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天被上元节的灯笼烫出千万个金窟窿,蓝绸一样的夜色泄出万丈茫茫的光来,朱雀大街的灯山已燃作赤龙,泼发的灯辉淌到郊外的乐游原,淌到雁鸣湖畔。春神撒了把碎琉璃,池畔垂柳上就缀满了红的紫的各色纱灯。此处人影幢幢,小娘子们鬓边的金钗玉珠摇映着灿灿烛光,组就一条晃动的星河,岸畔一条,岸上绕着一条。雁鸣湖宽绰的水,把金光闪闪推得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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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孔旧板桥打这一头起到那一头,几对竹篾灯笼面对面让杆子扎满了一整条桥身,赛一只金蚰蜒,风再大意吹过来,整桥都在影子里摇头摆尾。郊野内外小贩兜着竹篮叫卖,火蛾儿、玉梁糕,糯米团子点着栗子,欢腾的热闹熏红了来往人的耳珠,烫得人嘴角挂不到地下。绿襦裙、粉履鞋亲近地涌到桥头,排着队,洒洒落落的星河这时候高高矮矮,成一座座生生不息的山川。“度了厄运好嫁人唷!”是哪里哪个亮起一嗓子,翻出一阵笑浪。小芸娘气鼓鼓,个作蝇贼的!是不是?——啊?嗯?我手里攥着雨花石,心思口念过桥时要说的吉祥话,看着芸娘瞪大的眼睛,呆愣几瞬。嗯!重重地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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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桥投块,谓之“度厄”。初一耶娘抢头香,把几颗个大浑圆的雨花石装到荷包,绕着荐福寺的宝鼎划圈,祈祷的香灰升起青烟绕在阿娘袖口,两天味道都没落。这时候要掷的石子握在掌心,前头过桥的娘子一个个皆是如意、平安,到自己走到桥中央,保佑的话每年都讲给佛祖菩萨听,这时候只想着长命百岁,石头抛得老远,挎着的荷包倒过来,余下的石子也噗噗落到水里,如此长命百岁走到了桥尾。无停歇,跟芸娘招呼一声,连声音落没落进她耳窍里也顾不及,来时就看到了何府的车马,才做好心头大事,脚不停地折回来找人。万幸!简直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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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三郎!(鲤鱼灯在眼睛里晃得像两粒火苗,卖胡饼的歌舒踏着拍子唱。我找到了他,一时间张不开口——调匀气息,可不能显得奇怪,我这样积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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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点了三层楼高的鳌山灯,你瞧见了吗?听说朱雀大街有西域胡商模样的泥人儿、昆仑奴面具,打龟兹骆驼回来的毕罗、蒲桃酒,热闹得不得了!我来时看到有人卖面茧的,(眼睛打周遭扫了一圈,很机灵地)好日子搏个彩,一起去挑个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