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乡,妖怪之山。
若是俯瞰这重连迭起的山岳,大概可以看到,人类的村落坐落于此。
不管是外界的布武者燃起的血火,还是那猴子的变节,通通与这里的人们无关。
在这里居住的人们,大多是抱负难得伸张,来此希求惩妖除恶的阴阳师。
当然,也有一些逃避外界的战火或是误入幻想乡的人,不过这一类人很少会选择来这危险的深山居住。对他们而言,待在山外的村落人间之里,会是更好的选择。
如今的幻想乡,已是入秋了。
与得以刀耕火种的人间之里不同,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因为环境的约束,食物主要通过与人间之里的往来获取,少部分来自于狩猎和采集。
于他们而言,本该归属于秋的,那份收获的喜悦并不真切,多少难以沉浸。
因此,上原光很快发觉,名为易的半妖悄然从宴会中离席。
距离易来到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了。
在这段期间里,易一直在了解自己如今的境况,顺带寻找离开幻想乡的办法。
前者或许有些眉目,但后者,绝对是徒劳无功。
纵使是作为旁观者的光,也明悟了这点。
前些时日,她应了易的请求,随易来到结界的边缘。
原地止步。
这就是全部的结论。
也包括她。
“大家都难以脱离了…”光追上易,说。
“他们不会有人在意这个的。”易放慢脚步,侧头对上少女的视线,“…抱歉。”
他看出了少女的低落。
分明是莫须有的忧虑。他想。
而且,该被安慰的人是他来着。
“那只麒麟今天不会来吗?”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发问。
“是麒麟小姐哦。”光摇了摇头,竖起食指,说,“她不喜欢太喧闹的地方。”
易了然,点了点头。
“请进。”恭敬的声音将光从恍惚中唤醒,她这才发觉家中的侍从已经为她拉开了大门。
应该说,为她们。
出自善意,上原光差人在府邸腾出一间屋子,留与易居住。易不明白,可还是承了这份意。按他的想法,光把他安置在这里,也许是为了监视。
易止步,侧开身子,做出“请”的手势,一如当初光所做的那样。
光迈步走进府邸,便停下来等易跟上,待门外的仆侍关上大门,她又回到了追随者的位置。
她跟着易,一前一后走进单独在角落安置的书房,彼此坐定。
“易先生是想…”她刻意将语调拉长,“倾覆么。”
“你呢?”易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问题丢了回去。到底他不了解眼前名为上原光的少女,就像对方也不了解他一样。
光沉着头,眼睑也一并垂下,虽然易看不见她的神色,但她确实把失意显得淋漓。
“是我们吗?”她问。
或者说,您要将这个世界也倾覆?
上原光不能理解,眼前自称为易的男人究竟怀揣怎样的想法,这名为幻想乡的地界即便带着暗色,但总归无愧幻想的加冠,大家得以自乐的村落桃源也难与比肩,为何他要离开村落,离开幻想乡,乃至离开…这个世界?
“我要回去,然后,拯救。”易沉吟片刻,说。
“姑且有轮回转生的说法,我的前身,大概算将军一类的角色,被人构陷,随而身死。
“而这一世的我,接触到了高天的神明大人,西星的虎宿将我称作异数,是成长起来可以拨乱反正的存在,因而我才能够保留记忆转生降世。
“我走了许久,路上,我与那折腰的狼,古怪的猫,骄傲的凰一一结识,莫不敢忘。所以,怎样磕绊都无所谓,我合该回去,只能由我终结的战场在等着我,至少他们在等着我。”
许是信息量过大,又可能是易的言论实在惊世,光一时反应不过来。
待她回神,易已经拿着从书架上取下的那本《古事记》翻阅起来。
光没有言语,也没有办法言语,此刻的易到底有着“王”的专断,不负一个月前他莫名“孤”的自称。
她站起来,微微躬身,也不在意易能否看见,退出房间。
……
翌日,上原光主动找到了麟。
“呵,且不谈真假,不管作为妖怪还是作为人类,他都只是个半吊子。”
麟听完光的陈述后,如此评价。
“麒麟小姐您不是也想出去吗?”
闻言,麟皱了皱眉,抬手想要敲光的头,可手又悬在半空,终究没能挥下。
“这不一样。收起你那多余的善心,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会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麟叹息。她觉得语气有些重,于是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没办法帮到所有人。”
“那结界的事情…”
“是敬畏哦,光。”麟嗤笑,“虽然是那些大人物不出面的缘故,但现在的妖怪的确是势微呢。所以,若是把人类也纳入幻想…会如何?不知也罢,不过笼中之鸟,细作料理——若是知晓,想来你们也会生出应有的敬畏才对。”
“也就是牲祭么。”光喃喃低语。
“阿梦那边才是,你们的话…最多算配菜。”麟噙着笑,说,“毕竟你们要更老实嘛。”
“……”
“抱歉,我只是在笑那家伙的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