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绝世雄才】月临关（同人文调整）

第五章 陆府（一）
小风向村民的方向走来。她注视着故人的方向，不管对方陌生的眼神是有意的或是无意的。
一个长老上前去面露感谢：“这位夫人，方才多谢您仗义执言。我们大伙儿商量了一下，想…”
小风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我应该认识你吗？”
小风：“我是小风，天波府杨家的小风，你不记得了？”
话一出，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是天波府的人？天波府应该不怕陆家吧？
看着对方茫然的眼神，小风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哀伤：“阁下是否复姓耶律，名皓南？”
“夫人果然认错人了，在下姓张名牛，不是您说的什么耶律皓南。”
小风仍不死心：“姓张也好，姓刘也好，姓耶律也好，可你真的一点都不认得我了？”
“我们见过吗？”
村里的长老问道：“阿牛，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认识？”
阿牛：“这位夫人把我认错成了另一个人，可能我跟她从前认识的人长得相似吧。”
小风突兀地：“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阿牛一愣，气氛尴尬。
阿牛：“姑娘，我是何家村人，村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村民们上前：“是啊，我们都可以作证。”
小风沉默，不再说话。
长老继续道：“夫人，您是天波府的人，可有什么凭证吗？”
小风伸手递过去一枚铁环，那是杨家军的手环。
长老：“不错，当年宋辽之战，我在一个杨家军的伤兵手上见过这一模一样的手环，正面是宋字，背面是杨字。夫人，您方才为我们仗义执言，多谢了。”
小风：“不必谢。”
长老叹道：“这陆家在这方一手遮天，合计着县衙是不会帮我们主持公道了，我们打算报到州里。”
小风思忖了一下。
渐渐地，稳重的理性隐隐地从她眉眼中透露，她问道：“方才，是谁说有看到陆家从你们的村子向边境私运铁器？”
没有人答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一个声音道：“我们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来的时候是十五个人，现在是十四个！”
“少了谁？”
“有没有人看见阿东？”
“没有，没有。”
“你呢？”
“也没有。”
“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伙人要追着我和阿东，后来我们在路口分散，那伙人奔着阿东方向去了。”
小风：“所以，这个阿东就是方才说有看到陆家从你们的村子向边境私运铁器的人？”
“对，没错，是他说的。”
小风：“那他很危险。”
“啊？”年轻的村民不明所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小风：“土地兼并尚且不是十万火急，陆家可以拿着借据慢慢熬。陆家向边境私运铁器，运到哪里？只有可能是西夏。这是重罪，而他便是人证。陆家怎么可能白白放走一个活人证？”
长老道：“那怎么办？”
“我们得回去救他。”
“是的，我们得回去救他。”
“我也去。”
“陆府那么多打手，还有这么多官府的人，怎么去救人呢？”
“我们就在陆府大门口喊。”
“对，我们喊。”
“可是没有证据，他们可以完全不承认啊。”
“得有人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村长。”
“可是万一他们杀了阿东。”
小风：“他们暂时不会杀了他。”
“为什么？”
小风：“因为他们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人证。他们抓了他，应该是等着其他人自投罗网。”
长老：“有道理。”
“太有道理了。”
小风站起身：“如果信得过我，入夜了，我帮你们去打探打探。”
众村民：“太好了。”
“这样能行吗？”
“天波府的人，应该不怕陆家。”
长老道：“好，好好。信得过，我们信得过天波府的人。”

第五章 陆府（二）
入夜，陆府门口。
小风和郭冲蒙着面，准备跃墙。
小风姑娘？
夜色中一个人影晃过。
郭冲警惕地：“谁？”
那人影近了。
郭冲嫌弃地：张啊牛？你怎么来这儿了？
阿牛：我，我不放心你们。
小风：你要一起来？
郭冲：你会武功吗？
阿牛摇摇头。
小风吐槽了一句：真是见鬼了。
阿牛：可你们认识阿东吗？
小风和郭冲一愣，他们这次原本只打算探探路。
阿牛：所以我跟村长说了，要跟你们一起。不如，你带我进去，我带你们去找阿东？
小风：走吧。
接着和郭冲两人，一人一手拉着阿牛，跃过高墙。
轻轻落地时，阿牛吓得东倒西歪，几乎就要摔下来。
郭冲扶住他。
小风又吐槽一句：真是见鬼。
接着，小风向郭冲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去那里；又指了另个方向，向他示意自己去那里。
郭冲会意地点点头。
二人分散行动。
“哎，等等我。”阿牛压着声音。

第五章 陆府（三）
陆府花园布满了太湖石，布局很奇怪。
小风狐疑：西北并不产太湖石。
阿牛：“这边，这边——这边有人声。”
小楼里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小风也听见了。
刚要往小楼的方向走去，被阿牛拉住：“小心些，这些石头太滑，小心滑倒，你按着我的脚印走。”
转眼间，就到了小楼旁，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共三个人。
“郭崇和杨延昭一死，真是天助我也。”小风识得是张由的声音。
“叔父，这是不是意味着，朝廷勋贵里，往后我张家要一家独大了？”
他叫张由叔父？这是张士禹。
“朝廷？”张由哈哈大笑道，“不止朝廷，宫里传来消息，官家有意废郭皇后。”
张士禹：“真的吗？官家有意废郭皇后？这样一来，张娘子就会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张由道：“这个郭崇，仗着刘太后的势，仗着孙女是皇后，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压在我头上十年。”
张士禹：“哼，最后还不是被我诱到城外跟西夏人开战，孤立无援，最后兵败身死，乱箭穿心…”
张由喝道：“士禹，妄言！”
小风抽了口气，捏紧拳头。
张士禹：“叔父，怕什么，陆员外早跟我们绑到一条船上了，他不是外人。”
陆员外不停地擦汗，点头哈腰：是，是。
张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张士禹：“白天抓来的那个村民是怎么回事？”
陆员外：是何家村的村民。
张由：何家村？就是西平王要接应党项部曲的那块地？
张士禹：是的，叔父，何家村在辽国和西夏之间，出了何家村便是茫茫戈壁，而且中间不设重镇。从前我们便是利用何家村这块地往西夏运铁，往大宋运盐。如今，西平王要接应从契丹回西夏的党项部曲，借用何家村这块地，作为条件，帮我们除去郭崇和杨延昭。
小风听得浑身颤抖。阿牛见状，立刻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拳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出声。
张由：那个村民是怎么回事？
陆员外：他白天叫嚣，看过我们的人往边境运铁。
张由：什么?陆员外，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陆员外：大人息怒，息怒。不过是个村民，翻不起什么浪来。
张由：既然翻不起浪来，那就把人处理了吧。
张士禹：叔父，急什么。我抓他来只是担心看到的不止他一个，怕他手里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证据。也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同伙，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让他们把何家村的地交出来。
张由：既然如此，那便好好办事。几个村民而已，能快刀斩乱麻，就赶紧办了，别耽误了大事。
张士禹、陆员外：是。

第五章 陆府（四）
忽然，院子里响起了敲锣声。
“抓刺客，抓刺客——”
有两个人影边交手边展开轻功，往花园里跃来。
是郭冲遇到了对手。
家丁和打手们也往花园里跑来。
惊动了小楼里的三个人。
三人走出小楼，往花园望去。
郭冲在另一个人的连招逼迫下逐渐没有优势。
小风欲接应他。
“别乱跑！”阿牛提醒道。
话没说完，一只透骨钉扎在了胸前，原来是不小心触发了太湖石上的机关。
她很累了，轰然倒地。
小风闭眼的瞬间，见他向自己奔来。
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一只手向他的方向伸去，而她自己却觉得身体越飘越远。

第五章 陆府（五）
陆家的打手们围了上来。
正在这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放出暗器，叫阿牛和郭冲脱身。
郭冲狐疑之际，已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用烟雾放倒。
逃离陆家，到了安全之地后。
黑暗中，几个黑衣人向他跪下：“丞相大人。”
“何家村的那个村民，怎么样了？”
“他被关在了柴房里。趁刚才混乱的机会放了把火，让那几个村民冲进去自己救人了，现在陆家乱成了一锅粥，不会有人会怀疑是我们。”
“很好。”他两手抱着昏迷的小风，压着声音怒道：“但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我们担心丞相大人的安危。”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遵命。”
黑衣人为难地看着不省人事的郭冲:“这个人怎么办？”
“带回去。”
黑衣人：“遵命。”
“向太后传信：何家村之事确实与我国的党项部曲有关，李元昊对大辽渐生有不臣之心。”
黑衣人：“遵命。”

第五章 陆府（留）
他低头看着小风，露出了怜惜，吩咐黑衣人：“叫辆马车过来。”
马车很快就来了。
进了马车后，他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昏迷的她说：“你得感谢你们大宋的制毒水平不怎么高明。”
他伸手扒开的胸口的衣物，替她吸去毒素，赫然就看到了那枚玉佩。
忽然，就哽咽了。
……

第六章 何家村（一）
小风受伤了，伤得很重。她已挣扎了三天三夜，仍然逃不出高热和昏睡。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有美梦，有噩梦。但终究是噩梦多，美梦少。
梦里一个声音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只会是吃尽苦果。”
她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想双手推开那死死缠绕着她的束缚。但实际上，她连手指都无力动一动。
但还是费力地发出了声音：“苦果…亦是果…”
床前的人立刻惊觉，见她嘴唇一动一动，像是要说话：“你说什么？”
他凑近她耳边想听得仔细一点。
“苦果…亦是果……”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脸庞：“听见了。”
他一时泪涌而出，默默地擦干泪，又默默地药喂进她嘴里。

第六章 何家村（二）
又一个噩梦，她浑身发寒，大汗淋漓，一个冷战使她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她竭力张开双目，只见四周天旋地转，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四周是土墙，头上是茅草屋顶，屋里灯火荧荧，十分昏暗，床边坐着一人，双手支着下颏，正在打盹。
“水……”
床前的人立刻从桌上倒起一碗水，一手扶起她，一手小心地喂水。
小风勉强睁开看了看，断断续续地说：“你…”
“小风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好点？”
小风费力地回忆，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阿牛：“这是我家。”
“我怎么会在你家？”
阿牛：“你忘了吗？我们逃出陆府，后来你晕倒了。小风姑娘，你受了很重的伤。”
小风费力地想着，却怎么也没有印象了。
“我的伤是你包扎的？”
阿牛：“不，不是。我请村长家的大婶包扎的。小风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的包袱呢？”
“哦，在这儿呢。”阿牛从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她道，“这里面装得什么呀？这么冰？比冰块还冰？”
小风把盒子抱在怀里。
因为太冰了，寒气袭体，小风不住地咳嗽，阿牛就想从她怀里取出来。
“您别动这东西。”
阿牛：“哦，不好意思。”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阿牛不明所以，却很抱歉地笑了笑。
小风疑惑地看着他：他们真的是两个人吗？
不，不会，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她已经看到了他替萧绰给大娘娘写的悼文。那就是了，他不肯与自己相认。
阿牛见她怪怪地盯着自己，问道：“小风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个耶律…？”
既然不肯相认，那强行相认也无趣。
小风冷冷地说：“你的样子很像他，但他不是个好人。”
沉默。
沉默的氛围让小风觉得很微妙。
小风：“这里是哪里？”
“这是何家村。”
小风：“是宋夏边境？”
“离西夏还有一段距离，要过了后面的戈壁才是西夏境内了。”
小风：“那这戈壁真是天然屏障。你真的从小就在这里吗？从没离开过？”
“不是，我十几年前跟着一个叫慧真的老和尚到这里来的。”
小风：“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师父说我从小在寺庙长大，带发修行，后来何家村一带出现瘟疫，师父就带我到这儿来赠医施药，后来瘟疫治好了，师父说我尘缘未了，就把我留在这里了。虽然我悟性不高，但是我也明白有善则迁，有过则改，以德报怨，为做人之道。姑娘，你不应该为皓南的事情太认真了。”
小风：“这位慧真师父是哪个寺庙的？”
“他是马蹄寺的方丈。”
小风：“是临松薤谷的马蹄寺吗？”
“是，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小风浅浅一笑，当然会知道，临松薤谷的开山祖师是郭家祖先。
小风：“魏晋大乱时的临松薤谷也是中原文化的避难所，可惜前唐覆灭以后，几经流转，如今却又到西夏人手里。能做临松薤谷的方丈，想必是学识宏富。”
“是的，慧真大师不仅精通佛法，而且钻研儒学，医药，我也是三生有幸能得他做我的授业恩师。”
小风微笑地望着他，觉得这样交谈也很好。
“我今天上山采药，给你熬了些药，小风姑娘你趁热喝下吧，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阿牛将药端给她，她抿了一大口。
小风：“是甘草和百合？”
“这你都能闻得出来。”

第六章 何家村（三）
“这里地处宋夏交界，盛产甘草和百合，特别是甘草却是要用蜂蜜文火炙炼。”小风客气地说，“这碗药忙了一天了吧？有心了。”
语气非常客气，但客气也意味着疏离。
轮到阿牛沉默了。
“你，真的不是他吗？”她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山风一样，带着轻轻的忧愁，飘进他的耳畔。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张牛，何家村人，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耶律。”
阿牛：“那天出现在陆府，后来又走掉的大官人，便是您的相公吧，我该怎么联系到他，让他接您回去呢？”
小风:“我相公？你是说子安？他是我的朋友。”
阿牛：“朋友？”
小风皱着眉，却矛盾地一笑：“你知道吗？他很喜欢骗人，从前他也经常骗我。”
阿牛：“您朋友子安？”
小风转向他，试探地问道：“不，我说的是耶律皓南。”
阿牛憨憨地：我真的不认识他？
小风：你真的从前一直在何家村?
阿牛:对啊，我没有必要说谎。
小风：一直在？
阿牛:您可以向村里的人求证。
小风：“我自然会向其他人求证。这世上有两件事是编造不出来的。”
阿牛疑惑地看向她。
小风：“一个是细节，一个是时间。”
小风再次得意地：“这也是他告诉我的。”
阿牛又是一阵疑惑。
小风眼睛里闪烁着坚韧的光：“是耶律皓南告诉我的。”
阿牛沉默了。

第六章 何家村（四）
正说着，门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牛大哥，你在吗？”
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小青。”
阿牛：“小青，这么晚了，你过来干什么？”
小风看了一眼小青，就嗅到了同性之间的敌意。
“牛大哥，我看通往你家里的吊桥修好了。你平时一个人在这里住，我也不容易过来一趟。”小青上前扯了扯阿牛的胳膊，“她是谁啊？”
阿牛抽回胳膊，介绍道，“这位是小风姑娘，前天我们在陆家，就是这位小风姑娘出手相助。”
“哼，半路上突然出现的，谁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小风逗她道：“那你觉得我像好人还是坏人呢？”
“谁知道呢？我们村子里不欢迎外来人。除非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
小风：“我是天波府杨家的人。”
“天波府？听说过，不过，不熟啊。”
小风：对了，那天被抓走的那个村民，他找到了吗？
小青：你是说阿东啊？他早回来了，是阿牛哥带着人救回来了。
小风：真的吗？是怎么救的？
小青：在陆家放一把火，趁乱救的。
小风向阿牛：对了，你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另一个朋友？
小青：什么朋友？
阿牛：他是在我们之前出的陆府。
小风：你看见他是先出来的？
阿牛：是，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小风脸上笑容一丝都不见了，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人也该找着了，对吧。
阿牛：你安心等等，我想他会回来的。
他们对视一笑，笑意里有较量，有妥协。
小青嘴一撅，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小风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位小青姑娘，喜欢你。”
阿牛：“怎么会？”
小风：“我的直觉不会错。”
阿牛：“小风姑娘你误会了，我只当她是妹妹。”
小风：“我误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提醒道：“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小风：你知道陆家从何家村向境外私运铁器的那条路是哪一条？
阿牛：你想去吗？
小风：是的。
阿牛：那条路我知道。
小风：可以带我去吗？
阿牛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道：小风姑娘，你真的只是天波府的人？
小风反问道：你真的只是何家村的农夫，阿牛？
阿牛：你好好休息吧，我答应你带你去，但是你要养好病。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小风将碗里的药喝完，甘草凉凉的甜味，沁人心脾。

第六章 何家村（五）
屋里的灯熄了。
“阿牛，你是叫阿牛吗？”
“是。”
“你在哪儿？”
“我就在外面打地铺，有事叫我。”
小风躺下，望着屋顶。
阿牛忽然开口道。
“你睡了吗？”
“嗯？”
“您能跟我说一说，你说的那个耶律皓南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吗？”
这是试探吗？已经很明显了。他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傻傻的小风，听不出来吗？
九年的宫廷生涯已经让小风变得异于常人的理智冷静。
月光下，她有山茶朝露之美，冰雪姑射之姿，尤其是那双善睐的明眸，清澈明亮又天生含情，在听到耶律皓南这四个字时脸上露出无限的温柔，拥有动人心弦的力量。
“他？光风霁月，卓尔不群。”
“他不是说他不是个好人吗？”
小风解释道：“立场不同。他有他要完成的事业，而我也有我要守护的人。”
阿牛:“如果没有这些立场，你会怎么样？”
小风:“我不知道。”
阿牛:“你会不会跟他一起？”
小风沉默。
她能洞穿人性却始终不能通透自如，回答的时候，眼里满是悲伤：“他不会甘于平淡，而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但是，无论怎样，在她眼里，他就是最好的。很久的岁月里，她一直对自己说，当自己老了，又或者当面临死亡，也会觉得精神很富足。因为她爱过这世上最好的那个人，他也爱过她，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又何必执着于结果。
阿牛在那边沉默了。
小风自言自语道：久违了，我的皓南。
那一夜，她睡得很安心。

第六章 何家村（六）
寂静漆黑，夜空中星光闪现。
他悄悄穿衣起来，轻轻开门走出屋外。
机宜司密探已经等候多时。
密探：“何家村的消息传给太后，太后已按照丞相之前的计谋着手安排。”
他点点头，再问道：宋主要废后，这消息是可靠的吗？
密探：“皇城司防备得狠，我们的人拿不到核心消息，不过多方打探的消息都是：未决。”
他问：“哼，每次都是未决，赵受益这辈子毁就毁在这上面了。”
他凛声：“既然未决，那就是有决的可能。当初花重金买通的那个商人王蒙正，如今也该起点作用了。赵受益的水泼出去一半了，让她的女儿争点气，别眼睁睁地看着赵受益收手。”
密探：“遵命。”
他冷笑：“没有刘太后和郭皇后的谋断，我倒要看看这个未决天子今后能怎么办。”
密探接下来的话有犹豫和迟疑：“丞相，太后催您回去，着手准备与宋商议增加岁币和开放榷场的事情。皇上也…”
他问：“怎么了？”
密探：“剖有微词。”
他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不能急，宋对夏的策略，大局未定，不能急。”
密探：可是，皇上已有不满的情绪表达，丞相您需小心再小心。
他低声喃喃道：不能急。还有一件事情，他想弄清楚。他犹豫挣扎了很久，终于开口：天波府杨家，有个烧火丫头叫杨排风。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了：帮我查一查，过去的十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还有她的相公是谁。密探：遵命。

第七章 无果（一）
多年前记忆恢复，他最先想到的是她。
可身肩复国重任，他不得北上临潢府，重新取得与萧绰的联系。从何家村北上临潢府，途径应州的时候，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我的家乡在应州，这里山川俊美，河流清澈，紧邻雁门关，背靠桑干河，从前叫朔方城……”
手里紧紧握着一串朱砂的手串，檀香木做的背云。这手串是她两岁时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后来她送给了他。
朱砂辟邪，愿能保他一生平安。
从此这串朱砂就一直跟着自己，即使在天门阵差点灰飞烟灭之时，也未曾丢开过。
他暗暗说道：“等我见过女主，就南下去找你。”
到达临潢府，手执丞相印信，经过侍卫通传后，女主见到他很吃惊，但因为数年未见，女主心有芥蒂，并未像从前一样对他亲切。嘘寒问暖之后，他说出了自己这几年在宋夏边境的见闻，并提出了自己拟合的一套外政上的方案。
他道：“对待大宋，太后陛下可以与大宋的刘娥传递书信，私下结成神交之友。但我们仍要暗中扶植西夏。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大辽藏身幕后，将自己的利益诉求投身到西夏，培植西夏作为代理人，以夏制宋。待挑起宋夏征战，疲乏不堪之时，再趁虚而入。”
女主果然很满意：“如此一来，我大辽兵不血刃，就可以弱化宋朝。你果然还是从前的皓南，一样的韬略，不，你甚至比从前更加会谋划。但是……”
女主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八部院首领，他们手握重兵，上次战败后他们就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两年对哀家和皇帝不那么恭敬了，哀家很担心他们有卷土重来之势。”
皓南道：“八部院首领是皇室贵族，按照契丹旧俗，也是有继承皇位的先例。陛下何不让后族与皇族平分天下呢？”
萧绰眉宇间一颤，问道：“什么意思？”
皓南道：“八部院内部也有斗争，太后何不趁着这八部院暂时尚未聚拢之机，将后族的一部分势力抢先布局在燕云之地？”
萧绰道：“这样一来？”
皓南道：“古来争权，争的无非是财权，兵权。论财权，燕云之地的财政收入占大辽的七成；而兵权，大辽的军队以契丹兵卒为主，兵源散分在各个贵族族长的手里，其中太后和陛下独占两个翰鲁朵，萧氏一族占一个，其余几个在八部院手里，还有各个贵族的舍利军，这才是不稳定的关键。所以一定要占幽云，因为燕云之地人口有四百万，而契丹族总共才四十万。所以这一次南院大王的委任，一定要是萧氏族人。”
萧绰道：“你说的很对，哀家再去想想谁比较合适。对了，你让下面的人以哀家的名义，给刘娥草拟一封私信，你来修改，你觉得妥的话，直接敲哀家的印信。”
皓南道：“臣遵命。”
萧绰道：“皓南，你走之后这个丞相空了多年，看来，这个位置还是得非你莫属。”
皓南道：“臣愿意效命。”
萧绰道：“哀家的孩子们，隆绪，隆裕，小花，小仙，也得由你教导。”
皓南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七章 无果（二）
不出十天，刘娥回复的信件就来了。
皓南接过使臣的书信，说道：“几行钟繇行书，开篇还赠了首诗。”
他将信件递给萧绰。
萧绰不识汉字，说道：“皓南，你念给我听。”
皓南打开信件，钟繇行书，笔力刚劲，却仍看得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上下扫了一眼，眼角露出笑意，念道：
“主少国疑挽狂澜，契汉一体肃政清。功在宋辽息兵甲，德修内政安黎民。日月双悬照寰宇，乾坤各半守五京。本为汉相后嗣裔，何不携手攘太平？”

第七章 无果（三）
皓南心道好文采。
念罢，转头看向萧绰，萧绰也听出来大概，与他相视一笑。
萧绰问道：“是刘太后自己写的？”
使臣王恭越道：“刘太后如今的制诏，十有八九都是出自郭皇后之手。”
萧绰很好奇：“郭皇后？”
王恭越道：“她是英国公郭崇的孙女。”
萧绰道：“可我听说这位小皇后出生将门，不通文墨。五年前，大宋有个文臣在我宫宴上醉酒时还曾不屑道，这样的人都能进御前，那大宋皇帝的御桌上岂不是每天都要端上来猪下水? ”
王恭越心中不悦，心想你一个茹毛饮血的manyi还竟然看不起tian chao guo mu？
王恭越道：“那是谣传罢了，皇后乃晋汾命门，簪缨世家，五年前在万千名门千金中脱颖而出，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都是翘楚。”
萧绰越发好奇了：“哦，这位小皇后长得很好吗？”
王恭越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宋的美女，最有名的就是这两个，一个是刘太后的侄媳妇、富商王蒙正的女儿王氏，另一位就是郭皇后，见过的都说，这二位倾世之姿，惊为天人，即使揽尽天下春色，也再难与之媲美。”
这些事机宜司也有过消息透露，但面对大宋更知道内情的人，萧绰的八卦之心被挑起来了：“可我听有传闻，这位刘太后的侄媳妇王氏也是宋主的情人？所以这王氏和郭氏，应该是王氏更美一些？”
皓南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道：“那不一定，有可能是这个宋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王恭越脸上的冷汗冒得越来越多了。
萧绰看着他，催促道：“你继续说啊。”
王恭越颤抖道：“臣还能说什么呀，私议主上是死罪。”
皓南冷声道：“现在是我大辽的太后在问你，你敢违抗，难道就不是死罪了？”
王恭越道：“皇后娘娘传闻有山茶朝露之美，姑射冰雪之姿，但听说性格却非常孤傲，经常与官家发生龃龉；王氏的容颜，美丽绝伦，增一分则媚，少一分则寡，知书达礼，性格也温柔可人，却出身于商贾，难登大雅之堂。当然刘太后选郭氏为皇后自然是因为郭家的身份远甚于王家。”
萧绰道：“性格孤傲？还经常与宋主发生龃龉？那难怪了，再美的人，若总这么不识抬举，也难怪宋主会选王氏为情人。”
皓南吩咐下去道：“回礼的时候，除了给刘太后和郭皇后的份子之外，给那个王氏也准备一份。”
宫侍道了声是，便下去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