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准备好了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六月的基地格外安静，只有虫鸣，没有风声。
“怎么？这种酒会你居然都有空跑出来？”
“怎么？不行吗”M16脑袋一歪，甩了甩白色的长发。 “你喝醉了吧”
“没有。”16将我的手打开。

“我教你的那几个招式还记得么?”她问道。
“什么招式…?” 我闪开16击来的拳头，矮身躲过横踢，右脚前踏半步紧贴着16的脚后跟。
失去重心的16斜斜地向后倒去。
“你一定是喝醉了，m16。”我拉住她的手臂。
她耸肩。
“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指了指边上的草地。

今夜没有云遮蔽月光，倒是勉强能看清周围环境，在战争最焦灼的两年，这偏僻的土地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战火，经过一个平和的春季，这片冬青已经长得相当茂盛了。
“这个季节，是会有蛇出没了吧。”坐下来后我轻声感慨。
“我都不怕，你感动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

周围的一切都是两年前的样子。
但是，总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可以抽支烟？”她问道。
“其实你不必问……”
16拉开黑色西服的领口寻找香烟，里面穿着白色衬衫，一头白色长发挽在脑后。
我移开视线，将口袋里的老式打火机掏出来。

这是M4送给我的打火机。
我帮16点燃香烟，她下意识一吐，刺鼻的烟气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咳 ……”
“呿！你还是老样子。”她猛吸了两口，将烟头踩灭。 “感觉好点了吗？ ”
“还行。”她轻声应了一句。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想去那边看看？”
“是的。”
“M4的配额，你随时都可以拿去用。” 我又重复了一次对她说过无数次的话。
“就算别人再怎么掩饰，对我来说，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格里芬了，你懂吗？ ”她又一次握紧拳头。

我想，她现在要是一拳挥过来，我肯定挡不住。
但过了一会，她只是把黑色的人造皮革手套摘了下来。
“看得到么？”她把手背放到我眼前。
惨白色，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冰凉，叫人反感的机油味道让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
“m16，铁血人形。”她说道。

熟悉无比的自我介绍，就像昨天才第一次听到。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时间总会抹平一些东西。 ”
“时间让人忘记伤痛，却不能消除它，剩下的记忆只会变得更加沉重。”
她叹了口气。“即使过了这么久，你也一点都没变，还是个傻子。”

我同意m16曾经说过的，我并不具有一般指挥官的才能，在学校各科考试堪堪及格，进了编制也只被分配到这穷乡僻壤。
虽然m16教会了我如何与战术人形打交道并在战场中活下来，但如今在前线的指挥官们已经建功立业的时候，我却不得不为退伍后的生计发愁。

“地方找到了？”16岔开话题，重新带上皮革手套。
“大约离这里一天车程。”
“这么近？”她诧异地撇了我一眼，那淡黄色的瞳孔让我想起书中描述的土星光环。
我低头说道，“是当时学校里医务科的一位老师。”
“医生…么？”她读着这个名词 ，我听不出m16的语气是不是赞同

医生这个名词可能让她想到了16lab，那里有她曾为之战斗过的东西，曾经她拼命想要守护的东西，但是现在那只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了。
“人总是在生活中不断遗失物件，有的他们自己就能找回来，有的则不能，医生从不创造什么东西，他们只是补上人们的身体或心灵遗失掉的部分。”
我看了一眼m16，发现她也正看着我。

“你不相信？”我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不……不，没有，只是第一次看见你对事这么认真，也许是我还不适应……”
“如果顺利的话，医生的酬劳足够两个人生活。”
“哦，是这样么……”她怔住了，忽然，她莞尔一笑。 “不，不过，在那之前还要相当长时间的实习……”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吐息之间都是m16身上的酒味，和被酒味掩盖的洗发水的香味，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靠着。
我仍低着头，从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觉得连夜晚的风都变得闷热起来。

M16取下眼罩，冰凉的手臂钩过我的脖颈，让我轻吻她那只受过伤的眼睛，我不晓得这仪式或许有什么意义，但她一直将我的双手按在膝盖上。
就在唇上的触感消退之际，她笑起来，眼角皱起微不可察的细纹。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她重复了两边，带上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