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初阳柔柔地透进窗子，照在武艺好看的侧脸，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光晕。安好的面容，带着夏日特有的馥郁的香气，干净而透明，像一株喜阳的植物。
武艺看着面前刚送来的报纸，眉头好看地皱起。捏着报纸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关节泛起好看的白色。
“吴俊余与Skylly假戏真做，戏外情深。”
醒目的标题下面，是一张吴俊余搂着Skylly笑得一脸温柔的照片。
武艺看着这份报道，整颗心无声无息地陷入沉默。
吴俊余，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不回我的电话和短信？
他看着吴俊余温柔而宠溺的笑容，心里有微微的刺痛。那样的笑容，曾经属于他，只属于他。而现在，却好像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回忆ing+——————————————————————
记得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感情正浓。
他总是欺负那只小白痴，欺负得心安理得，理所应当。
然后吴俊余就会抬起手揉揉武艺的头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荡漾起一湾一湾的宠溺与温柔。
武艺的发质很软，随便揉揉就会乱掉。所以他总是毫不客气地拍掉吴俊余的手，很大声地说：“揉什么揉，都乱掉了。你要我变得跟你一样丑吗？”
吴俊余带着狡黠的笑容说：“变丑了多好，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武艺走到镜子面前整理被揉乱的头发，神色骄傲地说：“哼，才不让你的阴谋得逞。吴俊余，我告诉你，就算我变丑了，你也危险得很。”
吴俊余走过来，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将头温柔地抵在他的肩上，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清香的味道。
武艺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他迟疑着说：“俊余，我觉得我们太幸福了。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老天嫉妒了，就将它全部收回？”
吴俊余低声笑着说：“傻瓜，怎么会？”
武艺又有些紧张地问：“那，你会不会不要我？”
吴俊余很认真地说：“不会，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不要你。”
武艺笑得花卷卷起：“呐，你说的。”
“嗯，我说的。”
———————————+回忆结束+——————————————————————
吴俊余，我真的是个乌鸦嘴对不对？还是说，我欺负你欺负得太久了，所以你现在要全部跟我讨回来。
俊余，给我个解释吧。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吴俊余进来看见武艺，轻轻唤了声：“小艺。”
“嗯，你回来了。”武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俊余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报纸，有些紧张地问：“报纸？ ”
“报纸我看了，俊余，给我个解释吧。”
“小艺，只是一般炒作而已。呃，那些记者，你知道的。小艺，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武艺轻启嘴角，荡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吴俊余望着武艺，有些难以置信。
他想起以前，只要他和某个女艺人传出一点绯闻，小艺都吃醋得紧。总是要哄很久，并且发下重誓。小艺才会气消。
而武艺顿了顿又说：“因为，我爱你。”
吴俊余愣住，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
无声息的沉默。
空气里，弥散着又厚又粘的因子。泛出讨厌的气味。
“俊余，”武艺打破沉默，“我还有通告，先走了。”
吴俊余回过神来，“哦，好。”
“砰！”
关门的巨大声响长久地回荡。吴俊余感到一种窒息的难过。
武艺，为什么要这么相信我？


05
酒吧缓缓散发出昏黄的光晕。低沉而暗哑的音乐一丝一丝的蔓延。空气中到处是暧昧的气息。
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两个刻意压低帽檐的男子。
“怎麽，俊余不在就想起我来了？”陈翔轻松地调笑。
听见那个极力想避开的名字，武艺轻皱起好看的眉角。随即，自嘲地笑了下，“如果我是因为他不在找你的话，你最近都见不着你家李小炜了。”
陈翔微愣。顿了顿说：“小艺，最近俊余确实比较忙。他在宣传期你也知道。”然后想起了什么，坏笑着问：“还是说，最近他跟Skylly玩得有点火，你吃醋了？ ”
王栎鑫出人意料的没有气急败坏地反驳陈翔。
他淡淡地说：“我只是怕，我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翔正了正色说：“没有这么严重吧。”
武艺泛起一抹苦笑，“我跟他的事，你们不懂。”
“他跟Skylly玩真的啊？”陈翔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不关那个女人的事。”武艺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摇了摇头。“我说了，你们不懂的。”
“小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九年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
武艺望着远处，眼神有些放空。“是啊，九年了。所以，他累了，对不对？”
陈翔一时无言，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小心地把话接下去。于是，只好拿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酒。
沉默悬浮在空气之中，一点一点凝结成沉闷而压抑的小水珠。惹得到处都是粘人的厚重。
音乐声渐渐终了。
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林冠吟，《灰尘》
“一加一
     再加一
     三个人融在一起
     这拥抱
     没空隙
     却是最远的距离
     越抓紧
     越失去
     永恒不变的道理
     想逃避
     再逃避
     可是答案太清晰
     一个人有多少
     尊严能消耗
     爱恨炼毒药
     我一口吞掉
     说谎者是你
     飘忽的眼睛
     你选择
     后悔莫及
     感情化灰尘
     肩上无所不在的问题
     我不再清理
     狠狠把对你的爱抽离
     三人的爱情
     只能够写成一种悲剧
     我有多爱你
     可是我对不起你
     感情化灰尘
     肩上无所不在的问题
     我不再清理
     狠狠把对你的爱抽离
     三人的爱情
     只能够写成一种悲剧
     我有多爱你
     可是我对不起你
     Ha...
     对不起
     对不起你”
   
低低的旋律，像软绵的针一样，一点一点在心室壁上划出好看而残忍的花纹。
陈翔看着武艺觉得很心疼。然后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吴俊余谈谈了。
“陈翔，”王栎鑫突然低声喊他的名字。“你说，如果灏明真的想放手了，我再这样缠着他，是不是感觉很贱？”
陈翔认真地想了想说：“小艺，我还是觉得俊余不会的。或者，只是你们的感情遭遇了瓶颈期。过了这个口，就会好的。”


武艺点点头，“嗯，也许吧。”
陈翔伸手揉揉武艺的头发，“小艺，不管怎样，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武艺扬起唇角，“嗯，我知道。”然后将头扭向别处说：“谢谢你，翔哥。”
陈翔笑，“我是你哥哥呀。”
其实陈翔不知道，武艺将头扭向别处，是因为他的眼眶已经微红。而那句谢谢，是因为陈翔刚才的那个动作，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做过。
而武艺将头扭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他举起酒杯，用力地碰向陈翔的杯子。“干杯！”说话的声音很大声。
陈翔轻笑，“喂，杯子坏了不用赔的么？ ”
武艺露出小孩子的模样，“你是我哥哥呀。坏了不是你的事么？”
陈翔拍拍他的头，“好小子。”
武艺今天晚上似乎是成心喝醉。陈翔拦酒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两点。陈翔扶着烂醉的武艺，摇摇晃晃地叫出租车。
其实武艺喝醉之后很乖，不会耍酒疯，也暂时没有要吐的迹象。
他靠在陈翔身上，喃喃地说：“其实，我也想潇洒一点的。”
陈翔看着武艺，轻轻地说：“有些事，不是喝醉了，就逃得掉的。”
吴俊余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发愣。
整个家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些空荡。
他看着墙上古老的石英钟，怅然若失。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吴俊余回神，开门。
陈翔看见吴俊余，就将武艺放到他身上。然后盯着吴俊余，沉默不语。
吴俊余淡淡的回望，显出几分难以捉摸。
而武艺这个时候突然动了一下，立马将两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武艺面庞通红，趴在吴俊余身上，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陈翔叹口气说：“俊余，好好照顾小艺。”
吴俊余点点头。
陈翔转身离开，顿了顿又说：“吴俊余，如果你让他伤心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没等吴俊余回答，就匆匆下楼。
吴俊余轻轻地摇摇武艺，“小艺，醒醒，不要睡，会感冒的。上楼再睡好不好？”
武艺挂在吴俊余的身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吴俊余叹口气，将武艺横抱起上楼。
怀里的人面容安宁，睫毛微微颤动。
吴俊余抱的时候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和小艺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
有多久了？大概很久了吧。久到自己已经忘了他身体的触感。
吴俊余将武艺轻轻放到床上。帮他把鞋和衣服脱掉，然后帮他盖好被子。
熟睡中的武艺像安恬的婴孩。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睫毛有小小的颤动，唇边勾起不设防的微笑。
吴俊余闭上眼，和衣躺下。


    但是对我来说你的离开是我一生最大的败笔
    如果能够 如果能够再次和你一起对待这份感情
    我想我会用尽一生时间不会喊停
    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回忆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好象藕断丝连始终来之不易
  
    我求你别再求我把你忘记
    让我放弃你是我的上帝
    说忘记没创意是放屁
    CK: 枕着他的臂弯想念你吻的柔软
    那晚你给的触感
    穿过我的身体 我为你而存在
    你懂我的寂寞懂我想要的温暖
    
    没了你在身边 就连空气都变得孤单
    你说如果没有爱情就请放开手 你知道那样谈何容易
    能不能 能不能还有次机会让我现在才说想你
    难道不能抛开所有伤心一直跟我一起 不离弃
    我知道爱是fantasy
    爱你是否还来得及
    说到底做错的是我还是你
    我的欲望你能懂
    我的身体给你碰
    只有你能让我如此冲动
    baby怎么会这样
    寂寞的我怎么度过夜
    你有自己的立场
    可是怎么才 能够阻挡”
直白的歌词，让吴俊余微微有些不适应。
而最后的RAP歌词，让吴俊余的心狠狠地疼。
疼痛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空气里到处是粘人的蛛丝。
吴俊余感到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在胸腔里拼命撞击。
那些关于武艺的甜蜜而凌乱的记忆，在一瞬间袭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他跟Skylly说，自己想去一下洗手间，然后逃离。
Skylly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吴俊余在洗手间用冷水用力地向脸上泼去，甩甩头，大口地喘着气。
武艺脸上现出些微的紧张。
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吴俊余。
电话铃声响起。
Skylly看了看来电显示，笑着接起电话。
-----喂？哪位啊？
武艺脸色大变，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找吴俊余。”
Skylly停顿了一会儿说：“嗯，俊余在洗澡。你一会儿再打来吧。”
武艺挂断电话。
Skylly听着忙音，若有所思。然后将记录删除。她自信地认为，武艺不会主动对吴俊余提这件事。
将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吴俊余带着沾着水珠的脸走出来。对Skylly笑了笑。
Skylly看着吴俊余说：“俊余，我是真的爱你。”
“嗯，我们结婚吧。”吴俊余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Skylly一惊。然后抱住吴俊余。
吴俊余轻轻地拥着她。
阖上双眼。
有一滴晶莹的东西，从他脸上滚落。


08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压抑而沉重。
吴俊余的眼眸里有同样难以捉摸的色彩，像白色雾气氤氲般扩散。长长的睫毛，沾满水汽。脸色发出难以靠近的讯号。
他在家里，在他和武艺共同的屋子里，等武艺回家。
他细细打量屋子里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是那样美好。
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当初和武艺一件一件买回来的。所有的东西，都带着他们九年以来所有的温暖记忆。
吴俊余贪恋在这样的气息中，认真地难过。
这就是他们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而吴俊余曾经以为，他们还会有很多个像这样的九年。还会有很多个这样温暖而美好的明天。
终究是敌不过现实。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吴俊余身子微微一震。手轻轻地颤动。怎么会，这么快。
武艺看见吴俊余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说了声：“回来了？”
吴俊余：“嗯。”波澜不惊。
“小艺，饿了吧？我去做饭。 ”
“好。”
武艺自始至终没有看吴俊余一眼。
吴俊余有浅浅的失落。但是这是最好的情况，不是吗？他勾起一抹苦笑，走向厨房。
武艺看着吴俊余的背影，心里裂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带着血腥气味的液体，不断涌出。
吴俊余，你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吴俊余今天做的晚餐，格外丰盛，也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全部都是武艺最爱吃的菜。
而武艺迟迟没有动筷。
吴俊余笑意盈盈地看着武艺说：“怎么不吃呀？”
武艺抬眼看了吴俊余一眼，开始吃东西。眼睛一直看向碗中的饭，低头不语。察觉到某股视线，才将头抬起。
对面的吴俊余没有动筷，只是一直看着武艺。
武艺不说话，继续低下头吃东西。
吃完饭，吴俊余说我去洗碗。武艺点点头，转身回房。
回到房间，武艺拿出MP3来听。
选定一首歌之后，开始循环播放。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以前的一句话
    是我们以后的伤口
    过了太久
    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
    我和你手牵手   
    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我们都忘了   
    这条路走了多久
    心中是清楚的   
    有一天    有一天都会停的
    让时间说真话
    虽然我也害怕
    在天黑了以后   
    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有遗憾
  
    谁还记得   
    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以前的一句
    是我们以后的伤口
    过了太久   
    没人记得当初那些温柔
    我和你手牵手   
    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我们都累了   
    却没办法往回走
    两颗心都迷惑   
    怎么说    怎么说都没有救
    亲爱的为什么
    也许你也不懂
    两个相爱的人
    等对方先说找分开的理由


11
荷兰人口稠密程度名列欧洲首位，城乡之间距离和差别极小，除了阿姆斯特丹、海牙等大城市，更多的是密布全国的中小城市，其中许多小镇并不为人知，但却是各具特色，还有着风景宜人、精致浪漫的共同气质。
莱顿就是典型的一个位于古莱茵河畔的荷兰小镇。
吴俊余和武艺抛下所有的一切，满心欢喜地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说不出的欣悦。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淡淡的田野，寂寂的天色。像有一个质朴的乡村姑娘，浑身散发出清新而自然的气息。
武艺像个天真的孩童，扬开手，在小道上飞奔。风撩过耳际，隐约带着阳光的味道。
吴俊余在身后大喊：“小艺，慢一点。”
武艺回头，笑得一地绚烂。“吴俊余，你太逊了。”
吴俊余不服气，于是开始追赶。
田间缓缓散发出活力的欢跃，一点点翻腾，跃起。然后微笑着，消失不见。
恍惚得，让人有种错觉。
那么温暖而美好的东西，我竟然可以再一次拥有。是梦境，是怜悯，还是最后一点眷恋。
体力终于被消耗殆尽。
少年躺在田间，面朝天，将手枕到脑后。
剧烈运动后的面庞，有些微微的潮红。轻轻地喘气。胸膛随之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武艺闭上眼睛不说话。
吴俊余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然后转头，闭眼。
四周一片寂静。
只听到整齐有序的呼吸声。
温馨而安宁。
仿佛在这个被青白色外壳所包裹的世界，有什么东西永远不会被融化。在柔软的背景乐中，成为一首绵长的抒情曲。
“俊余”，武艺开口。
------什么？
------你爱她吗？
吴俊余长久的沉默。然后望着远处说：“重要吗？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为什么，你肯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
------因为，幸福的全部不是爱情。
武艺轻笑，不再追问。
有些事，不用说出口，但是我们都懂。
他们租下一间民居。
门前有一座小小的风车。偶尔转动一下。显出慵懒的样子。
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座小吊桥。很精致的样子。不过有些遗憾的是，这一片都没有郁金香。
武艺站在门前小小的抱怨，“怎么没有郁金香呢？”
吴俊余有些好笑地说：“虽然荷兰的郁金香很多，但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
武艺依旧有些不依不挠。“到趟荷兰，居然连郁金香都没有看到。”
吴俊余想了想说：“这里有露天市场的。我们有时间可以去逛一下，那里有很多花卉。”
武艺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真的？那一定要去。”
吴俊余看着他，笑得一脸宠溺。
夜色逐渐黯淡下来。
巨大的星空像巨大的幕布，覆盖住整个世界，温柔的无声无息。
吴俊余和武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似乎有点匪夷所思。
这样的夜晚似乎静得有些诡异了。
两个人都只是看着夜空，不出一言。
漫天的星辰，想是谁随手撒下的一把钻石。细细碎碎，发出难以忽略的光芒。温柔而浪漫。
“俊余，明天我们去露天市场看看吧。”武艺说话的时候，还是仰头看着天。
吴俊余侧过脸说：“好。”
于是又沉默下来。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某些东西，刻意地不去提起。
但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
冥冥中，我们之间早就竖起一道厚厚的屏障。任我们怎样努力，也不能将他化解。
于是，我们就这样站在原地，画地为牢。
次日，阳光安好。
吴俊余早早地起床后，就把武艺拎出被子。
看着武艺撅起的嘴，吴俊余感到心满意足。
于是我们假装，这样的温暖可以延续。
收拾完毕之后，二人动身去到露天市场。
莱顿和荷兰许许多多的小镇一样，精巧细致，平实自然，没有旅游城市那种刻意讨好奉迎游客的媚态，也没有大都市那种不近人情的刻板和冷漠。这里有的，是自然流露的美感，
不卑不亢的热情，还有简单朴实的民风。
风信子、玫瑰等其他的花草，大盆小盆地摆在运河的旁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武艺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纯真而美好。穿梭于各色花草之间。
吴俊余在后面有些紧张地紧跟。
中午去了LEYDENRESTAURANT，吃荷式炖牛肉HUTSPOT。
美好而安宁的感觉渐次在空气中蔓延，好像到处都是提拉米苏香甜的气味。
莱茵河上有情侣正在划船。煦暖的阳光散发出慵懒的气息。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决定去城里的酒吧。
酒吧昏黄的灯光，带有一点暧昧的气息。
台上的歌手，淡淡的，随意的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
吴俊余在暗黄的灯光中看见武艺的侧脸，有些莫名的恍惚与失神。
轻轻地将酒一饮而尽。
喉头的灼热长久不退。面色绯红。
武艺看着吴俊余，忽然轻轻地凑过去。
以吻封缄。
吴俊余先是愕然，尔后回应。
再放纵一次吧。
最后一次。
远处，某个无人注意到的小角落。
突然有闪光灯闪起。
黑暗中，似乎传来一抹诡笑。
没有人注意。


14
吴俊余原本还想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却突然接到陈翔的电话。
“武艺出事了。”
接到电话的那一瞬，吴俊余突然感到无边的黑暗。
心就这样蓦地漏了一拍。电话从手中无力滑落。砸在地面，发出沉痛的声响。
当时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陈翔先前的话语，变得模糊而冗长。
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
变得模糊不清。
而武艺两个字，却渐渐发亮。
晃得人眼睛开始有剧烈的疼痛。
吴俊余下了飞机，就立马打车去医院。
手指紧握。骨节泛白。
指甲嵌进肉里，有细碎的疼痛。
有些事，总要到无法挽留。我们才会知道，其实再大的伤害，都可以被轻易原谅。
再怎样的错误，与你相比，终究是微不足道。
而我们，是不是懂得太晚？


医院门口，人声鼎沸。
无数的记者与歌迷将医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保安不耐烦地驱赶着人群。
阳光有些刺眼。
夹杂着细微的疼痛的感觉。
吴俊余突然看见武艺经纪人。
于是忙着跑过去。
经纪人见了吴俊余，轻微的皱了眉头。
吴俊余询问武艺的情况。
吴俊余的眼睛里，充斥着“武艺”两个字。那样强烈的感觉，甚至让经纪人有些恍惚。
他叹了口气说：“跟我来吧。”
顿了顿又说：“注意点儿，别让别人看见。”
说罢，带着吴俊余从毫不起眼的地方进了门。


消毒水难闻的气味充斥着吴俊余的鼻腔。
微微的，皱起眉角。
他想起，武艺最讨厌这样的味道。
压抑而浓郁。
而自己也极其讨厌这种味道。
这种能够让人心情郁闷的味道。
吴俊余进入病房的时候，武艺正在睡觉。
窗外的阳光轻轻的透进来，打在武艺好看的侧脸上，柔和而安宁。他的周身，逐渐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下，有阳光浅浅的投影。
空气中，到处是温暖而美好的气息。
而武艺微闭的双目，却让吴俊余变得紧张。
眼神焦虑地望向武艺的经纪人。
经纪人轻笑着说：“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
吴俊余嘴角绽开安恬的笑容。
轻轻将房门关上。然后退出来。
窗外，光影流动，阳光正好。
吴俊余拒绝了经纪人的提议，执意要在这里等武艺醒来。
经纪人拗不过，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吴俊余安心地坐下。
满腔都是欢欣与满足。
他从门上透明的窗子里望见那个熟睡的小人儿。
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勾起，尔后荡开。
小艺，原来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有这样安心的感觉。
而这样的感觉，我们却拿了什么去交换，才得以拥有。
小艺，就算失了整个世界，也没有关系。
至少还有你会陪我。
呐，这一次，我们是真的真的不分开了。
武艺醒来，温暖的触感渐次复苏。
而抬头，便看见吴俊余推门进来。
武艺脸色苍白。
手指轻微的颤抖。
“俊余，对不起。”
吴俊余只是笑，不语。
继而，将武艺一把拥入怀中。
温柔低语，“傻瓜。”
抱得那么那么紧。“世界末日到了，我都不要放开。”
武艺没有出声。
而身体却微微有些颤动。
良久，吴俊余的脖颈里有了冰凉的感觉。
低头，亲吻。
周身有淡淡的浅黄色的晕圈。
笼罩其中的两个少年，美好得像是天使降临。
门外的经纪人长久地站立。
然后转身离开。
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15
吴俊余找到Skylly。
Skylly面色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良久，吴俊余开口，“对不起。”
Skylly淡淡一笑，“我早知道的。”
吴俊余没有出声。
Skylly笑着说：“俊余，你知不知道。从多早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纵使知道，你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武艺，我还是答应跟你结婚。我多想，你能把爱分给我一点点。”
吴俊余心中有愧，只能一再地说着对不起。
Skylly问，“那现在你预备怎么办？你的事业，你的歌迷，怎么办？”
吴俊余抬头望向窗外，“我不想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Skylly有些震惊，“俊余，你是想放弃一切跟武艺在一起吗？”
吴俊余没有回答。
Skylly接着说：“俊余，这个世界不是有爱就可以。有些事，你不要想得太简单。就算你放得下，那武艺呢？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梦想，他放得了吗？”
吴俊余依然没有说话。
Skylly情绪有些激动，冲着吴俊余大喊，“他害死了你爸爸啊！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吴俊余叹口气，“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爱他。”
“那我呢？吴俊余你把我当什么？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Skylly的眼泪不断不断地涌出来，撕心裂肺。
吴俊余心里也不好受。“但是，爱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他轻轻抱住Skylly，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人，哭的泣不成声。
良久，吴俊余将她放开。转身离开。
Skylly在他身后带着哭腔喊，“俊余。”
吴俊余没有回头，只是说：“婚礼，就取消了吧。 ”
吴俊余没有去医院，而是上了天台。
站在天台，可以将这个城市看得更加清楚。风从耳际撩过，有一种单纯的味道。
吴俊余想起他小的时候，不开心就会一个人跑到天台。
吹吹风，望望远方。心情就会好很多。那个时候，常常可以看到飞机从头顶飞过。轰隆隆隆，飞向远处的地平线。将吴俊余的思绪也一并带走。
但是，已经有多久，吴俊余没来过天台。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盼望长大。好像长大了，就可以随心的做自己爱做的事。妈妈再也不会唠叨。而长大之后，我们却如此渴望，可以回到那时单纯的旧时光。
人啊，真是一种矛盾丛生的动物。
武艺一个人呆在医院。
经纪人帮他谢绝了所有要看望他的人。
而他的父母，正在家中煲汤。
外面依稀可以听到吵嚷的声音。
暖暖的阳光抖落下来，汇成好看的晕圈。
武艺突然觉得，这样的阳光有些过于美好。美好的让人想落泪。
武艺看看四周，没有一本杂志，也没有一份报纸。看来是被刻意收掉的。
他自嘲地笑了下，“武艺，你在别人眼里就这么受不起打击吗？武艺，你造孽啊。”
他闭上眼睛。
像是沉睡的天使。
Skylly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吴俊余刚刚说的话。那些话语，像咒符一般，将她笼罩起来。一点点收紧，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她不断不断地想，渐渐将自己逼进一个死角。
武艺，俊余马上就要和我结婚了呀。
武艺，我恨你。
武艺，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俊余不会这么对我。
武艺，你应该去死。
武艺，你怎么不去死呢。
此时姣好的面容，已变得狰狞。
一个女人因爱而爆发出的恨，往往是最恐怖的。
任何善良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会变得自私。
武艺和吴俊余的事，本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这时想再制造出点什么事端，是不是太过容易？
Skylly笑了一下。
诡异的有些令人发颤。
吴俊余站在天台向下望得久了，感到有些微微的眩晕。他甩甩头，准备下楼。下楼梯的时候，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整颗心都往下沉了沉。而吴俊余，并没有多想。
医院里，武艺熟睡的面容安静恬淡。
阳光中的身影，美好的不象话。
身子微微动了动，唇角勾起一抹花卷。
命运的齿轮，诡笑着开始转动。


19
吴俊余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像突然跌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他不断下坠。
脑子一片空白，似乎还在思考刚刚那个电话的意义。
“喂，请问是吴俊余先生吗？麻烦您到北郊仓库来好吗？武艺先生在这里。”
那样冰凉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温度。
吴俊余有强烈的预感，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一瞬晃神之后，他冲出门，向着北郊狂奔。
记得从前在电视或者电影里曾经看过这样的镜头，在街道上没命狂奔。那个时候觉得这样一定很刺激。还曾经想要尝试，却最终因为
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作罢。
如今，在逐渐淡忘之后，这样的事情却真实的上演。
也终于懂得，这样狂奔的无奈。
没有人会为了寻求刺激，而违背生理的狂奔。这样的狂奔，也必定有着它的无可奈何。
吴俊余停下的时候，心脏似乎已经难以承受。心跳的声音大的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快速地跳动，好像不安分得随时会跳出来。
面颊绯红。呼哧地喘着气。
但是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只有自己可以相信。嗯，马上就到了，小艺，等我。
吴俊余微微歇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奔跑。
风撩过发际，将头发吹成凌乱的样子。
只是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
吴俊余感到仓库的时候，仓库门微微开着。
他迟疑着，轻轻推开仓库的门。
地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微微动了动身子。
吴俊余心下一惊，猛地冲过去。
不要，不要，不可以。
心中暗念。
小艺，不是你，不是你，不要是你，求求你，不要。
而当吴俊余冲过去的时候，像突然跌进了冰凉的海水。泵冷的感觉全身深深紧紧包围，不留一点空隙。
下一秒，就即将被吞噬。
而自己毫无办法，只能任由着身子越来越沉，却终在这一片苍茫中，消失不见。
没有办法形容面前的场景。
吴俊余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心痛。那种感觉，没有适合字汇。
是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象过的事情，更加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吴俊余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脚失去了支撑的力气，瘫软在地。眼神放空。
武艺紧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面色苍白，仿佛血色已经被抽干殆尽。只剩一具躯壳。
衣物被凌乱地扯开，似乎是被生生撕破。原本白皙软嫩的皮肤上，布满了粗暴的红色的印痕。
身子微微的蜷缩起来，像一只受尽欺凌的小动物。
而如果靠近了，你可以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
恐惧而不安。
有那么一段时间，吴俊余以为这是一场梦境。
他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不断加重力度。血腥的气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疼痛真实的存在。
不是梦，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比真的要死。
只是不想相信，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自欺欺人吧，哪怕只有一瞬，也可以让疼痛得到一点缓冲。
而梦，终究要醒。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自欺欺人一辈子。
吴俊余回过神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便会真的失去武艺。
他轻轻摇摇武艺。
没有反应。
吴俊余想了想，将外衣脱下，裹住武艺。
还好衣服够长，可以将武艺的上半身过的严实。他一咬牙，将武艺横抱起，抱出仓库。
阳光刺眼。
是眼睛有微微的疼痛感。
吴俊余努力倔强的不眨眼睛。
终于落下泪来。
滑过脸庞，滴在武艺的脸上。
吴俊余看着武艺忽然笑了，“小艺，没事了，我们回家。”


22
陈翔看着武艺，不知如何开口。
武艺的侧脸安静而美好，好像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翔看着他，总是有种错觉，这么干净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肮脏的世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什么都还没有发生，陈翔一定会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说：“小艺这个世界不适合你，你跟俊余一起归隐吧。 ”
但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每个人都慌了手脚。还没有想到如何应对，事情已经不可收拾。
陈翔转头问李炜，“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
李炜用力抱了抱他，“没事的，会过去的，我们要相信小艺。”
陈翔眼眶有些微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么美好的人他们都舍得伤害？”
李炜轻轻叹了口气，“人是最丑恶的动物啊。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想去破坏。”
“李炜。”陈翔声音浅淡。
“嗯，怎么？”
“我觉得我们太幸福了。甚至于，看见小艺和俊余这样，我会有一种负罪感。”
李炜微微皱眉，“傻瓜，怎么这样想。”
陈翔摇了摇头，“这种感觉真的很强烈。我看见他们这样，难受的想死。”
“翔，不会的。任何事，最后都一定会过去的。小艺跟俊余那么好的人，上天会眷顾他们的。也许他们今后就不会再遇到什么事了。”
陈翔却明显没有听进李炜的话，任是一脸愁容。“今后，他们还会有今后吗？”
李炜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这不像你。”
陈翔叹气，“我只是觉得，他们经过的事太多了。上天对他们太残忍，我不相信，上天会就这样放过他们。”
李炜没有回答，良久，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办法不爱。”
陈翔和李炜都没有注意到，站在窗边的武艺，身子突然微微的动了一下。轻得不着痕迹。
吴俊余终于明白这个女人的可怕。
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凌乱，眼睛有些发红。身子微微地颤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为什么？为什么怎样都不肯放过我们？”
绝望的怒吼在整个天台环绕。
愤怒的，像要震碎整个世界。
远处的苍穹碧落好像呼应般的有了一声闷响。
吴俊余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件事，他肯定是脱不了关系了。如果是他，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如果他出事，小艺怎么办。武艺现在真的已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吴俊余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命运永远不会掌握在我们手上。
我们妄图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到头才发现，我们终究太过卑微。面对命运，卑微的只能承受。
我们拼命抵抗，但好像只要命运轻轻地吹一口气，所有事就成了最坏的模样。
逃不开，避不过。
又一阵风打过来。
吴俊余突然清醒了一些，明白过来，不，不管怎样，我不能丢下小艺。我不能出事，为了小艺，我不能出事。我要走，对，带他一起走。
这样的念头，在吴俊余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下楼。
其实也许事情没那么遭。
怀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吴俊余准备回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将武艺带走。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而此时的吴俊余，竟丝毫没有想起那个刚刚死去的生命。
灰色的水泥地上。
血迹渐次蔓延。
绝望而妖娆。
女子面部朝下。估计这张脸已经不成样子。
头发凌乱得与血迹混合在一起。黑色，红色，映衬得万分诡异。
鞋子散落在一边。
周围的行人瞪大眼睛，还来不及消化这巨大意外。
女子衣着不凡。此刻却比街头的流浪汉还狼狈。
尸首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着所有人不同意味目光的洗礼。
不论生前怎样光鲜，死后一样卑微至极。到底是什么原因，她要这样结束生命？
而那些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女人身上有多大的恨意。
**在不久之后赶到，拉起警戒线，封锁现场。
因为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所以心早就麻木。那些**，面对这样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冷漠的像在处理一只流浪猫。
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惋惜的神色。


23
吴俊余回到家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但因为极力掩饰，并没有让人察觉。陈翔李炜一心想着武艺，没有感到任何异样。
吴俊余微微定了定神，说道：“谢谢了。”
陈翔问，“解决了？”
吴俊余点点头，微皱眉头，“嗯，她说，她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陈翔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李炜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
吴俊余点点头，送他们出门。
关上门之后，吴俊余感到自己全身的气都被抽干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因为怕到时候会成为负担。只是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忙碌了一会儿，他回过头问武艺，“小艺，我们去荷兰好不好？”
武艺依旧是不变的表情。
吴俊余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小艺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哦，那我帮你收衣服。不合心意，不要怪我啊。”
武艺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吴俊余收拾好之后，打电话预定了最快的一班航班。
凌晨两点，飞往荷兰。
武艺靠在沙发上，好像已经入睡。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面容安宁。
吴俊余用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笑得无声无息。
“小艺，只要你还在，就好了。”
说害怕也不是没有，只是吴俊余已经没了选择。走，不走，也许结果都是一样。那么，还不如拼一把。
其实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赌徒，喜欢尝试，喜欢冒险。带着侥幸的心理，一次次找寻底线。
只是运气各有不同。而输赢，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吴俊余的身影隐没在黑色里，隐隐的，有些模糊。他望着远处的阑珊，面色凝重。
我吴俊余今天就赌一把。
成败，输赢，一线，一生。
墙上古老的石英钟，宁静而安详。
指针指向“1”，报时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长久回荡。
吴俊余将武艺轻轻推醒。
“小艺，我们该走了。”
武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些不明所以。
吴俊余了然地笑笑，“小艺，不用担心，跟着我就好啦。”
说完，他牵住武艺的手。
武艺没有说话，只是听话的跟着吴俊余出了门。
此时的黑夜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好像要吞噬掉整个世界。夜风有些微寒意，甚至有些凌厉的味道。
吴俊余牵着王武艺，笑得一脸温柔。
“小艺，牵着我的手，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哦。”
“小艺，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
“小艺，我爱你。”
是，我爱你。
爱的让我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你。
但是小艺，遇见你，我很幸福。
吴俊余在心里如是想，却没有说出口。
有些话，不说，我们都懂。
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对现实的期望太大了，而现实却总没有办法让我们如愿。希望，失望，绝望。不断变换交织，终于演变成我们惨烈的人生。
达到机场的时候，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人，带着些微困意，以及些微无奈。
吴俊余努力的想不引人注意。
一切手续办完之后，他们顺利登机。
靠在座椅上的时候，吴俊余柔柔的笑着对武艺说：“小艺，累了吧？好好休息下吧，时间还长呢。”
武艺没有说话，微微侧头，听话地闭上了眼。
许是真的困了吧，片刻之后，吴俊余身边便响起了轻微的喊声。
吴俊余轻轻脱下外衣给武艺盖上。“晚安，好梦。”
睡中的人，温暖恬静，美好的不惹尘埃。
睫毛微微颤动，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唇角微微勾起，笑意荡漾。头微微侧着，像个纯净的孩童。
蒸馏水一般纯澈。
吴俊余整颗心都变得安宁起来。
即使最后我还是要离开，但是小艺至少我拥有过不是吗？呐，我吴俊余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吴俊余将心底的不安一点点强压下来。
或许是因为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一样，所以想拼尽所有力气，来拥有整个过程。那么即使最终我们还是不可以，也不会那么遗憾了吧。
只是小艺，对不起。还是不能陪你到最后。
吴俊余想着，便渐渐睡去。
飞机依然平稳的飞行。
旅途的尽头，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的未来。那个潜伏在终点的意外，是好是坏，唯有祈祷。
多想，能够幸福一点。
只是好像每次以为离得很近的时候，都只是最远的天堂。那么这一次，会不会？命运是一场殊死搏斗，我用所有的筹码做着困兽之斗。


24
飞机落地之后，吴俊余就似乎闻到了郁金香馥郁的香气。浅浅的，淡淡的，美好如初。
吴俊余心情又变得好起来。荷兰温暖的感觉让他像是找到了归属。
吴俊余搂紧身旁的人，轻轻说到：“小艺，你看，我们终于到荷兰了。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吴俊余最终决定还是去莱顿。那里相对安静一些，有利于小艺的病情。并且他们曾在那里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记得是谁说过，暴风雨之前总是宁静的。但是现在的吴俊余已顾不得去想那些事了，这样幸福安宁的日子，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吧。
去莱顿的途中，吴俊余忽然觉得很感怀。
荷兰是小艺一直想来的地方。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来成。而唯一的一次机会，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但是兜兜转转，我们最后还是来到这里。
吴俊余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一开始就能放得下，是不是这样的幸福早就拥有多时了？
小艺，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只是希望我现在醒悟还不太晚。
到达莱顿之后，吴俊余花钱包下了一座小小的牧场。
牧场不大，但是应有尽有。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座蓝白相间的房舍。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木头的香气。很温馨很安宁的感觉。
房子顶楼的主卧室有大大的落地窗。晚上坐在地板上，可以看到很飘零的夜空。会看到星星发出细碎的细微的光亮。
白天的时候，吴俊余要独自打理牧场。现在断了收入，总不能靠着以前的积蓄过一辈子。
吴俊余忙碌的时候，武艺就会在一边静静地看，也不说话，就只是看。吴俊余对他笑笑，他的表情就好像变得柔和一些。于是吴俊余擦擦汗，就再不觉得辛苦。
其实吴俊余对这样的日子到是很满意。简单，而纯粹。好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样一个柔软的世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这一边，温暖平和。而另一边，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Skylly的案子引起了很大反响。吴俊余却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而同时不见的还有武艺。于是众人纷纷猜测议论。
警方的压力很大。外界都在迫切等待他们的调查结果。
而一时间，这个案子却显得有些棘手。因为天台上上并没有留下过多的线索。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搜捕吴俊余和武艺。
陈翔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推了所有的通告。李炜在家陪他。
陈翔的样子显得有些颓废。几天没有刮胡子，头发也有些凌乱。衣服随意的穿着。
李炜还是不变的淡定，劝陈翔振作，说小艺他们会没事的，说Skylly的事一定跟俊余没有关系。
只是陈翔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炜终于发火，拽着陈翔的衣领吼道：“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还是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陈翔，你这个懦夫！”
陈翔拍掉李炜的手，大吼：“那你想要我怎样？像没事人一样的笑着去接那些该死的通告？李炜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听懂了没有？”
李炜叹了口气，忽然很紧的抱住陈翔，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李炜感到脖颈有湿热的感觉。耳边，是陈翔喃喃的呓语，：“李炜，我心疼。”
李炜轻轻抚上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那么好的人，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话说给陈翔，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会吗？真的会吗？
警方正在加紧调查。
他们调出了大厦的监控录像，对着时间，发现了吴俊余的身影。
李警官勾起唇角，哼，吴俊余，就知道是你。然后转头对手下说：“不要把消息放出去，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
手下疑惑地问：“去哪找呀？”
李警官想了想说：“你去查最近的北京机场的所有记录。”
手下点点头，办事去了。
莱顿。
武艺似乎真的渐渐好转，不再对什么都那么排斥。有的时候，还会对吴俊余微微一笑。
只是吴俊余最近内心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事，真的就要发生。
国内。
警方已经调查到吴俊余飞往荷兰的记录。
于是李警官决定亲自到荷兰去抓人。
手下问他，“荷兰那么大，我们去哪找？”
李警官淡淡地说：“到了再说吧。”
手下走出办公室。
李警官一个人拿着吴俊余的照片沉思。惋惜地摇摇头，印象中这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勤奋努力，而不怕苦。纯净的双眸好像能够洗涤心灵。只是，可惜了。
他轻轻放下吴俊余的照片，微微叹息，爱情的力量，果真那么大吗？
有些事，外人总是无法理解。而一旦理解了，就如同陷入沼泽，再也出不来。