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之死
Just give me Death
这是密阿雷市平常的一天,直到一只人们前所未见的生物出现在大道上。
乍一看,它很像长了一对翅膀的雪暴马,只不过它的身材看起来更接近超大号的烈焰马,不像迦勒尔地区那只传说宝可梦那样充满壮硕的力量感。另外在细节上,它并没有雪暴马那标志性的冰之面具,而是头顶着形似王冠的冰冠,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它憔悴的面容和那双空洞无神的红色眼眸。而且它有着长长的蓝色鬃毛和尾巴,这也是它和雪暴马显著的区别之一。
它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密阿雷市的街道上,它的眼睛以一种机械般的麻木和呆滞扫视着周围,完全无视路过的人类和宝可梦的目光。它的身体一直散发着极寒的气息,以至于它总是被一缕缕白雾包围,连身下的路面都被冻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然后留下一串被覆盖着尖锐冰晶的蹄子踩出来的蹄印。
人们对这个陌生的生物既好奇又有些害怕,因为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每一个看到它的训练家都第一时间掏出了宝可梦图鉴或更先进的洛托姆手机,然而无论是卡洛斯地区还是其他地区的图鉴,哪怕是最新款的洛托姆手机,所有的扫描结果都只有一句短短的“无数据”。
当走到一家冰淇淋店的门前时,这只马形生物终于停下了脚步,只见它先是盯着店铺内外那些装满冰淇淋和冷饮的大冷柜看了好几秒,然后在店主和他的宝可梦震惊的目光中走到门口的冷柜旁边,缓缓地卧下。接着,一团团裹挟着冰晶的冷气从它的身体表面涌出,然后朝每一台冷柜蔓延。显然,这个奇怪的生物正在为它目光所及的冷柜制冷,然而目睹这一切的店主却是大发雷霆,因为它的制冷能力实在好过头了,以至于将整个冰淇淋店变成了一个大冰窖,别说是人类,就连店里的电器都无法承受如此的低温,也就只有店主家的阿罗拉六尾和冰伊布还能在里面活动。
冻得直哆嗦的店主操着一口阿罗拉的土话大骂着想要赶走这个怪物,但它就是卧在那儿不为所动。于是他又命令他的宝可梦们发起攻击。但不幸的是,他那压根没打过什么正经对战的阿罗拉六尾和冰伊布只会撞击细雪之类的最基础招式,对这只站起来足足两米多高的神秘生物可以说是只能挠痒痒。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家伙竟然没有进行任何反击,只是用行尸走肉般的空洞眼神看着他们,表情麻木到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店主无奈只好掏出精灵球,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个烦人的生物收进球里然后有多远扔多远。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一举起精灵球,那只生物就立刻发起了攻击。心跳之间,它倏然张开那巨大的羽翼,同时从口中射出一道新月形状的寒冰镖弹,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精准将店主手中的精灵球打飞出去。
正当店主开始向周围有火系宝可梦的训练家求助时,君莎小姐、乔伊护士和布拉塔诺博士刚好赶到了这里。君莎小姐带着警员拉起了警戒线,并将店主和离得太近的人群劝离到安全范围——其中还有不少正跃跃欲试的训练家和他们的宝可梦;乔伊护士带着胖可丁从救护车上搬下医疗器械,在旁边待命以防万一;布拉塔诺博士则是一下车就兴致盎然地举着设备开始研究起眼前的新生物。随后到场的还有密阿雷道馆馆主希特隆和他的妹妹柚丽嘉,尽管今天这对兄妹正忙于庆祝曾一起旅行过的老朋友小智夺得世界冠军,但当听说有个前所未见的生物在密阿雷市引起骚动的消息时,兄妹俩还是立刻动身前来。
布拉塔诺博士不消片刻就兴奋地宣布它确实属于全新的冰系物种,这顿时引起了又一波轰动。这时候一辆豪华轿车在警戒线前停了下来,从中走出的更是一位重量级人物——刚从世界锦标赛归来的前卡洛斯冠军卡露妮小姐,还有她最亲密的搭档沙奈朵。
卡露妮表示她能让沙奈朵用心灵感应与这只奇怪的生物交流,这样就能知晓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赖在冰淇淋店制冷了。
“沙奈,沙奈沙奈……”只见卡露妮的沙奈朵披上御寒的大衣,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那默默制冷的冰天马面前,小心翼翼地发出问候。
心灵感应显然十分有效,只见冰天马终于收起了奔涌不止的寒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它的脸上显露着憔悴、疲惫、悲伤……还有在空洞的眼睛中闪烁的痛苦和死灰般的绝望。
它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阵阵混杂着自己物种名字音节的嘶鸣,本质上与很多宝可梦的叫声、或者说语言没什么区别。
“如果结果没错的话,它应该是一种叫‘唤冬兽(Frostallion)’的生物!呃……这是怎么了?”博士和希特隆立刻用声纹分析设备采集并解析了它的声音,然而当他们兴奋地宣布这个发现时,却只见卡露妮和她的沙奈朵同时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充满难以置信的惊讶和不解。
“嘿没事吧?它在说什么?”
“不是它,是她。她在乞求,她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什么话?!”
“杀……了……我……”
卡露妮口中缓缓吐出的这几个字简直让所有人震惊到下巴掉到地上。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我们可以帮助你!”沙奈朵急忙发出不解的询问。
“杀了我……就是帮我……”唤冬兽以麻木不堪的声音回答。
“你很痛苦,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绝望?可以告诉我吗?”沙奈朵上前一步,朝唤冬兽伸出一只手以示友好。
“看吧……然后杀了我……”唤冬兽说着便缓缓屈膝以前腿跪下,让自己的头与沙奈朵的视线持平。
只见沙奈朵的眼睛开始绽放出淡蓝色的光芒,这是她正在集中起自己的精神力量,她一边伸出心灵的触角进入唤冬兽的思想,一边让自己作为心灵感应力量的中继器和放大器,好将她所见的唤冬兽的真相投射到周围人的脑海中。
读心只用了一秒钟,但对沙奈朵来说却仿佛把冰天马那悲惨过去的每分每秒重新体验了一遍。
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那个世界上有一片帕洛斯群岛(Palpagos Islands),帕洛斯群岛上生活着人类和无数神奇的生物,那里的人类把这些和宝可梦十分相似的生物称之为帕鲁,而这唤冬兽便是一只帕鲁。
在一台形似巨型玻璃陈列柜的帕鲁蛋集中孵化器里,在一排排冻结的帕鲁蛋中,她破壳出生了。她在蛋壳的碎片中扭动着幼小的身体,笨拙地拍动着覆盖着冰晶的翅膀,那双红宝石般澄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马上看遍这个世界,她周围已经破壳或刚刚破壳的兄弟姐妹们也是如此。
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来了,他拿着一台类似平板电脑的奇怪设备将新生的唤冬兽们仔细扫描了一遍,最后这个似乎是某种训练师或饲育家的人类停在她的面前,把她挑了出来,可怕的事情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发生。
她茫然地看着她的其中四个同类被男人丢进一个巨大的透明圆柱形机器里,紧接着机器将某种黄褐色的液体注入到关着小唤冬兽们的巨型玻璃缸中,这是一种奇异的溶解液,只见幼小的唤冬兽们在凄惨的尖叫和哀鸣中被活活溶解,然后被机器进行一系列加工,最后变成一小管男人口中的“浓缩帕鲁精华”。
目睹这一切的她顿时吓坏了,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男人拿着装有帕鲁精华的注射器大步走来,看着那个人把曾经是她兄弟姐妹的液体注射进她的体内。这种可怕的液体显然有着大大增强帕鲁力量的作用,因为被注射后她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而这个过程竟然重复了四次,第一次只消耗了四只小唤冬兽,第二次则是十六只,第三次是三十二只,到第四次时竟然足足有六十四只。
仅仅一天之内,就有一百一十六只唤冬兽被活活做成了帕鲁精华,它们的逝去换来了另一只“完美”唤冬兽,那就是她。男人打量着眼前浑身喷吐着寒气的“杰作”,不禁发出一阵满意的大笑。接着他又从腰间取下一个镶嵌有金属花纹的蓝色球体。就像宝可梦训练家日常对他们的宝可梦所做的一样,只见他举起那类似精灵球的球体,然后从球体中央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将唤冬兽化为一团蓝白色的能量收入球中。
如果说精灵球对宝可梦来说像一座能看到外界的透明小公寓,那么这种用于收容帕鲁的帕鲁球对帕鲁来说就是完全黑暗的地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更接近一种不存在任何物质和能量的绝对虚空。
也许确实是因为帕鲁球存在某种奇特的功效,这匹在年龄上只是个小姑娘的唤冬兽从此变成了对主人绝对服从的活体工具和武器。男人为她装上制作精良的鞍具,如即将出征的大将般骑上她的背,而她也随主人的靠近和骑乘而收回自己散发的严寒。只闻一声令下,只见她雪白的双翼在起飞的瞬间卷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带着满怀征服野心的主人一飞冲天。
飞行中的冰天马更像是在蓝天之上奔驰,以矫健的四蹄凌空踏出沿途飘落的雪花和冰晶。男人与他的盟友们会合,驱使着她和其他帕鲁投入对帕洛斯群岛的征服大业中。
她载着主人南征北战,群岛各处的人们无不见闻过她裹挟着风雪俯冲而下的英姿。从普通的野生帕鲁到割据群岛的各种人类势力,没有一个主人的敌人是未曾与之战斗过的。她和主人一度所向披靡,直到在一次进攻某座巨型要塞的惨烈战斗中,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束——来自一座用强大的遗物科技打造的重型防空炮塔——把载着主人的她直接凌空击落,她的主人及时从鞍座上跳了出去,然后抓着临时从球里放出来当滑翔伞的鸟帕鲁勉强降落,而她则像陨星般拖着激光烧出的青烟坠入下方的森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次行动自然以失败告终,主人面色铁青地把重伤失去意识的她收回帕鲁球中。在那个男人眼中,她从此再也不配留在队伍里当坐骑和主力了。
主人可不能容忍如此耻辱的失败,而且刚好新一代比她更强大的唤冬兽已经培育成功。当然,她还是剩下那么点价值的,于是主人把她带回自己的大本营,把她丢给负责医疗的帕鲁们——它们中有的像长了腿和五官的茶壶、有的像头上长了两朵花的超级沙奈朵……这些充当医生、护士和药剂师的帕鲁们要么会些治疗招式要么或多或少会制药,它们用尽浑身解数忙活了好几天才勉强治好她的伤势。
从此,制冷就是她唯一的工作,据点里冷藏食物的冰箱和冷库、依赖超低温的冷冻粉碎机、调节据点气温的降温器……她每天奔波在一台台需要制冷的设备之间,每天的食物就是饲料盆里干巴巴的面包和烤野莓,偶尔能吃上几口生菜和番茄做的沙拉。而到了晚上,她和其他几十只帕鲁挤在一间充当宿舍的石板房里,睡在一张张只铺了层干草的正方形木板床上。
繁重的劳作和糟糕的环境让据点里的绝大部分帕鲁或多或少生了病,这匹沦落到与奴隶无异的唤冬兽也不幸没有例外,她总是还没能来得及吃饱就不得不回去工作,加上一年到头几乎毫无变化的食物,让她常常被肠胃病所困扰。至于整天忙于帕洛斯群岛霸业的主人自然是不可能有空亲自给帕鲁治病的,几乎一切的治疗工作都被丢给为数不多的医疗帕鲁,然而药品和制药材料总是短缺,这迫使它们常常只能用治疗招式把病患的症状暂时消除了事。
无力根治的小病慢慢发展成长期的慢性病,那匹曾载着主人驰骋帕洛斯天空的美丽冰天马逐渐消失了,剩下的唯有一台憔悴、疲惫的活体制冷机器。
随着争夺帕洛斯群岛霸权的血腥战争愈演愈烈,那些与主人为敌的势力很快便把战火烧到了她所在的据点。只见大群大群的敌军一边疯狂开火、一边驱使着他们自己的帕鲁向据点发起潮水般的进攻,而她第一个从劳作中站起来,不顾病痛和劳累起飞迎敌。靠着残存的战斗本能,她时而展开覆盖锋利冰层的双翼,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在敌军之间来回穿插,时而急速爬升,然后一边俯冲一边向敌阵发射巨大的爆炸冰锥。她几乎以一己之力拖住敌军的攻势直到据点的其他帕鲁组织起像样的防线,然而下一秒,数发肩扛式导弹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白色的弧线,将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的她又一次击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