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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女频】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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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历史上的第一桩弑君案例发生在鲁国
遥想当年,周公定礼,尊卑嫡庶,等级分明
周公辅政有功,封地在鲁,本欲子孙万代,谁知祸起萧墙
天意乎?人意乎?
公子沸弑君篡位,鲁幽公含恨而终
此例既开,弑君者前赴后继,各有成败
史书晦涩
寥寥数语
春秋笔法
意味深长
笔者观及此处,浮想联翩,心中一位女性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
她的身后,是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西周女官们
这个故事,就是一群女官的故事。


IP属地:江西1楼2024-12-03 21:28回复
    第一章 琼枝
    雨姚端着一只托盘,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槐的后头,槐是鲁国公宫里的女祝,女祝者,祝祷天地鬼神也,槐深知公宫之中,天地鬼神都比不得夫人一句话,于是对祝祷之事不太热心,专心致志的巴结夫人吕氏。
    吕氏出身齐国公族,地位高贵,容貌美艳,嫁入鲁国之后的主要爱好是发脾气,以此彰显主母威严。
    槐的马屁技巧炉火纯青,在吕氏面前奉承多年,只被打断过两次腿而已,俨然是夫人面前的红人。
    吕氏在心情好的时候,对槐说会荐她当司巫,槐眼见升官有望,趁热打铁的寻了一棵仙草来奉承吕氏。
    这棵仙草现在躺在雨姚手中的托盘里,但见它:
    枝如冰,花如莲,
    开九朵,香浅浅。
    不在山野在宫苑,
    留得君心驻几天?
    雨姚端着它,屏气凝神,唯恐把仙草吹散架了。
    好不容易到了吕氏的琼苑,守门的是吕氏的侍女冰泉,槐点头哈腰的请冰泉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冰泉走了出来,压低嗓门说:“君上和公子沸来了,你仔细着点!”
    槐听了,喜上眉梢,连连应下,领着雨姚进去了。
    一进琼苑,迎面就是一处花苑,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有一处小亭,一位三十左右的英俊男子端坐亭中,便是鲁公宰,宰的一侧坐着的是夫人吕氏,另一侧,一位年轻些的男子垂手而立,他长的和宰有些像,正是宰的异母弟弟公子沸。
    槐见了三位主子,急急忙忙趋步上前行礼,雨姚也跟着行礼。
    吕氏道:“何事?”
    槐说:“妾身寻得一株仙草,奉与夫人。”她看了一眼雨姚,后者乖巧的上前,将托盘奉给吕氏。吕氏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草,问:“这有何说法?”
    槐满脸堆笑:“昨日妾身于曲水偶遇异人,异人用白玉匣子装着此物,自称此物名叫琼枝,乃是西王母阆苑中的仙品,有异香,能驱邪除祟,我一听,便说夫人的宫苑正好名叫琼苑,那异人笑说‘正是为此而来’,那人托妾身将此物奉与夫人,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了。”
    吕氏听了这胡编乱造的鬼话,露出了笑意,她满面春风的对丈夫说:“这是吉祥的预兆。”
    宰看了一眼那琼枝,说:“此物枝叶繁茂,是子嗣之兆。”
    公子沸笑着说:“君上所言极是。”
    吕氏越发的高兴,将那琼枝拿了起来。
    不拿还好,一拿起来,琼枝整个儿散了架,九朵花尽数掉落了下来。
    吕氏的脸顿时黑如锅底,把琼枝扔了回去。
    宰的脸色不好看了,公子沸脸上的笑也凝了。
    槐见琼枝七零八落,唬的魂飞魄散,抖如筛糠的跪在地上请罪,雨姚也只好跟着跪。吕氏此时怒不可遏,骂道:“贱婢竟敢诅咒于我?!”说罢,一叠声的命人“把这两个贱婢拖下去!”
    槐心知拖下去可就回不来了,嚎啕大哭的向宰求饶,“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吕氏见她竟然越过自己,向自己的丈夫求饶,越发的火冒三丈,骂道:“贱人安敢饶舌!”正是这时,雨姚放下手中的托盘,对着吕氏行礼,急促而冷静的请求:“求夫人饶恕女祝,我愿为女祝受过!”
    吕氏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她这般,一脚踢在她的头上,雨姚被踢倒在侧,众人一时间都看向她,只见她被踢的发髻凌乱,却是一声不吭,一张清水脸儿,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吕氏见状,气急败坏,还要骂人,那厢,宰开了口:“你不怕死么?”
    雨姚再次跪好,低着头,轻声说:“人生在世,忠孝为先,小女蒙女祝教导,替女祝去死是应该的。”
    此时,槐回过了神,立刻高声说:“君上!君上!那琼枝是她弄坏的!与我无关啊!君上打杀了她便是!君上饶我一命啊!”
    雨姚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意外和悲哀之色,似乎想要辩解,但终究没有开口。
    宰皱起了眉头,公子沸问:“这东西是谁保管?”
    槐立刻说:“是这贱人保管。”雨姚默默无语。
    公子沸一挑眉,对宰说:“是或不是,一问便知。”宰微微颔首,命人招来司巫秋草,秋草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不过记性很好,“槐一人从宫外带了琼枝回来,给我看了一回,就放在自己的房里,且不许旁人触碰。”
    槐哑口无言,被晾在一旁的吕氏终于找到了发泄怒气的渠道:“竟敢谎言欺诈!拖下去打死!”
    槐又嚎天动地的求饶,雨姚再一次对着吕氏叩首,声音颤抖,却透出坚决的意思:“我愿为槐受过!请夫人饶了槐吧。”
    吕氏正要说:“把这两人一齐拖下去打死!”
    那厢,宰又开了口,不过却是对着吕氏:“夫人这暴虐性子很该改一改,动辄喊打喊杀,又有什么体面呢?我鲁国自古便以礼传国,不比你齐国,愿夫人思之!”
    吕氏的脸涨的通红,泪眼汪汪的看着宰,美人垂泪,本该惹人怜惜,可惜宰不为所动,仿佛神游天外,公子沸打圆场:“这是小事,君上息怒。”
    宰看了雨姚一眼,说:“你能守礼知恩,很好。”
    公子沸笑了,笑意中有一缕风流:“这妮子长得也清秀。”吕氏听了这话,心里就拧着一把酸火,恶狠狠的看着公子沸,后者自知失言,连忙别过头不敢看她。
    宰看了一眼吕氏,然后对雨姚说:“抬起头来。”
    雨姚低眉顺眼的抬起了脸,宰细细的看着她,仿佛若有所思,那厢,吕氏妒火中烧,有心把雨姚弄进内宫磋磨,强笑着就对宰说:“君上若是看中了......“
    宰这时开了口,说:“司巫年老,便由你接替吧。”
    吕氏简直要气死了,因为女祝会在内宫侍奉,司巫虽小却也是外官,她不能直接管辖,想到这里,她勉强扯出笑:“这不合规矩,不如让她充作我的侍女吧。”
    宰全当没听见,对一旁的秋草说:“你好生教导她几日,待到她事物上手,你便可以告老了。”秋草一叠声的应下。
    雨姚小心翼翼给宰叩首,然后又低着头,槐又妒又怕,跪在地上巴不得没人注意自己,宰瞥了她一眼,说:“你行事如此荒诞,不能再侍奉鬼神了。”
    槐哆哆嗦嗦的求饶。
    宰又说:“你做司巫的侍女吧。”
    槐一愣,然后立刻磕头谢恩。
    吕氏被晾在一旁,忍不住怒道:“君上这样拔擢女奴,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啊。”
    宰冷冷的说:“寡人如今膝下无子,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吕氏又羞又怒,气冲冲起身:“我乏了,回去歇着,君上自便罢了。”于是就往琼殿去了,那是她歇息的地方。
    宰不以为意,公子沸劝他:“君上何必与夫人生气呢?”
    宰冷笑:“你有儿子,当然不会生气了。”
    公子沸露出尴尬之色,宰停顿了一会,大概也觉得自己说重了些,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齐国霸占了铜山,夫人又不肯出力,寡人心焦不已。”
    公子沸忙道:“君上忧国忧民,必定还有办法。”
    宰叹息了一会,回自己那曲宫去也,公子沸也跟着去了。
    雨姚和槐还跪在地上,秋草走上前,笑道:“起来吧,做君的走了,你们还跪什么?”
    槐怒气冲冲的看了雨姚一眼,起身就走,雨姚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向秋草叩首:“我出身低微,不知如何侍奉鬼神,愿司巫教我。”
    秋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雨姚站起身,低着头,慢慢吞吞的跟在后头。
    秋草带着雨姚回了司巫坐堂的舞雩衙,走到正堂后的巫舍里,那也是她歇息的地方,进了房,她倒不提教导之事,只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仿佛睡着了。
    雨姚垂手站在墙角,到了侍女送饭的时候,她在一旁掌灯,秋草吃完了饭,又坐在座位上眯着,雨姚寻了个毯子,轻轻的为她披上,自己依旧站在墙角,到了子夜时分,万籁俱寂,雨姚还站着,她看着屋顶出神。
    三更的时候,那秋草冷不防的开了口:“你还在呀?”
    雨姚一个激灵,回过神,忙说:“小女请司巫教导。”
    秋草吃吃的笑:“太客气了吧,你这样的聪明人,哪里需要我教导呢?”


    IP属地:江西2楼2024-12-03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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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倚熏
      雨姚听了秋草的话,心砰砰的跳,语气却不变,说:“小女只有些小聪明,大事还请司巫教我。”
      秋草想了想,说:“好吧,你只要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司巫的就可以了。”
      雨姚说:“我不敢忘的。”
      秋草又说:“槐是个蠢人,你千万不要学她啦。”
      雨姚露出尴尬之色,秋草见她不附和着说槐的坏话,就笑嘻嘻的说:“看来我的话你听进去了。”
      秋草接着问:“你可有过男人?”
      雨姚的脸顿时红了,很快又变白了,秋草笑了笑,说:“啊,有过也没什么,只是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要给一个人,那必须是名正言顺的,我只能教你这些啦,你走吧,我再住一宿就给你腾地方。”
      雨姚恭恭敬敬的给秋草叩首,退了出去。此时,舞雩衙的庭院里也是一片漆黑,她抬起头,看见群星璀璨,她楞了一会神,往侍女房去了。
      刚走到门口,可巧就碰见一个起夜的侍女,也是原先认识的,名叫倚熏,关系不好也不坏。
      倚熏见了雨姚,她脸上的困倦顷刻化作了热络笑意:“见过司巫大人!给大人道喜,下午君上身旁的白鹭大人来传话,说大人拔擢了司巫,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倚熏滔滔不绝的说,雨姚听了一会,道了一句谢,就想回房睡觉,倚熏忙上前,笑道:“这地方腌臜的很,大人如今是司巫了,该去巫舍歇着呀,我送大人去吧。”
      雨姚问:“槐在哪里?”
      倚熏露出不屑的表情:“那老妇倒想依旧赖在祝房里住着,谁理她呀?人家把她撵了出来,这会子还在侍女房里面呢!大伙儿都嫌着她,挤到最边上去了。”
      雨姚说:“槐对我有恩,我不能一人享福呀。”她对着倚熏笑了笑,就走到侍女房里去了,侍女房是一排长条的房舍,住着舞雩衙里最低微的侍女,二十四个人一间,窗户又小,这样的地方,自然气味不会太好了。
      雨姚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倒是没有什么不惯的,她凭借记忆摸到通铺旁,寻了个空当,合衣躺了上去,过来一会,倚熏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似乎也睡下了。
      雨姚隐约听见了槐的鼻鼾声,她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光微亮,雨姚睁开了眼睛,她到了这个点就会醒,以前的这个时候,她就要立刻起身,守在祝房门前,等槐叫她,然后再服侍她起床。
      其他的女祝虽然也用侍女,但并不要求侍女贴身照料,唯有槐是如此,槐有她的理由:“我是夫人得用的人,难道不该早点起来等候夫人召唤吗?”
      到了被夫人打断腿的时节,她的话又变成了:“夫人看重我才打我,我不该有人伺候着,早日养好了伤再去伺候夫人吗?”
      槐发了话,雨姚只好起早贪黑围着槐转了,今天早上她一觉醒来,几乎就想立刻起身,突然想起昨日的事情,就又想睡会,不过,她还是很快睁开了眼睛,起身了,看了看周围,此时室内昏暗,她看见槐缩在角落里。
      那个位置常漏水,并不舒适,槐的半边被子都是潮湿的,雨姚想了想,蹑手蹑脚的把自己的被子抱了起来,走到槐的身边,想把被子给她盖上,谁知那槐一点动静就醒了,见了雨姚,立刻跳了起来,张口就骂:“***!你还敢来见我......“
      这骂声把其他的侍女吵醒了,众人见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见雨姚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都不明所以,倚熏也挤在人堆里,见状,眼珠子一转,先上前,抬手就要抽槐一个嘴巴子,雨姚连忙扔了被子,挡在槐的面前。
      那一耳光就落在了雨姚的脸上,雨姚的脸登时肿胀了起来,那倚熏唬了一跳,连槐也惊住了,倚熏回过神,连连请罪,雨姚摆了摆手,恭恭敬敬的对槐说:“您受惊了。”
      槐绷着脸,一声不吭。
      倚熏讨好的对雨姚说:“大人呀,她也如咱们一般了,您何必委屈自己呢?”
      雨姚正色说:“我受槐的教导之恩,不敢自傲。”说完,她又恭恭敬敬的对槐说:“昨夜听老司巫教导,直至深夜,不敢打扰您的好梦,请您随我一起去巫舍起居吧。”
      槐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雨姚垂手跟在后头,剩下的众位侍女面面相觑。
      一个名叫霜池的侍女嘟哝:“这是怎么说的,爷爷倒给孙子抬轿........“
      倚熏眼珠子一转,抬手就甩了霜池一个耳光,霜池捂着脸怒骂:“***!你作甚打人?!”
      倚熏骂道:“打的就是你这没良心的贱人!大人都说槐对她有恩,你倒满嘴爷爷孙子的鬼话!”
      霜池颇不服气:“纵然要打,也轮不到你这贱人打......啊!”
      倚熏又给了她一个嘴巴子!
      霜池嗷嗷怒吼,扑送去要打倚熏,两人扭在一块,众人慌忙拉架,暗地里都偏着倚熏,霜池被架着手脚,又被倚熏打了几下脆的,嚎啕大哭:“你们一条绳儿欺负我,浪头里撑船,听风就转帆.....“
      这侍女房中的混乱,暂且不提,
      雨姚跟在槐的后头,槐昂首挺胸的往正堂走,半道上遇见秋草,她满面春风的给秋草请安,后者只看雨姚,说:“我老了,神思倦怠,不能细说巫祝之事,我今日遣人去教你,你好好的学吧。”
      雨姚恭敬应下,秋草又说:“如今你也是司巫了,连我都要给你腾地方,你就不该让侍女走在前头,如今让她走前头,莫非巫舍也要分她一半儿不成?”
      雨姚面露难色,那槐的脸色更是难看。
      秋草终于看向槐:“你这样失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槐听了这诅咒一般的斥责,露出了惶恐之色,磨磨蹭蹭的站到雨姚后面去了
      秋草走了。
      雨姚带着槐进了正堂,这里是司巫理事的地方,大清早的,三十六个女祝皆按行列,席地而坐,口里诵读着祈福的祭文,外头侍女杂役各司其职,洒扫院落,她们早得了消息了,见了雨姚,纷纷起身,垂手让路,口称大人,槐又羡又妒,眼珠子乱转。
      雨姚请槐居上座,槐扫了一眼上头,鬼使神差的想起秋草的话儿,勉强按捺住,径自在下首寻了个矮凳子坐下,雨姚走到她面前,垂手站着。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窃窃私语。
      槐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你们都下去罢,我们娘俩说说梯己话儿。”
      自然没人理她,雨姚轻声道:“快下去吧。”
      众人这才行礼告退。
      待到人都走干净,槐才冷笑一声:“哎哟,司巫大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好威风啊!”
      雨姚恭敬的说:“全靠您的教导指点。”
      槐阴阳怪气的说:“哼,我如今侍女一般的人物,哪里配指点你呢?你是天上凤凰,我是树下乌鸦,我还是回侍女房去吧。”说完,就作势要走。
      雨姚连忙跪下,恳求:“大人留步,小女宁愿一死,也不愿见大人流落委屈啊!”
      槐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叹气:“你有这份心,也不算我白养你一场。”
      雨姚叩首:“大人恩深,小女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槐就让她跪着,斜着眼睛,说:“我自然对你有恩,那年公宫采买女奴,要不是我看你可怜买下你,你如今坟头草都长了两丈高了!”
      雨姚连连称是。
      槐又翻作笑脸:“昨儿仙草那事,你也别怪我不管你,我总不能不先脱身出来吧?不然还不是一起死?我要是死了,谁在夫人面前说好话儿救你呢?”
      雨姚恭敬的说:“小女也是这般想。”
      槐仔细看她,见她果然无半分不满,就彻底放了心,又咬牙切齿的怒骂:“也不知是哪个贱人暗害了我,你昨日与秋草那老妇说了许久的话儿,她可透露了什么?”
      雨姚小声说:“老司巫话少,只说让小女莫要忘恩。”
      槐啐一口:“你这没脸面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你如今才是司巫!哪里有什么老司巫!?日后你休理她,她是少皞之虚的贡女出身,也不知投了谁的缘,混成了司巫,回了那穷乡僻壤,谁还认得她呢?!”
      雨姚默不作声,槐怒骂了一阵秋草,接着就发牢骚:“还是我大意了,祝房里人多眼杂,必是有人嫉妒我得脸,在仙草上做了手脚!若是让我知道那贱人是谁,我必叫那***死无全尸!”说罢,又唉声叹气:“早知如此,那仙草就该直接呈给夫人的。”
      雨姚轻声细语的说:“您带仙草回来时,宫里下钥了,错不在您啊。”
      槐心里舒服了些,嗟叹一阵,仿佛才看见雨姚跪在地上一般,惊叫:“哎呀!你这孩子,怎的还跪着?快起来!快起来!”她把雨姚扶了起来,又握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送她到上首司巫的位置坐下,然后笑嘻嘻的说:“我虽受了一场苦,好歹让你出息了,倒也好。”
      雨姚局促的起身:“不敢忘恩,您请坐。”
      槐把她按着坐下:“快坐下!如今也是当了司巫的人了,我帮衬着你,你也上进些,咱们娘俩这日子差不了!”


      IP属地:江西3楼2024-12-03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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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合欢
        槐这边天花乱坠的说着,这时,一个三十左右的素衣女子徐步走了进来,槐看出是谁,不敢怠慢,笑嘻嘻的迎上去:“你来了。”
        那女子并不搭理槐,趋步走到雨姚面前,恭敬行礼:“见过司巫,我是老司巫身旁的侍女,名献芹。”
        雨姚微笑与她还礼,说:“今日一见,请与我姐妹相称吧。”
        献芹正色说:“礼法第一,我不敢疏忽。”
        雨姚连忙表示受教,槐听了这话,撇了撇嘴,站到边上去了,献芹又说:“司巫年长,气虚神乏,我奉命前来教授,此处多有不便,请司巫随我去莼堂。”莼堂是巫祝们演练仪式的地方,堆满了周礼等礼乐典籍。
        雨姚颔首,对槐说:“您请歇息吧,容我失陪了。”
        槐酸溜溜的说:“去吧,去吧。”
        雨姚跟着献芹走了。
        槐坐在厅堂里,过了一会,女祝们进来祝祷,侍女杂役在里外收拾着,槐见状,四处支使人,“瞧瞧,这儿的灰都有三尺厚了,赶紧擦了!”“快提水来!浇地!”
        侍女杂役没一个理她的,槐胡乱嚷嚷了一阵,自觉没趣,走到外头的庭院里,突然一眼看见一个女子款款而来,她穿着细葛布制成的衣裳,头上簪着一朵栀子花,还没走到人跟前,香气已是扑面而来了。
        她是吕氏身边的贴身侍女:栀绾。
        栀绾是齐国小吏的女儿,作为陪嫁来到鲁国,资历深厚,这样的人物下降,自然惹来一片奉承拍马:
        “栀绾姐姐来了!请喝杯茶吧!”
        “昨儿刚得的辟邪桃符,栀绾姐姐挑几个去!”
        “栀绾姐姐薰的什么香?可真真是香煞了鼻子了!”
        栀绾并不留心这些,只往槐这边走,槐见了她,膝盖骨早也软了,几步迎上前,点头哈腰:“栀绾姐姐......“
        栀绾和气说:“听说你会做一手好酱,我来讨一些。”
        槐欢喜的浑身发热,忙说:“姐姐折煞下官了......只管遣人吩咐一声便是......“
        栀绾含笑看着她。
        槐一愣,很快恍然大悟,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已不是女祝了,一时嘴快,姐姐莫要计较!”
        栀绾叹气:“你行事不谨慎,才丢了女祝之职,夫人早上还对我说,以你的才干,若是勤勉一些,至少能当司巫呢!”
        槐听的眼睛都直了:“那,那......“
        栀绾看着她,冷笑说:“你那侍女倒是比你会巴结,当着夫人的面呢,就敢勾引君上,夫人被她气的心口疼,打发我来找你,用枣仁、合欢皮合着麦,做一碗好酱来吃,你这两日仔细做下送来琼苑吧。”说完,就转身走了。
        槐连忙追上去:“我,我已不是女祝,怎么能去琼苑?”
        栀绾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说:“你是夫人看重的人,你不能去,倒叫别的狐狸精在夫人面前现眼么?”
        槐听了这一句,整个人登时眉开眼笑,容光焕发了起来,周遭的人则窃窃私语,不住的偷瞄着槐和栀绾。
        栀绾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摇摇曳曳的走了。
        槐步履殷勤的送出去,过了许久,才得意洋洋的回来。
        她大步走到舞雩衙里头,一屁股坐在主官的位置上,一个侍女讨好的走上前:“我方才已是按照您的吩咐扫了灰了。”
        槐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不屑一顾的说:“叫一条狗来扫,都比你扫的干净!”
        那侍女碰了个钉子,讪讪说:“您既然不满意,我重新扫过便是!”她急急忙忙的扫地去了,其余众人也有给槐奉茶的,也有搭讪的,槐竟比原先当女祝之时还要威风,自然“饮水思源”,想着该如何给夫人出气。
        她正想的出神,突然看见倚熏捧着一盏肉羹走过来,槐想起倚熏之前还想打她,顿时就没了好脸色,那倚熏早知如此,不待槐发作,就开了口,殷勤的说:“我知道您还没用饭食,特特去给您弄了些肉羹,这肉羹是我用新鲜的小羊羔肉做的,栀绾姐姐也尝过,还夸我做的一手好汤水,您不嫌弃粗鄙,赏面尝一尝?”
        槐一听栀绾都尝过,立刻瞪眼吐舌说:“我是什么东西,如何能与栀绾姐姐相提并论?快拿走!拿走!”
        倚熏笑嘻嘻的说:“您是夫人看重的人,咱们这儿谁大似您去?”
        槐听了这一番奉承,之前的耳光之仇暂时一笔勾销,语气也软和了许多:“夫人看重我,皆是因为我素日勤勉的缘故,你多学着点便是。”
        倚熏恭恭敬敬的应下,把那盏肉羹放在槐面前,槐吃了肉羹,又想起了雨姚,看见倚熏还站在一旁,就阴阳怪气的说:“这肉羹你大概也孝敬那小蹄子了罢?”
        倚熏立刻反应了过来,赔笑说:“那位自然有秋草关照,我不知呀。”
        槐冷笑:“这两人倒是投缘。”
        倚熏不肯接话,笑说“去厨下看看可有什么树上熟的果子孝敬您。”就拿了空盏,慢吞吞的走了。
        槐听了这一句“树上熟”,登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大声嚷嚷让人给她准备枣仁麦粒,“没听见夫人让我做酱嘛,耽误了差事,看夫人饶你们哪一个!”
        众人被槐支使的满院子乱跑,好容易东西备齐了,槐就站在庭院里,一边捣枣仁和麦粒,一边骂众人笨手笨脚,过了一会,侍女霜池端着一碗米粥走过来:“司巫大人吩咐我送粥给您吃。”
        槐斜睨了一眼那米粥,问:“哪个司巫大人呀?”
        霜池忙说:“是君上新封的司巫大人雨姚呀。”
        槐冷笑一声,端了碗,吃了一口,手一扬,那粥就劈头盖脸的浇在霜池脸上,好在粥也不太热,霜池惊叫了起来。
        槐摔了碗,骂道:“雨姚那蹄子是我从外头流民堆里捡来的,没有我,她骨头都化作土了!她叫你送一碗夹生粥来,是看我落了难了!叫你来作践我啦?”
        霜池辩解了两句,槐跳了起来,恶狠狠的扇霜池耳光:“你算什么东西!老娘如今四处受气,还要将就你这贱人么?”
        霜池挨了打,不敢还手,一边躲,一边哭着跑了。
        槐出了气,命人收拾了一地狼藉,又大张旗鼓的做起酱来。中午倚熏来了一次,除了送了满满一碗“小牛肉酱蒸出来的麦饭“,还送了一个皱巴巴的柚子。
        倚熏谦虚的说:“我不是得脸的人,寻了许久只寻到一个柚子,虽是去年的,可却是用米糠拢着的,看着不好,里头汁水足的很,甜滋滋的。”
        这般殷勤小意,槐被奉承的通体舒畅,夸了一句好。
        倚熏笑眯眯的走了,槐吃了饭,又剥柚子吃,过了一会子,霜池端了饭食过来,恭恭敬敬的说:“司巫大人请您用些,这回米饭都熟透了,绝对不夹生!”
        槐哼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没夹生的?”
        霜池老实,说:“我替您尝了一口上面的,麦粒都煮烂啦!”
        槐勃然大怒,啐了一口:“**东西!倒拿你吃剩下的敷衍老娘!”
        槐连踢带打的把霜池撵走了。
        众人看了这一上午的大戏,纷纷绕着槐走,唯恐被波及,槐继续捣酱,偶尔看一眼庭院里头的合欢树。
        到了下午,雨姚回来了,她先来给槐请安,槐一蹦三尺高,叉着腰怒骂:“你少来这套!蝎子摆尾巴!满肚子毒水儿!我问你,你早上让人送的那夹生粥是想噎死老娘呢?中午倒让***人吃剩下的,你好歹毒的心思啊!”
        雨姚见槐翻脸,心里奇怪,面上只低声下气的赔笑,“不敢得罪您,这是霜池疏忽,我已是责备过她了。”
        槐见雨姚好脾气,以为她得了消息,畏惧吕氏,就越发的张牙舞爪。众人见槐这等泼辣,又想起栀绾的敲打,竟是无人劝解,槐把雨姚骂了个狗血淋头,雨姚始终低眉顺眼,嘴都不曾还一句,槐自己也觉得无趣,冷着脸去做酱。
        雨姚就垂手站在一旁。
        槐捣了一阵子,抬眼看太阳快下山了,她眼里露出狠辣之色,抬头又换上一副不耐烦的嘴脸,对雨姚说:“夫人让我在这酱里加些合欢皮,要新鲜的,你去给我弄些来。”
        雨姚四处看了看,见庭院一侧靠着正堂的位置上长了一棵高大的合欢树,于是命一个侍女拿了刨子来,准备刨些皮下来。
        槐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个面甜心苦的!你原先伺候我几年了!我用的合欢皮从来都是树顶上的嫩梢儿,你倒是会敷衍。”
        雨姚便说:“我去寻人来爬到树上,砍一些树枝下来吧“
        槐骂道:“等你寻了来,老娘做的酱都干透了!现等着用,你这贱皮又不是没爬过树,哼,两个爪子一捂,也在老娘面前充起贵人来了!实话说给你!这是夫人吩咐的差事,你眼里没我也就罢了,连夫人也没有么?”
        雨姚被骂的灰头土脸,只得自己袖了个刨子,攀着合欢树的枝丫,往上攀爬,过了一会,她爬到了半中间,已是离地面一丈多高了,此时暮色四合,众人都偷眼瞧她。
        雨姚取出刨子,想要刨皮,槐站在下头叉腰怒骂:“你个懒骨头!说了要树梢上的嫩皮!不然酱苦的很!这可是夫人吩咐我做的,耽误了差事,你吃罪的起么?”
        雨姚又往上头爬了一截,枝丫越往上越纤细,她每爬一点都晃晃悠悠,众人纷纷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槐见她此时离地面也有三丈多高了,眼底越发不怀好意,她高声道:“行了!刨些嫩皮罢!”


        IP属地:江西4楼2024-12-03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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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受伤
          雨姚应了一声,一手拿着刨子刨树皮,一手抱着树干,槐见她单手抱树,扯着嗓子怒骂:“糊涂东西!要向阳一面的树皮才好!”说罢,抬脚就猛的踹那合欢树。
          合欢树被踹的摇摇晃晃,雨姚在上面根本站不稳,忙道:“快停下!“
          槐踹的更起劲了,一边骂:“**还敢顶嘴!快快刨了阳面的皮下来!夫人还等着呢!”这话一说,周围几个想上前阻拦的人就悄悄的退了回去。
          雨姚终于站不住了,手中的刨子都拿不稳,掉落在地,树干越来越摇晃,她着急的看了看四周,见那合欢树是挨着舞雩衙的正堂长的,下方一丈左右的地方就是屋檐,她咬了咬牙,纵身往那屋檐上一跳,落下的瞬间瓦片儿裂了,她也跟着崴脚,顿时就觉得脚踝痛的钻心,半晌缓不过气儿,只趴在屋檐上。
          那槐见她落下,撇了撇嘴,嘟哝着“懒骨头倒是会偷懒啦!”,然后拎着酱,走开了。
          其余众人见了这一幕,竟是一时间不知所措,这时,倚熏不知从哪儿抬了个梯子过来,架在屋檐下头,殷勤招呼:“司巫大人快下来罢!”
          雨姚慢慢爬到梯子处,顺着梯子慢慢的下来了,倚熏忙扶住了她,正是这时,秋草慢慢吞吞走过来,众人见她来了,纷纷行礼,秋草摆了摆手,笑容满面的对雨姚说:“我看见啦,你做的好。”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这秋草看见了什么,又是在哪儿看见的,秋草不理会众人,只问雨姚:“你可要去寻宗伯说明一番?”宗伯是掌祭祀的主官,也听下头申诉苦楚。
          雨姚忙道:“一时失了脚,求司巫大人饶了我这一遭。”
          秋草“吃吃“的笑:“君上亲封的你为司巫,我不过是混吃等着出去的老骨头罢了,你怎么叫我司巫呢?”
          雨姚低头道:“老人家德高望重,我不敢僭越的。”
          众人听了秋草的话,如梦初醒,立刻围到雨姚身旁嘘寒问暖,只不敢点出罪魁祸首。秋草笑了笑,离开人群,慢吞吞的往庭院的角落走,那儿有个小小的宫室,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她得了消息,知道栀绾要来,就一直坐在这宫室之中,用那双浑浊的老眼,凝视着庭院里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
          不过也是时候回房歇息了。
          她把宫室的门关上,就往外走了。
          天色越来越暗,走出舞雩衙,她有些看不清楚来时的路,这时,一盏明亮的灯笼照在她面前,正是雨姚,雨姚一瘸一拐的掌灯,秋草自然的与她闲话:“他们呢?”
          “我让大家散了。”
          “这灯笼哪儿来的,倒是挺亮。”
          “是倚熏给我的。”
          “她也聪明,不过运气差一些。”
          “是。”
          “你当上司巫了,可以有三个侍女了,之前跟着我的,除了献芹,都要随我一齐告老,你留下献芹吧。”
          “我还有许多东西向献芹姐姐请教,多谢您了。”
          “槐是君上指给你的,这又占了一个位置啦。”
          “是。”
          “那么,还有一个位置,你想给谁呢?”
          雨姚想了想,说:“我以为霜池可以,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秋草顿了一顿,笑着说:“这就对了。”
          说话间,已是到了秋草的住处-----也是一处僻静的宫室,秋草最后说:“你跳到屋顶上的时候,可踩断了瓦片?”
          雨姚露出局促羞愧的神情,说:“仿佛弄坏了几片。”
          秋草说:“让献芹去督缮衙寻个匠人来补一补吧,若漏了雨,就不好了。”
          雨姚忙应下了。
          秋草就径自进去,把门关上了,雨姚慢吞吞的回了舞雩衙,刚进门,就见众人拿着饭食糕点乃至跌打草药站在堂前,见了她,都上来奉承。
          雨姚看了看她们手上的东西,挑了几样精细的糕点,“给槐送去吧。”
          众人又夸“司巫大人真真是纯孝之人。”
          雨姚笑了笑,谢了众人,收了东西,让众人散去,就回巫舍去了,进了房,她觉得腹中饿了,拿糕点垫了垫,然后拿了跌打药,敷在脚踝上,过了一会,霜池来送晚饭,雨姚见她鼻青脸肿的模样,问:“这是怎的?摔跤了吗?”
          霜池哭丧着脸,说:“您让我照管槐的饭食,我送一次饭她打我一顿,还把饭食扔在我身上。”
          雨姚沉默了片刻,问:“她这一日吃的是谁的饭?”
          “仿佛是倚熏送的。”
          雨姚点头,把剩下的糕点都给她,宽慰道:“你受委屈了,这些你带回去吃吧。”
          霜池听了这话,低头流泪,雨姚问:“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霜池抽抽噎噎的说:“我哪里守的住呢?您今天抬举槐,我随口说了一句‘爷爷给孙子抬轿’,倚熏就把我一顿好打,这些糕点必定会被抢走,还不如少一场是非呢!”
          雨姚想了想,说:“那你搬到正堂的耳房来住吧。”
          霜池听了,欣喜若狂,正堂的耳房是司巫侍女的住处!一人一个小单间儿,秋草的三个侍女都住在那儿,雨姚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提拔她做司巫的侍女了!
          霜池欢喜的浑身发热,就要跪下叩拜,雨姚摆了摆手,说:“你我原先是一样的人,如今我虽蒙了君上的恩典,也不敢忘记旧日情意。”
          霜池嘿嘿笑,也就不磕头,她大大咧咧的说:“你原先总闷着头不说话,我还当你是个闷葫芦呢,谁知一夜之间就显贵了,可见你的命好。”
          雨姚微微一笑,又把糕点拿给她,“今儿晚上就可以搬去,那儿房舍也宽敞些。”霜池连连点头,把糕点收下,说:“我今儿回去可要扬眉吐气了!”
          雨姚叮嘱:“不可张狂。”
          霜池应下了,问雨姚可还有吩咐,雨姚想了想,说:“往后你让倚熏给槐送饭吧。”
          霜池巴不得这一句,忙道:“那太好了,倚熏那丫头比我会巴结多了,槐对她好的很!她还打着槐的名号去厨子那儿要点心吃呢!”
          雨姚笑了笑,没说什么,让霜池走了。
          正堂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她低头看自己的脚踝,还是肿,她并不在意,默默的回忆今日在莼堂学的东西,繁冗的祝祷常常伴随着对周礼的赞颂,她认字并不全,还好这些典籍注解颇多,又有献芹帮衬,她勉强看懂。
          当年周公靠着这些典籍名扬天下,定国安邦。
          她觉得自己可以靠着这些典籍混一口饭吃。
          月上枝头的时候,献芹来了,她带来了热水,雨姚客气的谢了她,又请她明日去督缮衙寻匠人来修补房顶。
          献芹应下,又问是否还有吩咐,雨姚想了想,说:“还请姐姐寻个会爬树的人,再寻一把快刀吧。”
          献芹知道她是为了槐的吩咐,她笑道:“庶府有个小臣名叫玉笙,擅长爬树,我请他一早来吧。”庶府便是内宫的仓库了。
          雨姚点头,“有劳。”
          献芹走了,雨姚洗漱一番,又去寻槐,槐早占了个最好的耳房,见了雨姚,爱理不理,雨姚也不在意,问候了一番,回房睡觉。
          侍女房里,却是一番“热闹“景象。
          霜池带着一堆糕点回了房,进屋之后,众人都在,见她“满载而归“,都惊讶的很,倚熏几步上前,舌头顶着腮帮子怪笑:“从哪儿偷来的?我且尝一块!”
          霜池灵巧一闪,把东西拿开,倚熏就扑了个空,顿时气的满脸通红,抬手就要打霜池,霜池早有准备,抬脚对准倚熏的心窝狠狠的踹去,倚熏被踹了个四脚朝天,顿时暴跳如雷,爬起来要与霜池拼命。众人都看热闹,也有偷瞄那一堆糕点的。
          霜池毫不示弱,与倚熏扭打在一处,照例有人来拉偏架,霜池大叫:“你们打得起我么?司巫大人亲口说了!要我住到耳房去!”这话一出,众人都惊讶的不得了,那些拉偏架的手就软了,连倚熏挥起的巴掌也顿了一下。
          霜池趁势把倚熏掀倒在地上,狠抽了几个耳光,才慢慢爬起来,坐在榻上吃点心,有人看见自己送的酥饼也在其中,惊叫:“这不是今儿我送给司巫大人的么?”
          霜池得意的说:“司巫大人赏我了!”
          众人顿时歆羡极了,倚熏又妒又恨,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霜池,说:“你得意什么?上去你也是个侍女!”
          霜池冷笑:“我虽是侍女,服侍的也是君上封的司巫官儿,大人让你去服侍槐的一日三餐呢!槐再大也不过是个侍女,你是侍女的侍女!”
          倚熏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角落里几人素来与倚熏不睦,笑着开口:“倚熏,这下可遂了你的志向了,槐是夫人面前的红人,你好好巴结,将来少不了好处!”
          还有的说:“你要巴结,只盯着一个人巴结就罢了,何苦又巴结司巫大人,又巴结人家的侍女?这下好了,耳房都混不上罢?”
          倚熏被奚落的满脸通红,霜池想起雨姚的叮嘱,也就没落井下石,把一堆糕点吃完,收拾东西,便往耳房住去了。
          过了一阵子,侍女房快到熄灯的时候了,倚熏百无聊赖,准备躺榻上去,却发现自己原先的位置已是躺了个人,倚熏怒道:“这是我睡的地儿!”
          那人嘿嘿笑:“你祖宗埋这儿了?你去找槐帮你出头呗!”
          倚熏气了个倒仰,还想争辩,又有人开了口:“吵什么?不睡就滚!”“就是!”
          倚熏没法子,见通铺上空出的位置早被人堆了东西,众人不待见她,她也不敢开口让挪开,就只得睡到角落那个漏水的地方。
          昨夜这个位置躺着槐,如今变成了她。
          灯灭了,她睡在潮湿的被褥里,抹了一把脸,闭上了眼睛。


          IP属地:江西5楼2024-12-03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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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玉笙
            第二日天微亮,雨姚醒了,她想起这几日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怔了一会,她就起身了,见脚踝已是消肿,便走了出去。
            献芹候在外头,身后跟着个霜池和槐,槐心虚,低头不说话。
            献芹见雨姚出了房,上前问好,雨姚顾不得献芹,先恭敬问候槐:“您昨晚睡的可好?”
            槐从鼻子里出气,算是回答。
            雨姚不以为意,说:“您以后不必早起,随便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有事情,便让倚熏替您做了吧。”
            槐得了这一句,果真一扭身,走了。
            献芹并不赞同,低声说:“大人如此纵容槐,只怕会生出事端来。”
            雨姚正色说:“槐于我有恩,这是应该的。”
            献芹躬身应下,又请她洗漱用饭,“今日还要在莼堂演练巫礼。”
            雨姚点了点头,一通忙碌,她带着献芹霜池走出了正堂。
            正堂之外,一个年轻人垂手而立,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极好,倘若不看他身上的奄人衣裳,雨姚几乎以为这是谁家的王孙公子了。她怔怔的看着他,而霜池眼里的钦慕简直要化作实质流淌出来了。
            献芹含笑为雨姚介绍:“这是庶府里的玉笙,身手敏捷,愿为大人分忧。”
            玉笙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司巫大人。”
            雨姚微微点头,说:“有劳你爬上那棵合欢树,替我砍几条南面的枝桠下来吧。”
            玉笙含笑应下,走到合欢树下,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高处,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小刀,干净利落的砍断了几根嫩梢,然后就从树上下来了,安静的站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雨姚的视线一直绕在他身上,直到他落地,才回过神。
            献芹笑着说:“这个玉笙长的太好了,如今是内宫的红人。”
            雨姚低头想了想,说:“该酬谢他一些东西。”
            献芹笑说:“随意赏些就好了。”
            霜池娇羞的对雨姚说:“大人,你赏我的帕子给他吧。”
            献芹咳嗽一声,霜池就不敢说话了,献芹低声对雨姚说:“大人,我请他来是看他身手好,大人莫要起别的心思了,这是内宫的奄人。”奄人者,宦官也。
            雨姚脸色微红,说:“多谢指教。”雨姚让霜池去厨下,取了一盒精致的点心送他,“辛苦你跑这一趟,我初掌事,没什么好东西酬谢的。”
            玉笙接了糕点,微笑着说:“早就听说舞雩衙的点心好,今日是我有福。”
            玉笙行了个礼,走了。
            霜池痴痴的看着他离去,半晌回不过神。
            献芹对雨姚恭敬,对着霜池就没什么客气了,抬手就要打,雨姚帮霜池解围,对她说:“你取刨子来刨皮。”
            霜池连忙去寻刨子,献芹无奈的对雨姚说:“她这样轻浮,若不管教,将来必定要惹事!”
            雨姚笑着说:“那个玉笙实在长得好,这是人之常情,放她一马吧。”
            献芹想了想,低声说:“你若是喜欢,这事也不是没有前例,只不要惹人注目。”
            雨姚看了她一眼,摇头:“我不喜欢。”
            献芹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霜池拿了刨子过来,雨姚刨了许多的合欢皮,然后取了个干净的盒子装了,走到槐的房里,奉给她,槐冷笑一声,说:“难为司巫还记得。”
            雨姚恭恭敬敬的说:“不敢忘记您的吩咐。”
            槐高声说:“我吩咐?我吩咐不了你,这是夫人的差事!你这狐媚**勾引君上,气的夫人心口疼,这是夫人的药!”
            雨姚低声说:“并不敢犯上,请大人为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
            槐得意的说:“我算什么东西,能替你说情?实话告诉你!夫人现如今恨的你牙根痒痒,总有一天必要处置你!”
            雨姚声音提高了一些:“君上拔擢于我,看重的是我守礼,并非徇私,请您替我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
            她越哀求,槐反而越得意,随手操起一旁的扫帚:“走走走!你这**,死期就在前头!还敢拉扯我?”
            雨姚一边躲避,一边跑了出来,不出意外的看见外头的女祝侍女杂役都竖着耳朵听呢,槐也追了出来,见外头有人,反而越装疯,越发的作势要打雨姚,众人连忙拦着,雨姚趁机跑了。槐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阻拦的人,“敢跟夫人作对?!”
            众人都不肯与她对嘴,搭讪着走了,槐气的半死,闹了个没意思,回房捣酱去了。
            雨姚跑到庭院里,献芹见她鬓发凌乱,便知槐动了手,问:“我请老人家敲打槐吧?”老人家就是秋草了。
            雨姚说:“无妨,并没有打着我。”
            霜池嘟哝:“你怎么总由着她呀!打一顿她就老实了,都在你手上攥着呢。”
            雨姚笑了笑,没说话,献芹说:“大人去莼堂吧。”
            雨姚点头,跟着献芹走了,刚走两步,她吩咐霜池:“劳你去督缮衙走一遭,让他们来修缮屋顶。”
            霜池很愿意四处逛逛,高高兴兴的应下了。
            献芹有些奇怪,只因雨姚昨日说了让她去,她原本打算从莼堂回来就去的,于是便说:“督缮衙素来难说话,这丫头未必能使唤的了,还是我去吧。”
            雨姚微笑着说:“姐姐还是随我去莼堂吧,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譬如周公定礼,何为上下尊卑,我就常常弄不清楚。”
            献芹心头一跳,听出含蓄的告诫,她低眉顺眼的应下,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一齐往莼堂去了。
            那厢霜池边走边玩耍,好一会儿,才到了督缮衙,主官不是别人,正是吕氏的媵臣芦叶,芦叶本是齐国的书吏,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对自己屈尊在这小小督缮衙颇不忿,于是一心奉承旧主吕氏,指望她能替自己说话,当个朝官。
            吕氏也很愿意朝堂之上有娘家人,奈何宰不肯赏脸。
            芦叶盘桓数年,升迁无望,脾气越发的古怪了。见霜池来寻人修屋,他把脸一垮,骂道:“修修修!你们舞雩衙的天上下刀子了吗?”
            霜池忙道:“是我们司巫大人从树上掉下去,折了几片瓦。”
            芦叶骂道:“秋草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爬树,可见在扯谎!”
            霜池忙解释:“不是秋草大人!是我们新司巫,雨姚大人啊。”
            芦叶早听过雨姚的大名,知道这是吕氏的新款眼中钉,神情居然变得和气了,问:“雨姚上屋顶作甚?”
            霜池气愤的说:“大人为夫人削树皮做药,槐在下头摇树,把大人摇下去了。”
            芦叶越发的慈眉善目,问明了瓦片的位置和款式,就让霜池回去了,“今儿上午就去修补。”
            霜池高高兴兴的走了。
            芦叶找了几个工匠过来,“舞雩衙的屋顶破了瓦,你们去补一补!记着!用最好的料!”
            工匠往舞雩衙去了,芦叶往吕氏的琼苑去了。
            吕氏听了芦叶的禀告,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了,她吩咐一旁站着的栀绾:“今儿中午我为君上做羹汤,你请君上过来。”
            栀绾便往宰的曲宫去了,宰此时正在曲宫的坎离殿与公子沸对坐,听了这话,他冷笑:“夫人的排场越发的大了,倒叫寡人上门讨食。”
            公子沸劝道:“夫人贤良,君上去吧。”
            宰说:“她若贤良,寡人早该儿女绕膝了!”
            公子沸默不作声,宰又说:“你的妻子也是齐国公族女,相比之下......”他长吁短叹。
            公子沸忙道:“内子是齐君少妃之女,为庶出,夫人是齐君夫人之女,为嫡出,这就不一样了。”
            宰听了这话,脸上有了些笑意,说:“你也随寡人一起去吧?”
            公子沸躬身道:“夫人亲做羹汤,唯有君上可享。”
            宰笑说:“先君膝下三子,寡人前头虽有个大哥,你也知道那是个成事不足的混账!唯有你我兄弟相厚,况且在内宫,还分什么君臣呢?”
            公子沸连称不敢,宰就不再提了,让公子沸离开,自己又坐了一会,才往琼苑去了。
            吕氏身着素衣,头戴荆钗,带着几个侍女,站在琼苑外头恭候,夫妻见面,行礼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到底一齐进去了,吕氏引着宰在主殿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栀绾,后者走了出去,然后领着侍女鱼贯而入,依次布菜。
            先端上来的是一碗绿油油的羹,接着是一碗绿莹莹的汤,接着又是一碟绿汪汪的酱,还有绿惨惨的黍饭等等,最后送上来的酒上头都飘着绿叶子。
            宰的脸也绿了,皱眉道:“夫人这是何意?”
            吕氏笑道:“君上可知这些菜肴是何物所制?”
            宰想了想,说:“似乎是蘼芜?”
            吕氏拍手道:“正是。”
            宰不耐烦道:“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吕氏清了清嗓子,说:“昔日贤妃庆都承恩之时,便以庭中蘼芜供奉帝喾,妾有心效仿贤妃,不敢奢靡。”
            宰敷衍的说:“甚好。”
            吕氏心中一喜,直奔主题了:“妾身为君上的正妻,尚且念及物力,奈何有人却偏给君上丢人。”
            宰问:“何人?”
            吕氏忙道:“君上拔擢的那位司巫,行止轻浮,才当上司巫没多久,竟然把舞雩衙的瓦踩断了许多!还派人去督缮衙要顶好的料,奢靡至此,有损君上的威严!”
            宰一时间没说话,吕氏忙趁热打铁:“光几块瓦料就耗费了十金,连我也不敢如此铺张!君上岂能容这等硕鼠啊?”
            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这些外头的事,夫人如何这般清楚?”


            IP属地:江西6楼2024-12-03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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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血食
              吕氏见宰说起内外,一时语塞。
              宰已是站起了身,语气轻蔑:“我鲁国先祖叔旦是武王亲弟,成王太叔,素来以礼传国,内宫外廷,内外有别,是以内宫妇人不问外事,这是祖宗留下的礼法,与齐国不同,夫人入鲁多年,竟不知乎?”
              吕氏被奚落的面皮紫涨,辩解:“我齐国......“
              宰听了这一句,脸色越发的不好,拂袖走了。
              吕氏闹了个没脸,把桌子给掀了,自己坐在房里生闷气,可巧这时候槐来了,“夫人要的酱,我已是精心做好了,夫人每日用一些,气色好了,君上看了也喜欢啊。”
              这一句话恰如火上浇油一般,吕氏命人把槐拖出去一顿好打,槐被按在板凳上,实心板子打的啪啪响,她杀猪似的叫唤,吕氏嫌吵,命人堵嘴,然后自回房睡去,栀绾跟着进去,过了一会,又走了出来,让人停了板子,又请了疡医过来瞧。
              疡医说未曾断骨,留了些跌打药,栀绾一边喝令侍女给槐上药,一边笑对槐说:“看,这次没打断腿,可见夫人疼你。”
              槐趴在凳子上,疼的哼哼:“替我多谢夫人。”
              栀绾低声说:“你也太不长进了,这几日的功夫,她怎的还活蹦乱跳?或是你下不了手?只明说,我另寻人便是。”
              槐忙道:“***狡猾的很,你再容我几日,她才知道我的手段呢!”
              栀绾凉凉的说:“行了,那日的事儿我早也知道了,你那叫什么手段?明火执仗的叫人看去,没的把夫人也连累了,依我说,你不如.......“
              栀绾俯身,细细的说了一番,槐听了大喜,屁股的疼痛似乎也少了几分。
              栀绾命人把槐抬回去,又大张旗鼓的送了许多草药,一时间,舞雩衙的人也糊涂了,不知这槐是得宠还是失宠,故而虽无人奉承她,也没什么人落井下石。
              槐躲起来养病,暂且不提,宰挤兑了吕氏,怒气冲冲的回了曲宫,召来秋草,问修屋之事,秋草慢悠悠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宰虽知吕氏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却不料雨姚听话至此,不由得叹道:“她也太老实,如今做了司巫,还被个侍女拿捏。”
              秋草笑道:“她是槐带出来的,和亲娘一个道理,忠孝二字大过天,她自然要守礼!”
              宰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打量着秋草:“你这老货,难得说人好话。”
              秋草依旧慢悠悠的说:“我老啦,有些话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说啦。”
              宰问:“那以你之见,她当得起司巫的位置么?”
              秋草惊奇的说:“当得起当不起,不都是君上的一念之间嘛。”
              宰笑说:“你虽老了,可还是会说话。”
              他让秋草回去了,又命人给雨姚送去一些新鲜的点心,众人见君上赏赐,越发的对她另眼相看,雨姚却与以往一样,并没有任何张狂的表示。
              那厢,槐精心养了几日,勉强可以走动,刚一下地,就挑了个人多的时候去堵雨姚,彼时雨姚带着献芹霜池,刚从莼堂回来,正与庭院中的众人招呼,见槐出来了,雨姚立刻离开众人,先一步上去问安。
              槐清了清嗓子,说:“夫人看重我手上的差事,一时着急,又把我的腿打断了。”
              雨姚恭敬的说:“请您好好的休养,不必劳作了。”
              槐说:“我得了个腿伤的方子,要饮心头血做药,你若真有孝心,替我寻来吧!”
              雨姚愣了一下,很快说:“这不难,我让厨下准备......“
              槐高声道:“我知道你素日里装模做样给众人看,我要的是人......”
              雨姚立刻转身,疾言厉色的说:“尔等不许外传槐的话!”
              众人听了一半儿的话,都莫名其妙,连忙应下,槐头一遭见她这般大嗓门,一时间也唬住了,雨姚转过头,低声而急促的说:“恶鬼才饮人的心头血,您不怕祸从口出啊......”
              槐唬了一跳,忙改口:“我说的是人养的......豚的血!”
              雨姚颔首:“这个好办!”
              槐一计不成二计生:“啊呀,我记错了,不是人养的豚,需是人捉来的野豚才好,且不可捆绑,不然心头血就淤了。”野豚就是野猪了,比家猪的性情凶猛不少,还有两个尖锐的大獠牙。
              众人听了,大惊失色,有人小声嘟哝:“若不捆绑,便是壮汉也徒手对付不得“
              雨姚只想了想,就应下了,槐不怀好意的笑:“你听着,这药可是要心诚则灵,若不是你亲手弄来,我是不吃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愕不已,霜池嘴快,骂道:“你分明是故意......“献芹也皱起了眉。雨姚拍了拍霜池的手,止了她的话,然后笑着说:“自然要如您的心意了。”
              槐唯恐夜长梦多,说:“好,算你有孝心,现取了血与我吧。”
              雨姚点了点头,看向献芹:“有劳你替我寻一只野豚过来,花费且记我账上,待到俸禄下来,我便奉还。”
              献芹拖延时间:“野豚难得,待我细细寻访......“
              槐跳着脚,说:“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后头豚圈里都是做血食的野豚!哼!什么瞒得过我!”
              献芹也动了气,说:“司巫大人哪里对不住你?你怎的偏把人往绝路上逼?”
              槐大声嚷嚷:“我养了她一时,她便欠了我一世!做牛做马也应该,杀个豚而已,娇什么?”
              雨姚打圆场,对献芹说:“您快去吧。”
              献芹只好去后院了,雨姚又让霜池取来一把短刀并一只陶碗,然后把短刀别在腰带上。
              槐见她准备的有模有样,心里只当她是装腔作势,盘算着待会野豚来了,雨姚不死也要残废,再不济把舞雩衙弄的人仰马翻,吕氏又能挑出雨姚的把柄了。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得意的笑,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
              过了一会,献芹领着两个强壮的小厮,抬了一只笼子走到庭院里,笼子里是一只肥头大耳的野豚,正哼哼的咆哮着,散发出刺鼻的骚臭。
              献芹忧虑的走到雨姚身侧,低声说:“这已是最小的一只了。”
              雨姚低声道谢,又扭头看向槐:“您觉得这只豚如何?”
              槐冷哼一声:“我只要一碗心头血,旁的不管。”
              雨姚扫了一圈众人,笑说:“诸位散开一些,以免误伤。”
              槐头一个躲到一旁,其余众人也退到房舍屋檐下。
              雨姚走到庭院中,扬声对那两个小厮说:“放出来吧。”
              那两个小厮放下笼子,打开了笼门,然后火速跑开了。
              野豚从笼子里跳了出来,四处乱看,突然听见一声唿哨,正是雨姚发出的声响,那野豚看向雨姚,雨姚从地上捡了个石头,啪叽一声扔在野豚的鼻梁上,野豚捱了这一下,瞬间被激怒了,咆哮着往雨姚这边奔来。
              众人齐齐的发出惊呼,雨姚一扭身,往庭院的合欢树边跑,眼看野豚就要追上她,雨姚灵巧的一闪身,避退到一侧,那野豚身形笨重,不能及时转换方向,竟是一头撞在树上,那尖锐的獠牙牢牢的刺入了树干中!
              说时迟那时快,雨姚猛的跃上野豚的背上,抽出腰间短刀,狠狠的扎进野豚的眼中,然后用力在其中搅了搅,几乎所有人都听见那瘆人的搅动声响,槐甚至忍不住吓的浑身发抖。
              野豚受了这样的攻击,更是大声惨叫,耸动跳跃,雨姚顺势抽出刀,从野豚身上跳下,就站在一旁,眸光清冷的看着。
              野豚挣扎着从树上抽出了獠牙,然后要找罪魁祸首,它的嗅觉显然让它找对了方向,于是怒气冲冲的往雨姚这边冲过来,霜池和献芹都忍不住叫:“大人快跑!”其余众人也回过神,立刻出声提醒,除了槐。
              雨姚笑说:“不怕,它就要死了。”说话间,那野豚已是冲到了雨姚的面前,似乎想撕咬她,不过动作已经不复勇猛,雨姚轻松的躲到一侧,野豚虚弱的咆哮了一声,摇摇晃晃的想要寻找雨姚撕咬,可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众人都看呆了。
              唯有倚熏反应极快,她几步走到霜池身边,一把夺了她手中的陶碗,然后趋步走到雨姚身侧,雨姚看了她一眼,走到野豚那儿,俯身对准野豚心口的位置扎了下去,鲜血涌出,倚熏立刻拿碗去接,很快就接满了一碗,雨姚从倚熏手上拿过碗,走到槐面前,声音恭敬:“请您服下吧。”
              此时,献芹霜池忙带着众人围过来,献芹高声劝她喝。
              槐见识了雨姚方才的狠劲儿,又见众人看在眼里,一时间竟是不敢说个“不”字,哆哆嗦嗦的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腥涩。
              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连碗都端不住了,雨姚忙拿过那碗血,递给献芹,然后抽出帕子替槐擦嘴,一边让霜池“取些蜜糖来。”
              霜池憋着笑,赶紧取了一些给槐,槐吃了蜜糖,腥味与甜味交融,差点没把她恶心死,雨姚柔声劝:“您再喝些,不然血就淤了。”
              槐又气又恶心,此时胆子也略略的壮了些,骂雨姚:“喝多喝少老娘心里自然有数,用得着你指手画脚么?滚滚滚!看到你就碍眼!”
              槐推开众人,快步跑回自己的住处去了,仿佛有鬼在追一般。
              雨姚叹息了一声,让霜池把剩下的半碗“心头血”交给倚熏,“良药苦口,你记得劝槐喝下啊。”
              倚熏连忙接了,应下了。


              IP属地:江西7楼2024-12-03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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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分忧
                雨姚吩咐了倚熏,又郑重对霜池说:“我有公事在身,你留下,若槐有大事,你就来莼堂禀告与我,若是小事,说给倚熏处置了,到底要照拂好她老人家”。说罢,就与献芹一道往莼堂去了。
                她二人刚走到莼堂前的石鼓旁,这时,倚熏冷不防从石鼓后头走了出来,迎面笑着行礼:“大人!”
                雨姚一愣,说:“你怎么来了?”
                倚熏笑着说:“方才人多嘴杂,不好说话,我特特绕了小路来寻大人,想为大人分忧呢。”
                献芹脸一沉,斥责道:“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不能说?可见心术不正!”
                倚熏低眉顺眼不顶嘴。
                雨姚想了想,道:“你说吧。”
                倚熏忙道:“槐不知好歹,几次冒撞大人,偏大人是个纯孝之人,不肯与她计较,只是口舌是非,岂不烦恼?我愿为大人分忧。”
                雨姚又问:“如何分忧?”
                倚熏从容道:“夫人数次责打槐,大人事事关照槐,我当陈述利害,叫槐回心转意。”
                献芹冷笑:“此事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槐自己糊涂,你说又有何用?”
                倚熏只看着雨姚,说:“我自有法子,大人信我一回便好。”
                雨姚说:“若槐能安分一些,我自然谢你。”
                倚熏欢喜道:“大人必定如愿。”说罢,行了礼,走了。
                待到倚熏走远,献芹就想说两句,可想起之前的那番敲打,又顾忌着不敢说,雨姚看了出来,对献芹说:“她若能规劝槐,也是一桩好事。”
                献芹忧虑的说:“此女心术不正,不如把她赶出去。”
                雨姚摇头:“这样的人太多了,管不了。”
                献芹只得罢了,与雨姚一齐往莼堂去了。
                那厢倚熏去寻槐,还未进屋,就见霜池蹦蹦跳跳的从屋里跑出来,屋里槐的叫骂整天价响,霜池见了倚熏,忙走过来,说:“那半碗心头血呢?你没拿给她?她闹起来了!原是你招呼她的!我可管不着!”
                霜池火速跑了,倚熏想了想,自己进去了,又把门给关好了。
                屋子里,槐坐在塌上,身边一地的鸡零狗碎,都是被她砸的,她见了倚熏,虎着脸,骂道:“我的药呢!黑了心的**!必是被你吃了!”
                倚熏笑眯眯的说:“你老人家也太不省事,她如今是司巫了,君上前阵子还赏了东西,你事事做在明面上,她在君上面前撒个娇儿,您细想想!”
                槐冷笑:“你是哪来的说客?实话说与你,夫人容不得她!这么个下三滥的奴秧子,君上怎会为了她抹夫人的面儿?”
                倚熏说:“奴婢当少妃的也有,譬如先君的耽少妃,还有当年的海月少妃,哪个不是泥巴里头爬出来的?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说呢?”
                槐露出恶毒的笑:“这蹄子哪有少妃的命!你也看见她的身手了,当初我采买她的时候,分明说是流民,如今拿刀弄杖,竟是有功夫的!看我不告诉夫人去!治她个细作之罪!”
                倚熏愣了一愣,然后一边摇头一边笑,槐恼羞成怒,骂道:“***,你笑什么?!”
                倚熏说:“我笑你老人家真真是糊涂了。她是您采买进宫的,倘若她是细作,您脱得了干系么?”
                槐听了这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顿时后怕了起来,她涨红了脸,恶狠狠的威胁倚熏:“这事你不许乱说!若是叫我听见一点儿风声,都在你身上。”
                倚熏轻笑:“我自然与您一条心,方才我与她夸了口,能叫您老人家消火息怒,您好歹收敛些,叫我在她面前露个脸儿!我得了势,你老人家用人也便宜,这阵子为了您,我可叫人磋磨坏了。”
                槐信以为真,忙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说出人名儿,我叫他坐着死不敢睡着死。”
                倚熏于是报了几个名儿,又叮嘱槐:“一个礼字比天大,她哪里敢不听您的话呢?君上这会子正热乎,待到君上的心冷了,哪怕您要她死呢!”
                槐被奉承的得意洋洋,说:“她早晚死我手里!”
                倚熏恭维了两句,又让她去给自己报仇,槐果真就昂首挺胸的往侍女房去,把倚熏报了名儿的那几个人叫了出来,拽头发扇耳光,一通大闹,才走了。
                那厢倚熏径自去了厨下,把角落里那半碗心头血拿了出来,寻了个食盒装了,然后花遮柳隐的往琼苑去了。
                她只是最低微的侍女,又不如槐“得脸“,自然进不去,于是就对着守门的冰泉赔着笑,“栀绾姐姐吩咐我做的好汤,劳烦姐姐通传。”冰泉说替她拿进去,倚熏只说:“须见了姐姐,说清楚汤料用法。”
                冰泉冷笑:“倒怕我抢功了,你愿等就等着呗。”她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倚熏翻了个白眼,自己就在外头站着,合该她走运,过了一会子,栀绾有事外出,就从里头出来了,倚熏忙迎了上去,三言两语,那栀绾顿时眉开眼笑,拎着食盒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子,吕氏步履匆匆的往曲宫去了。
                倚熏躲在角落,见吕氏走路带风,心里暗自欢喜,又跑去莼堂找雨姚请功,“我已与槐细说了厉害,她如今已是悔悟了,大人便可高枕无忧。”
                雨姚淡淡的说:“若真如此,我必定重谢。”
                倚熏看着雨姚那张清水脸儿,自己有些心虚,搭讪着走了,回了侍女房,见那几个素日里与她为难的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她冷笑一声,把自己角落的铺盖卷了起来,然后寻了个顺眼的位置,把上头的铺盖卷儿随手扔开,然后放上自己的铺盖,就躺上去歇着,。
                此时果然没人敢说话儿了。
                倚熏十分得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穿着丝绸衣裳,下边一溜人对着自己三跪九叩。
                她在梦里笑的花枝乱颤,暗自说:“总算有人跪我了。”
                那厢,吕氏匆匆来到曲宫,知道宰在抽思殿议事,便往那儿去了,外头侍立的奄人是玉笙,她恨恨的横了他一眼,扭脸让另一个小吏进去通传,“有要事禀告。”宰正在与众臣议论,听说吕氏来了,众人都有心避开,宰冷笑说:“丈夫如何避妇人?”
                于是继续议论国事,硬生生的把吕氏晾在外头,吕氏在公宫里横行惯了,等了一会,嘴里就有些抱怨,玉笙听了,走上前,劝道:“君上是为了国家大事,并非有意冷落夫人,请夫人莫要埋怨。”
                吕氏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管我的事?”玉笙挨了打,但没说什么,笑着走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宰议论完了国事,让众臣散去,臣子们鱼贯而出,见了吕氏,纷纷行礼,吕氏目不斜视的往殿里走,却不见宰,原来宰不愿见她,已是从后门离开,往曲殿去了,那儿是他就寝起居的地方,吕氏碰了个钉子,不死心,一路追到曲殿,瞪着宰不说话。
                宰见她这模样,只得开口道:“夫人何事?”
                吕氏一肚子的不爽,说:“君上竟为了几个臣僚轻我?”
                宰漠然道:“他们要出使齐国,讨回铜山,夫人以为孰轻孰重?”
                吕氏一时哑了口,过了一会子,小声嘟哝:“一座铜山,也值得日日挂心,一国之君,端的这等小家子气。”
                宰听的心头火起,声音又冷了几分:“何事?”
                吕氏忙道:“君上拔擢的那个侍女身手不凡,能单枪匹马的杀野豚,又接了许多的心头血,有人告到我这儿,还有半碗血做铁证,如此看来,她不是细作便是刺客。”
                宰皱眉:“夫人还是耳聪目明,寡人之前的告诫都是耳边之风了。”
                吕氏提高了声音:“此女必定被外国收买!这是大事,君上何必拘泥小节?”
                宰冷笑:“齐国收买的么?”
                吕氏怒道:“我齐国光明磊落!才不用这等下作手段。”
                宰淡淡的说:“光明磊落?夫人这话说与你兄弟听吧,兴许他能把铜山还回来。”
                吕氏碰了个钉子,不甘心的道:“君上放纵贱人!将来必定要后悔。”
                宰漫不经心的说:“寡人现在就后悔了。”
                吕氏一楞,宰又说:“当年与齐国定下婚盟,四城为聘,如今又折进去一座铜山,呵,齐国叫寡人吃了大亏了。”
                吕氏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哆嗦着唇,指着宰,声音都在颤抖:“君上莫非要背弃婚盟?”
                宰不吭声,吕氏追问:“君上要送我回齐国么?”
                宰说:“寡人不曾这样说过。”
                吕氏含着一包泪,说:“君上嘴上没说,心里早就这样想了罢。”她趔趄着跑了出去。
                宰阴着脸,一个人坐在殿内,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玉笙端着茶水,悄悄的走了进来,宰扫了他一眼,看见他一边脸有些肿,分明挨了打的模样,心中也知是谁的杰作,于是越发的厌恶吕氏,可吕氏的那些话却萦绕不散,恰如石落潭中,掀起层层波澜。
                玉笙端起茶盏,“君上请用。”
                宰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把茶盏掀开,把玉笙拉进怀里。
                玉笙只皱眉了一瞬,便软了身子,事成之后,他低眉顺眼的为宰更衣,宰看了他一会,说:“你入宫也有十年了。”
                “是。”
                宰此时心情似乎好了些,笑着说:“奄人有奄人的好处,柔而不媚。”
                玉笙低头不语,宰又道:“你替寡人办一件事吧。”他慢慢的把雨姚的事儿说了,玉笙笑道:“君上要我试探于她?”
                宰说:“只看她是否有武艺在身。”
                玉笙道:“我为奄人,有些事名不正言不顺,君上现有最好的人选,大可一用。”
                “何人?”
                “夫人。”


                IP属地:江西8楼2024-12-03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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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挑拨
                  宰听闻要姜氏出面,沉吟片刻,说:“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玉笙微笑着说:“君上若是舍不得夫人受累......”
                  宰立刻说:“疯话!”
                  玉笙扬起嘴角:“既如此,就当夫人为鲁国尽忠罢。”他慢慢的说出自己的谋划。
                  宰听了,也觉得巧妙,笑着拉过玉笙,吻了一吻:“你若是女子,寡人便封你为少妃。”
                  玉笙笑的温柔:“蒙君上看顾,我学成文武艺,倒是比做少妃自在许多。”
                  宰听的顺耳,笑道:“寡人没挑错人。”
                  玉笙婉转奉承了一阵,然后对宰说:“听说夫人这阵子气的心口疼,君上明日就让司巫去看看她吧,琼苑若祛除了邪祟,夫人也早日康复。”
                  宰含笑点头,摩挲着玉笙那白皙的手,赞道:“这也奇了,奄人比女人还贤良。”
                  玉笙微笑:“这是君上教导有方。”
                  玉笙走了,宰独坐了一会子,又寻了身边随侍的白鹭,“去查一查司巫与槐的来历。”
                  白鹭隐入暮色,过了一会,他过来回话:“槐是臣仆之女,先人皆为外廷小臣。司巫本是商人贩来的流民,时日已久,忘却来处,不过宫册中记录,司巫曾自述为猎户之女。”
                  宰暗自道:“猎户之女,倒也能对的上。”虽则如此,他心中还是疑虑,让白鹭退下,自己也回曲殿去了。
                  第二日,雨姚如以往一般起身,走出门,霜池、献芹还有槐三人站在门口等她,雨姚忙对着槐问好,“您怎么来了,请回去歇息吧。”
                  槐含混的应了一声,雨姚又再三请她,槐这才慢吞吞的走了,霜池惊奇的说:“这妖婆今儿怎的这么听话?”
                  雨姚想了想,对霜池说:“你去厨下取一些点心,给倚熏送去,槐这等安分,多亏她帮忙。”
                  霜池不情不愿,雨姚笑道:“这半日随你玩耍,只不要乱跑。”
                  霜池又高兴了起来,说:“我中午为大人送饭吧。”雨姚点了点头,霜池蹦蹦跳跳的跑了。
                  献芹见状,皱眉说:“这疯丫头不如倚熏伶俐,好在心思简单。”
                  雨姚说:“正是如此。”
                  献芹笑了,与她一齐往莼堂去了。
                  在莼堂苦学多日,雨姚已学会了全部的祝祷,还与众女祝演练了几回,虽不太熟练,却也像模像样了,这一日,雨姚又与女祝们演练了一场,众人刚散,留下献芹在一旁轻声教导她的不足之处,不知不觉,就已到了中午。
                  霜池过来送饭,一边嘟哝:“倚熏如今也神气啦,她的点心多的吃不完。”
                  雨姚笑道:“她说话不好听?”
                  霜池说:“那倒没有,她如今还管我叫姐姐呢,啧啧,倒像我与她是失散多年的骨肉至亲一般。”
                  雨姚笑着说:“内宫里头就是这样子的。”
                  霜池托着腮:“什么时候能出去就好了,寻一个好郎君,生几个小娃娃。”
                  一旁的献芹忍不住啐道:“不要脸!这话也是你说的!脏了司巫的耳。”
                  霜池就不敢说话了,雨姚笑着解围:“人之常情,无妨,无妨。”
                  三人正说笑,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玉笙站在门口,俊秀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献芹一愣,很快笑道:“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霜池更是一步窜上前:“你来了,可是来找我的?”
                  玉笙道:“君上有旨,我自然就要跑一趟了。”
                  此言一出,霜池献芹都收敛了笑意,雨姚带着她二人跪地领旨。
                  玉笙笑着说:“此旨意只好说与司巫一人知晓,尔等退下吧。”
                  献芹便拉着霜池走了,霜池走的时候把帕子扔在玉笙的脚边。献芹见状,又不好捡的,气的悄悄拧霜池,一边把莼堂的门给关上了。
                  莼堂里便只有玉笙和雨姚两人了。
                  此处本就有些偏僻,一时间,竟是鸦雀无声。
                  雨姚低眉顺眼的跪着,等着玉笙发话,却只听见一阵轻笑:“司巫怎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雨姚一板一眼的说:“小臣奉命而来,下官诚惶诚恐。”
                  玉笙含笑俯身,把霜池扔下的帕子捡起,看了看,又扔在一旁,这个姿势让他恰好与雨姚平视,他轻浮的说:“司巫的侍女喜欢我,是这样吧。”
                  雨姚回答:“恐怕你要问一问她才知道。”
                  玉笙说:“这样的东西我收过许多许多,又有什么稀奇?纵然有一千张帕子,也比不得司巫一句话。”
                  雨姚脸上的惊诧一晃而过,她谨慎的回答:“多谢抬爱。”
                  玉笙见她不肯接话,索性说的更直白了:“我为内宫宦臣,你为外廷司巫,你我十分登对,你以为如何?”
                  雨姚说:“不敢高攀。”
                  玉笙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男女之事,怎么能算高攀呢?”
                  雨姚仿佛触电一般,往后一退,玉笙却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雨姚扣在了怀里,掐着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他笑的浪荡:“倒是个会装模作样的,能服侍我是你的福气,况且你也没什么损失。”话音落下,他猛的把雨姚掼在地上,雨姚后脑勺着地,只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玉笙趁机撕开她的前襟,俯身恣意轻薄。
                  雨姚奋力挣扎,一边大叫霜池的名字,后者立刻冲了进来,见了眼前一幕,她冲上去推开玉笙,然后大声说:“小臣何必为难司巫?我愿替司巫服侍小臣!”
                  献芹也跟着进来,见状立刻把门关上,先甩了霜池一个耳光,低声道:“小臣与司巫玩笑!你这蠢东西嚷嚷什么?”
                  霜池捂着脸,不吭声了。
                  玉笙顺势起身,整了整衣裳:“早知司巫不解风情,我就不与她玩笑了。”
                  雨姚沉默的笼好衣裳,坐在地上,低着头。
                  玉笙冷笑一声,道:“行了,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思,你看我是个奄人罢了,殊不知外廷不比内宫,一句话能成事,一句话能坏事,来日方长。”
                  雨姚抬起头,神情已恢复了之前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知君上的旨意是?”
                  玉笙漠然道:“夫人旧病复发,君上命你明日去琼苑,为夫人祝祷消灾,你好生准备便是。”
                  雨姚恭敬行礼,应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玉笙甩着袖子走了,献芹有心宽慰她两句:“这,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雨姚平静的打断她的话:“明日为夫人祝祷,请您教导指点了。”
                  献芹神情复杂,却也说不出更多,只好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第二日一早,雨姚便按例带了十二个女祝,还有霜池献芹等人拿着祝祷用的三牲和香烛,就去了琼苑,守门的依旧是冰泉,冰泉见着雨姚,一张脸顿时冷的掉冰渣:“等着吧。”
                  这一等就等到日上枝头。
                  霜池觉得站的腰酸背痛,扭头看女祝们也都吃不消了,低声抱怨呢,雨姚和献芹还是一副礼仪周全的模样。
                  霜池暗自叹气,又思念起玉笙来。
                  正是这时,玉笙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霜池心中一阵荡漾,眼珠儿不错的看他,玉笙此时的神情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他踱步走到雨姚面前,与她见礼。
                  二人你来我往的行礼,仿佛昨日的不愉快皆是泡影而已。
                  行罢礼,玉笙笑说:“司巫是来为夫人祝祷的吧?大概等了许久,不得其门而入?”
                  雨姚露出惭愧之色:“正是如此。”
                  玉笙的笑意中露出些狡黠:“如此,我为司巫美言几句吧。”他不待雨姚回答,便往琼苑里头走,对着守门的冰泉说明来意,“君上听闻夫人旧疾复发,遣我来问候看望。”
                  冰泉被玉笙迷的晕头转向,梦游一般的进去传话,很快就有人把玉笙带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冰泉冷着脸走出来,对雨姚说:“进去吧。”
                  雨姚点了点头,往里走,霜池献芹和女祝们连忙跟上,冰泉把手一伸:“只让她一人进去,你们算哪窑烧出来的?”献芹一愣,忙陪笑:“司巫率女祝为夫人祝祷。”
                  冰泉翻白眼:“夫人说了,只让她一人进去!”说完就叫了几个杂役过来,让杂役从献芹霜池手上拿了三牲和香烛。
                  雨姚见状,只好从命,对冰泉道:“有劳姐姐带路了。”冰泉冷哼一声,扭身走了,雨姚跟在后头,进了琼苑。
                  她上回来琼苑,只在庭院里献“琼枝“,这一回冰泉引着她去到宫苑后的一处池塘边,“跪着等吧。”
                  冰泉走了。
                  杂役们放下三牲和香烛,也走了
                  雨姚跪下了,她看了一眼那池塘,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吕氏才姗姗来迟,玉笙栀绾并一串侍女跟在她身后,玉笙脸上依旧是温柔笑意,吕氏走到雨姚面前,并不与她说话,雨姚连忙行大礼。
                  吕氏只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开,早有侍女搬来软椅脚踏,吕氏舒舒服服的倚着,扶着额,说:“见了这**,倒叫我越发的头痛了。”
                  雨姚知道此时再好的话说出来都讨不着好,于是低眉顺眼的不开口。
                  吕氏冷笑:“你们看这***,面上一声不吭,心里不知怎的骂我呢!”


                  IP属地:江西9楼2024-12-04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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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气短
                    栀绾见吕氏开了口,就附和道:“夫人高贵,不必与贱婢计较。”
                    玉笙殷勤道:“她是奉君上之命来为夫人祝祷,夫人容她一遭罢。”
                    一提“君上“,吕氏仿佛被点燃的火药筒子一般,骂道:“狐媚贱......“
                    玉笙轻声说:“夫人,吉时到了,该祝祷了。”
                    吕氏回过神,横了玉笙一眼,咬牙切齿的说:“且看这贱婢的本事了。”
                    玉笙看向雨姚,笑道:“司巫大人请。”
                    雨姚于是取了火石,点燃香烛,就在水边摆好三牲,祭拜天地之后,开始了冗长的颂唱,按道理本该有十二女祝围着她起舞,不过眼下她只好唱独角戏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脆,颂词完整而恭敬,吕氏听了一会,找不着错处,就看了一眼玉笙。
                    后者会意,微微颔首,走到雨姚身旁,笑说:“司巫怎的用断香来为夫人祝祷呢?”
                    雨姚停了颂唱,抬眼看向他。这样的目光让玉笙竟有一丝心虚,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他把地上的香拔了起来,轻松的折断,扔在她面前,微笑着说:“看,这样的断香是用于咒术的,你是在诅咒夫人短折而死吗?”
                    吕氏听了这一句,嘴角扬起恶毒笑意:“我这阵子头痛,大概也是你诅咒的缘故了。”
                    雨姚脸色白了些,叩首于地,急促的说:“不敢违逆夫人!”
                    吕氏冷笑:“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狐媚子魇道的孽障!真当我眼里容得了沙子么?”她扶着额,对玉笙说:“你是君上身边的人,依你说,该怎么处?”
                    玉笙恭敬的说:“小臣以为,此女行止轻浮,失足落水也是寻常。”
                    雨姚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她转身便要跑,玉笙轻松的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雨姚沉默的厮打玉笙,但这样的挣扎厮打仿佛小孩游戏一般,玉笙很容易的把她拖到了池塘边。
                    吕氏很享受的看着这一幕,栀绾适时的奉上一些糕点,吕氏捻了一块吃了,见雨姚还与玉笙纠缠,她不满的哼了一声。
                    玉笙便不再拖泥带水,抓住雨姚的脖颈,把她的上身按入水中。
                    池水大量的呛入口鼻,雨姚只觉得胸腔火辣辣的痛,手脚奋力的挣扎着,她的眼前模糊成一片,脑海里,一些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那些人都在笑,他们说:“阿姚要活下去呢!”
                    “我不能死!”她这样想,下一秒,却被摁向更深的水中。
                    吕氏见状,就觉得差不多了,本想叫停,那厢,雨姚的手在水里摸到了一块石头,她实在忍不得了,攥紧了石头,准备狠狠的反击,正是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住手!”
                    脖颈上的压力骤然减轻,雨姚立刻把头抬起,与此同时,她松开了手上的石块,攀着池边的草叶,挪上了岸,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里依旧模糊,隐约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穿着朝衣,衣摆上的云纹翻腾,一针一线,都透出君主的威严。
                    是宰,他出现的恰到好处,既不太早,也不太晚。
                    雨姚一边喘气,一边跪拜:“见过.......君上。”
                    吕氏明显慌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站起身,也向夫君行礼,后者根本不理会她,而是径自走到雨姚身旁,他低头看她,看见一张苍白惊恐的小脸。
                    之前的种种疑虑,如风吹流云,消散的无影无踪。
                    宰低声问:“玉笙为何溺你?”
                    玉笙连忙上前,惶恐的说:“小臣.......“
                    宰冷冷的说:“放肆!”
                    玉笙就闭了嘴,跪在了一旁,雨姚摇头,说:“小女呛了水,一时想不起来了。”
                    宰的目光又定在玉笙身上:“为何动私刑?”
                    玉笙目光游弋,往吕氏那儿瞟,吕氏怒道:“你看我作甚?分明是你二人私怨......“
                    宰看向吕氏,冷笑:“夫人这话自己信么?”
                    吕氏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君上莫非要因贱婢而轻我?”
                    宰寒着脸:“夫人若要得人敬重,还需自重才是,失礼至此,还不如外廷的司巫!”他命人将雨姚带回曲宫,还吩咐玉笙留下,“为夫人诵读《周礼》!”
                    吕氏几乎要气吐血,雨姚更是惶恐不已,几个跟着宰的小臣过来扶她时,她有心推却,宰看了她一眼,目光交汇,她垂下了眸子,便任由小臣搀扶起自己,顺从的如同一个人偶。
                    吕氏心有不甘,大叫:“君上这是何意?”
                    宰漠然道:“寡人行事,何须妇人置喙?”
                    吕氏气的满脸通红,宰带着众人径自走了出去,吕氏一肚子的怒火全撒在玉笙身上,她横了一眼身边的栀绾,骂道:“你还等什么?还不给我打这成事不足的奄货!”
                    栀绾忙走到玉笙身旁,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耳光。
                    玉笙任由吕氏出气,末了,才笑着说:“这是好事,夫人何必生气呢?”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吕氏跺脚:“给我取鞭子来!狠狠的打!”栀绾连忙进屋寻鞭子,玉笙不慌不忙的整理衣冠,笑着对吕氏说:“小臣有话劝谏,请夫人散去左右。”
                    他的动作太过从容,吕氏死死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扬了扬手,左右便远远的退下。
                    吕氏冷笑:“你是内宫的奄货!生死不过我一句话,原先看在君上面上,你又是没了根基的,才容你一二,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有本事把你的皮剥下来!”
                    玉笙笑道:“夫人权势滔天,为何对着君上每每落了下风呢?”
                    吕氏皱眉:“水大漫不过桥,他是夫主,我能如何?”
                    玉笙道:“齐国强盛,先祖姜尚曾为武王太师,子孙延绵至今,已成万乘之势,鲁国暗弱,先祖叔旦在姜尚跟前就没讨着好,如今后人连铜山都守不住,夫人为齐女,如何气短乎?”
                    吕氏听了这话,急忙觑着左右,确定无人偷听才微微放心,压低声音,却又咬牙切齿的说:“你竟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是哪家派来的细作,挑拨我夫妻二人?”
                    玉笙笑道:“我乃奄人,既无后继之人,岂敢吃里扒外?我所求无非是个倚靠,今日为了夫人,君上必定要厌弃于我,我不靠着夫人,又能靠谁呢?夫人好了,我才有安生日子啊。”
                    吕氏听了这话,踌躇了片刻,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好事?”
                    玉笙说:“君上为了贱人而轻夫人,失礼于齐,若齐公知晓,必为夫人出头,大国一怒,小国惶恐,到时候君上自然免冠徒跣于琼苑,以求夫人斡旋宽恕,夫人要如何处置她,岂非易如反掌?”
                    吕氏听了这话,半晌不做声。
                    玉笙跪下,恭恭敬敬的叩首:“小臣所言发自肺腑,皆是为夫人着想,愿夫人思之。”
                    吕氏看了他一眼,突然发怒:“滚滚滚!你也配指点我?”
                    玉笙微微一笑,做了个揖,并不离开,而是道:“夫人既然不愿,那我还是为夫人诵读《周礼》吧。”他抑扬顿挫的背诵了起来,这礼义文章,他早已烂熟于心。
                    吕氏捂着耳朵,心烦意乱的回去了。
                    其余的人也走了。
                    栀绾也不曾拿鞭子来打他。
                    玉笙诵读完了,才从容回了住处,对着铜镜给自己脸上抹药,他看着镜子里嘴角青紫的自己,叹气:“如今,我就只剩下这张脸了。”
                    玉笙与吕氏各怀心思,暂且不提,那厢宰带着雨姚出了琼苑,霜池献芹并那十二个女祝还候在外头,见了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哪里还敢上前,一路上的侍女奄人见了,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宰带她回了曲宫,将她安置在怜香殿,又命人寻了疡医来看,疡医留了一碗汤药,让司巫大人喝药的时候别忘了给自己唱几首祝祷的歌谣。
                    雨姚一一照做,她祝祷之时,宰就在一旁听着,听罢一曲,他笑道:“你学的倒快,半点差错也无。”
                    雨姚谦虚的说:“老司巫教导有方。”
                    宰换了个话题:“你如何触怒了夫人呢?”
                    雨姚低声道:“我行事不妥,故而夫人恼怒。”
                    宰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雨姚这才发现自己的上衣湿漉漉的,她心中暗叫糟糕,有心更衣,奈何不在舞雩衙,竟是无替换的衣物,正是这时,小臣白鹭捧着一套衣裙进来,还带来了一盆炭火,“请司巫更衣。”
                    雨姚拿过衣裙一看,只见是内命妇的规制,她把衣裳放了回去,说:“有劳哥哥寻一套侍女的衣裳给我吧。”
                    白鹭笑道:“这是君上吩咐的,你何必推辞呢?多少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雨姚坚定的摇头:“君上虽抬爱,我却不敢逾越啊。”
                    白鹭没法子,出去寻了一套侍女的衣裳过来,又要帮她烘烤头发,雨姚急忙避开,“不敢劳动。”
                    她这样谦恭,倒叫白鹭心中有了些好感,提点道:“看君上的意思,大概你要走运了,你这样守礼也好。”
                    雨姚露出惶恐之色:“我原是侍女,蒙君上拔擢司巫,已是天恩,此事不敢肖想。”
                    白鹭笑说:“这有什么?公子沸的亲娘不也是侍女么?可惜她无福,不然如今公子沸出息,她也能风光了。”
                    雨姚不接话,白鹭笑了笑,走了。
                    雨姚收拾好了,歇息了一会,便走了出去,外头站着个白鹭,雨姚客气的说:“我该回舞雩衙了,请哥哥为我禀告君上。”
                    白鹭惊奇的说:“你就要走?”
                    雨姚含笑点头,白鹭嘟哝:“真不长进。”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走回来,“君上宣你去抽思殿呢。”


                    IP属地:江西10楼2024-12-05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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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4-12-06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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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锋芒
                        雨姚抿了抿鬓角,垂手跟着白鹭往抽思殿去了,宰正在看书简,见她来了,笑着招手:“到寡人身边来。”
                        雨姚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在宰的面前跪拜行礼,白鹭识相的带着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宰低头看雨姚,见她脖颈后犹有指印,正是被玉笙抓出来的,他便想起之前雨姚被溺的惨状,心中有了些许的怜惜,一时兴起,他伸手触碰她修长的脖颈。
                        雨姚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沉默着。
                        宰收回了手,道:“抬起头来。”
                        雨姚慢慢直起了身子,眉目依旧低垂,从宰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蝶翼般的眉睫微微颤动,他觉得心里动了一点,叹道:“奄货手段甚狠,寡人必定会重重责罚他。”
                        雨姚恭敬的说:“听凭君上做主。”
                        宰笑道:“起身吧。”
                        雨姚慢慢站了起来,宰打量她,见她穿着下女的灰色衣裳,他微微皱眉,说:“怎的穿这件?”
                        雨姚低声道:“我非内命妇,不敢逾越。”
                        宰笑了,以为雨姚讨要名分,于是道:“你若是想进内宫,也不难。”说罢,伸手就想将雨姚带入怀中,雨姚轻巧的避开他的手,跪伏在地:“无礼之事,小女不敢为。”
                        宰皱眉:“你敢诋毁寡人失礼?”
                        雨姚低声说:“小女以为君上一时戏言尔,毕竟鲁国以礼传国,犹重礼法,一国之君,何至于此?”
                        宰听闻此言,脸上的不悦消散了许多,道:“正是如此,适才寡人与你玩笑尔,莫以为真。”
                        “是。”
                        宰又道:“此番夫人行私刑,你吃了苦头,寡人会赐你丝帛五匹,你不可心怀怨怼。”
                        雨姚道:“小女身体发肤皆属主上,不敢怨言。”
                        宰满意的笑了,道:“退下。”
                        雨姚恭恭敬敬的叩首,然后走了。
                        待到雨姚走后,宰命人去寻玉笙,玉笙来的时候,面上蒙了一块葛布,宰笑道:“怎的这般装扮?”
                        玉笙恭敬说:“小臣面上有伤,唯恐冒渎君上。”
                        宰便知又是吕氏干的好事,于是宽慰道:“夫人性情暴烈,你忍一忍吧。”
                        玉笙笑了,先不提这事,而是道:“小臣试了司巫的身手,果真是个弱质女流,不似细作。”
                        宰颔首:“寡人看着也不像,且性子柔中带刚,颇守礼法。”
                        玉笙嘟哝道:“我为君上吃了苦头,君上怎的夸起旁人了?”
                        宰笑道:“你吃了什么苦头?”
                        玉笙把布巾摘下,宰仔细打量他,见他脸上敷着脂粉,只嘴角露出些许青紫,颇有些楚楚可怜,他皱眉骂吕氏:“齐女粗鄙!”
                        玉笙别过脸,俊秀的面庞皆是委屈之色,这样的小女儿姿态放在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自然,反而增添了许多的风情。
                        宰一时心荡:“你过来寡人身边。”
                        玉笙走过去,跪下,柔顺的把脸靠在他的小腿边。宰摩挲着他的脖颈,问:“夫人打你了?”
                        玉笙说:“夫人怪我乱出主意,弄巧成拙。”
                        宰笑道:“你替寡人受苦了,司巫果然不通武艺,寡人也就放心了。”
                        玉笙叹气:“我受苦不要紧,只为君上苦闷。”
                        “如何?”
                        “夫人犹自怨怼君上宠幸旁人,我便试探夫人,‘齐国可会为夫人出头?’。”
                        宰追问:“她怎说?”
                        玉笙委屈道:“夫人说大国一怒,小国惶恐,不过看在夫妻情分罢了。”
                        宰恨恨道:“齐女霸道!竟敢借势欺人?!”
                        玉笙笑说:“夫人的性子君上不是不知,嘴硬罢了,她心里敬畏君上还来不及呢,岂敢吃里扒外?”
                        宰冷哼:“敬畏与否,唯有天知地知罢了!”
                        玉笙道:“君上既然疑心,我日后再为君上打探罢,方才所说,君上莫要张扬,不然夫人必定反咬我一口,我再套话可就难了。”
                        宰笑道:“你吩咐寡人办事,给寡人什么好处呢?”
                        玉笙仰起脸,媚眼如丝:“一片真情可好?”
                        宰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道:“你看看内宫的奄人,谁似你得宠呢?”
                        玉笙叹息:“庶府太远了,不能日日见君上,着实叫我心焦。”
                        宰的手从他的脖颈来到了他的唇边:“寡人身边的小尹也要告老了,你来曲宫替了他吧。”小尹就是内宫小臣的总管。玉笙听了这话,吻着他的掌心,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主动攀住了他的肩膀。
                        正是:交恩好之款固,接情爱之分深
                        事后,宰随口道:“寡人许诺司巫五匹丝帛,你明日替寡人送去,也让众人看看。”
                        玉笙戏谑道:“司巫服侍的可好?”
                        宰觉得有些没面子,说:“你走吧。”
                        玉笙微微一愣,没说什么,就起身走了,宰见他直接走,想起雨姚临走前还给自己行大礼,又想起玉笙的风情,心里暗道:“虽为尤物,却不知礼法,可见事难两全。”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将玉笙雨姚都丢开手,拿出书简细看。
                        第二日,玉笙果然开庶府,取了五匹上好的雪花丝帛,命白鹭抱着,往舞雩衙去了。
                        玉笙生的好,纵然脸上有伤,依然是众人的焦点,更何况五匹丝帛不是小数,故而舞雩衙里有些脸面的都上前攀谈。
                        玉笙一一问好,并不冷落任何一人,不过逢人就问:“司巫在何处?君上有赏。”
                        众人忙不迭指路,“司巫在莼堂看典籍并演练祝祷”,倚熏更是自告奋勇要为玉笙带路,玉笙含笑摆手,带着白鹭往莼堂去了。
                        莼堂外头,霜池蹲在地上拨土玩儿,见了玉笙,她满脸通红的迎上来,玉笙微笑说明来意,霜池忙不迭进去通传,好一会儿,献芹走了出来,请玉笙进去。
                        玉笙带着白鹭,慢慢走了进去,雨姚如之前一般,与他见礼,分宾主坐下,他让白鹭放下丝帛,又把话再说了一遍,雨姚跪下对着曲宫的方向叩首谢恩,然后才站了起来,客气的对玉笙道:“多谢。”
                        玉笙微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雨姚看了他一会,对献芹说:“听说厨下今日到了很好的木瓜,你与霜池一齐去取些来吧。”
                        玉笙挑了挑眉,笑说:“多谢司巫盛情,让白鹭一起去帮忙吧。”
                        白鹭立即起身,走到献芹身旁:“姐姐指路。”
                        献芹没理会白鹭,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玉笙一眼,带着霜池走了,白鹭跟在她们身后,十分体贴的把莼堂给关上了门。
                        这样的场景与之前那场轻薄何其相似,只不过雨姚脸上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冷淡。
                        玉笙笑着说:“司巫撇开旁人,必定有话对我说,怎么现在又不说了呢?”
                        雨姚淡淡的说:“我以为是小臣有话要说与我。”
                        玉笙道:“我已不是小臣了,蒙君上拔擢,忝居内宫小尹之位。”
                        雨姚眼底的惊诧一闪而过,很快又归为冷淡:“贺小尹高迁。”
                        玉笙笑着说:“司巫前途光明,日后你我便要同侍君上,若是心怀怨怼,反而不美,故而我来与司巫冰释前嫌。”
                        雨姚彬彬有礼的说:“请指教。”
                        玉笙脸上的神情转为歉疚:“之前冒犯,非我本意,原是夫人进言,说司巫一人杀了野豚,身手了得,恐怕是外国细作,故而君上命我试探一二,司巫果然是柔脆弱女,我已与君上说明,司巫可高枕无忧矣。”
                        雨姚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这正是玉笙想要的效果,他诚恳的叮嘱说:“君上忌讳内宫外廷互通消息,此事你知道便可,倘若外泄,你我皆无下场。”
                        雨姚点了点头。
                        玉笙又说:“内外有别,司巫可知杀豚之事如何传到夫人耳中?”
                        雨姚沉吟片刻,问:“莫非有人诬告于我?”
                        玉笙道:“我也是如此以为,必为司巫察访。”
                        雨姚客气的道谢。
                        说到这儿,又是一阵沉默,可巧献芹领着霜池白鹭拿了木瓜过来,雨姚挑了一个,亲手拿着走到玉笙面前,笑道:“这木瓜的味道甚好,小尹尝一尝吧。”
                        玉笙见那木瓜并未削皮,便说:“寻个膳夫来收拾才好。”
                        雨姚淡淡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柄极为锋锐的小刀,手起刀落,只一下,便把那木瓜一分为二了!
                        献芹等人都吓住了,雨姚看着玉笙的眼睛,慢慢的说:“小尹请用。”
                        玉笙愕然片刻,神情恢复从容,他伸出手,似乎要拿木瓜,下一刻,就猛的扣住了她握刀的手,另一只手夺过小刀,随手一甩,那小刀笔直的甩出莼堂,不偏不倚,扎在庭院中的一棵大树上,入木三分!
                        雨姚有些惊慌,耳边却响起玉笙的喟叹:“难怪司巫愿与我独处,原来有所依仗,这般敲山震虎,倒是枉费了我一番交好之心。”
                        雨姚不言语,玉笙径自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内宫带刀是死罪,倘若事发,我也救不得你,你日后需谨记。”
                        雨姚还是沉默,玉笙叹息了一声,走了。白鹭跟在后头,也走了。
                        霜池见状,大大咧咧的问雨姚:“他是不是欢喜你呀?”


                        IP属地:江西12楼2024-12-06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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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香粉
                          献芹踢了霜池一脚,走到雨姚身边,低声说:“这个玉笙在内宫名声很好,深得君上.....宠爱,司巫莫要与他交恶才是。”
                          雨姚沉默了一会,问献芹:“他入宫多久了?”
                          献芹想了想,说:“也有十多年了,是南边进贡来的。”
                          雨姚若有所思,半晌,才说:“知道了。”
                          献芹还想劝两句,雨姚扯开了话题,此事作罢。
                          那厢,玉笙带着白鹭离了莼堂,回内宫向宰复命,“司巫敏而好学,守礼谢恩。”
                          宰笑道:“你才动了粗鲁,她对你脸色如何?”
                          玉笙道:“司巫请我食木瓜。”
                          宰颔首:“以德报怨,甚好,试探之事你不必再提。”
                          玉笙应下了,又说:“夫人那边,只怕嫌隙已生。”
                          宰漠然道:“内外有别,不必在意。”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雨姚依旧每日去莼堂熟读典籍,身边奉承的人也越来越多,只因“君上看重司巫,还赏了丝帛“的消息已是众人皆知,大家都猜测雨姚恐怕会成为鲁国第三位由侍女拔擢的少妃。
                          这奉承之人里面并不包括槐,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倘若说舞雩衙里略有些脸面的都去了雨姚那儿奉承,那些没脸面的就都跑到她这儿来拍马屁,自然也不是空手来的。
                          槐坐享其成,人都吃胖了一圈。
                          这一日,她照样坐在房里,脚下跪着几个杂役,他们从各种角度夸奖槐的美德,槐吃着点心,爱搭不理,这时倚熏走了过来,那几个杂役知道这是“槐面前的红人“,上赶着问好,倚熏也是爱理不理,只看着槐,“我与您说些私房话儿。”
                          槐睨了她一眼,让杂役们走了,然后懒洋洋的道:“说罢。”
                          倚熏露出焦急之色:“大祸临头,您怎么还毫无察觉呀?”
                          槐听的不顺耳,骂道:“狗摇头的贱人!满嘴乱喷些什么?”
                          倚熏说:“那位得了君上的垂青,您可知晓?”
                          槐酸溜溜的说:“怎么不知?你没看我这儿都是来讨好的么?”
                          倚熏说:“如今夫人看那位仿佛肉里刺儿,若是吩咐您动手,或伤或死,君上能饶您?若是不从夫人,您有几条腿给夫人打?”
                          听完这话,槐心里登时如大雪浇过一般,冰凉彻骨,她脸白了一阵,抬头瞪着倚熏:“你说这些白话何用!快与我想法子化解,不然老娘拉了你垫背!”
                          倚熏心里骂了一句“老狗”,面上小心翼翼的说:“如今之计,唯有您避出去才行啊。”
                          槐追问:“避到何处?”
                          “小女听说鲁庄告老了一拨杂役,正缺人手,您何不去那儿避一避?”
                          鲁庄在城外,是公族的田庄,侍女小臣若患病,按例便要遣去那处,待好了再回转,若是死了,只往野地里一埋,故而那儿到处是孤坟,绝少人烟,日子也比宫里清苦多了,槐听了这话,登时大怒,窜到倚熏面前,抬脚就踹在她身上:“狼心狗肺的东西!叫老娘去那荒郊野岭,你好在里头享福!”
                          倚熏捂着脸,低声说:“我是看您大祸临头,才好心来提醒,既不愿,您只好说,动甚粗鲁,我素日里孝心可是足足的......“
                          槐越发的暴怒,一手抓着倚熏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胳膊上拧:“贱人还敢邀功啦?这都是你该服侍我的!”
                          倚熏挣开她,跑了出去,留下槐在房里惊天动地的砸东西。
                          倚熏跑到庭院里,可巧碰见方才从槐房里出来的几个杂役,他们见倚熏一副狼狈模样,纷纷嘲笑:“还是你会巴结,槐可疼你了不是?”
                          “这头发怎的扯下一绺子?莫非你烧了灰给槐喝了?这倒也好,驱邪除祟么。”
                          “谁叫你空手去见人家,厨下有好木瓜,你怎不打着槐的名号讨一个来?”
                          倚熏捂着耳朵往房里跑,刚跑到廊下,迎面撞上霜池,后者正捧着一盘子干菖蒲,这一撞,就把菖蒲撞到了地上,霜池嚷嚷:“要死!要死!这是司巫大人演练用的香草,这下弄脏了!”
                          倚熏愣了一愣,又变出笑脸:“是我的不是,姐姐,我拿了这些菖蒲去司巫那儿请罪吧。”
                          霜池巴不得省事,把盘子塞到倚熏手上,说:“当然是你的不是,你快去吧,我且歇一歇。”
                          倚熏满脸堆笑:“霜池姐姐快歇着罢。”她把菖蒲收拾好,端着盘子往莼堂去了,莼堂里,雨姚依旧在献芹的指点下演练礼仪,今日演练的是周礼之中的嘉礼,嘉礼者,婚礼也,雨姚唱诵着祝福新人的古老歌谣,一边将兰草投入手边的火盆之中,兰草焚烧,散发出清雅的香。
                          倚熏瞅了个空子,走了过去,含笑请安,雨姚见她端着菖蒲,便问:“怎么是你?”
                          倚熏满脸愧疚,把“撞翻菖蒲“的事儿说了,又说,“我已是细细的掸了灰尘了。”
                          雨姚颔首,说:“放下吧。”
                          倚熏放下菖蒲,赔笑:“我劝了槐许多道理,她这阵子没寻司巫的麻烦吧?”
                          雨姚还未开口,一旁的献芹已是皱眉:“你是来请功的么?”
                          倚熏低头垂手,说:“司巫大人不肯使唤槐,若是人手不足,还请使唤我吧。我愿为大人效劳。”
                          献芹素来看不上倚熏,准备赶她走,雨姚说:“我还缺一些香粉,你去庶府里为我取一盒吧。”
                          倚熏听了,立刻应了下来:“我今儿就去,只不知司巫要什么香?”
                          雨姚含笑:“你看着办就是了,有劳。”
                          倚熏连连做礼:“不敢当。”她急急的往内宫去了。
                          献芹皱着眉,思虑了一番,斟酌着对雨姚说:“这妮子去了内宫,只怕惹出是非。”
                          雨姚笑道:“原先槐也替夫人取过香粉,也没见有什么是非,倒是落得不少好处。”
                          献芹一头雾水,雨姚也不解释,只将菖蒲扔到火盆里去,然后又念起祝祷的词儿了。
                          那厢,倚熏顶着“司巫“的牌子,正大光明的进了内宫,直奔庶府,如今玉笙成了曲宫的小尹,小臣重关顶了他在庶府的位置------专管妇人脂粉钗环。
                          重关也在内宫多年,生了一双见风使舵的眼,一颗趋炎附势的心,他听说倚熏是为风头正盛的司巫大人来寻香粉,巴不得借花献佛,于是拿了许多脂粉出来给她挑选,话儿也说的好听,“这一种叫做春草绵,用艾叶熏出来的,原是小尹大人想的法子”“这一种叫一城花,也是小尹大人想的,用南边的紫叶酥拧出汁子来调过,好的很”“这一种叫娇香,用今年的荼靡花晒干,磨成粉,和着油脂做出来的,又轻又白”......
                          倚熏还是第一次见这些好东西,开始还觉着喷香,多看了几种,鼻子都闻不出味儿了,心里惊叹,面上还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惹得重关又高看一眼,殷勤介绍。
                          倚熏挑来挑去,最后拿了一盒“一城花“,然后回莼堂奉给雨姚,雨姚接了,笑道:“多谢你辛苦,去厨下取些好点心果子吧。”
                          倚熏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这,这份内的差事,当不得司巫赏赐。”
                          雨姚笑道:“这有什么?宫里头都是这样的,厨下新到了很好的木瓜,你快去吧,晚了可就没了。”
                          倚熏心中暗喜,连连做礼,然后往厨下去了,膳夫见了她,知道不是有脸面的,就准备用柚子敷衍她,倚熏柳眉倒竖,骂道:“是司巫见我当差当的好,赏我好木瓜,你倒敢敷衍我?莫不是好东西都叫你饱了私囊了?走走走!与我去司巫那儿说理去!”
                          膳夫一听,见风使舵:“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没良心的事,只原先看你爱吃柚子罢了。”说罢,让倚熏自己进库房挑,倚熏精心挑了几个,让膳夫用蒲包包好,然后拎着回房,坐在房里,她看着那蒲包,叹气,“几个木瓜,送人也不是个情儿”。
                          她盘算着再投个巧儿,弄点好东西。
                          到了第二日,雨姚叫了倚熏来莼堂,她一边焚烧着菖蒲熏茱萸枝子,一边对倚熏说:“我今儿进内宫给少妃们祝祷,原来内宫里头用这香粉的人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女官,我才上位,不敢僭越,你把这香粉还回去,再换个寻常些的来吧。”说罢,放下菖蒲,把那一城花拿了出来给她。
                          倚熏笑道:“司巫也是女官,用这个怎的?或是留下这个,再要一盒,庶府还敢说长道短么?”
                          雨姚手上不停,继续焚烧菖蒲,说:“快去换吧。”一旁的献芹也皱眉:“叫你去就去,拨嘴儿不动,想来是你皮痒。”
                          倚熏忙拿了那香粉就去了,走出莼堂,她就停了下来,把香粉盒子打开,只见那香粉还是满满的,闻起来也是喷香,她心里暗道:“这样的好东西,她不受用,我且借水洗船,也是个人情,横竖内外不通,神不知鬼不觉,纵然哪日说破了,我只说半路洒了,也是无头的公案!”
                          她想到这里,便打定了主意,先悄悄儿的回房,把那“一城花”藏好,然后去内宫庶府那儿找重关,“司巫不欢喜那一城花的气味,叫管事再给一盒,不必名贵,寻常就好。”
                          重关见惯了挑剔的,十分配合,寻了那春草绵给她,“这公宫里头的侍女一多半用这个。”
                          倚熏拿了那春草绵回去给雨姚,雨姚闻了闻,笑道:“这个好,柔而不妖。”于是又让她去厨下领木瓜。


                          IP属地:江西15楼2024-12-07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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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了这么久,才发现这里好像都是男频,感谢各位仁兄的阅读,感谢吧主,也感谢一位大哥的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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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再见!


                            IP属地:江西16楼2024-12-07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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