸屑,落到身上也不显眼。”伯爵这些话,弗朗兹没有完全听懂,也许他没有领会伯爵的这份好意,心思全部投到波波罗广场上所呈现的景象:那可怕的断头机,此刻是广场的主要装饰物。弗朗兹有生以来头一回着见断头台,我们说断头台,是因为罗马的这种刑具,可以说同我们国家的如出一辙,只是铡刀呈月牙状,但凸边是刀刃,落下来铡头的高度略低些,差别仅此而已。两个人坐在犯人服刑的翘板上,趁等待的工夫吃午饭;弗朗兹能望见他们吃的是面包和香肠,其中一人从翘板下拿出一瓶酒,喝了一口,把酒瓶递给伙伴。那两个人是刽子手的助手。单单看到这一情景,弗朗兹就感到头发根冒冷汗。头天傍晚,犯人由卡塞里·诺伏监狱押到波波罗广场,在圣玛利亚小教堂里过夜,每人由两名教士陪伴;关押他们的小礼拜堂安有铁栅栏,前边有哨兵把守,每小时换一班岗。荷枪士兵排成两列,从教堂门口一直排到断头台,两列中间有十步宽,断头台周围有百步方圆的空场,闲人禁止入内。其余地方挤满了男男女女。许多妇女让孩子骑在肩头上,那些孩子上半身高出人群,所处的位置极为优越。潘丘宛若巨大的看台,每一阶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在巴布伊诺街和里佩塔街拐角,两座教堂的阳台上则挤满了运气好的看客:柱廊的台阶上则汇成五颜六色的海潮,不断地涌向门廊;墙头每个能上人的凹处,都立着一尊活雕像。伯爵的话确实不错:人生最奇妙的景观,莫过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