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夫皱皱眉头:“不是你做的错事,为何却是你来道歉?”男子怒不可遏,又要扬鞭。女子冷冷道:“你若想露宿自去,莫要再这里恃强凌弱,却算什么本事。”男子被她用言语挤兑,不好再出手,又不愿睡在荒郊野外,只好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对不起!”话中不服之意,溢于言表。女子见樵夫脸上伤口仍在沁出鲜血,便从怀里掏出手帕上前,想要为他擦拭。樵夫鼻尖闻到一阵突来的冷香,后退一步,瓮声道:“倒也不必。”
女子也不勉强,说道:“在下姓墨清,这是我师兄白风,我二人向您赔礼道歉,不知能否借宿一晚?”樵夫眯起眼打量了他们一番。白风被他这无礼的目光审视下心头突突,但终归忍住了。樵夫嗤笑一声,把担子挑起,向前道:“随我来吧。”
一行三人,樵夫挑着两担柴悠悠走在前头,墨清牵着马跟在身后,白风骑马在女子身侧不断搭话,他恃樵夫不懂江湖中事,有意在二人面前卖弄,向墨清说道:“此次英雄大会,听说连追魂刀张铁也会到场,断刀门那位却没有消息。倒是期待他们二人的交手,看看谁的刀法才是天下第一。“
墨清不答,他又道:“也不知道墨大哥的本事和他们孰高孰低。这二人十余年前便已成名,若要争盟主之位,却是劲敌。“墨清向樵夫问道:”还未请教大哥名姓。“樵夫领着二人拐进林中小道,说道:”某姓叶,树叶的叶,在家中排行老九,故唤作叶九。“白凤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对着师妹发脾气,只好瞪圆了眼睛看着叶九。
墨清又问道:“只是不知叶大哥家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平时生活未免有些不太方便吧?“白风闻言右手按在了腰畔剑柄上,只待他稍有不对,便暴起杀人。樵夫对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恍若不觉,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墨清接着道:“愿闻其详。”
叶九叹了口气道:“是你二人强要借住所,某又没有胁迫你们跟着走,此刻又怀疑起某,是什么道理。”墨清口中道歉:“出门在外不免多几个心眼,还望见谅。”左手却不肯放松,素白的柔荑上青筋凸起,更增三分诡异的美感。叶九只好道:“那原本也不是我家。莫约三十余年前,另一户姓叶的望族——说来也算某的本家。当时他们的家主在此置办了一处别业,只图清净雅致,故选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后来因遭了大难,被仇人灭了门,这里便荒废下来。乡间皆传这里闹鬼,我因逃难来到徽州,无处落脚,只要有地遮风避雨就满足了,自然不惧。”
他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墨、白二人打消了疑虑,白风毕竟少年心性,听他身世凄苦,也打消了敌意,道:“是我二人不对,向叶大哥赔礼道歉。”口中虽然这么说,仍不肯下马。叶九淡淡道:“倒也不必。”白风又问道:“听大哥的口音不似南人,可是因为金兵南下才流落至此?”叶九微微沉吟:“算是吧。”
白风笑道:“那大哥可以宽心了,如今武林之中正要召开英雄大会,一整江湖风气,到时联合朝廷,反攻敌朝,收复幽燕岂非易如反掌。届时大哥回到故土,说不定庭院中的旅葵还未长出哩!”言语中志得意满,仿佛眼前已看到了那一天。
三人就在这一路聊天中到了目的地。叶府在深山之中,除了门上铜锈斑驳,朱漆剥落,其他地方倒看不出破败的痕迹,想来是因为收拾得勤快。叶九领着二人分别在客房住下后便要去厨房起锅烧油,墨清说道:“叶大哥不必忙活,我二人有自带的干粮。”叶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煮饭我吃什么?”墨清脸上一红,讪讪说道:“那大哥去忙活吧,只是不知附近哪有清水?”
墨清虽是江湖儿女,但奔波了一日,身上汗津津的难以忍受,又怕叶九嫌弃麻烦,忙道:“或者附近哪里有溪河也行。”叶九看了她一眼,说道:“溪水凉,厨房里有两缸水,不过烧水废柴,我一担十五文卖你,浴桶出租五文,一共二十文,当面厘清概不赊账。”墨清一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多的便算是住宿费用了,多谢叶大哥收留。”
叶九也不客气。顺手揣入怀中,转身自煮饭去了。墨清沐浴后正吃着干粮,白风便上门来,说道:“师妹,这叶九不对劲。”墨清看了他一眼,示意向下说去。白风一揩窗前的书桌:“我们二人住的乃是客房,却仍然如此干净,说明这宅子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久居,否则没有必要连客房也时常收拾。”
墨清喝了口水,把馒头咽下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叶九虽然奇怪,但我以为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白风忙问:“什么话?”墨清道:“是我二人有求于他,他在山中无缘无故被我们拦下,愿意施以援手,未必对我们怀有恶意。至于其他的地方,不必也不宜深究。”白风说道:“话虽如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墨清默默点头,又小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