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绝世雄才】月临关（同人文调整）

第八章 冰蟾（九）
她道：“你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吗？”
百合：“是皇城司？”
她嗤之以鼻：“怎么会是皇城司。”
百合：“为什么不会是？”
她问：“皇城司为什么追杀你？”
百合忽然警惕地看着她：“是你！我明白了，我一直在追查你的消息，你是宋朝丞相苏义简的儿媳。”
她问：“一个丞相儿媳的消息，值得动用皇城司的人追杀你吗？”
百合狐疑地看着。
她道：“再说皇城司的人为什么追杀你们丞相？他也暴露了吗？”
百合：“你不是知道丞相的身份吗？”
她道：“方才是你告诉我的，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契丹丞相，是北丞相吧？在北枢密使之上，总领契丹的大小军政事务。”
正说着，来了几个黑衣人快步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百合停下脚步。
她问：“你们在契丹，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了仇？”
百合做戒备状，正要上前抽出长剑，可是肩膀的疼痛影响了她拔剑的速度。
接着，刷刷几声，“啊”地阵阵惨叫。
她正想知道怎么回事，一个身着布甲的汉子挡在他眼前。
百合绕开汉子，可汉子却将她一拦，仍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去看。”
百合抬头看着他，这人样子很威武，可声音却很温柔。
不一会儿的功夫，看不清汉子身后的一个剑客怎么出招的，黑衣人便已经倒下，剩下的最后一个丢甲逃窜。
“允则，留活口。”汉子对身后的剑客道。
剑客一挥剑，一粒石子废飞起，正中跑得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大腿。
黑衣人应声倒地。
百合上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哼了一声。
“你说不说？”
百合将他一只胳膊打断。
黑衣人啊地一声，抱着折断的胳膊，咬紧牙关不说话。
百合：我问一句，你不答话我就废了你另一只胳膊！
小风看她连斩了黑衣人的三个手指，皱了皱眉。
小风：郭冲？
那汉子便是郭冲，他上前去拉着百合。
郭冲：“姑娘，跟着学两招，以后保护你家主人身边，多用点心。”
小风向剑客使了个颜色，剑客将黑衣人的刀拾起，拿在手上，交给她。
小风：“横刀长三尺，宽一寸，是宋朝皇城司的形制。”
百合：“我就说他们是皇城司的人！”
郭冲向他翻了个白眼，
小风弹了弹刀，放在耳朵边听了听。
“但不是皇城司锻炼的精钢，杂质很多。”
剑客向她递过去一个瓷瓶，她将瓷瓶倒在横刀上，滋滋一声，横刀随即被腐蚀。
小风笑了笑：“果然。”
小风道：“腐蚀的程度比皇城司的精钢快上三倍，这是西夏的冶铁技术。”
剑客再将刀鞘拿在手上看了看，道：“刀鞘纹是银环蛇皮，却是用牛皮仿制的，这是祁连山一带黄牛硝制的熟皮。”
郭冲道：“你是西夏人，为什么要假扮皇城司？”
黑衣人恐惧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第八章 冰蟾（十）
小风从荷包里取出银针，示意郭冲。
郭冲将银针刺破黑衣人的手指取血。
小风将银针靠近鼻尖闻了闻，手指沾到银针上的血迹后撵了撵。
小风：“你们在服用狼毒花增加功力，但这东西有巨大的毒性。医仙王惟一在《药经》里说，长吟狼毒花，可致中火毒，以烧酒和雄黄灌之，可催发火毒，关节剧痛，生不如死。”
黑衣人：“我X。”
却被剑客允则一葫芦的雄黄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接着黑衣人痛得在地上打滚。
郭冲：“文明点，骂人别骂娘。”
百合：“他们是一品堂的人吗？”
小风：“他们是盐州人，火毒发作时，只有浸泡在盐州白池中才能缓解，我说的对吗？”
百合：“盐州白池？”
小风：“带下去审问吧，要是坦白了，就让阿螺照着《腧穴图》的足太阳经一脉针灸下去，可缓解疼痛。若是不说，就继续给我灌。”
郭冲、允则：“遵命。”
他们走后，百合问：“你，认识王惟一？”
小风：“我是他教会的最出色的弟子。”
百合：“太好了，这下丞相有救了。我听丞相说，他的伤正需要王惟一的腧穴针法。”
小风看着她：“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去王惟一那里求学？”
百合：“啊？是为了丞相吗？”
小风温柔地问道：“你很关心他吗？”
百合红了脸：“每一个见过丞相的契丹女子，都会被丞相的风姿和学识倾倒。”
小风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有公主或是郡主吗？”
百合：“陈国公主，我不喜欢她，她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小风：“你们丞相有动心喽？”
百合摇摇头：“丞相，以国事为重，从不在儿女私情上停留一刻。”
小风既然失声笑了。
百合：“你怎么笑了？”
小风：“你很像我从前的样子。”

第八章 冰蟾（十一）
悬崖下山涧的茅棚里。
绮华守候多时。
百合扑到他身边，半蹲着：“大人您醒醒？”
小风：“醒过来过吗？”
绮华低头：“半昏半睡，说过一些胡话。”
他仍然是昏迷状态，嘴唇却一翕一合，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勉强凑成一句话：“风儿…别往前，前面是悬崖。”
小风忽然掉转头，惊愕地看着他。
“别…怕，我会接住你…”
小风眼圈红了。
绮华的头低得更低了，满脸通红，心道：风儿，这不是小姐名讳的昵称？从前只有太后、郭太师和佘太君才能这样叫她，杨元帅如此称呼小姐都是一种僭越。
小风暗示：“听到什么，不要说出去。”
绮华点头：“我明白。”
小风一狠心，往前走几步，正要离开。
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提醒道：“姑娘，给你一个提醒，你可不能告诉他，他的身份已经在我这里暴露了。”
百合：“为什么？难道要我欺骗他？”
小风：“我是为你好，他的身份可是你告诉我的。他醒来，能饶过你？”
百合被怼得哑口无言。

第九章 戈壁（一）
不知睡了多久，被清晨一束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双眼，门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唱着歌，悦耳的声音把他唤醒了。
百合在一旁欣喜地说：“大人，您醒啦？”
皓南不太费力地坐起身，他真的好了，神清气爽。
“怎么是你？”
“这是哪里？”
百合：“这是悬崖下的一处山涧。”
皓南犹犹豫豫地问道：“跟我一起落下来的那个姑娘呢？”
百合：“她走了。”
皓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可怕：“她去了哪里？”
百合：“她说，她还有事，她来山洞里找我。她说她那时看到我了。”
百合便将遇到刺客，又被他们识别是西夏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皓南，但刻意隐瞒了她无心泄露了他真实身份的那一段。
百合：“大人，您从前认识她吗？她就是您一直打听的那个天波府的杨姑娘对吗？”
皓南厉声：“不该问的别问。”
百合：“是，百合失言。”
皓南：“她有没有说她去了哪里？”
百合：“他们要追踪那个盐州刺客的底细，她临走前还问我打听了戈壁古道的事情。”
皓南：“是横山岭西北之地的戈壁古道？”
百合：“对，就是通往西夏的戈壁古道。”
皓南：“她是要去盐州？”
百合点点头。
皓南皱了皱眉：“她是故意走，故意留破绽吧，故意让我从你口里知道她的下落，欲擒故纵？”
百合：“不会吧？她在算计您？你们不是旧相识吗？”
皓南：“正因为是旧相识，所以才要对对方的道德水平和行为尺度重新评估。人，都是会变的。”
百合：“大人，如此说来，那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免得中什么圈套。”
皓南心底泛起一种深深的忧郁：这世上有一种陷阱，你明明知道，却不得不往里跳。

第九章 戈壁（二）
戈壁之中，狂风撕扯着大地，搅得天昏地暗。黄沙弥漫充塞四周，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到了地狱的尽头。四百里大戈壁，寸草不生，能顺利越过去达到盐州总要脱层皮。路上马队驼队时不时经过，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荒山中只有一个客栈，那是来往闯戈壁的人获取补给的地方。
他在想：她留下盐州刺客的下落，是料到了自己一定会来找他？就算自己猜到他是故意的，也仍然忍不住会来找她？
在山涧时的事情，他是有记忆的：那时他心毒发作，火毒和寒毒交替。
是她运功替他疗伤，喂灵丹妙药，为自己施针。
为此，还为他驱除寒毒，那是牺牲了清白的肌肤之亲。
既然她能为他做到此地步，那但凡有可能，他也要将她夺回来。
就算这个苏公弼，年少有为，十六岁就中进士，又怎么样？
他，十八岁就是进士第一名。
就算这个苏公弼如今是权三司使又怎样？
他二十二岁就是大辽国的丞相，是百官之长。这是苏公弼拍马也追不上的高度。
就算他爹是大宋丞相又如何？一个大宋丞相而已，他难道得罪不起？
荒山中只有一个客栈，那是来往闯戈壁的人获取补给的地方。
他向店家打听，这几日确实有个戴着长帷帽的姑娘，带着一队人马来。马队走了，那姑娘留了下来，似在等人。
正说着，远处似有驼铃传来，他整个人血脉一下子紧张起来。侧目一听，不远处的黄沙帐中，似有银铃叮当的声音。慢慢地，黄沙帐中走出来一个人影，慢慢地，他们看到人影身后跟了一匹栗色马。那正是小风。
山风渐停，尘埃落定。
他一挥马鞭，长空中一声嘶鸣，朱龙马向前狂奔过去。
小风呆住，看着他从远处向她本来，那个人青衫白衣，骑着朱龙马，驰骋万里来到她身边。他骑在马上，俯视着她，端详着她。看到她舒展了紧锁的愁眉，露出微笑，他前所未有地欣慰。
久陷怨愤和创痛的泥潭，加重执念、越陷越深的心魔，却在见到那个深爱的灵魂时，化为释怀一笑。
朱龙马儿绕着她转圈，马下的她也不由自主地旋转着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一拉缰绳，整个人从马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跨到她身边。
一切的焦虑和忧愁随之消散，只剩下万籁的宁静。
“你好了？”
他说道：“在死神要把我带走的时候，有一个人叫住了我，我知道是你。”
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小风：“我要去盐州。”
他问道：“你的同伴呢？”
小风：“他们回去了。”
皓南：“丢下你一个人？”
小风：“你不是来了吗？”
皓南：“你知道我会来？”
小风：“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猜，为着盐州的刺客，你也会来。”
皓南：“只为盐州的刺客吗？”
小风：“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你不利，他们的幕后又是谁吗？”
皓南：“那些刺客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我为什么会来，你不知道原因吗？”
小风：“你的手下没有跟你一起来吗？她很有意思。”
皓南：“是很有意思，有时候她喋喋不休的样子，莫名其妙地会让人想起你。”
皓南：“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跟你说。”
小风：“如果是那件事，那就不要说。”
他一愣，问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小风看着他，眼圈红了，但始终没有掉下眼泪：“我一直问你的那个问题。”
他愣了。
小风再一次恳求道：“不要说。”
他望定她的眼睛，她知道他是谁，她早就确认了他是谁。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不愿意戳破。
小风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悲凉：“说了，又能怎么样。”
是啊，说了，能怎么样？
他要不要放弃光复北汉？
她要不要背离大宋？
说了，又能怎么样。
一句话，将他们的距离又拉远了。
明明近在咫尺，却犹如相隔天涯。

第九章 戈壁（三）
客栈位于大宋的西北边陲小镇，酒旗斜矗。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小孩，上到前来指着桌上的酒菜，啊啊呜呜。
小风道：“你要什么？”
小孩听不懂，用羌语说着话。
皓南道：“他们是羌人，散落在宋夏边境乞讨的小孩。”
却被店里的伙计看到，拿着扫帚来驱赶：“去去，哪里来的****，”
小风拦住伙计，将没有动的牛肉面递给了小孩，小孩千恩万谢，正要上前。
店里的伙计：“客官好心肠，只是这里要饭的小孩多了去了，今天来了，明天还要来。”
小风道：“他们是哪里人？”
店里的伙计：“这些原本是西夏境内的贫困羌民，父母打仗战死了，从前可以在榷场和互市做做活计为生，如今朝廷关闭与西夏的贸易，只能不怕死地跨过戈壁来要饭了。”
望着伙计和乞丐的背影，小风说道：“李元昊虽然赢了战争，但在战略上却没有赢。他连年征战，却寸土未进，赢得只是对宋的尊严，可西北互市一关，他就不得不面对国内的困顿。这样的尊严能持续几时?”
皓南却冷笑了一声。
小风道：“你笑什么？”
皓南道：“以你们宋帝赵受益犹豫不决的性子，他能坚持多久？怕只怕李元昊炸个胡，示个好，再示个威，固守城关之策，又要泡汤。”
小风坚持道：“这次绝对不会。”
皓南道：“我不信。”
这样的决断，就算是当年的刘太后，也不会轻易做。除非有郭皇后在背后坚持，可很显然赵受益与郭皇后政见不合，正在废后。

第九章 戈壁（四）
正说着，门口走进来一个长衫飘飒的青年，结合翰苑的儒雅和武将之骁勇，相貌非凡。
“崧高维岳，维申及甫”这是皓南能想到的、对苏公弼的第一印象。
有一种被心里的嫉妒刺痛了的感觉。
苏公弼扫了他一眼，似有惊讶，又恢复到稳重。
“子安？”小风疑惑道。
“你怎么会来？”
苏公弼的样子很急：“很重要的事，借一步说话，方便吗？”
小风带他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连最后一个招呼也没跟皓南打，一个眼神示意一下先离开的招呼也没有。
随着房门被紧闭，他的心像被重鼓重重击了一下。
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关上房门说着私密的话，他们才是夫妻。
煎熬…
他的心开始煎熬起来。
像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熬。
“为什么这样着急？怎么了，子安？”
“我突然赶回来，是因为得到了怀远城里我们的人传来的非常重要的消息。”苏公弼道，“是关于郭太师的死因。”
小风愣了：“不是因为张由勾结敌寇吗？”
苏公弼道：“这是直接死亡原因，另外还有隐情。”
小风：“什么隐情？”
苏公弼道：“验尸官发现郭太师的血液死后长久不凝，当时没有声张，经过仔细研究才发现，太师生前中了一种神秘的蛊毒。太师长年征战，数次打败过李德明，深知西夏人反复无常，狡诈多变，没有道理在李元昊的手里就突然贪功冒进了。”
小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生前已经深受蛊毒所害，这种蛊毒发作起来头痛不已，思维受人控制，但据仵作对他临终前肌肉张驰力的分析，他意志力非常强，死得时候在和控制他神志的蛊毒抗争，遭受了远非常人的痛苦。”
小风站着，愣了半天才摇头说出了一声：“不。”
她已经站不住，步态不稳，后退了一步。
她自小父母双亡，伯父和叔父几年前相继战死，郭太师是她最后一个血亲。
苏公弼的眼睛倒是先湿润了，他走过去，慢慢托住了小风。
他不敢抱，只是托着。
既怀着敬畏之情，又怀着怜惜之意。
他能感觉得到小风身上的颤抖。
彻底崩溃的哭声从小到大，马上就哑了。
皓南见他二人在屋里许久不出来，犹豫了很久，终于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
他眼前的这一幕是她的头靠在苏公弼肩上情绪失控，而苏公弼小声地安慰她。

第九章 戈壁（五）
他默默退出，默默地出门，走了许久。
七百里瀚海大沙漠的夜空，银河如一道璀璨的光带，如冷色的画幕上漫天飞舞着流萤，如漆黑屏风上随光而幻的的细细螺点。
慢慢地，已入中夜…
他站在院子的楼下，那件屋子的灯还没有熄…
看不到苏公弼的时候，他可以发狠：一定要将她再夺回来。
可是当他出现在眼前，当一切都具体化的时候，他感受了艰难的阻力。
那是她夫君，他们相伴了十年，有着相同的立场，共同的理想，相匹配的境遇。
他脑子里出现了他们可能相处的细节，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是多么锥心的痛，心如刀割的感觉，痛得令人窒息。
未来没着没落，他该怎么面对。
他生出想逃离的念头。
可是，肌肤相贴，驱寒的那一幕，就在眼前。
现在逃离，就什么都没有了。
十年了，总要有个说法。
对她，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
他要她亲口说，才死心。

第九章 戈壁（六）
戈壁的气候反常，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炎热，夜晚野风飕飕往窗户缝里灌，寒凉刺骨。
小风和苏公弼围炉烤火说着话。
苏公弼感慨：“先帝和大娘娘对党项人太宽容了，养虎为患，把难题都留给了当朝…”
小风：“也不能这么说，先帝和大娘娘当初是为了集中一切力量，对付契丹，十年前九龙谷大战后，大宋更要休养生息。”
小风：“上次你说横山羌，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李元昊的粮道在河套，与大宋作战，必然要跨过横山山谷的横山羌。”
苏公弼：“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说服横山羌归附？或者，只要是说服他们不主动帮助李元昊，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可他们是羌人，他们与汉人有世仇，他们不可能帮我们。”
小风：“是与汉人有世仇，还是与强权者有世仇？”
苏公弼一怔。
小风：“在这之前不是这样的，唐太宗汉蕃一体，凡入华夏者皆为华夏赤子，羌人的各大首领为保卫大唐而战。”
苏公弼：“那是盛唐的气象，可是现在。”
小风：“汉与蕃从来就没有矛盾，那只不过是李继迁和李德明这两任定难军的节度使给羌人强化的概念，他们是为了更好地掌控羌人。羌人各部族首领为了不被吞并，为了生存，所以聚拢在拓跋氏的麾下，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汉蕃割裂，却往往忘了一个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古往今来的矛盾，从来都是强者对弱者的侵占和吞并，现在要吞并横山羌的人是李元昊。”
苏公弼眼前一亮。
小风：“西夏只有三百户，李元昊要立国，则急需扩张人口和版图，往西资源匮乏，他得不偿失；往北辽国骑兵强盛，他不敢；所以只有往东南吞并横山，将战火带到大宋，对大宋进行勒索。”
苏公弼：“跟着李元昊，那些横山的首领必须接受改制，因为李元昊要掌握更多的经济和兵源的资源，就必须将改奴隶为民户，正如西夏目前所进行的改革一样，而横山不会允许部族的势力被削弱。而大宋不一样，大宋户制早已成熟，所以不会强制边境的寨部首领改制，他们可以继续做土皇帝。”
苏公弼：这是一个不错的突破点。
小风点点头。
苏公弼：“怪不得您从前一直认为，不应该拉拢拓跋氏，最应该拉拢的是横山部族。我这就写信给我父亲，请他着手安排。”
小风：“我们大宋，缺一支骑兵。”
苏公弼：“是啊，没有幽云的养马之地，就没有强大的骑兵，只能保守前进，徐徐推进，这样战术上毕竟是失去了主动权。”
小风沉吟片刻后，道：“辽国，兵强马壮。”
苏公弼：“您不会是想利用辽国？”
苏公弼：“西夏争夺辽国的部曲，虽然没有在何家村成功，但我们可以让他在其他地方推一把力。可这样也不足以让辽夏交恶。”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西夏入宋的贸易一封锁，河西走廊就成为鸡肋，西夏不再是大宋通往西域的贸易必经之路。辽国眼馋河西走廊的贸易很久了，我想辽国他们应该会有所行动。”
小风：“是的，从西域经过河套以北的西夏的草原到达辽国，再与中原互市，这样一来，辽国便是大宋与西域的必经之路。我想只要河西走廊贸易一断，辽国近期就会派人来和谈。我们可以，利用这次和谈之机，让在精神上摧毁李元昊三川口和好水川获得的战略成果。”
苏公弼：“李元昊发动对宋战争，就是为了称帝。聚全国之力，就为了打败我朝，迫使我朝承认他称帝。如果，利用辽主对我称臣，摧毁他的帝王之心。这样一来，他聚全国之力穷兵黩武最后获得的战果，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小风：“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意义了。”
苏公弼：“这个角度，我第一次听到，虽然新，但很有说服力。”
苏公弼：“我们要尽快确定辽国是否会和谈，您知道的，辽国和西夏经常打配合，万一再来个炸胡。”
小风：“这一点，我会亲自去确认。”
苏公弼想到了方才跟她来坐在一起的那个人，听郭冲谈过，此人是个辽人，在契丹身居高位。
但他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第九章 戈壁（七）
皓南遛弯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苏公弼从小风房间里出来。
“苏公子，怎么就走了，留下你夫人一人？”
苏公弼疑惑：“我夫人？”
皓南示意后方，苏公弼看到他眼神方向的小风的房间。
苏公弼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去，面色有点惊恐。
皓南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心情很丧，什么事也不想干，合着衣就睡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把他惊醒。
“谁？”
“在吗？”
是小风。
他问：“什么事？”
“有件事，找你聊聊。”
“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敲门声又想起。
他心里有不悦，狠下心来说道：“男女有大防，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你的名声。”
小风敲门的手顿了顿。
过了许久，他见门外没有了声音。
想睡，反倒是睡不着了，他起身。
走到窗户前，听到断断续续几声抽泣的声音。
他紧张地不知所措，压低声音：“小风——”
没有回应。
“小风？”
还是没有回应。
他从窗户跳了进去，屋里很黑。
小风蜷缩在床上，睡着了，月光下见她脸上挂着泪，仿佛是做了噩梦，梦中还抽泣了两声，样子很伤心。
他不忍，手上去替她抚去泪水，轻轻抚着她的脸。
小风，伸出手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下。
他吓了一跳，以为她醒了。
可她却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紧缩的眉头变得舒展开来。
他想抽出手，却又怕把她吵醒。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替她紧了紧被子。
夜深了，他倚在床边，渐渐睡去。

第九章 戈壁（八）
清晨。
从沉睡中醒来，看见他沿着自己的床边躺着睡着了，一只手被他抓着。
小风侧了身，微微一笑看着他。
他也醒了。
四目相对。
小风打破了沉寂：“男女大防。”
他道：“你跟我走吧。”
小风：嗯？
他道：“虽然苏公弼是你相公，但是…”
小风：“谁？苏公弼？”
小风失笑：“你怎么会觉得苏公弼是我的相公？”
皓南：“怎么？”
小风摇摇头：“他不是我相公。”
皓南：“那是谁？”
小风：“我没有相公。”
皓南：“真的？”
小风低声道：“其实在我心里，当年…就已经嫁过人了。”
皓南觉得她这样子不像在撒谎，心道：机宜司这是怎么回事，最近情报总是出错，还偏偏是这种情报。
她感慨道：“真后悔，那个雨夜没有留住你。”
“啊？”皓南刚晃过神，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小风起身，笑道：“没什么，没听见就算了。”
皓南追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小风站起身：“我没说什么。”

第九章 戈壁（九）
她推开窗，屋外已是漫漫黄沙。
小风的脸上已泛起复杂的颜色：“在契丹，会有很多女子心仪你吧？尊夫人年轻，漂亮，坐拥高位吧…”
她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换作一副无忧的样子，但他明白她的心思已不再是十年前那副无忧的模样。
“我，没有夫人。”
“陈国公主是哪一位？”
“你是怎么知道陈国公主的？是百合那个丫头说的？”他有些懊恼，“百合，嘴巴竟然这么不严实吗？”
她话里有话：“那样不错啊，你成为契丹皇室的女婿，有了契丹人的血脉，才能真正融入他们，他们才会信任你，真正地重用于你。”
他道：“我不屑于用女人做跳板，这是旁门左道。”
她笑道：“这不是旁门左道，而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往往能左右大局。古往今来，多少大才因为忽略了这样的人情世故而被驱除出权力核心，多少庸才也是因为裙带关系就德不配位地身居高位。”
他道：“就算是公主，在我心里也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不能。”
小风叹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她随即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盐州的刺客为什么要刺杀你吗？”
他道：“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的秘密。”
小风：“我？我能有什么秘密。”
他道：“你独到的见识和对形势的把握，都不再是当年那个小风。这是经过了长久的积累、熏陶和历练。”
小风：“遇到的风雨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他道：“这不是天波府能教你的，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
小风正面迎上他的目光：“那么，你会告诉我，你在契丹的底细吗？事无巨细，如果我问，你都会说吗？”
他沉默。
小风：“你看，你不敢回答。”
他道：“我们都想看到对方的内心最深处。”
小风：“可是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是矛盾的，就像一个人的善念和恶念，靠近却又不得不在角斗。你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他道：“可你一直这样飘忽不定，捉摸不透。我的心乱了。”
小风：“别问了，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望定了她，道：“可即便是这样，我仍然止不住想要靠近的心。”
“来吧，我们打一个赌。你敢不敢？”
小风：“什么赌？”
他道：“我们互相问对方一个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到的一方必须用真话来回答。”
小风：“你都多大了，还玩这种游戏。”
他道：“你可以不回答，但如果我回答了，你必须满足我一个要求。你敢不敢？”
小风：“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他道：“不会违背你的本心。”
小风：“好，你问吧。”
他道：“你在大宋的官职是什么？”
小风：“敕封一品内命妇。”
他一愣：“皇妃吗？”
她不假思索：“郡主。”
他脑子里绷紧的弦松了。
“封号是？”
她笑道：“这算是另一个问题吗？”
他摇头：“不，这是同一个问题。”
她答：“好吧，瑶华，瑶华郡主。”
他问：“哪两个字？”
她答：“琼瑶的瑶，华夏的华。”
他皱眉：“瑶华观的瑶华？”
她答：“是。”
他思索着：“瑶华观，是你们郭皇后供奉的道观。你是郭皇后的心腹？”
他没看到的是小风的手指紧张地动了动。
她说：“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他道：“该你了。”
“辽国在河套之北开辟了往西域通商之路，只待河西走廊的通道一封锁，就取西夏而代之，这条路绕过了西夏，那么绕过西夏之后的接应者是回鹘吗？”
“是回鹘。”说完，他就发现这是对方设置的一个圈套，回鹘首领杀害了李德明，李元昊为报血仇早已将回鹘灭城、灭族。从他的回答里，她肯定了回鹘的残余部落并没有被族灭，非但如此，契丹还在暗中扶植回鹘。
她笑问：“你们在扶植李元昊的世仇？”
他刚想说话，她却说：“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
他问：“你是怎么被封为郡主的？”
她道：“你问的问题都是关于我的私人问题，就不怕太吃亏吗？”
他道：“吃不吃亏，是我自己的事。”
她答：“是因为太后喜欢我。”
他道：“太后？刘娥？”
她点头。
他道：“她因为什么喜欢你？”
她答：“是缘分吧。这已经超出一个问题了。”
他道：“好，你问吧。”
她问：“机宜司的主权司使萧煜，你的心腹吗？”
他不情愿地回答：“是。”
这就等于告诉她，机宜司已经脱离了萧太后，被他这个丞相捏在手里了。
他问：“你去盐州，是要代替张由与盐州的首领谈合作，是帮郭皇后抓张家的把柄，然后一举铲除张由？”
他终于从她的个人问题转到情报机密了。但他这一个问题明显是下了套，包含了很多信息：她是郭皇后心腹吗？郭皇后已经知道了张由通敌？扳倒张由一切都是由郭皇后在幕后主导？
她答：“是，张由通敌卖国，郭皇后要拿下张由。”
郭皇后要拿下张由？如此说来，郭皇后被废很有可能只是宋帝对待张由这个外戚的疑兵之计？那么就意味着，契丹针对宋帝的许多策略都要调整。
小风问道：“你在契丹隐藏的复汉军是在山西还是河北？”
他眉头深锁，这是抄老底吗？
小风问道：“是继续问下去，还是到此为止？”
要放弃吗？可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问，这个问题，他无论如何一定要…
他决定赌一把，道：“都不是。”
小风：“渤海？”
他不说话。
小风：“该你了。”
他内心在颤抖，问道：“你到底，嫁给了谁？”
他没有问你有没有嫁人，而是问嫁给了谁。所以，她的事，多多少少他是打听过一些。
小风一颤：“你换一个问题吧。”
他道：“怎么，不能说吗？你怕我报复他？”
小风：“我怕你什么事做得出来。”
他道：“你既然要保护他，那么好。”
他道：“我答应你，不会伤害他。”
小风：“我不相信。”
他酸楚地笑了：“那么，我赢了，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了。”

第九章 戈壁（十）
但是，他看似赢了，其实是输了。
但他是谁，他是耶律皓南，耶律皓南从来不认输的。
他要赌上所有的勇气与决心。
皓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小风防备地: “告诉你什么？”
皓南: “告诉我，你对我的心意。”
小风: “可我再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风了。”
皓南: “可我对你的心仍然如十年前，在见到你的那一刻狂跳不止。我不在意你是否因为要保护他而防备我，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对我的心意，来吧，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他望着小风。
皓南: “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是你搂着我，让我冰冷的血在一瞬间变热。所以，我知道这不违背你的初心。来吧，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你要违背赌约吗？”
皓南: “跟我走吧，继续跟他在一起才是违背你的心。或者，你想要做什么，我陪着你。你不是要去盐州吗？我跟你一起去。”
小风深受感动，倒在他怀里。
他们紧紧相拥。
不在乎她背后的那个人，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终于，用关于自己安身立命的信息，赌赢了。
忽然，他开玩笑似的：
“那人到底是谁，那么神秘，不会是赵官家吧？”
她瞟了他一眼，道：“你答应过不问的。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
他豪情万丈地道：“好， 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
他也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宋国就算是没男人了，赵官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妃嫔奔赴前线去干卧底的活，丢不起这人吧。更何况，她是个郡主，郡主就是赵官家的姐妹，不是妃嫔。

解释一下: 风姐问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在确认辽夏会不会有战争。从他的回答里，确定必然有了。辽国开另一条贸易是断西夏财路，河西走廊就废了，西夏人是一定会拼命的。第一个问题才是针对辽宋夏三国未来走向的，后面两个问题是针对皓南本身的

风姐这个时候看起来软弱了，好像她是被南哥一腔热血的几句话征服了，可是，别忘了她的目的是啥，她的目的是拉着南哥跟他一起去盐州，用他的身份取得野利家族的信任。所以，究竟是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